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能逃去哪呢?他无处可逃。
这也是时隔多年,他再次有了惧怕的感受。他怕她真的说走就走,再不回头。
整整一个多月,焉济宸再怎么无视,都无法遮掩想念姜漪的事实,他尽力了,可他还是戒断不了对她早有的瘾。
这回是他输了,输得彻彻底底。
所以他必须见她,他要弄清,他对她究竟到了哪一步。
是姜漪今晚的无动于衷打醒了他,她的不再打扰,是真的说一不二的离开,那三年的彼此作伴好似真的可以磨灭在时光的过渡里。
焉济宸后悔了,甚至面对着姜漪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成倍地越来越后悔,繁复交织的难受迫得他连呼吸都变得困难,变得奢侈。
焉济宸不能接受姜漪这样的答案,所以他必须找回她。
而姜漪根本就不想和他过多地浪费时间,车一到酒吧门口,她就抓着包甩门直接下车。
“嘭——!”的一声重甩,惊起枯枝早栖的鸟。
焉济宸解开安全带,就追下车,他一把拽住她的手,反手用力一转,就把她锢进了自己滚烫的怀抱。
她的气息时轻时重,就在耳畔,焉济宸第一次置换了态度,试着拿出从未有过的妥协态度,和她说:“姜漪,听话。”
姜漪早就准备好的骂话,在听到“听话”两个字后,莫名如鲠在喉,倏然没了说出的依据。
她算什么?要他这幅样子?
她不理解焉济宸现在这样是要怎样。
她好不容易努力把他踢出自己的生活,明明刚刚剔除,明明刚刚解脱,他又这么兀自地,不由分说地闯了进来?
是什么事都能由他所想,任他所做的吗?
姜漪被他抱得心烦意乱,想都没想就用尽力气,使劲欲要推开他,可焉济宸就是笃定了她力气不敌,反抗不过,怎么都不松手。
就算是人流如潮的街道,姜漪的怒火也是说来就来,她逼问他:“你到底松不松手?”
焉济宸扣紧她,放肆地把下巴磕在她的肩上,没听见问话似的越搂越紧。
姜漪被勒得呼吸难畅,她反复地抬手拍他,可他就是不闻不问,只管抱着她,仿佛在这冰天冻地的寒夜,他只能从她身上汲取唯独的温暖。
姜漪怒不可遏,没轻没重地一脚就踩了下去。
焉济宸疼得倒吸了口凉气,皱眉起身的瞬间,就被姜漪一把重力推了出去。
下一秒,他再想拉她,却被她不知方向,直接甩手往脸上的一个巴掌打得步伐滞愣。
“你到底要怎样?!”姜漪掌心火辣辣得疼,光速灼烧般地发烫,甚至几秒就驱赶了她指腹的冰凉。
焉济宸一动不动,就这么敛颚低头望着她,他没回她,却纵容她打了他,好似刚刚的那一巴掌不过是随风而过。
他就这么眸光凝定地望着她,眼底写满要带她走的诉求,姜漪一概无视。
鸣笛声下,临街的冷白炽光打在两人瘦削的脸庞。
姜漪挥巴掌的手越疼,十指连心牵动的寂寥难受就越发加重,甚至很快就混进滚烫血液,盈满了她的整个心脏。
她已经不敢看他了。
每看一眼,仿佛都在提醒她这一个月里,她是怎么成习惯地会拿出手机,去看有没有既定时间会打来的未接来电。
亦或者是,前三年里极少会得到回复的信息。
她花了多久的时间去适应不用满足合约的生活,去适应不用迎合他的生活,现在他说来就来,一度要她跨越先前所有难熬的痛苦。
她就这么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不可能。
姜漪再难忍,也强逼着自己冷硬地狠下心。
她从钱包里掏出张百元,根本不管面值地就拍进他怀里,划清关系又不给回头路地清楚告诉他:“麻烦你了,谢谢。”
说完,她颤抖地吸了口气,转身就往酒吧里走。
焉济宸望着那张百元,蓦地失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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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姜漪待的那家酒吧最近像是逆风翻盘,本该迷临新家打压的生意淡凉,年末却出乎意料地夜夜爆单。
光是净单利润就连番多番,廊尽那间包厢的顾客清一色只顶着店里最贵的酒点,偏偏特点的调酒还是苏婥拿手的。
现在苏婥不在,只有顶班时期延长的姜漪会调。
顾客点名要姜漪调好送进包厢,姜漪起先照做了,但一次过后,她就再没搭理过廊尽包厢的那个顾客。
店长疑惑,想去问个内里。
毕竟爆单这事,八成利润都来自那个顾客,他们就怕招待不周,但姜漪显然不想多聊,次次问话都无一例外地囫囵带过。
话过即止,她就在那自顾自地安分工作,淡漠不置一词的态度尽数堵住了尘嚣渐起的八卦话题。
姜漪知道,焉济宸这是在和她耗,看谁的忍耐力更强,但在论定结果之前,她更清楚,这是他极为讨厌的场所。
光是舞池放肆恣意的迷离灯光,和浑然成群的外区,照他难耐的脾性,他待不久,甩手离开不过都是时间问题。
此外,酒吧爆单的另一方面,是因为姜漪这股新鲜血液的到来。
她气质清冷,外貌条件绰约清丽,就算不特意打扮,光凭她流利操作调酒杯的动作,来酒吧的顾客都能流连彼时。
姜漪向来不在意外界的眼光,可奈何该来的麻烦向来一个不少。
这天,两个男人非要点姜漪会调酒种里烈性最高的,插科打诨地还开着不上不下惹人难受的玩笑。
评头论足的那些话,姜漪权当耳旁风,不答话,不跟话,眼也不眨地把酒照调出去。
调完这几杯,她被动承受这些男人打量目光的耐心也算是彻底耗尽。
姜漪和旁边的男生对了眼后,抽纸擦干净指缝间的氤氲水汽,转身就往洗手间的方向走。
偏偏这两个男人的心思都在姜漪身上,他们没管吧台上价格高昂的酒,由着她走去哪,他们一同跟到哪。
姜漪余光扫着他们跟近的脚步,右眼皮莫名跳得厉害。
洗手间明明在廊尽右拐的方向,她却在欲要右拐的时候,被左边猛地一把牵制带了过去。
焉济宸把她拉进包厢,他站不稳,刚把她拽进包厢,到沙发旁边,两个人就失稳跌了下去。
“啊——!”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逼得姜漪心跳砰砰,呼吸倏地急促,欲出喉嗓的话没能说完,就发颤飘进低冷的空气里。
眼见姜漪的后脑勺就要磕到沙发质硬的边,焉济宸下意识抬手,手密密抵着她脑袋。
滚烫的热息由高及低地喷洒在她的眼睫上,他的漆黯眸光深邃又温柔。
仅仅四目对视的那几秒,他眸底藏匿的一潭凉水像是活生生被烧成了沸水,滚得整个包厢温度都徐徐升温。
如果往常是刻意装醉,那这会男人渐沉压下的重力,姜漪多少能感受到他是真的醉了。
她被他的呼吸烫得双颊没来由地一阵发烫,气息被他带得急促起来。
她吃力地撑着一动不动的男人,他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蕴入浓烈,直截了当地就往她心房上逼近。
姜漪被焉济宸居高临下紧盯的目光搞得方寸大乱,瑟缩的同时反手就要推他,“焉济宸。”
可还没等名字叫完,焉济宸酒劲醉上七分,恍然如梦的不真实感如汹涌没上的潮水,放肆地侵吞他的理智。
他拥着姜漪的力道越来越紧,整个人的思绪纵然乱麻交缠,却还是依稀能清晰辨认眼前是谁,他低声喊她:“漪漪。”
磁沉微哑的嗓音混着茗茗酒气,磨过耳际,仿佛隐约擦过么么,诱出了沉埋心底的酥麻,还有那几分莫名其妙的悸动。
姜漪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
话落的下一秒,融在焉济宸火热气息里的吻就如同凛冽寒冬唯一蹿燃的火苗,顿生燎原狂火般地劈头盖脸席卷而下。
他追着熟悉沁甜的气息,一步步地占据而过。
姜漪先是愣了,而后反应过来骤然的怒气,迫得她只能通过反抗来逃避。
她拼命捶着他的肩胛,他无动于衷,她想抬脚去踹,他却眼疾手快直接制住,让她毫无动弹的机会。
姜漪气不过,找准机会,直接狠狠咬下焉济宸的唇舌。
他疼得皱眉,却依旧没松开她,好似这执着的坚持只为岌待分秒的亲密,想分不能分,彼此烫得快要化在一起。
很快,腥甜的味道漫溢在两人的唇间,厮磨有的疼痛混乱交织在姜漪心间。
她脑海中帧帧划过的景象,无不是前三年里那些由他肆乱引导的生活,理想纵然充盈,现实却毫不犹疑地一秒把她打回原形。
她这段时间的尽数逃离,都在此刻成了无端的笑话。
尽管委屈和难忍无休止地覆重压迫着,姜漪却怎么努力都哭不出来,不知何时起,她好似早就丧失了如此示弱的能力。
姜漪突然累了,突然就不挣了,她望着他的视线渐变空洞,推他的手慢慢地被男人揉在手心,肆意疼爱地摩挲着。
可这不是焉济宸原先设想的画面。
他的姜漪该是有脾气的,该是会肆无忌惮耍性子的,而绝不会是现在这样冷眼相待的。
难以言喻的纷乱情绪势如狂风骤雨,焉济宸瞬间就慌了。
他眸底繁复充斥的都是对她的渴望,可这层渴望中还额外附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姜漪就这么面无表情地望着他,清透隐约泛着微光的浅眸再不带一丝娇俏,浑然有的仅是疏离。
她被他压着,说出的话却裹刺般地直朝他心窝上扎:“疯够了,是吗?”
焉济宸呼吸微促地低头,原先迷蒙的视线渐变清明,连带明晰的,还有刚刚那步随心所欲导致的后果。
这会的他尝到了恶果。
他想否认,却被姜漪笃定的目光刺穿了所有的底气,仿佛下一秒被会被活生生地架上刑场,等待最终的宣判!
姜漪的话将他们彼此间的距离越推越远。
寥寥几字,潜藏在莫名冰寒的室温里,冻住了他欲要发狂的心跳,连带得呼吸的空气都变得窒息,变得教人狼狈。
焉济宸少有地将脆弱的那面表露在她眼前。
姜漪再心有绞痛,却依旧颤着声,吸了口气,逼着自己继续说:“焉总。”她低声喊他,连连名带姓,此刻都显得分外吝啬。
她嗓音极低,像是刻意为之,就怕割裂不掉被他牵扯出的那抹悸动。
可焉济宸没能察觉,他凝聚精力,只为听清她的一字一句:“我们早就结束了,早在一个月前就结束了,你还不清楚吗?你可以再去找下一个足够听话,足够讨你欢心的人,可那再不会是我。她或许还会比我表现得更好,让你再不会有机会回忆起我。”
这话太过直白,直白到浅显得就宣判了他们再无交集的未来。
焉济宸就这么望着姜漪,寡淡的神情逐渐酝酿出低郁的苦涩。
渐渐地,他连呼吸都产生了无以复加的痛苦,抽丝剥茧地逼他碎尽所有虚假挺拔的傲骨。
而这,并不是话的结尾。
姜漪双手攥紧衣摆,眼见着焉济宸前后骤转的脸色,纵然她快崩溃决堤,却还要逼着自己麻木不仁的那面。
她好声好气地把话说完:“我有奶奶要照顾,我有茵茵要照顾,我还要上学,我还要工作,我根本就没那么多时间去和你周旋。”
“你还有未婚妻,她现在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你开心,可你们终究有结婚的那天,我们的关系就算维系,最终也还是会结束。”
焉济宸就这么撑在沙发上方,寸步不移地盯着她,灼热的目光如是被兜头浇下的冷水泼去了原先的滚烫。
徒留成灰的余烬还在拼命地,不遗余力地灼烧着,他却慢慢归于清醒,酒气随风四散,驱于了无生息。
姜漪就这么一览无余地将他的变化纳入眼底,眼睫不由自主地微颤着,明明她没想眨眼。
千疮百孔就这么在彼此最后交结的烫链上做着最后可怜的注解,火烧烙印,他们终究逃不过。
没到说这些话的时刻,姜漪根本发现不了,自己居然还会因为未婚妻这个字眼而感到心痛。
可那能怎么办呢?
刚刚她也许还有哭的机会,现在她痛到连感官都在泛酸,却坚决不能哭,她绝不能在这时候懦弱。
他们明明近在咫尺,两颗肆乱跳动的心脏却遥如相隔天际。
就在姜漪以为焉济宸会就此放手,保有最后一丝倔强地起身离开时,眼前的这个男人却总能给出她始料未及的反应。
焉济宸缓慢地覆身而下,埋脸在她颈窝,温热地替她驱散着皮肤上的微凉,拿出了她从未见过的卑微姿态,低声:“未婚妻的事,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她很快就会解除关系。”
这种解释,姜漪听得怔愣。
焉济宸是谁,他可是她眼里天之骄子的身份,家世好,能力强,本就站在万众敬仰的高度,怎么能有低微的姿态?
姜漪想推开他,却力不从心,他压着她,她手无缚鸡之力。
他的步步紧逼只会让她质硬套上的盔甲逐渐在他亲手燃起的火光中被烧化,姜漪心软了,心软得切切实实有了想要自私放弃执着的念头。
可她深知,这不可以!
太多的例子摆在眼前,她和他差的不仅仅是时间可以培养出的情感。
他站的高度或许是她这辈子都企及不到的终点,他跑得太快,她追不上他,迟早都会被淘汰出局。
没有能力,她做不到和他并肩,谈再多,那都是徒劳。
无可奈何,姜漪鼻尖酸涩,却也只好硬着头皮,闭眼深呼吸后,语调降回原先的冷凉:“你放开我。”
焉济宸闻若未闻,没动半分。
姜漪刚想推他,颈间突如其来的一股濡湿,仿佛这只是他不经意渡出的丝缕温热,意外沾染上了她细腻的颈窝。
光下些微斑驳的水渍,却有如所料地,锋利刺尖般地一把搅进姜漪的心房,她难以道明地呼吸微促。
伴随着冰凉气息的并入,她望着他,眼眶难以自控地开始发烫,潮涌般的情绪统统纷乱无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