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梦有些欣慰。
同时有些心疼这孩子:“发生这么多的事情,郡主受委屈了。”
宁初莞摇头:“不委屈,只是有些措手不及。”
“那母亲可有查探到颂儿如今在哪里?”
云梦想着王妃之前的话,声音凝重道:“怕是在宁初雪手里。”
“宁初雪。”宁初莞一脸错愕:“她抓颂儿做什么。”
云梦看着她错愕的神情,点了点头:“文若郡主,并没有那么简单。这些年,恐怕都在藏拙。”
“母妃与我当初那么对她,她记恨也是正常。”宁初莞微微叹息,声音有些惆怅:“她的母妃,也是栽在母妃手里。”
云梦没想到宁初莞竟然这么想,微微诧异后,知道她恐怕误会了,长长地叹息了一口气:“郡主,以前的事情,说起来有些复杂……但并不是你想的这样。您母妃的确是间接让人害死她母妃,但这一切,都是她罪有应得。”
“姑姑都知道些什么?”没想到里边竟然有误会,宁初莞手指微微颤抖。那安国公府的事情,岂不是有转机?
云梦却在这时候卖起了关子:“这些事情,你见到母妃之后,都会知道真相的。”
见宁初莞手指在颤抖,云梦安慰握住宁初莞的手,素净的面庞上带着些微歉疚:“你不要怪姑姑不告诉你,只是这一切,事关重大,奴婢就算给郡主说,也不能完全说个全貌。奴婢怕误导郡主,因此还是等王妃亲自来说。至于世子,倘若在文若郡主手里,她必然不敢大胆道杀世子,就是不知,她要拿世子做什么文章。”
宁初莞愣愣点头,缄默片刻后,她道:“姑姑,我可不可以,过几日再随郡主走。我与徐谨兮的事情,还是需要处理清楚。”
这一去,恐怕不知道何时能够归来。云梦怕宁初莞解决不清楚,心里会有挂碍。
便也答应下来。可亦不放心,叮嘱道:“宁初雪的人早就已经盯着郡主了,郡主要小心。”
“好,过几日,我便来寻姑姑会合。”
宁初莞与云梦姑姑道别后,重新带上帷帽,带着凉栖离去。
目送二人离去后,说得口干舌燥的云梦饮了一口桌上茶水。
轻轻舒了一口气。
宁初莞回到如意斋之后,又让凉栖带着自己去附近的书阁买了一些话本之后,这才回去。
回府后,便若无其事地在府中看书,等着徐谨兮回来,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然而这会心中有事,平日里觉得有趣的话本,放在眼前,也乏陈无味。
宁初莞只看了一会儿,便把它丢到旁边。
而后看向从外边端着刚换的茶水进来的凉栖道。
“磨墨。”
凉栖把茶水放到桌面上,连忙小跑过去磨墨。
黑色的墨锭轻轻在墨砚上搅动,没多大一会儿,便磨出了均匀的墨。
宁初莞葱白玉手拿着狼毫笔,没多大一会儿,光洁如玉的宣纸上,便落下三字。
是繁体的“和离书”三字。
凉栖在旁边看着,又抬眸看了一下宁初莞恬静的侧脸,心道:郡主看来是真的要对世子狠下心来了。
把和离书拟好之后,等墨迹风干,宁初莞按下手印,把它仔细对折,放进了信封之中。
轻飘飘的和离书放进去那一刻,宁初莞心中那几分不愿意割舍的情意,也似乎随着它放了进去,再也不在心中留存。
把信封用书压着,放在桌案上左上角,便侧眸对凉栖道:“世子回来,便让他过来。”
“是。”郡主去意已定,王妃亦在等着,凉栖也不再多言,只是,望着自家郡主面无情绪的模样,凉栖心底发疼。
郡主需要多大的勇气,才能彻底将心里那些不舍,割舍离去。
徐谨兮过了两日才过来。
方才回到慎思院,凉栖便来报。
宁初莞没有犹豫,拿起那放着和离书的信件,便要过去。
明日天一亮,恐怕他又会出府,此刻,是最好的时机。
然走到门口后,她又吩咐凉栖:“你去,取一份鸡汤过来。”
凉栖略略惊诧,有些不明白自家郡主的意图了。
“郡主这是要做什么?”
宁初莞懒得解释:“让你去准备你便去准备。”
凉栖于是连忙去让人煲鸡汤。
鸡汤煲好了之后,凉栖端着食盒,跟在宁初莞身后,便一道去了慎思院。
徐谨兮沐完浴之后,洛迟就进来了,道:“夫人过来了?”
徐谨兮此刻一身白泡松垮,湿发半干。闻言略微诧异:“她怎么过来了?”
他没忘,她那日低低的声音带着几分屈辱感。
如今,难道是来求和?
“夫人端了鸡汤过来。”应该是来找世子求和的。
虽然是春日,这几日天气却不太好,夜露也重。她特地送了鸡汤过来,徐谨兮与她就算仍存着隔阂,心底也忍不住软了下来。
如今他已经想通,他还是希望她留在身旁的,她既然过来求和,徐谨兮便让洛迟放行:“让她进来吧。”
洛迟连忙出去,走到被拦在院门的宁初莞二人,垂头恭敬道:“夫人请进。”
庭院夜色清冷。
宁初莞清淡的眼眸淡淡觑向旁边拦着她们的灰衣小厮,唇边轻勾起一抹浅淡的讽笑。
他进他的院子,都要被人拦着。
他防她至此。
眼眸略垂,调整了面部表情后,宁初莞接过凉栖手中的食盒,袅袅娜娜地走了进去。
房中灯光柔和,空气中带着淡淡的清冽的香,像他身上的味道。
迈过门槛,宁初莞进了屋,一眼就简见到房中青丝披散,一双深邃眼眸定定看着她的徐谨兮。
唇边噙着淡笑,宁初莞提着手中食盒进来,仿若一个温婉贤淑的妻子。
他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宁初莞把食盒拿到了桌旁,声音柔和如水,唇边淡笑盈盈:“听闻实在方才回来,世子近日多加劳累,便煲了些鸡汤过来。”
说着,把食盒的盖打开,带着腾腾热气的鸡汤,飘着大而红的红枣,放在青瓷盅中。
香味扑鼻。
徐谨兮心中觉得古怪,坐到了桌旁,声音温和:“今夜怎么突然过来了?”
宁初莞垂着头:“我有事跟世子说。”
果然不是单纯求和。
但徐谨兮这会儿心情不错,也有闲暇听她说。
“何事?”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只要不是安国公府的事情,我都可以答应你。”
“不是。”说着,宁初莞看着徐谨兮未动的鸡汤,催促道:“世子喝一口,我再跟你说。”
房中气氛还是不错,徐谨兮狐疑地看她一眼,拿起汤匙,垂眼喝了下去。
宁初莞这么明目张胆地过来,他也没有怀疑她会往里边放东西。
只以为她是过来求和的。
鸡汤醇厚,香气浓醇,汤入口中,味道也是好的很。
徐谨兮试了一口,颇为闲适地赞叹一句:“味道不错,你自己炖的。”
宁初莞哪里有闲情逸致来给他炖鸡汤,如实告诉他:“是让丫鬟炖的。”
说着,从袖中抽出了一封信,放在桌面上,声音也淡得很:“世子看一下吧,若是世子觉得不好,世子可以亲自拟一封。”
徐谨兮一顿,接着一蹙眉。
将未题任何字的信封里边的纸拿出来,打开,便看到了上边刺目的三个字。
“和离书。”
原来送的不是鸡汤,而是和离书。
本来满腔的柔软,瞬间成了滔天怒火。徐谨兮气笑了,手指捏着那一张单薄的纸,冷冷问道:“你这是何意?”
宁初莞垂手立在桌旁,平静地看着他:“世子既然不愿意亲自提笔写和离书,我便代劳。”
语气平静得仿佛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哗啦”一下,桌面上滚烫的鸡汤、食盒,应声而落,单薄的信纸,也落在地上,被橙黄色的鸡汤晕湿。
徐谨兮愤怒地从凳上起来,逼近她,手紧攥住她玉白的手臂,就赤红着眼眸,冷冷盯着她的眼:“你今日过来,便是打的这般主意。”
“是。”
徐谨兮把她的手臂攥得生疼,宁初莞忍着疼,微微仰头,含着盈盈秋波的眼眸,直视他凌厉的眼。
徐谨兮狠狠地瞪着她,冰冷的眼里,渐渐带上几分阴戾。
手中越发用力。
骨头仿佛都在被他捏碎,宁初莞却强忍着痛,唇边含着笑,声音痛得发颤:“世子何必。”
接着,手中力道倏然消失,肩膀被□□了一下。身旁的人,便越过她,走了出去。
宁初莞转头,却只见到徐谨兮大步往门口而去,白色的长袍,顷刻间便没去了外头的夜色之中。
窗口吹进来的风吹的烛火乱晃,宁初莞望着他离开的背影,愣是没想到,哪怕面对着她写下的和离书,他仍然不愿意和离。
宁初莞摸不清楚他的心思。
她怔怔立在原地。
门口洛迟以为他们在里边起了冲突,连忙奔进来,见到宁初莞毫发无伤。这才松了口气。
又见地方一片狼藉,连忙小跑出去让人进来收拾。
这才追了出去。
徐谨兮面上带着戾气,见到洛迟追过来,沉声道:“让人备马。”
知道世子要出府,洛迟连忙让人去准备。这才刚抬步要走,又听到徐谨兮问:“她今日是不是出去了?”
洛迟点头:“是。”
“去了哪里?”
“如意斋。”
徐谨兮眉目压得沉沉,不再往下问。
面容稚嫩的小厮很快把地上的碎瓷片打扫干净,离去前,纳闷地看了一眼宁初莞。
宁初莞终于不再木着,也快步离开。
“世子出去后便去了衙门,偶尔去定安侯府见侯爷。”本来只是猜测徐谨兮不愿意跟她和离,没想到,他一去不复返,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宁初莞“唔”了一声,把撩起的裤腿放下。
腿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凉栖的目光,落在宁初莞那雪白的玉足上,又看了一眼她的腿,眼中欣喜:“那老大夫的药果真是神药,郡主的脚,好的真是快。”
宁初莞轻点了一下头。
就在这时,“吧嗒”一声,窗户似乎落了什么东西。
凉栖连忙奔过去,刚到窗旁,就见到窗上落了一块石头,石头上绑着纸。
凉栖连忙拿过,抬目看了一眼外头。天上无星,高高的院墙在黑夜之中显得黑峻峻的,看起来有些森然感。
凉栖关了窗,把石头与纸一道拿过去给坐在榻上的宁初莞。
“郡主,有人方才丢了这个进来。”
说完把石头上边的纸解下。
宁初莞打开皱巴巴的纸,上边书:“明日亥时,欲知宁颂下落,百鹤楼见。”
宁初莞把信里的内容给凉栖看。
凉栖看了,皱眉:“云梦姑姑不是说,世子很有可能在宁初雪手里吗?”
“难道是她约郡主相见。”
宁初莞摇头:“不知,若真的是她,我必须见一见。母妃与父王的人一直都没有找到颂儿的下落,且没有任何证据证明颂儿在她手里,可见她做的隐蔽。她既然约我,我得去见见。”
“她到底,想要做什么。”宁初莞眼眸轻轻眯着。
宁初莞这几日让人查过宁初雪,可查到的都是她每日都在易王府中陪易王。
让宁初莞都有些怀疑,母妃的推测,到底是不是真的。
“这一切,恐怕只有见到她才知道。”
凉栖有个大胆的猜测:“郡主多次遇险,莫不是也是她的报复?”
第16章 . 16 你今日,为何去见锐王
“有可能。”倘若颂儿的事情,宁初雪真的有参与,那她设计杀自己,也很有可能。
“等去了,就知道了。”
凉栖点了点头,连忙去找清玉,让清玉做准备。
夜凉,繁星如碎银,悬挂漆黑的夜空。
百鹤楼周围,左边一湖湖水幽黑,柳树迢迢,右边则是喧闹的大街。
宁初莞从马车上下来,进了百鹤楼。
一进到百鹤楼,便立马有人上前来迎。宁初莞跟着小二,踩着木质楼梯,一路到了一间菊字间。
推门进去,便见到一名身着玄色长袍、衣上绣着幽兰的男子,正背着她,望向窗外。
男子听到脚步,连忙看了过来。
“是你?”
“你为何来这里?”
二人不约而同地出声,看着对方的眼里,都带着震惊。
宁初莞率先冷静过来,问道:“王爷为何在这里?”
锐王反而眯起一双凤眼,反问道:“你怎么会来这里?”
眼里,带着几分寒芒。
看起来隐隐带着杀意。
宁初莞看得惊惧不已,连忙解释:“是有人说,知道我弟弟的下落。”
“你弟弟的下落?”锐王讽笑一声。一双锐利的眼眸,盯着宁初莞,似乎在审视,她是否在骗她。
“何人约你前来?”
“我不知。”宁初莞一想,又改口:“可能是宁初雪。”
“宁初雪?”锐王咀嚼着这三个字,眼神又充满审视地看着宁初莞,似乎在确认她的话的真实性。
“快!追!”门口这时候骚动起来,本来清净的过廊,一下子热闹起来。穿着蓝袍的追兵,追着一个黑衣短襦的男子,飞快往他们这边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