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向蕊拍拍胸脯,没想这等损招真的有用。
她擦了一头虚汗,边操控着游戏界面,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安慰林钦吟:“你这摔得和我上次半斤八两,放心,过段日子就没那么疼了。”
季向蕊瞧着这打石膏的手法,回忆着今天要死要活带林钦吟去医院后的画面,继续感叹道:“果然还是徐医生心灵手巧。”
“……”林钦吟吐槽她,“徐医生在你那的滤镜色彩,怎么这么重?”
“因为他帅啊。”季向蕊笑眯眯说,“我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帅的医生,又性感又禁欲。”
林钦吟旁敲侧击说了句:“可我觉得时鉴再过个几年,到徐医生这个年龄,绝对会赶超过去的。”
“我信你个鬼。”季向蕊都没敢试想时鉴能有那一天,当下听了也权当林钦吟在瞎说,“时鉴那人但凡能和性感禁欲里面搭到一点边,姐姐还至于忍心让他孤寡这么多年?”
“……”下一句,林钦吟没敢接。时鉴和季向蕊在坚忍孤寡这件事上,好像是不分伯仲的。
然而,就在这个话题临近急转弯时,季向蕊打到一半的游戏突然全屏卡顿。她窒息地眼见自己被狙爆三级头,有苦说不出地看到了一通微信来电提醒。
季向蕊一看备注显示,后背顿然凉飕飕的仿佛煨进冰层。这回,季淮泽打得不是语音电话,而是直截了当的视频电话。
说实话,她没想到季淮泽还会将这一出,毫无防备的紧张导致她连说话都没来由地卡壳。
做贼般的心虚在无限吞噬她的理智,季向蕊朝下指着宿舍的开关处,语气边打颤,她手还边和离得最近的苏颖希招着。
“姐妹!快快快!熄灯!我哥又来了!”
还在换衣服的苏颖希:“!”
搞死她算了。
由此,A区三栋305宿舍再一次在群灯璀璨的环境里提前熄了灯。
季向蕊不管三七二十一,扒拉开挡在眼前的长发,一把利落拽过林钦吟身上的被子,横卧下去的同时及时接起电话,出声尤带三分虚弱:“喂?”
视频那头也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两方似乎是在黑灯瞎火的环境互相比拼下限。
季向蕊就算眯眼仔细去瞧,也仍旧看不清季淮泽所处在什么环境。
这人在搞什么鬼。她皱了皱眉,想了半天也没搞明白现在是怎么一回事。
季淮泽和她对话的语气显然就凉淡不少:“这是睡了?”四字的反问,乍一听,像关心;再一想,像质问。
季向蕊:“……”这位哥到底想怎么样。
但这些话,她没法说出来。
表面上,季向蕊演技炉火纯青,愣生生在几秒内把一个大梦初醒的虚弱形象刻画得入木三分:“哥,我今天头疼,就早点睡觉了。怎么了,是有什么事吗?”
“嗯。”季淮泽先是应她,而后冷不丁笑了下,一句话就明白挑起混乱,“头疼还有力气玩吃鸡?”
“……”
这话听完,她就是不头疼也被搞得头疼了。
季向蕊咽了咽口水,尽力稳住心态,慢速保持虚声:“那个号我借给同学玩了,刚刚应该是她在帮我刷。”
解释一给,季向蕊突然激动地想原地打转七百二十度,最后给自己放个鞭。炮,她怎么这么能扯。
然而,这点小把戏落到季淮泽耳里,根本就站不稳脚。
他没说信,也没说不信,纯粹是把手机放到一旁桌上,慢条斯理地解着军装的袖口,引导式地问她:“吟吟今天早上吃的什么?”
季向蕊以为他是寻常问话,说:“肉包豆浆。”
“那中午呢?”他再问。
这问题可难不倒季向蕊,“粉蒸排骨,炖蛋,炒什锦。”
“那晚上呢?”他最后问。
“青菜粥。”
“嗯。”季淮泽回话依旧不咸不淡,但似有若无地,依然传出危险信号。
回话的尾音飘散,季向蕊瞬间头皮一紧,没等季淮泽再出声,就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蹦跶起来,头疼地看向了旁边倍感窒息的林钦吟。
季向蕊学会老实了,“哥,那个……粥的事我可以解释。”
大家都清楚,林钦吟最讨厌喝粥,平白无故要没点事,这人铁定对所有粥类都避而远之。
而这会,季淮泽倒是一点脾气都没见,反而还低笑着回:“我只是想知道我女朋友吃得怎么样,你慌什么?”
“……”
季向蕊接收到林钦吟的眼神,倒也知会得不瞒了。她把手机递到林钦吟手里,听她静了好一会,小雏鸡似的轻声喊:“哥哥。”
“嗯。”
随后,林钦吟稳住自身,小心翼翼地沿着爬梯慢慢到了床下,踩着拖鞋就往外面阳台的方向走。
中途,两个人谁都没出声,仅沿着电话感受着彼此如是咫尺之近的清浅气息,寡淡却悠长,静悄中的时间似乎都被绵延拉长。
季淮泽就着暗光换好衣服,去床边开了昏暗的暖光小灯。手机连上充电线后,他随意挑了个位,一腿伸直,一腿膝间曲起,手搭着靠在床前。
稀朗月色的光影弥散,夜下凉风过耳,他的短发半干半湿,净澈鬓边还依稀混掺清透折光的水汽。
其实就着刚才打完电话的空隙,季淮泽是抓紧时间去洗了个热水澡。起初,他没多想,是直到回宿舍才意识到和林钦吟的对话似乎有哪不太对劲。
单凭直觉,他难以形容渐转复杂的情绪,索性投机取巧地给季向蕊打了个电话,抱着随便问问的想法,没想几句就逮到了问题点。
就着沉黯的光线,尽管林钦吟的镜头基本对准自己的整张面颊,季淮泽还是在界面微晃时,捕捉到了小姑娘右肩上绑着的一道白带。
微不可察地,他皱了皱眉,基本猜准了情况。
但即便如此,他也没追着她问,反是沉吟等到林钦吟靠在阳台上,才续上两人前一通电话的话题,低声问她:“把你吵醒了?”
林钦吟向来不擅长说谎,尤其是面对季淮泽。
她原先荡下的情绪还是被季向蕊刚才的慌乱影响了点,就乖乖地摇了摇头,老实说:“其实我没睡。”
季淮泽也不气,几秒后只屈指敲了敲屏幕,咚咚咚几下的传递,仿若时静谧时分直往她单薄的心房上敲。
“还好你现在是在学校。”季淮泽旋着矿泉水瓶,不太正调地含笑看她,“不然这三下就落在你头上了。”
林钦吟听得一愣,见他没追问,自己心里倒是过意不去了。想着迟早得知道,也不在乎这一时,她就小声地又喊了声他:“哥哥。”
“嗯,说吧。”他心里已然不适,但面上还是耐心在等。
“我下午下课的时候,下楼梯没踩稳,就连着多级摔下去了,左手骨折情况不严重,季向蕊已经帮我一起处理好了。”
季淮泽原以为自己有那个气度去包容小姑娘的小心思,却发现一通话听完,难忍的不适感牵扯,心中莫名烧起了一股无名火,游走在滚烫血液,直逼指节相抵的微微用力。
他渐渐收敛笑意,撇过头去看了眼窗外的斑驳光影,冷白色镀进他浓深的眼里,覆上层沉压情绪的意味。一秒后,他重新看向镜头,锁定住女孩麋鹿般清澈的浅眸,低声问:“医生怎么说?”
林钦吟多少感受到了季淮泽语气的变化,一句不漏地把医生说的话都告诉了他,最后,她不忘给他喂颗定心丸:“还有几天就国庆放假了,我接下来都没什么课,所以待在宿舍休息,晨曦在这,你平时忙你的,不用担心我。”
季淮泽心不在焉地听着她最后的安抚,论及听进去,没几句,但他的注意力唯独停留在她那句“你平时忙你的,不用担心我”。
冷不丁地,季淮泽问:“我是你的谁?”
林钦吟滞愣了几秒,跟他话说:“男朋友。”
“那该我担心的事,怎么就成了季向蕊的事?”季淮泽这句话说得不轻不重,听不出太清晰的情绪,但凭林钦吟这么多年的了解,她明确能察觉出他不太高兴。
但他从来不在她面前发脾气,以至于林钦吟到现在都没琢磨透季淮泽这人的脾气临界。
一时间,慌张悄然掩上,林钦吟拿不出准确回复的答案,只不吱声地保持沉默。
就在她以为,他下一秒可能会脾气爆发的时候,季淮泽反是自嘲地笑了下:“我是忙,但我没忙到顾不上你的地步。”
他的话音听着莫名刺人,就连隔着屏幕,林钦吟不知怎的,突然不敢和他对视了。
可奈何男人的存在就是种难以言喻的吸引。
浅淡光束中,他眸底散发出的笑意是融进体内温度的,含温攀上她的心头,隐然便占据一席之地。
不得已地,林钦吟被牵引着,百般纠结后,还是选择抬头。这一眼,她生生撞进了他难起波澜的那抹深潭里。
风里蓄暖,眼底带情。
季淮泽说话的语气很快恢复惯常的云淡风轻,意思却一丝不改,针对的还是刚才的事。
他叹了口气,拿出妥协的态度,认真哄她说:“不到大事,你为先,懂吗?”
顷刻,林钦吟听到了自己心房被彻底叩开的细声。
风声簌簌,潭起波澜。
第42章
那通电话过后,两人原先一天固定两三次的正经聊天,渐渐发展成了林钦吟随心所欲想发就发的撒娇打滚表情包聊天。
季淮泽有一回顾着回陈附闻消息,一不小心点错了小图标,发了专属于林钦吟的那个可爱点头的表情,当晚就被陈附闻找着谈了次话,说恋爱可以谈,风气不可歪。
季淮泽见他一本正经的样,知错般地笑笑,没多说。
两人站在走廊尽头,秋风扫落叶,陈附闻多少有点触景生情,往事接二连三地帧帧放映在脑海,他自顾自点了根烟。
袅袅烟雾缥缈在他眼前,连他的眼神都虚化了不少。
陈附闻这还没安顿几天,就收到了季淮泽下午提前出校的申请条,他倏地想起这件事,疑惑问:“你这上个礼拜不刚回去过,这周还回去?”
“没,去A大。”季淮泽侧靠着墙,一身英气军装在身,将他肩型衬得宽厚有靠,眉眼间却挥散不去慵懒的淡然。
陈附闻看了眼他,忍住了吐槽的心思,单是抬手出拳撞了下他肩膀,“女朋友在A大?”
“嗯。”季淮泽笑,也没管肩膀上的那丁点麻感。
陈附闻眯眼吸了口烟,吐出的薄雾晕染进清明的视线,隔挡在两人之间,像是道不破的烟墙。没等视线穿透,他就笑了下:“谢斯衍不是说是住在一个老院的,上礼拜没见?”
“见了。”季淮泽表情倒是无奈,“我家小姑娘摔到手了,我得去看看。要不是这学校规定,我前两天就过去了。”
陈附闻觉得自己今晚这场谈话简直出师不利。他啧了声,八卦问:“这就成你家小姑娘了?这么有把握?”
季淮泽笑着碰鼻:“没把握谈什么?”
陈附闻莫名觉得季淮泽这话隐含意思不少,试探着问了句:“你小子坏心思不少啊,人还没毕业,都开始策划后面的事了?”
季淮泽坦白说:“早几年就策划好了。”
“……”
陈附闻蓦然想到校领导上次开会,旁敲侧击说的话,当下就替季淮泽捏了把汗:“那你去饭局,就不一定合适了。”
“什么意思?”
“听说政委这次的本意就是以后将你带去那区,有提拔的意思,一是看中你的能力,二是想和季家攀个亲戚关系。”
季淮泽了然,插兜的动作依旧闲散,他没说话,显然也对这件事不太上心,直到陈附闻再出声问,他才漫不经心笑回:“老爷子不会同意的。”
见陈附闻一副不解的表情,季淮泽悠悠出声,说话不着腔调,却句句都在点上:“这孙媳从小眼皮子底下长大的,还早几年就敲定了,能说改就改?”
“你这对象能受宠,”陈附闻突然对他这小女朋友好奇起来,“看来有点来头啊。”
季淮泽笑:“爷爷是林老将军,爸爸是军A师前参谋长,你说什么来头?”
“……”
陈附闻突然有种自己白长年纪的感觉,“原来是林家那个小姑娘,你行啊你。那你爷爷怎么说,那个饭局,领导应该亲自打过电话了。”
季淮泽说得轻描淡写:“照常吃。”
他不以为意时,语气仍旧不变的淡定,甚至还不忘到点开个玩笑:“饭局上能定事情,也能推翻事情,这类事情,总有解决的办法。”
陈附闻腹诽着:是他多虑了,人棋局下得正精彩呢。
周五下午,季淮泽把工作交接好后,提前出校去了A大。
适时,林钦吟正好在阶梯教室上公共课。
因为昨晚被蚊子吵了一晚,再碰上中午开会又来不及回宿舍休息,所以这会的她顶着个黑眼圈在教室后排昏昏欲睡,耷拉的眼皮看着书上的公式都稀里糊涂地几秒变花。
没等天旋地转兀自降临,林钦吟就再撑不起精神,脑子里除了讲台扩音器里传来的密集讲课声,就是难以消除的嗡嗡声。
困倦纠缠得她连手机振动都几近忽略。
在林钦吟下巴快朝不锈钢桌磕下去时,教室后门口倏地刮来一股凉飕飕的风,挟着淡薄的薄荷香。
季淮泽眼疾手快地轻力托住她柔软的下巴,动作利落地落座在她旁边,前后不到几秒的时差,却是林钦吟始料未及的发展。
这一托,倒是把林钦吟迷糊的脑回路给托清醒了不少。
一个温绵的哈欠打完,她防备心极强地睁眼,入目季淮泽眸底蔓延的笑意,只觉他勾手挠了挠自己的下巴,“上课睡觉啊,小不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