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追风时——问潆
时间:2021-03-04 09:59:59

  他难以置信地转过半身,瞪了她一眼,“你是要翻天?”
  “我没有啊。”季向蕊有点无辜,连带着说辞都委屈不少,“不是您不认的吗?”
  “……”季老下意识就是手扶着椅边。
  他这血压好像有点高上去了。
  不过这会的相处比起吃饭,已经好了不少。
  季向蕊知道自己该道歉,开过玩笑之后,态度不由端正起来,没铺垫地就说:“爷爷,我知道错了。”
  “你错什么?”季老诧异地看她,一脸怀疑她道歉诚意的表情。
  季向蕊手搓搓时鉴的指尖,藏在他掌心的手渐渐紧张地有点冒汗,隐匿着复杂情绪。
  她想了想,说:“我应该告诉您的,好多事情。”
  “嗯?”季老还没听够。
  季向蕊知道这是消气的发展,心中重石轰然坠落的同时,自然应对的话也是一拎就是一句:“游轮下来,我就该回来的,我错了。”
  “嗯。”季老很好哄,就这么简单的三句,脸色已然转好。
  但季向蕊的话还没说完:“但是我担心时鉴,想等他一起回来看您的。”
  “你话倒是说得好听。”季老眼一瞟,就落目季向蕊和时鉴那沾了橡皮糖似的,紧密相握的手,难以言表的刺眼。
  虽然看好时鉴,但季向蕊这胳膊肘往外拐的,季老多少心里不爽,干脆轻咳好几声,额外给她提醒。
  季向蕊却像没听到似的,牵时鉴牵得更紧。
  她那被暖温熏得绯红的脸颊,却不争气地在季老的打量下没几秒就彻底红到耳根。
  “你这还是要和我好好聊的意思?”季老别过眼,极不待见地嗤了声,“显摆给我看你现在多幸福?”
  季向蕊坦荡地笑了下,顺他毛:“我想好好聊的,没显摆。”
  行啊。季老故意找茬时鉴,“不松手?”
  季向蕊都没给时鉴反应和说话的机会,就自顾自护他说:“是我不想松。”
  时鉴听到这话,敛颚低唇的笑更是扬的随意。
  季老就没见过季向蕊这么直截了当的人。
  他突然不是很想把天继续聊下去,索性敷衍地冷笑了下,摆手打发她说:“我是看出来了,你早就给时家数钱去了,你还姓什么季啊,你直接姓时得了。”
  这让季向蕊很为难,“爷爷,我还是爱您的。”
  “滚蛋吧。”季老不想听了,季向蕊嘴里的爱能信?简直胡话连篇。
  没给季向蕊下一句出声的机会,季老就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包得胀鼓的红包,“啪”的一声丢在季向蕊面前,速战速决地说:“赶紧拿好,给我滚蛋。”
  季向蕊愣了几秒,“这什么?”
  “能是什么?”季老给时鉴投去“爷爷懂你,孩子你辛苦”的理解眼神,随即冷眼看回季向蕊,“你真当白住的,不用付房租?”
  季向蕊:“……”
  她开始给自己求情:“爷爷,我今晚住老院,我陪您啊。”
  “我说让你住了?”季老说完就起身,把红包利落地塞进季向蕊帽子里,不忘横插一句,“还有,谁要你陪了?”
  季向蕊无措地看向只笑不语的时鉴,摸不着头脑。
  季老边把两个孩子往外推,边说:“另外,你那房间我明天就给淮泽改个婴儿房出来,你该哪去哪去。”
  季向蕊发懵地一路被推到外面,突然来劲反驳:“那不行!那是我房间!季淮泽和夕暮又没结婚呢,改什么婴儿房?”
  “那房间写你名字了?”季老鸡毛掸子一甩,就被她整个人赶了出去,继续说,“指不定哪天我就有好消息听了呢?”
  说到这,季老不知想起什么,极不满地轻哼了声:“我要是等你的好消息,我得何年马月?”
  季向蕊:“……”
  “所以你也别在这边和我绕,该回哪回哪。”季老另外塞了一个早就备在袋子里的红包给时鉴,无奈地叹气,“辛苦你了,孩子。”
  时鉴笑意相对:“不会,谢谢爷爷。”
  季向蕊都没能搞明白这两人一来一回的交流是几个意思,人就被送上了时鉴车的副驾。
  季向蕊扒着副驾窗边,尤为认真地说:“爷爷,我今晚真要陪你的。”
  “我少你这一晚?”季老本来看到季向蕊回来是欣喜的,但现在纯粹觉得她闹得他头疼,她好麻烦,要赶紧送走才好。
  季老也不多耽误时间,最后叮嘱:“到家发个消息,走吧。”
  副驾的窗就此慢慢关上。
  季向蕊恼地靠在副驾,低头看着季老塞的那个大红包。
  怎么想,心里都不是滋味。
  季向蕊自己纠结了会,转头看向时鉴,语气难掩低落:“爷爷为什么不要我留在老院陪他?我今晚明明是想住在老院的。”
  时鉴把自己袋子里的那个红包递到她手上,两个红包现在都是她的。
  “爷爷明天要去做全身体检,一早就要去,知道你明天就回公司,不想让你跑远路。”他安慰她说,“我们明晚还回老院吃晚饭,爷爷和我说好了。”
  “是这样吗?”季向蕊盯着手上两个大红包,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时鉴低应了声。
  但更多的,关于季老和他坦诚说出的话,他没和她说。
  季老的确知道季向蕊在国外受伤的事,但具体的,有关于绑架的,时鉴没多说,也自知不能多说。
  这话题太过敏感,老人家一时之间不一定能承受得了。
  但时鉴顾及左右,还是漏了一点。
  季老见过大风大浪,绑架这方面并不会成为他就此焦虑的要点。
  季老多少能猜到点背后的原因,但他现在能力有限,插不了手。
  所以在时鉴的那句“我说到做到”后,季老极轻地叹息了声。
  “向蕊这孩子,从小看着胆子大,但很多时候其实都是装的。毕竟是个女孩子,不可能像你们常年训练的一样警惕。”
  季老想到季向蕊今晚吃饭只吃了平时三分之一都不到的量,心里也不舒服。
  这孩子以前每回和他吵架,闹不开心,都不会和吃的过不去。该拧巴也绝不在吃饭时候拧巴,早就是条不成文定律。
  所以季向蕊吃这么少着实出乎季老的意料。
  季老看得出季向蕊的状态不对,只好说:“爷爷知道,有些事情说不了,那也不强求。但我这么一来,今晚她肯定想留在老院。让她一个人待着,我又不放心。要不还是麻烦你帮我把她带回去,有你在,我放心。”
  只要有时鉴在身边,季向蕊的状态就没问题。
  所以季向蕊最后还是跟着时鉴走。
  虽然季向蕊从始至终都没表现出来,但季老猜的没错。
  可能是职业压力的原因,季向蕊习惯不动声色地把情绪压在心底,尤其是这次整整一个礼拜的压抑,触底反弹似乎也到了关键时间。
  季向蕊刚进门没一会就拿衣服去洗澡。
  但洗完出来,季向蕊窝在床上,仅留床前灯在洋溢黯淡光线。
  她侧耳听着浴室里流水声依旧哗哗不断的刺激声,一晃神,闭眼的那瞬,骤暗的眼前就闪现过吊坠时惊慌动荡的场面。
  季向蕊猛地睁眼,手紧紧揪着被边,拇指都因用力压得微微泛白。
  她心神不宁地呼吸由浅及重,心绪抑难自抑地开始纷乱。
  等到时鉴洗完澡出来,隐约只能看到季向蕊冒了个脑袋在枕头上。
  整个人却是蜷缩着弓身在被子里,小小一团,连光下的身影都模糊一团,根本不占太多地方。
  时鉴以为她是睡着了,但及至走近,替她把面颊边的长发勾至耳后,季向蕊鲜明感受到了时鉴的靠近,默不作声地直接选择转身。
  不知方向地搂住他腰身,她把脸埋进了他温热硬实的胸膛。
  季向蕊努力汲取着熟悉的气息,淡淡纠缠的呼吸,在他体温的过渡后,渐渐转得发烫。
  时鉴反手关了灯。
  骤然黑暗的环境,感官的敏感交替。
  身边男人的存在感在一寸寸地放大,直到再无法忽视,不由分说便在占据她心头的惶然。
  季向蕊原先紊乱的心绪很快因为时鉴的靠近而平复下来。
  时鉴生怕季向蕊会闷,想要稍微后退,但季向蕊没让,抓着他衣摆的手劲越发加重。
  “怎么了?”他压低声线,覆暖却淡地徜徉在她耳畔,只是她能听清的音量。
  季向蕊没说话,抱他抱得紧。
  时鉴让她平稳地枕在自己手臂上,右手一遍遍地有耐心地帮她顺着长发,左手轻拍着她后背,低笑着说:“都多大了,还要哄睡觉?”
  季向蕊摇头,闷声说:“我没说要哄。”
  “那要什么?”话虽说着,时鉴的手却没停。
  季向蕊小声说:“你让我抱会。”
  也不知是不是说着让自己信服,她声线越发的低,依近唯有她自己能听到的音量:“抱会就好。”
  “嗯。”时鉴吻了下她的额头,知道她睡不着。
  几秒的沉默,季向蕊的视线适应了昏暗的光度,能隐约地从攀进窗沿的缝隙光线里,看清时鉴的模样。
  她刻意放轻呼吸,抬起另一只手,轻缓地抚过他的眉眼,和他静静地四目对视。
  这一刻,就连时钟指针都走得尤为缓慢。
  季向蕊自己熬了好久,终于还是服软地往时鉴怀里凑近,将黑暗中容易变颤的嗓音亮在他耳边,磨过他耳,擦出一丝微哑。
  “时鉴,”她喊他,“我们聊会天再睡吧。”
  “聊什么?”时鉴拍着她后背的动作转变为一下又一下,略失节奏的安抚。
  季向蕊问他:“你明天回军区,还会往下追究吗?那一个礼拜,真的只是关了禁闭吗?”
  “嗯。”时鉴要她放心,“只是关了禁闭。”
  他尽量以放松的语气,心平气和地和她说:“离队时间在一定范围内,就不会多加追责,检讨和警告结果都能接受,不是大事。”
  季向蕊只说:“检讨好写吗?”
  时鉴倒是笑了:“这种,我不是最会写了?”
  季向蕊被他逗笑,不忘吐槽:“你怎么到哪都要写检讨?”
  时鉴掐了下她腰,“说什么呢?”
  季向蕊笑着直躲,却是越躲越往他怀里去。
  原先笼罩身心的那点阴霾像是瞬间找到了泄出的源口,她没再多想,而是笑眯眯地跟他话走:“我又没说错,你上学时候不就一直写检讨?”
  “我都是给我自己写的?”时鉴寻住季向蕊的气息,趁她不备,重咬了下她唇,“小没良心的。”
  季向蕊装不知道,伸手就是推他脸,却被他一下吻中掌心,痒得缩手。她被他搂得浑身都发暖,微凉的脚尖也蹭着他。
  她身型本就较他而言,小了不少。
  这会被时鉴双手一搂,季向蕊翻了个身,整个人都趴到了他身上,却不及训练覆重的压迫感。
  两边被子都裹住季向蕊,时鉴让她躺在自己身上,见她偃旗息鼓地不回嘴,还偏要逗她:“怎么不接了?”
  季向蕊下巴搁在他的胸膛上,指腹玩似的戳戳他的喉结,“我接什么?你说的又没错。”
  “那是承认了?”时鉴笑时,喉结微滚,连带着季向蕊的指腹也有了上下位的细微变换。
  季向蕊低声说:“那十有九次写检讨,不都是因为你。”
  “因为我?”这事时鉴倒不知道,他干脆稍微起身,后靠在枕头上,和她保持平视的角度,“说来听听。”
  季向蕊也不和他客气,掰着手指就数:“要算写检讨最多的,不就是我初三那年吗?我就记得当时初中部和高中部不在一起,你和季淮泽居然还能老跑到我们教室外面晃来晃去。”
  季向蕊说着说着,自己都笑了:“夕暮那点小心思又都在季淮泽身上。很神奇,她一眼就能从人堆里找到季淮泽,但我不行。往往我还没收回眼,就被老师抓住了。”
  自然而然地,当时的班主任就把季向蕊近阶段成绩下滑的原因归结到她心不在焉的学习状态上。
  但其实不是,季向蕊本来就偏科严重。
  数理化全能还走竞赛的成绩,却成了班里语文吊车尾一级选手。
  语文方面,季向蕊只有作文写得好。
  碰巧期中考试,季向蕊感冒发烧,状态不好。
  考试前吃感冒药,考试就昏昏欲睡,作文没写好,那次的语文成绩又是史无前例的创新低,是数学高分都挽救不回的倒数。
  班主任本来还想下课找季向蕊谈谈,没想就碰上她上课开小差看窗外的事,除了谈话,检讨同样也少不了。
  时鉴听到这里,轻力捏了下她的脸蛋,笑说:“自己成绩下滑要写检讨,怪我?”
  “是要怪你啊。”季向蕊不怕疼地用脑袋撞了下他,“还不是你们天天在教室外面晃。”
  说到这,季向蕊有点疑惑,“你比季淮泽低一届,怎么天天待在一起玩?”
  时鉴笑得慵懒,揉着她的耳,只觉好玩:“你说呢?”
  季向蕊虽然不敢相信,但为了满足好奇心,还是厚着脸皮问他:“季淮泽是为了看夕暮,那你是怎么回事?”
  她学着他的惯常动作,也勾起他的下巴,挑眉笑,“不是吧,我们时队心里藏了心思?”
  时鉴放任她玩,还有心思配合她,“什么心思?”
  季向蕊就不说。
  但她没想到,是她的这一句沉默,给了时鉴后面钻空子的机会。
  他把她捏在自己下巴上的手揉进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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