臧山的脸色已经沉的可怕,见公主还欲同陆渟说话,他重重捏了把周望,冷冷的瞥他一眼。
周望恍然醒神,忙装模作样的咳了几声,朝陆渟道:“陆大人先安抚百姓,其余诸事本官自有处置。”
陆渟皱眉,他当然知道周望的秉性,也明白刘勇与他的牵连,而此时明明她与周望站在同一条线上,但不知为何,他却觉得他应该去相信她。
在公主的注视下,陆渟点了点头:“好。”
待陆渟带着百姓出了衙门,周望才看向刘勇:“刘师爷,进去说话。”
刘勇眼里闪过一丝精光,下意识便觉得周望这是要护他,忙恭敬应下:“是。”
贺北妱淡淡瞥了刘勇一眼,眼中的杀意一闪而逝。
刘勇突地觉得后背凉嗖嗖的,可四下望去却又不见异常,忙客客气气的将周望一行人迎了进去。
此时的县衙外,早已围满了一圈百姓,见到陆渟出现在门口时,所有人不约而同的跪下,齐声道。
“参见陆大人。”
他们原本是一道来闹县衙的,可在陆渟出现后都安静了下来,因县衙里容不下太多人,他们便派了个口才好的来回传达里头的情景。
是以,他们此时已经知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想到那句陆大人被关在地牢,用了重刑,背上鞭痕累累时,他们就觉胸腔涌起一阵涩意,恨不得冲进去将那刘勇撕碎了!
陆渟自然也明白百姓们对他的维护,他红着眼眶嗓音沙哑道:“都起来吧。”
不论是参与暴|乱的,还是拿着武器起义的,在这一刻他们都无比的乖顺,安静期待的看着他们的陆大人。
原本还准备护在陆渟身边的衙役也纷纷退开,此情此景,根本无需他们镇压。
陆渟费了好大力气才咽下哽咽,许久后他才勾唇一笑,声音清朗而又坚定。
“有本官在,定会护你们无虞。”
话落,百姓中便爆发出一阵欢呼声,没过多久就成了整齐一致的高呼。
“陆大人!”
“陆大人!”
……
旁人再是说的天花乱坠,也抵不过陆渟一句有本官在。
激情的欢呼声响彻白玉县,对百姓而言,这是他们表达激动之情的最好方式。
他们所有的不安,都在看到那道绿色身影,那位年轻的县令时尽数褪去。
他们无条件的相信,只要陆大人在,他们就一定有活路。
白玉县原本无比棘手的局面,也因陆渟的出现不攻自破,正在诊治病人的空与听见那整齐欢呼声,笑的格外慈悲。
“阿尼陀佛。”
路山给病人喂完最后一口药,起身朝县衙的方向望去,良久后欣慰的叹了声,眼里是少有的认真。
“若为官者人人都如陆渟这般尽职尽责,一心为民,这天下便是真正的太平盛世。”
因瘟疫被隔离在此处满心郁气的病人,也因那高昂激情的声音逐渐恢复平静。
瘟疫得到了控制,陆大人也出现了,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相信在不久的将来,他们的白玉县定会恢复昔日的安平。
那些久困于此脾气暴躁不愿配合的病人,也无形中变得乖觉,开始主动配合治疗不再惹事生端。
路山再次感叹,白玉县这位陆青天的影响力,果真是不容小觑。
外头震撼的声音自然也传到了县衙内,堂内静若无声。
刘勇心中恨得牙痒痒,这帮该死的刁民,何时见他们如此听话过!
安林县令与新阳秦大人过来时,这帮人可是连礼都未行过,如今倒上杆子拥护那牙尖嘴利的幼犬!
哼!会蛊惑人心又如何,哪里能与那位大人相抗衡!
刘勇看了眼周望,正欲开口便又被外头的呼声盖过,他脸色更加难看了,又在心里将外头的一群人骂了一顿。
直到外面彻底恢复安静,刘勇才逮到机会表忠心:“周大人,您身体不适,怎还亲自前来了。”
周望还未来得及说出一句话,便又咳了起来,上气不接下气,好似下一刻就要过去了。
刘勇一脸担忧道:“周大人,您可还好。”
“咳咳咳……”周望好不容易缓过来,气若游丝的摆摆手:“本官无碍。”
他想说的是,他很好,但你恐怕好不了。
刘勇还未察觉堂内诡异的气氛,谄媚道。
“还是大人您来了管用,否则那帮刁民如何会这般听话。”
周望一滞,默默的望了眼刘勇。
这话他听着都觉得尴尬。
他看了眼左右二人的脸色,一时不知该如何行事,只得再次重重咳了起来。
贺北妱终于动了,她偏头不耐的看了眼周望。
周望吓得一声咳嗽压在喉咙,咳也不是,不咳也不是,然后便把自己呛了,咳的眼泪都冒了出来,引得公主愈发不耐。
周望委屈极了,他这次不是装的,是真的在咳。
“大人,您要不先回房休息?”
刘勇默默往后退了一步,故作关切道。
咳成这样,莫不是得了什么会传染的急病吧!
周望将他的动作收在眼里,在心里不屑的哼了声,虚伪小人!
等周望咳完,公主的耐心已经到了极限。
“周大人,处置这些事应该关上门比较好,您觉得呢。”
周望被那声‘您’吓得差点从椅子上跌下去!
“是,确实如此。”
被公主警告的瞪了眼,周望颤抖着声音道:“来人,关门。”
刘勇一顿,神色略微茫然。
他这才认真看向贺北妱,刚刚他便觉得这人男生女相,太过魅惑,如今近看,果真如此!
“以前怎么没见过这位……”
刘勇皱着眉,语气里带着浓浓的不屑。
这种以色侍人的小白脸他见得多了,要真是个凭本事留在周大人身边的,他不可能今日才见到。
不过,若论颜色的确是个尤物,怪不得周大人这种时候还会将他带在身边。
刘勇心里下了结论,看贺北妱的眼神愈发肆无忌惮,甚至带了几分猥亵。
只是不知,周大人何时也好这口了。
“啊!”
还不等他继续打量,左眼突然传来一阵剧痛,刘勇忍不住痛呼出声。
手下意识捂上去,却触及到一团湿意,有血腥味传来,紧接着眼前便被浓浓的鲜红掩盖。
刘勇还未从这巨大的变故中回神,便听一道带着杀意的声音传来。
“再敢乱看,另外一只眼睛也给你废了。”
眼睛,废了!
刘勇一惊,他的眼睛废了!
心中滔天的怒气瞬间便窜了上来,刘勇一手捂着左眼,一手指着臧山气急败坏的吼道。
“你大胆!竟敢对我……啊!”
话还未完,膝盖处又是一阵剧痛袭来,他的双腿不受控制的跪倒在地。
一个师爷远没有一城府尹那般会察言观色,饶是到了现在,他还未察觉到不妥,只他怒不可歇的朝臧山吼。
“混蛋,你在做什么!”
臧山面无表情的盯着刘勇,手握在腰间的刀柄上,似乎下一刻就要拔出刀将人砍成两半。
谁给他的胆子敢这般看她!
侍卫眼里泛着一股骇人的猩红,恨不得上前将刘勇撕成碎片!
贺北妱淡淡瞥了眼臧山,一瞬后便又收回了目光,平静的盯着刘勇。
从她出生起,就没人敢这般冒犯她。
这个人,她该给他个什么死法好呢。
此时,大门已经关上。
刘勇正要爬起来冲向臧山时,却见原本主位上气若游丝的周大人飞快起身,恭敬卑微的跪在那‘小白脸’面前。
他瞪大双眼,一脸不敢置信的盯着周望。
“周大人,你!……”
“闭嘴!”
周望生怕他说些什么不该说的连累他,急忙转头低声斥了句,转而朝贺北妱恭敬拜下:“三公主殿下。”
刘勇顿时呆住。
什么三公主?
什么殿下?
周大人在说什么鬼话。
第94章 我该记得你?
贺北妱在刘勇极度错愕中缓缓坐上主位, 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公主冰冷的双眼里没有丝毫温度,犹如在看一个死人。
刘勇被这接二连三的变故砸的整个人都懵了, 就算他脑袋再转不过弯,此时也终于闻到了不寻常的味道。
“你……你们……啊!”
才说了两个字,肩上便被重重一击,整个人因惯性趴在了地上,刘勇痛的面色狰狞,他感觉肩上的骨头都敲碎了!
而抵在背上那坚硬的剑柄似一座石山般, 压的他一时动弹不得半分。
“不会说话就闭嘴。”
侍卫的声音带着一股似地狱中才有的死气。
几度震惊下,刘勇总算反应过来了自己眼下的处境。
三公主殿下!
那‘小白脸’竟是三公主殿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三公主怎么会来这里,还扮作衙役跟在周大人身边。
周大人!
刘勇勉强偏过头看向周望, 刚刚还咳的像是下一刻就要死了的人, 现在却卑躬屈膝一脸平静的跪着, 哪里有半点病入膏肓的模样。
刘勇眼里满是不敢置信。
周大人竟投靠三公主了!
所以,周大人根本就没得急病, 这一切都是他们的计谋, 为的就是逼他将那只尖牙利齿的幼犬放出来!
刘勇心中大骇。
三公主来了, 那就说明白玉县的事已经闹到京城了!
还不待他再细想, 便听公主漫不经意道。
“想好怎么死了么。”
刘勇一僵, 心中突然涌起了一股浓浓的恐惧。
“本宫今儿没什么耐心,所以你只有一个机会。”
贺北妱并没去看刘勇, 而是平视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如何与秦安亦或是秦无隐联系。”
刘勇大惊,刚想抬头看公主,背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迫使他只得将侧脸贴在地上, 还在流血的左眼在地上磨蹭,疼的钻心。
唯一在他视线内的周大人,正规规矩矩的跪着,神色平静,好似那两个名字与他并无瓜葛。
好一会儿没等到答案,贺北妱才像是回了神,收回目光淡淡开口。
“不说,就杀了吧。”
“是。”
背上的剑柄突然撤离,紧接着便是刀出鞘的声音,刘勇突然感觉到了死亡的气息,他猛地睁大眼,急急吼出声:“我说!”
世人谁不怕死呢,更何况是刘勇这般阴险小人。
在死亡面前,该怎么选择对他来说并不难。
背后的刀没有落下,刘勇松了一大口气,心中的恐慌似乎已将眼睛的剧痛掩盖,额上被吓出的冷汗一滴滴在地上,狼狈至极。
公主无意中瞥了一眼便嫌弃的挪开视线,之后连余光都未扫过刘勇的方向。
“暗线,有暗线。”
刘勇不敢抬头,只颤抖着身子急急道:“就在县里的那处破庙里,那里有秦公子的人。”
不过是随意一吓,刘勇便如实招了。
毕竟只是个助纣为虐的师爷,经不起什么风浪,不像周望,半夜发现刀架在脖子上都还能想应对之策,与同公主谈条件的秦怀更是没法比。
“还知道什么。”
这话是臧山问的。
他觉得,刘勇还不配公主亲自审问。
刘勇慌忙摇头:“不知道了,这是我们唯一的联络方式,每次下达新的指令时,秦公子会派人过来通知。”
臧山看了眼贺北妱,见对方眉宇间已是不耐,便明了了她的意思。
刀再次扬起,就在刀刃要刺入身体的那一刻,贺北妱突然道:“送去地牢。”
臧山一愣,不解的看向公主。
此人留着并无什么作用,
“鞭打朝廷命官,为虎作伥,草菅人命,罪大恶极,凌迟处死。”
刘勇瞪大双眼,下意识望向公主惊慌喊道:“不,您刚刚说不会杀我的。”
贺北妱蹙眉,似是连应他一句都不耐。
“三公主并未说过不杀你。”臧山一脚将人踹到了地上,语气里颇有几分烦躁。
“不许直视三公主,是听不懂吗!”
她是在为陆渟出气,才改了凌迟么。
想到刚刚她给陆渟穿衣的那一幕,侍卫就觉得心里头堵的快要窒息。
公主殿下一向高傲,除了太子妃,从未为谁放低过身段,他陆渟凭什么!
刘勇还在不停的哀嚎求情,臧山被他吵的烦躁极了,动作极其粗鲁的扯了刘勇一块衣角堵了他的嘴。
许是察觉到侍卫反常的暴躁,贺北妱凝眉望了过来。
对上公主疑惑的视线,臧山浑身的燥意微敛,有些不自然道:“他太吵了。”
贺北妱淡淡嗯了声偏过头。
也不知是信没信。
刘勇被拖进了地牢,没挨多少刀就咽了气,据处理尸体的衙役回报,说是死的很凄惨,两只眼睛都被挖了。
彼时,贺北妱已换了一身衣裳立在县衙后院,听见刘勇两只眼睛都被挖了时,她瞥了眼一旁面色自若的侍卫。
等衙役离开后,她才道。
“你刚刚去地牢做了什么。”
臧山面无表情道:“回三公主,微臣只是去看了一眼。”
贺北妱哦了声。
“好看吗。”
臧山抿了抿唇,地牢能好看么。
“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