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开眉眼上方的碎发,叶清把人拉住后就再未放开。
温热的体温透过衣衫传过来,俞秋生后背僵直,手没个轻重抓疼了灵兽的耳朵,奔跑途中竟就直直刹住了车。
由于惯性俞秋生直接从它头上冲了出去。
叶清的身躯罩在她身上,像一座小山。半天不见他有动作,她挣扎着挺起脊背,一双手却按住她的肩头。
“别动。”
俞秋生:“??”
她左右张望,不见旁的人,最后扭过头看着上头将她压得死死的青年。叶清向来平整的领口松散了,露出半截锁骨,草叶飘飘往下落,他喉结动了动。
“男女授受不亲。”俞秋生愣了愣,睁大眼赶紧道,“你这是……你你你快起来”
叶清垂眸,将近临别,今日顺了一回心意 。
“今日不一样。”他声音都压低,响在耳畔,吐息炙热,避无可避。
“姐姐要多想我。”
他埋头在了俞秋生的肩窝上,鸦青的眼睫轻轻扇了扇,俞秋生痒的恨不得将自己缩成一团。
“知道么?”
叶清抱着她,手臂不断收紧,唇终于小心翼翼贴上了她白色的衣缘。
……
一盏茶后。
公狐狸啧啧从一边的草里伸长脖子出来。
“好一个姐弟情深。”
俞秋生踹了他一脚,公狐狸立马嚎叫起来:“你还不得了了,本狐的身子比你金贵多了。在我的地盘上你还敢欺负我,等会我让你好看!”
说下大话,他就心疼地梳理着自己的毛发。
而俞秋生则开始寻找她要的仙草。
多亏叶清给她的灵兽,这一块大半天功夫竟就搜了一棵高阶灵草出来。
高阶的灵草散发着幽幽绿光,触手清凉。
秋生在溪边将其根部土壤清洗干净,只是眨眼功夫,方才还无精打采的公狐狸就从水里站了起来,一口将灵草吞到嘴里咀嚼。
俞秋生震惊了,难怪世人都说狐狸狡猾!
她明明记得这东西是在她身后舔毛的,谁知竟趁她不备潜入了水中,瞅准时机做这等缺德事情。
“你快吐出来!”
公狐狸面颊鼓鼓,把草嚼的稀巴烂后吐在了两爪上,捧给俞秋生。
“你拿去吧,不好吃。”
狐狸眼笑眯了起来,心里想着拖延俞秋生几天,让她多陪陪自己玩儿。
俞秋生嫌弃地看着那一团,抿着嘴长叹一声,到底是忍住没有揍这只狐狸。自己蹲在了溪边用水洗了洗脸,夏日燥热,她下午的时候小睡了一会儿。
公狐狸把吐了的灵草重新塞到嘴里,摇了摇尾巴看她躺在树下的草丛里,睡得并不安稳。
一会儿皱眉,一会儿摇头张嘴的。
“变化真大。”
他用爪子摸了摸俞秋生的脸,找不到一点人皮的缝隙,最后把毛茸茸的脸凑过去,在她胸前趴伏着听她的心跳。
那一日他也看到了纪素仪跟俞秋生的离谱一幕。这么些年瞧着纪素仪一步步成为掌门,知其一般情况下不会如此失态。
这师徒二人之间定是有个秘密。
纪素仪千年没有多少变化,那想必是在这个徒弟身上。
前些日子犯下大错他就开始好奇了。
检查完一切公狐狸没有任何的收获。要是在从前纪素仪没有下定论前,他大抵是能知道俞秋生灵气上的凝滞问题,但如今纪素仪在她身上下了一重禁制,窥无可窥。
忙活一下午,他终于舍得把俞秋生喊醒。
扯开嗓子喊:“秋生宝贝!”
而梦里的俞秋生这回梦到的是被小师弟取心画面,完全清醒的情况下看他眉眼阴沉,动作狠戾。
一面用刀划破她的皮肉,一面质问她:“为什么死的不是你呢?”
俞秋生说不得话,眼睁睁瞧着那颗心被取走,地上都是血。
耳畔骤然响起那四个字,仿佛是一束光照到黑暗中,惊醒了长眠的噩梦。
她猛地睁开眼,大口呼吸。
半晌,忽就泪流满面。
俞秋生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情,随手将身边的狐狸当一只抱枕抱在怀里,脸都埋在了他的肚子上。
泪水使得肚子上的毛都粘在一块。
公狐狸呆若木鸡。
“你……在耍流氓么?”
第14章
俞秋生没有理会,好容易止住哭声,抬眼望着欲坠的夕阳,闷闷不乐。
“我梦到叶清剜了我的心。”
公狐狸竖着耳朵,啧了声:“女人就爱多想。”
可俞秋生闭上眼睛仍旧能够感到方才那种濒死感,故而听到他说这话,气不打一处来,扳开他的嘴凶横极了。
“把仙草吐出来。”
“诶呦呦。”这时候公狐狸居然还笑了起来,“小祖宗,在我这地上种出来的东西,自然是我的。你要讲些道理才是。”
狐狸眼里瞳孔放大,鼻尖都对上了俞秋生的鼻尖,他没有半分被冒犯的感觉。
面前的小姑娘眼睛哭红了,鬓角还蹭到了他身上正在掉的毛发,一张小脸生的虽然标志,可因为愤怒而涨红。若是他再说点重话,那就要当炮仗了,直接炸开来。
俞秋生不说话了,鼻尖微微发红,夕阳下呆坐良久。
到了晚间,她和身边的灵兽才动起来,一人一兔一狐将周围的药草都倒腾了个遍。其中收获最多的乃是一种中阶仙草,名叫紫心苗。书里说这是制作驻颜丹最主要的仙草,稀有度较高。
只是这儿过于茂盛,俞秋生于是采了一大筐。
月色下公狐狸拿爪子拨了一小把出来,眉飞色舞,跟她道:“这东西这么多,咱们卖这么些就够平日开销了。”
俞秋生先前一直在浮空岛待着,对于修真界里的通用货币灵石并不太了解,这是头一次听到兽的开销。
一脸懵逼。
公狐狸:“你是纪素仪的关门弟子,想必是极有钱的,不在乎这些。”
俞秋生:“你平时不下山去么?”
公狐狸转了个圈,嘴巴上的毛一抖,像是有些责怪她的意思。
“我一只狐狸跟人讲价免不得要吃亏,你来了正好,挖了我的仙草,来替我干点活。”
俞秋生揣着手,沉吟半晌心里蠢蠢欲动。
一年多的时间,她还从未去过修仙之人聚集的集市逛过。而公狐狸打着他的小算盘,一人一狐对视,不过一秒钟的时间,都弯了弯眉眼。
“行。”
月下旷野宁静,阳虚派高大的山门就在不远处,草丛里冒出两点幽幽的绿光。白衣少女紧随其后,提着裙摆小心翼翼从一旁枝叶掩映的小道里爬过去。
公狐狸说这儿有个缺口,他百年前曾在此打了个洞,可以免去被人察觉的机会。
俞秋生最后找到了,里头黑黝黝的似还冒着寒气,黑夜里像是昆虫的口器,等着自投罗网的小蝼蚁。
公狐狸见她迟迟不前,忍不住推搡她:“没有危险。”
俞秋生咽了口唾沫,吸了口气。只是当中藤蔓纠缠,没有灯火照明,一时不慎被绊倒,来不及反应就呼噜噜滚了下去。
像一颗大雪球。
公狐狸:“……”
他也赶紧跟过去,尾巴都直了。
这洞又深又长,中途穿过地下暗河,俞秋生就正好跌坐在水中,整个人呈一种呆愣状态。半晌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想起之前纪素仪说她脑子里积淤的事。
那只公狐狸跑过来把她左看右看,拍了她一爪子。俞秋生如今满脸的水珠往下滚落,衣衫贴着身躯,如同一只落汤鸡。
“愣着干什么呢?摔傻了?快起来快起来。”
略尖的嗓音把她叫回了魂。
俞秋生湿漉漉的眼睛没神,要哭不哭的可怜极了,像是被人抛弃的小狗。
“我这脑子没救了,师父说我脑子积淤,这下怕是要进水了。”
手指碰到额角摔破的伤口那儿,一阵黏腻感。她被水冲洗过的面庞秀丽苍白,乌发贴着面颊。
俞秋生想,要是她没穿书,这会子爹妈都要围上来送她去医院了,才不会在这阴森的地方被一只狐狸赏一爪子。
她眼睛酸涩,硬撑了一会儿没忍住,又哭了起来。
“呜呜呜呜,我以后绝对不会骂作者了。”
“我想回家。”
……
俞秋生声音哭哑了,眼睫上还挂着泪珠。
而公狐狸趴在地上,斜眼看她把头埋在膝盖里,哪里像是活了一百年?分明就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这时候还想家。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既踏上了修仙之路,你还要家作甚?难受了找你师父便是。”他在一旁自顾说风凉话。
岂知说罢她哭的更厉害,连话也说不明晰。
公狐狸托腮,无可奈何道:“你要哭的叫人听见了过来抓你么?”
俞秋生不语。
良久,身旁传来挪动的声响,他靠过来用舌头舔噬她额角的伤口。
她:“!!”
俞秋生震惊地看着他,毛茸茸的狐狸脸上一双绿眸里都是幽怨,舔她的伤口时露出犬牙,但断了牙尖。
“你怎么……”
公狐狸:“小狐狸崽子受伤了我看那些母狐狸都这样舔一舔就好了。”
俞秋生盯着他脖子上的白色毛,好久终于把眼泪擦干净。
……
一人一狐子夜时分到了阳虚派附近一个钟鼓集市。正巧是要在子夜开市,钟鼓各击一千声后厚重的大门便朝两边打开。
浮在云雾上的高台楼阁如同凡人口中的蜃楼,缥缈而又雄伟。俞秋生第一次来这儿,背上背着药筐,药筐里坐着一只狐狸。
仰头看着眼前这一副瑰丽场景,俞秋生感叹一声:“牛批。”
都是没有文化惹的祸。
公狐狸一爪子搭在她肩头,指挥她往哪儿去。
“卖仙草就要去专门的地方,钟鼓市里有一条草木街,里头就是这样的交易。街头第一座楼便是登记的地方。到了里面你只需要报一个假名字,而后交上押金并写好自己的师门即可。”
俞秋生:“归根结底还是要押金呀。”
她停在一遍上下搜灵石,身旁的人来来往往,公狐狸都看倦了,最后点了点她的后脑勺。
“找到了么?”
俞秋生哭丧着脸:“一块也没有。”
公狐狸眨了几下眼睛,沉默了几秒免为其难从他的储物囊里掏了几块灵石出来。
后面一路有他指导,也没出什么差错,俞秋生的紫心苗很快就摆了出来。她坐在雅间里喝茶,只待有人需要再进来与她讨价还价。
茶续了三杯,门外总算了有了敲门声。
但她才起身,那门就叫人从外踹开来了。
俞秋生呆若木鸡:“??”
第15章
只见是一位穿着玄衣的少年,手提长弓,眉眼间蕴含一股清气,生的俊雅不凡。他踢开了门便开始四处搜寻。
公狐狸死死盯着他,后腿踹了踹俞秋生。
“人都到你头上放肆,怎么着也得给他一点教训才是。小子狂妄,不懂礼数。要是当年我,如今早就掀他一个大马趴了!”
这话引的那少年扭头看来,他一双桃花目,便是有些许恼怒,可对上旁人的视线那也有几分的情意绵绵。
“你这掉毛狐狸口气真大。”他哼了声,抬眼看到俞秋生,拱手道,“事出有因,打扰姑娘了。”
俞秋生摸了摸公狐狸,回神后咳了几声:“不知这位道友要找的是什么,雅间里从我进来起就没有什么奇怪动静,不知你可是找错了门。”
这玄衣少年闻言哦了声,依旧我行我素。他手上那把长弓上刻着白泽图腾,俞秋生回忆着追连载时书里的一些细节,最终大脑空空。
看他找了好半天一无所获,公狐狸就开始说风凉话。
“你找不到啦,收拾着赶紧走。”
“雅间就这么大,你来来回回搜了不下八百遍,要么人不在了要么便是你有眼疾,快去治治眼疾罢。”
“你……”
这一句才蹦出一个字,那玄衣少年猛地瞪他一眼,似是咬牙切齿。
不过对着俞秋生这陌生人,他打不得骂不得,最后一脚踢翻了墙角摆的花架子,土洒了一地。
“呦呦呦,自己没本事找不到就拿这些死物出气,果然是少年心性。”
公狐狸在俞秋生怀里探出头,笑的正欢。
俞秋生见那少年面色不善,不想惹麻烦,就捏住狐狸嘴,说:“大抵是你找的东西不在了,不若换个地方继续找找?”
她声音不若涂秀秀的温柔软糯,听起来有一丝丝冷硬低哑。
玄衣少年不语,拉开椅子坐在一旁,桌上的茶杯摇摇晃晃,被他扶稳了。
他自幼长在仙门世家当中,此回独自一人在外□□,好不容易猎得一只千年灵兽,谁曾想这灵兽竟如此滑头。先故作顺服姿态,只趁他不备便赶紧跑。如此反反复复,他再好的耐性都没了个精光。
“惊扰了姑娘是在下不对,你的仙草在下全买了。”少年掏出自己的钱袋子丢给俞秋生,深深吸了口气后手搭在了眉骨上,又说了句抱歉。
他的衣袍上绣了繁复的绣花纹路,细看也能在衣角找到白泽图案,那想必是他家族图腾。身上的熏香因着他坐下靠近的缘故,淡淡传过来,带了一丝檀香味道。
而俞秋生见他似是平复了心情,便松开了怀里的公狐狸,颠了颠重量,估算着价。
早点卖完她早点回去,要是纪素仪兴致来了下岛视察,那她跑出去被抓到岂不是完蛋了?
方才当真是如坐针毡。
“那些紫心草的价不过八块的中等灵石,这些还给你。”俞秋生找了钱,谁知那少年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