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秋生:“快了。”
她那时感到体内灵气似是冲破了一个临界点,霎时充溢到全身的筋脉,下一个瞬间腾空而起。
这是从未有过的畅快体验,好比是一辆跑车终于加满了油。
比起之前唯一一次低空飞行,这一回简直不要太成功了。
头一次飞成这样,俞秋生差点没叫出来,空中捂着嘴,眼睛亮闪闪的,回头看着木沉香在沼泽中跳跃,她放慢了速度。
而木沉香跟在她后面,举目就见她在前面张开了双臂,咧嘴一笑,而后留心查看四周。
从水里出来的花蛇,蜥蜴通畅喜爱夜晚。而白日里则有一些水妖在水上晒太阳,不足为虑。
前面通畅多亏百里珩将一些凶物提前射杀了干净,走大半段路程可谓一路畅通。
百里珩行的快,拉开一定距离后便在一棵枯树上等着那后面的一人一狐。
不巧的是此时天上忽传来一声闷雷,夏日暴雨来的突然,凉风骤起,水波起皱。
沼泽地里的水妖统统躲了起来,白雾弥漫,水汽氤氲。
白泽乡里,成群的蝙蝠从洞里飞出来,穿过这一段浓雾的沼泽上方,若隐若现。
百里珩大喊:“木沉香?!俞姑娘!”
奈何毫无回应。
而乳白色的沼泽面上,棕红的身影一闪,一口将俞秋生含住了,避开扑面的黑色蝙蝠。
土壤黏重,不可久留,木沉香含着她往前,努力辨着路线,知晓暴雨降临,只得一刻不停。
俞秋生在他嘴里,身子,心有余悸。
风雨欲来风满楼,沼泽地上她神经紧绷,唤了一声富贵剑,从西面来的黑色长剑游鱼一般刺穿白雾,裹挟着剑光停在她手边上。
随着时间的推移,雨珠如约而至,速度极快,敲打在身上,微疼。
忽然,前边带着野草的土壤下陷,与此同时一个庞大的身躯露出了坚实的后背。巨大的犄角顶开沼泽上的枯树腐木,混杂着雨声,令人心惊。
木沉香身形极快,见状闪身避开阻碍。
水里的蓝色鳗鱼越出水面,闪烁的电光与云上闪电交相呼应,而身躯交错纠缠的游蛇三三两两爬到湿漉漉的土壤上。
他还要避免一爪子踩烂掉,一路委实艰辛。
好不容易见到了远处的树林,他甩了甩身上的水珠,一鼓作气。
身后动静巨大,木沉香无暇去管,动物的本能驱使着他向前。但俞秋生看见了那是什么,上面插着三只羽箭,其中一只射穿了眼珠子,金黄的眼珠子里涌上仇恨,尾鳍从湿润的土壤里拍打出来,分明是一只类似巨鲨一样的东西!
这他妈不是内陆么??怎么还有这破东西?
俞秋生脸色惨白,嘴里道:“木沉香,你快跑,那后面……是一只鲨鱼!”
看它背上的箭,想必百里珩已经跟其交手过了。
木沉香竖着耳,随着距离拉得近,他不得不四处躲避那一张大嘴,喘息渐重。
俞秋生见他如此,咽了咽口水,努力想从他嘴里出来,奈何这狐狸嘴含的牢,人都出不来。
“你把我放开,这样下去你就被咬到了!”
他沉了脸,没有听话。照他目前的速度,还有一点。
暗沉的世界一刹那明亮如昼,闪电劈开这黑沉沉的天,俞秋生满脸都是雨水,苍白的面上红通通的眼睛盯着紧追不舍的黑色鲨,雪白的尖牙利齿上还挂着肉块。
木沉香蹬着最后一块土壤,爪子陷下去之前,越到了探到水面上的枝干上。墨绿的针叶沾了水,下一秒被连根吞了进去。
一棵棵树木被庞大的身躯压塌,坚实的土地就此向前蔓延,阻拦住它的追赶。
进了树林,木沉香才松了口。
俞秋生啪嗒掉到他嘴巴下面,毛上滚落的水珠砸在地上,幽绿的眸子望着她,木沉香把她往前推了推,道:“你别回头。”
声音满是疲倦,下一秒嘭的一声,兽形散去,欣长的身子压住了她。
他闭着眼睛,意识陷入半昏沉。
俞秋生肩上一重,踉跄着把他扶住,顾不得自己的狼狈,满树林乱窜,最后赶跑了一只黑熊,霸占了它的树洞。
插在角落的富贵剑发出亮光照明。
她用清洁术弄干净两个人身上的脏污,蹲在他身旁听着木沉香的心跳,微弱。
向来都会竖起来的耳朵耷拉着,蓬松的尾巴下意识裹着自己,像只幼兽。
跑的这么快,不怪木沉香如此疲倦。
俞秋生在自己的储物囊里翻药片,妄图找一种能够给人补充体力的玩意儿,不过将这里面都倒过来,似乎都没有找到。
她就是个废物,没有帮上任何忙。
喉咙有几许哽咽,俞秋生舔了舔唇,自言自语:“我要当一个丹师,不要当一个废物药贩子。”
这一点声响似是惊动了木沉香,他眼睛睁开了一条缝,微微喘着气:“你说什么呢?”
俞秋生猛地回头,淡淡阴影下他仿佛还在笑,修长的手指搭在了膝上,指尖动了动。
“是我没用。”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7-21 23:00:11 ̄2020-07-22 23:00: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魔鬼的白日梦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树洞里较为干燥, 木沉香说完话,蓬松的尾巴垂到地上,而白色的尾巴尖尖朝她勾了一下, 掌心被挠的痒。
俞秋生手不耐握成了拳,这时候对着他弯弯的眉眼,不觉蹲在他身边问:“你怎么会没用?我师父这样的人不收废物。”
木沉香听她说的如此了解,合上眼, 轻声道:“你觉得我厉害?”
俞秋生用力点头:“跑得很快。”
“因为狐狸狡猾。”他身子一歪, 背擦过她的肩膀, 倒在了地上。
发丝遮着半边面庞,他眉头微皱,咬着唇很是痛苦,指尖陷到了泥土里, 喉咙里发出的痛哼压抑不住, 入了耳,脆弱而又似无助。
俞秋生吓了一跳, 身子往后一缩, 见他脸贴着地赶紧凑过去把人扶着坐起来。木沉香的体温有些许低,她搓了搓肩膀, 在他耳畔喊:“你要是难受就闭上眼睛睡一觉。”
她身上的气息是香甜的, 若有若无地撩人。被木沉香反手抱住,头蹭了蹭她的肩窝,一点泪珠沾在。裸。露。的肌肤上,俞秋生一怔。
捧着他的脸抬起来一看, 木沉香竟然痛苦地跟嘤嘤怪一样,一对耳朵时不时动一下。
外面雨下的急促,打在树叶上的一如紧迫的鼓点, 随着时间推移,耳畔全是沙沙沙的雨声,淹没了外界的一切,让人误以为是处于一个封闭而显孤寂的环境中,被与世隔绝。
她反手探了探这只狐狸的额头,惊讶:“狐狸也会感冒?”
他头埋起来,声音开始模糊:“只是难受。”
眼睛未曾睁开,唇瓣缺水显得干燥,像蔫了的蔷薇花瓣,一张一合,下颌线弧度优美,喉结微微滚动,疲倦中的一举一动似乎都会让他难受。而他难受的样子仿佛又凸显了狐狸一族该有的魅力。
俞秋生没出息地咽了口口水,视线瞄着他的领口。
“木沉香……你这是占我便宜。”
声音低低,有欲盖弥彰的意味。
他手摸了摸,划过空气,擦过她的面颊,最后无力垂下,一脸不知所措:“秋秋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胸膛起伏,嗓音柔缓。
“我说……”她清了清嗓子,将人放了下来,“你变成兽形罢。”
可怀里的人一言不发,她吓得赶紧探鼻息,生怕他一下就没了,方才那样远的路程,高消耗下俞秋生担心木沉香会猝死。
他浑身卸了力体重都放在她身上,俞秋生很快就歪到了一边,下巴抵在他的头顶,双目望着树洞外瓢泼大雨心里莫名不安。
毫无疑问,木沉香人形跟兽形时两码事,人模狗样的。她穿书这一年多来多亏有他,算是难得的一个朋友。如今他不好,合该守着他,不该有龌龊想法。
俞秋生双手合十,祈祷:“让木沉香好起来,我情愿挂科一门。”
他一动不动就睡了过去,总不至于将其丢在地上。她左思右想,把莲灰色的外衫脱下来,铺在地上才把人放上去。
听了他的心跳,俞秋生呼了口浊气往后一倒。
木沉香是个好狐狸,她想。
紧绷的神经一旦松懈,困意就像是无法阻挡的洪流,逐渐将人裹挟冲向深深的梦境之中。在她最后翻了一次身后,终于卧在地上一动不动。
而那条大尾巴将她一裹,整个人便朝他怀里去了。这样泛着凉意的雨天里,领口被扯得松散只为了更好的贴上她的体温。
木沉香不语,狭长的眼眸里眸光暗沉极了,指尖流连,到眉宇间时外面雨声淅淅沥沥,指腹的细腻触感让他想起头一回看到这人的场景。
阳虚派是个好地方,但纪素仪身边就是一个糟蹋人的地方。
他那样的坏,常把她弄哭了,从浮空岛下来却又看不出,眼眶微红,一年里就再也洗不尽。木沉香时常会苦恼,她会不会也变得同自己一般,虚伪又那么自私。
这一日抱住她,慢慢扒掉了头上的簪子,任由那一头乌发在他的身上流泻。他低头望着俞秋生光洁的前额,挺翘的琼鼻,渐渐的呼吸靠近,低低道:“你怎么不醒呢?”
捏着她的下颌,如同是折一只花,木沉香恶劣地笑了笑,在她身上蹭着自己的味道。
“谢谢。”
他在她眉间印下一吻,靠着后面的树壁,叹了口气。外面雨丝面面,沼泽上的雾气浓郁,雾气里,一张张人脸浮现,似在嘲笑他。
……
梦里面雨终于停了,俞秋生不想睁开眼睛,身下较为柔软,她嗅到了熟悉的气息,咬着后槽牙装睡。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阳光从窗户照进来,屋里面时不时响起书页翻响。
不多时门咔擦一下关上,屋里顿时安静,尘埃若金屑,飘飘悠悠。院里纪素仪开始练剑,收在剑匣中的柔光时而撞击匣子闹出响动,俞秋生忍不住睁眼偷看这儿。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被从树下移到了室内。
床上干净,一层白色纱帐笼在外面,香炉里燃起袅袅檀香,摆设清简,俞秋生一眼就看出这是纪素仪喜欢的风格。
长时间躺着她身子都僵了,趁着他不在里面,俞秋生翻了个面,关节之间嘎达一下,安静的环境中有几许突兀。
未几,门被人从外一推。
俞秋生抱着被子,睁大眼睛颇为无辜,甚至因为惊吓,嘴角都在微微抽搐。
“睡好了?”
门外的少年穿着一身白衣,袖口绑着黑色兽皮护腕,扎了个高高的马尾,剑还提在手上,面上一层薄汗。
俞秋生点头,自己动了动肩膀,竟是不疼了,脑子一抽跟他道歉。
而后她猛地反应过来:“!!”
自己这肩膀还有嗡嗡直响的脑袋全是纪素仪一手造成的,明明是受害者,怎么还主动道谢?!
她绝不是受虐狂,思及此,她沉了脸。
纪素仪却不在意,随后把剑插在地砖缝里,进屋撩起帐子,背挡着阳光,那一双黑沉沉的眼望着她,语气不明:“起来。”
俞秋生皱眉,往床脚缩:“我被你打成这样,该有个说法。”
她那样子,分明就是个纸老虎,纪素仪笃定自己只要一吓唬她,这人立马就出来了。她睡了好几天,淡紫的衣裙上褶子压的深,透明的身子渐渐变实。
细白的手指抓着被褥,他抓住被子一角,慢条斯理往外拖,俞秋生敌不过他的力道,实在拉不动便猛地松手。
“我不想说第二遍。”他冲俞秋生招了招手,语调平缓,听不出一点威胁,晨光中,形貌昳丽。
她:“……”
以身试第二遍,俞秋生把头埋到了枕头里,甘愿暂时性当一条瞎了的咸鱼。
少年时期的纪素仪这么坏,那他以后岂不是更坏?她都不敢想象这么多年纪素仪是如何长大,如何长歪。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道德欠缺。
她想看看,纪素仪会怎样,要是直接把她灭了,也省的以后做梦。
他冷笑:“敬酒不吃吃罚酒。”
拔剑轻挥了几下,剑风呼啸,她觉得背上一凉,与此同时头上一轻。长长的乌发被削的只到脖子,从脖子上滑到身旁,俞秋生看着柔顺有光泽的一截头发,顿时愣住了。
这他妈……
要把她整成杀马特么?俞秋生鲤鱼打挺翻起来,满脸震惊。虽然古人说身体发肤受之于父母,断她这么多头发确实有给她毁形象的嫌疑,但是为什么要连她的衣服一起削??
原本的衣裙成了露背的,剑风差一点点就能将她的皮肤割裂,差几毫米,凉意蔓延,一刹那激发了她求生的本能。
俞秋生肃然道:“这有违礼法,非礼勿视。”
纪素仪又添了几道剑风,俞秋生浑身发凉,细白的脖颈上出现了一条淡淡的血痕。领口受损,卡在里面的平安扣碎片掉落,在日光照射下,莹白温润。
“就是这东西,护了你的性命。”
他莞尔,捡在手上掂量着,问:“谁给你的?”
俞秋生护着胸前,神情复杂,试探性地道:“你身上有么?这是我师父给的。”
他送的东西,又被他自己毁了,实在让人意外。
“是个好东西,不过碎了,就一点用也没有。等会儿若是我下手没有轻重,你就真的是尸首分离。所以不要仗着你是个女人,在我面前肆无忌惮。”纪素仪立在架子床边没有回答他有没有的问题,这时候只笑了笑,眼眸明亮,嘴里说的话却像毒蛇露出獠牙,带着危险的含义,“我脾气不好,慎重。”
俞秋生呼吸一滞,眼见着他朝隔壁的书房走过去,头也不转,淡淡说道:“过来。”
这样赤。裸。裸。的威胁,实在叫人恨不得在后砍他一菜刀。
书房中书籍经典都放的整整齐齐,墙上挂着一幅画,细看,是一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