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唇被堵,她睁眼眼睛怔了一下,何辛夷却低头道:“推辞什么?救命之恩无以为报,送一些礼你收着是理所当然。”他从袖子里取出木匣,俞秋生的视线落在上面时何辛夷却故作神秘,偏生不打开。
她扭头看着百里珩,他笑而不语,送上一套衣裳。
“不必多礼了,这些只是一点心意。”他伸手想摸摸她的头,半晌回神赶紧收回去,低咳了声道,“俞姑娘的救命之恩珩会铭记于心,这些身外之物再多也无以言表心中的感激之情,收下吧。”
俞秋生也觉得这拒绝做够了,于是点点头。嘴里的糕点甜滋滋的,那点不好意思也甜化掉。
她回头看了看。
百里珩送的是一套淡紫色调交领衣裙,外罩轻纱,衣缘上绣着蝶恋花,柔软光滑而触感极好,比起她的衣衫来是天上地下的区别,穿上去想必仍旧仙气飘飘。
而何辛夷送的则是一根雕刻着辛夷花的木簪,散发着淡淡清香,让人清心宁神。
俞秋生搓着手,心口暖洋洋的,大抵是来此一年多的时间里头一回收到这样的礼物。浮空岛上浑浑噩噩过去一年,俞秋生没期望过有人能送她这些。她埋头缓和着心情,候在门外的两人却叩了叩门扉,想来是看她恢复不错,何辛夷于是约着俞秋生明晚去城外巡夜。
巡夜,巡夜!
俞秋生哀叹一声,不过总比待在药庐里好,她便应下了。
第三天晚上她就换了新衣裳,插了新簪子同百里珩在城门下等着何辛夷。她早先从丰都的脂粉店里买了一盒廉价胭脂涂抹一二,苍白的面容因此添了些许血色,黑漆漆的夜里在灯下看轮廓竟是格外柔和,让人心生亲近之意。
百里珩立在她身旁,偶尔低头瞄一眼,同她说话。
晚间的俞秋生不及白日那般冷清。这些时日百里珩都是叫她俞姑娘,如今试探地问道:“俞姑娘曾用化名秋秋,我想着这一路过来也不是陌生人了,可否喊你秋秋?”
俞秋生耳朵发痒,起了层鸡皮疙瘩。
“随你,都好。”她点点头,暗地里往边上挪了挪,他低头说话时吐息就扑洒在耳畔,俞秋生后知后觉两个人这是太近的缘故。
百里珩说着心里已经默念多时的名字,吐出的字音却仍旧有些发涩,他说:“秋秋。”
俞秋生嗯了声,脑海里浮现出纪素仪的警告来,心头一颤,无奈低下头,想着她真是人在丰都,头上随时有个大炸弹要炸她。
可这动作落在他眼里,像是害羞一般,百里珩少年心思,不觉笑的欢喜起来。
于是何辛夷来时就看到他笑的那傻样,瘦高的个子旁站着小小的俞秋生,不说话,沉默的像是一朵含羞待放的紫丁香。
纤瘦而柔弱的风吹即倒,需要依靠着高大的树木才能存活。
他提剑过去一拳轻轻捶在百里珩的肩上,扭头对俞秋生道:“今儿巡夜,穿成这样方便么?”
俞秋生猛地抬头,品味出这话里的些许意思。
他居然嫌弃自己穿的好看??
也不知道百里珩跟他何时私底下关系这么好,在经历了同一场被巨蜈蚣追赶的生死追杀后,百里珩道:“俞姑娘修为高出你我一截,况且都是你我送的礼物,不能厚此薄彼,再说了,女孩子穿的漂亮一点不好么?”
他勾着何辛夷的肩,语重心长地同他说道了一番,诸如人不可貌相、人靠衣装马靠鞍,还有“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
何辛夷听到最后不语,挑着眉与他走在前面,留着俞秋生在后提裙小跑着追赶。
丰都城外的旷野上晚间流萤乱飞,长河岸边芦草茂盛,微风拂意,视野开阔。对岸的山峦连绵起伏,夜幕下呈现出一片墨蓝之色。
到了河边平坦的地方百里珩转身寻俞秋生,默了会同他道:“走的这么快,若是俞姑娘跟丢了怎么办?”
何辛夷翻了个白眼:“你都说她的修为高出你我一截,那怎会还走丢了?”
话音未落,俞秋生拨开野草现身,不过气喘吁吁,面上神情有些复杂。她指尖碰到自己的脸颊,发现涂抹的胭脂已经被汗水冲掉了,如今脸上必定是不好看的。
当着两个人的面她用了清洁术,面色恢复苍白。
“你能吃辣么?”
何辛夷生完火,认真问道。
彼时她不知这人打的是什么算盘,自是点头。而后看到何辛夷从储物囊里翻出一堆生肉时猛然醒悟。
“你要露天烧烤!”
何辛夷不置可否,生火切肉洒香料,动作娴熟。月儿弯弯,野外看他忙碌之余俞秋生帮忙打下手。
“这都是什么肉?”
她指着一根粗壮腿肉好奇道。
何辛夷:“哦,金蛙的腿。”
俞秋生不知道这金蛙是什么,还是百里珩解释:“是变异的妖兽。”
这下不必他说,俞秋生也知道这些打量的形形色色奇异的肉从何而来了。前几天妖族围城,想必是那时候何辛夷收到储物囊里的。
他淡淡道:“妖族毁了苍梧派,往常没有食物时苍梧派就会将储存起来的妖兽切开烤了,没有毒,你放心吃就是,跟鸡鸭鱼肉无甚区别。”
看他撒大把辣椒,俞秋生忍不住连打好几个喷嚏,忽然间觉得这个何辛夷也是个狠人。
妖兽的肉吃在嘴里却是如他所说,不过太过于辛辣,百里珩闻着味儿眼角就流泪,无奈之下边擦眼泪边吃串。
“俞姑娘这么能吃辣,是西陵派的么?”他漫不经心问。
俞秋生说了声不是,吃着吃着唇瓣就辣红辣肿了,后面何辛夷又问了几个门派。
火堆里木头烧的噼里啪啦响,隔着火光,他心里觉得有几分可笑。
都说阳虚派的人最喜清淡,门派上下求得都是养生,她还真是个异类。这一晚上何辛夷辣哭了百里珩,三个人喝了冰凉的兽血,唇舌间的味道却奇异的很。
从未尝试过的东西也不比想象中的恶心。
吃饱喝足后何辛夷收拾这周边的狼藉,不知是不是记错了,一只金蛙腿少了。他回忆着晚间拿出的数目,而后摇摇头,想着大概俞秋生多吃了一只,毕竟她胃口是真的好,不怪何辛夷怀疑。
等他一走,芦草里露出两只绿幽幽的眼睛,蓬松的尾巴被水浸湿,一只棕红大狐狸在岸上抖了抖皮毛,舔干净嘴角的辣油,道了声:“罪过罪过。”
……
子夜,丰都城外五十里处隐约有金光闪过,身着白衣的少年仙尊正在地上扒开陈年的旧阵法纹路。
那只银白大鲲在他四周巡逻,风动草摇,纪素仪细心地描绘着旧日的纹路,耳里听到一阵细微的呼吸时竟是头也不抬。
不多日这丰都后的屏障便要薄弱起来,妖族围城使得原本守护在此的陈年旧阵便薄弱了些许,正好将其加强,免得日后他再来。
将要做完这一切,临添最后一笔,纪素仪反手招来流光剑横扫附近的一片草丛。与之而来的是一只只惨呼的人偶。
方才要袭击他的那些只身首分离,伤口平整,没有多一只,也没有少一只。
冯春夏还在那儿好好地站着,不过面容阴沉至极,眼前的碎发被他剑光砍断了几缕,如今胸口在剧烈起伏。
多年不见,他脾性似不比当年后,心里的躁动无时无刻不在驱使他上前,用剑将其碎尸万段!
但纪素仪分明未曾将其放在眼里,素衣轻袍,端的是舒雅清冷的姿态。
居高临下看着冯春夏,他微微笑着,缓声问道:“你还活着?不甘心只是死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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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眼里的百里珩
俞秋生:好人
冯春夏:缺心眼的大侄子
纪素仪:仇家血脉,弱
何辛夷:傻
百里珩:天之骄子!!拥有一条皮皮鳝!虽然总是逃跑让他心累QAQ。感谢在2020-07-14 23:46:54 ̄2020-07-16 23:00: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黄金面 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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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冯春夏手中的剑并不趁手, 重塑的人身比不得纪素仪,经不起他摧残。
听闻他说此话,咬紧牙关, 面色更是沉的厉害。风叩岸草,附近的溪流上流萤乱蹿,两人之间仿佛隔着一条星河。
纪素仪不动声色看着脚下微微发出暗光的阵法,口里道:“这么多年过去, 有长进了。”
冯春夏受不得他说这样的话, 以长辈的口吻评价他, 自己境界一败涂地,有个屁长进!忍无可忍之下他挥剑反击。
“多亏了你,贫道毁了道身,如今长进之大该当的。”那把剑是凡间能工巧匠所铸, 也能称得上一把绝世名剑, 但在纪素仪这里,到底是不够看的。
他看着旧日的对手 , 面上浮现出一抹淡淡哀色, 抬手格挡,连流光剑都未曾出鞘。是□□裸的让招, 动真格的话, 冯春夏就废了。
纪素仪如今已经是丹神境,比起他才结丹,实力高出万倍,一个不留意就弄死了他。
“你真要惹我?念在杀了你一回, 姑且今日放过你 。”
冯春夏怒极而笑:“你这样的人,装的像模像样。当初将那件大泽山取来的佛舍利从我手中夺走,而后又嫁祸于我, 致我身败名裂,身陨而亡。纪素仪你怎还有脸说出这般道貌岸然的话!”
旧事重提,身处萤火中的纪素仪罕见地挑眉一笑,如同少年一般,道了声:“我近些年信佛,杀孽做得少了。”
“你叫我想起曾经犯的罪孽,虽当时心有不安,可多年过去,再见你时那一点愧疚已经寻不见一丝一毫了。”
“我打得你毫无还手之力,如同丧家之犬。”
他慢慢走过来,言辞轻缓,故意要再挑起他的怒火。
“这修仙之路,弱肉强食,你比我更懂,如今装什么受害者。嗯?杀那么多人也不嫌自己恶心,等到自己栽了才去喊冤屈。谁给你的脸?”
这一番话说的,将其自己的面具拉扯下来,同时也将冯春夏的外皮剥掉。果真最清楚自己的便只有敌人了,冯春夏一时间怒火攻心,手上的力道难以收回,直刺过去。
纪素仪几番躲避后总算生出一点厌倦的心思,便快步闪至他的跟前,贴近问道:“我想快些断了你的心思。”
“可我又不想再杀你一回。”
修长的手指触到他脖颈的动脉,这样虚幻的招式冯春夏躲不及,顿时背脊上泛寒。他问:“你想怎样?”
纪素仪淡声道:“那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他从储物囊里将俞秋生那儿扯下来的小人偶塞到冯春夏嘴里,满意道:“等会儿你就不会出声,等着便是。”
纪素仪这几日闲暇时将这小玩意儿研究过,人之将死时剥去魂丝而后留下躯体,供人使唤,做起来有些许的难度。
今天他就拿冯春夏做实验,当年的纪素仪沉默寡言,算不得好人。多年过去,修炼至此修为,好事做的少,坏事却做尽了。
这旷野上白光一点而后升起的结界挡住了外界的一切窥探,纪素仪才写完阵法纹路,这时候动作一点也不轻柔。
冯春夏被他释放的威压严严实实地压在地面上,贴着柔软的泥土,长久以来的不甘心似乎要成为认命了。
他像个怪物,生来是一副善良的皮囊,天赋异禀,无师却精通一切伪装。
长剑划过冯春夏的背部肌理时他尝了一口温热的血,指腹从尾椎一寸一寸往上,插入了血肉之中,最后一点清醒的意识闪烁在冯春夏的脑海里。
他看到了纪素仪在笑,指腹上的鲜血擦过他的唇,艳丽至极。
……
俞秋生那晚上吃喝过后傍晚才回的客栈,从药庐搬出来,刘先生见她这般恢复得好,便也没有多留。临走时送了她几颗清热解毒的药丸,说是夏日炎热,毒虫众多,常备几颗保性命。
俞秋生忙不迭道谢,回去倒头就呼呼大睡。
她熬了一夜,吃累了也走累了,倒床不过一盏茶功夫,迷迷糊糊入了梦境。这一次不及前几回可怖。
她梦到自己身处在浮空岛上,正在勤勤恳恳炼制丹药。
绿油油的汁液从小炉鼎里往外冒,触及火焰一下子就炸开了,包裹着她,融掉了外面的衣物,包括她的头发。俞秋生坐在一滩烂液之中,捧着自己的大光头傻了眼。
她没有头发了!
这厢正在崩溃之余,予生殿里另外一处又叫炸了,她循声望去,却见是她平日里贮存仙草的地方。
俞秋生呆若木鸡。
这算什么?送她回归贫穷么?梦里面她没有清醒意识,呆愣之后嚎啕大哭,可怜极了。泪水汇聚成一条涓涓细流,照出她的大光头。
俞秋生:“……”
猛然惊醒,她还在回味之中,客栈的房间里没有点上灯,漆黑一片。
俞秋生盯着床帐,久久难以自拔,声音里都带着一点哭腔:“我的头发呜呜呜呜!”
这一声使得床边上的那人扭头看来,他打了个响指,灯盏里次第亮起灯来。橘黄的几团暖光照亮了小小的空间,纪素仪支着手,见她仍是无动于衷,半晌替她将半幅帘子挂在铜勾上。
黑漆漆的眼眸里满是淡漠,看着她衣衫不整神情崩溃也没有丝毫的动容,只是等久了才将她推了推。
“做梦梦傻了?”
俞秋生记得这是纪素仪的声音,怔怔地转过头,不过瞳孔瞬间放大,抱着被点点头。
纪素仪:“梦到什么了?”
他竟还问了这,此刻一身白衣,半阖着眼也似困倦的样子,声音低低,有几许动人。
俞秋生能怎么办?只得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纪素仪面无表情,可在她看来那满脸都是鄙夷。转过身时俞秋生看到了他一头乌黑茂密的头发,只用一根白色发带束起来,发尾随着步子而微微摆动。
俞秋生心想,他要是代言洗发水广告,那简直都不用后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