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的沉默等待,不代表他对贾新安这副态度会始终束手无策。他是在等结果,但要等的也是契机助推下的结果。
通过人脉关联,祁砚查到了贾新安和贾新杰的关系,看完这兄弟俩一路以来的经历,他最后决定以贾新杰为切入点,入手去套话。
审讯室里,祁砚拿出一堆文件,还有原先调出贾新杰曾在公共场合说过的话,换转格式录进录音笔,统统摆到贾新安面前。
“这是什么?”贾新安皱眉盯着文件上贾新杰的照片。
祁砚靠在椅背上,眉眼的戾气硬生生扎到他身上,直截了当给他条件:“给你打消好奇的机会,不要?”
贾新安提防心极强地按下录音笔。
随即,里面清晰地流露出贾新杰的嗓音。
即便说的话是他听不懂的术语,但很明确的,祁砚让他听了贾新杰的声音。
这不过是问话的开始。
祁砚没给贾新安更多反应的机会,手执的那支钢笔猛地敲中纸上贾新杰的名字,从切入点直接击破:“你在找贾新杰,但从前年开始,贾新杰最后一条就只有出境记录,没有入境记录。所以他现在还在国外,但你找不到他。”
贾新安皱眉,冷不丁抬眼看他,“你在调查?”
“当警察吃干饭的?”祁砚嗤了声。
他翻开贾新杰出境记录显示的“马加革”,摆在贾新安面前,指着上面唯有的两处港口,挑中一个就问:“要运去的是这个港口?”
贾新安笑:“你在套我话?”
祁砚不怒反笑,整个人压近桌前,低声送他一句警告:“我是在提醒你。”
“提醒我什么?”贾新安隐然有不好的预感。
祁砚钢笔再度敲下,这回不是在贾新杰的名字上,而是在贾新杰那张照片的脸上,“配合,就给你机会出去找他;不配合的话——”
贾新安听得右眼皮重跳了下,握着纸张的手都在微微用劲。
几秒的静默,祁砚面色沉戾,却也低冷地补完刚刚那句。
“我能让你永远都走不出去。”
祁砚要听的话,贾新安的确据实相告。
但起初,也仅仅是围绕当初选择超出年限船只的想法和动机,以及高游为什么会出现在‘溪京号’上。
至于高游连夜逃出戒毒所的事,贾新安并不知情。
他也是船行的第二天早上,高游在他房间门外晃来晃去,他才意外察觉到他在人多眼杂的艰难条件下登船的事。
但后来的吞毒,高游迟迟没醒。
高游不醒,就代表着多方共同进行的很多事都会在既定的时刻卡入困境。
因为是重点关注对象,所以从游轮上的许霁程接手,一直到医院的特别安排,都是许霁程在走经过,附带秦璇辅助工作。
秦璇原先不太理解这个病人为什么会这么特殊化,但在迎面撞见一身军装的时鉴后,她蓦然猜出几分中间的事。
时鉴关禁闭的事,秦璇有所听闻。
时鉴入队这么多年,表现一直良好,向来都只有他惩罚学员的时候,秦璇是真的第一次见时鉴被带回军区接受处分。
所以更多的,秦璇深知不该问,也就纯粹是以医生的身份,和时鉴大致叙述着情况:“先前一直处于脱水的状态,有危险。不过现在好多了,估计就这两天,会醒。”
“好。”时鉴了然,“如果醒来,第一时间通知我们。”
秦璇点头,“明白。”
走出病房,时鉴正好和拿着文件走来的许霁程撞上视线。
这是他们第三次见面。
却是在经历游轮事后,另有交流的见面。
时鉴和许霁程两个人站在医院长廊里。
许是外边天气阴沉,背光压得整条长廊唯有在炽色顶灯的照明下,才能略微显现通透澈亮。
时鉴本就比许霁程高些,斜向光线的投落,将他颀长的身影笼罩似的压在地上,气场也是有了军装的陪衬,而英气不少。
不过时鉴今天面对许霁程,并没有上次洗手间见面的争锋相对,而是从心发出的感谢。
是许霁程上回报给他听的房间号,他得以及时抓准机会。
所以无论如何,这声感谢时鉴还是要说:“上次游轮,谢谢,还好有你及时告知向蕊的房间号。”
许霁程虽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
但一定程度上,他能从那条被恶意上锁的连通走道上明白,是时鉴的出现,季向蕊才能及时得救。
许霁程没有时鉴那样的好身手。
如果是他,最多就只会想办法破门。
而上下层破窗而入,是许霁程眼睁睁看着时鉴做到的。
这件事难度太高,时鉴做得到,他做不到。
所以许霁程自愿收心,看向时鉴的刹那也没了原先的对敌,仍旧跟随所想地向他伸出手,蓦然笑了:“不打算握手言和一下吗?”
时鉴唇角微勾,伸手,理所当然会说:“握手言和。”
去医院看高游的状况是江昱就近给时鉴的一大任务。
所以回到军区,时鉴必须先去江昱的办公室汇报情况。
几下敲门声后,里面传出:“进来。”
时鉴端正态度走进,恢复身份地站在江昱面前,敬礼后持好军姿:“报告政委,高游还未醒来。”
江昱倒也没想时鉴效率会这么高,下午训练完学员还多跑这一趟。
他摆摆手,示意他放松,转而悠然的神情,俨然一副知晓公事后,要和他谈谈私事的态度:“今天手头上还有什么事?”
“没有。”时鉴以为江昱是要布置任务。
但实在是没想到,江昱拿出时鉴那份检讨,拍在桌上,前一秒还算放松的姿态,下一秒直接紧绷:“那跟我说说,上回禁闭反省,反省出什么了?”
时鉴愣了几秒,自知要反省的都在检讨书上,还要反省什么?
江昱也是给他气笑了:“我让你反省,你是反省了。但给你的十张纸,你三张写的反省,后七张写的什么东西?”
时鉴自知理亏,没说话。
江昱觉得不能再惯着他,再惯,这整个特种部队估计都要心思动摇。他索性憋了鼓气,低吼了声:“说话!”
时鉴倒也不谦虚,笔挺的军姿相对,面不改色的端正,一点笑意都未有表露:“拟写的结婚报告书面申请。”
江昱刚挑出那七页申请,一听时鉴这话,又给他“啪”的一下给拍在桌上,怒火像是一把烧得办公室都滚烫。
他质问他:“所以这就是你的反省?!”
时鉴默了几秒,忽然想到季向蕊昨晚听到“军令为先,而后成家”这句话后,苦恼地对他表示心疼的表情,他蓦然笑了。
江昱被他这笑搞得摸不着头脑,“你还有脸笑?”
晃眼明灯下,时鉴稍许抬眼。
在严肃正经的质问下,他原先的谨慎像是褪去冷硬的外壳,只因季向蕊的笑而笑,墨黑的眼眸也如光透进地倍添温和。
一字一句地,他笑说地清晰:“军令为先,而后成家。”
“所以反省写了,也该准备成家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这两天好忙,我都觉得自己懒了。
好惹!既然话说到这,那我们就明天万更吧!
第59章 【一更】
时鉴从医院回军区的事,秦璨知情。
所以第一时间,他们几个队员都怕江昱过度动怒,和时鉴说不好听的话,齐齐从训练场赶到办公室外,等时鉴出来。
但他们赶到的时间正好卡在江昱火到摔纸的那一秒,“啪”的一声,隔音再好的办公室都极易蔓延开被人误会的硝焰气。
特种队员的几个人堵在门外,闻声后的面面相觑,都深知不好。
部队里的人都清楚,江昱平时越是好说话,发起火来越是震慑得没个收尾。
就算时鉴身为全队的指挥官,身后还有司令的背景,该怎么教训,江昱都未必会手软。
秦璨先前还寻思着要怎么替时鉴求情的话。
但那手刚扶上门把,本倾着身要去探听里面什么情况时,那道门把忽然从里被按下。
秦璨猝不及防,连带着后靠的几个人都倚靠得没站得稳,顺势在江昱开门赶人的那瞬,朝办公室里头跌进去。
江昱嘴上那句“合着你心里早就定好计划,我还和你说什么联谊的事——”还没说得完,秦璨就倒吸一口凉气,摔在了他脚跟边上。
江昱愕然低头,瞧见的不仅是秦璨一人,而是整个特种部队,原先的严整纪律顿然被打破彻底。
眼见江昱脸黑得更甚,秦璨心叹不好,都来不及拍脑袋,就抓着旁边的程屿赶紧站起身。
紧接着,特种部队的几人都端正态度,收敛到面无表情地军姿站在江昱面前,异口同声:“政委下午好!”
时鉴好整以暇地站在江昱后面看戏。
和秦璨对视的那秒,他唇边噙着笑,还有闲心挑起眉梢,笑意渐深,丁点要救他们的意思都没有。
秦璨不忘给他隔空投个眼神,时鉴却笑着摇头,气得他无语地想翻白眼,但奈在江昱在面前,态度必须认真。
江昱真觉得自己今天是找气受,教训起秦璨一帮人更是不加思索,话都不用刻意组织,就从嘴边滚了出来:“好啊,一个个的,现在都学会听墙角了。”
江昱盯着秦璨,话里是不想放过他的意思:“那你说说,刚刚都听到什么了?”
秦璨压根就只听到那声拍东西,这要他怎么说?
他只用了三秒思考,就据实说:“报告政委,我什么都没听到。”
江昱没在秦璨身上纠结,偏头就问程屿:“你呢?”
程屿求救地也望了眼时鉴,一如既往地,几秒的对视,只收获爱莫能助的低笑。
程屿头疼地一脸心死勿念的表情,老实巴交地说:“报告政委,我听到——”
“嗯。”江昱双手抱臂,“听到什么?”
“啪!”程屿当场用嘴描述出江昱拿纸拍桌的重声。
这话一出,江昱脸色一僵,难以置信的表情下,是整个特种部队的人都没忍得住,溢出眉眼的笑。
一帮兔崽子。江昱气着气着,呼吸都几近紊乱,指着他们就说:“都训练好了是吧,全体都有,转身,现在就去操场二十圈!”
“收到!”秦璨叫苦叫不出,只好带队往办公室外跑。
时鉴旁观到现在,一度快要忘了自己还没跑的那二十圈,江昱余光扫到身后的人,面不改色地挑话说:“很好笑?”
“没有。”时鉴站直身子,立刻正色。
江昱指着外边的训练场,明白告诉他:“这里边,最该跑的人就是你。”
时鉴低眼接受教训,没出声。
“刚刚说的几圈?”江昱明知故问。
时鉴一副知错就改的态度:“二十圈。”
江昱想到时鉴的那份反省,原先是不需要经过他手,禁闭出来就直接上交系统的。
江昱当时不过是好奇地多看了眼,想看看时鉴这检讨书有没有比当年进步,没想迎头一棒,还能看到这么精彩的内容。
最精彩的是连两人的出生年月都一并详细。
这要是上交系统,简直是要让他都出笑话。
江昱一个气不过,手指着外面的训练场,“再加十圈,现在就去!”
“收到!”时鉴敬了个礼后,立刻转身跑去了训练场。
这边,秦璨已经带队跑完一整圈,时鉴出现在跑道尽头,二话没说就成了他们的带队,一步步带得速度正当。
秦璨疑惑他这一番举动,轻喘着气压声问:“你想不开,来找罪受?”
“怎么会?”时鉴向来习惯跑在外道,临近黄昏时的浅薄光色照在他侧颊,将他流利惯畅的下颌线勾勒清晰。
他想到江昱另外加的那十圈,打着小心思,“一会要是来问,就说我跑得快,后来追上你们,一起跑完的。”
又来这招?
秦璨想到刚才时鉴见死不救的事,没给他好脸色,“我们做事都是求真务实的,谁给你一起搞这种虚头?”
时鉴也不急,有的是让他妥协的招:“想不想放假?”
秦璨疑惑地偏头看了眼他,“你又有事?”
“嗯。”时鉴轻笑了声,“指望不上你,我只好自己先预报要打结婚申请了。”
这话一出,空气凝滞三秒。
秦璨震惊地连步调都加快不少:“我靠!你真的假的?!”继而,整支特种部队内蕴入的气氛都趋于沸腾。
时鉴没再回话,不过是敛颚低眸,望着左手手腕间戴的那个男士手表,因袖长笼罩而掩在其中,不易被人发觉。
他眸中晃过明朗的笑,流光溢彩下,喉结轻缓地滚了滚,呼出的气息都被春风晕染极致。
所谓的跑圈,时鉴和部队的一起完成。
跑道终点线上,他拾起方才丢落一边的军装外套,轻甩了两下上边沾染的灰尘,朝着一队正要八卦的人扬了扬下巴,“走了。”
“等等,”秦璨替他当挡箭牌,总得听点有意思的八卦吧,“话还没问呢。”
“要问什么?”时鉴笑对。
“你真没开玩笑啊。”秦璨还是不信。这才多久,就定了?
“季记者这么好说话?”
时鉴拍拍他的肩膀,笑意晦深,一双眼眸墨黑浓郁,在渐近傍晚的暗光中一扫而过,便如无形擦亮火光。
“好不好说话——”这话他暂时不给保证,略低的嗓没入清风,是旁人都能鲜明察觉的温柔。
他笑了笑,才说:“得看怎么哄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