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纭纭轻哼了一声,“公子,那我就先进马车了。”
“嗯。”
山头之后,谁也没有发现那里还藏着一个弓箭手,所以两个相视而笑的人并不知道危险正在慢慢靠近。
弓箭手是梁宥晟埋下的最后一个人,为的就是取下陆纭纭的命。
弓箭手不明白梁宥晟为什么会有这个命令,可他是梁宥晟的下属,他不能有任何的异议。
梁宥晟交代过,不论前方发生了什么事,哪怕是他死了,弓箭手也不能现身。所以弓箭手忍泪看着梁宥晟和其他刺客被贺章之捉住,亲眼目睹了梁宥晟的死亡。在见到了这一切后,弓箭手的信念只有一个,那就是让贺章之和陆纭纭一起死。
终于,他等到了一个机会。
他拉弓射箭,箭羽带着凌厉的风射了过去,他用了十成的力气,希望这一支箭,能够同时刺穿二人的胸膛。
这支箭来的措不及防,谁也不会想到梁宥晟还有人会在暗处埋伏。所以贺章之也不会如此大意的亮出自己的后背,给了弓箭手可乘之机。
当箭射过来的时候,陆纭纭脑袋里前所未有的清明,但箭的速度太快,等不及她说话,陆纭纭就想要幼稚的伸手去抓住箭羽,可是她落了个空,陆纭纭见到箭羽越来越近,想也不想,下意识地反应就是去推开贺章之,同时她也想躲开这支箭。
但是,箭来的太快。
只能救下一个人,她躲不开。
当箭刺入胸口的时候,陆纭纭闷哼一声,咒骂说了句:“淦。”
我真的不是烂好心!早知道自己躲不开,他喵的就让贺章之给自己挡了!
贺章之大惊失色,他的眼眸终于不再是平静,他变得惊慌失措,他顾不得手里的剑,他直接扔掉,然后伸出双手抱住往后倒的陆纭纭,他嘶吼一声:“纭纭!”
陆纭纭觉得自己真的要疼死了,一想到这结果完全是自己造成的,她就气得想要胡自己一巴掌。
陆纭纭揪住贺章之的衣襟,眼泪再也忍不住,她委屈地说道:“贺章之!都怪你!我快要疼死了!”
贺章之觉得自己的心就像是被陆纭纭就在手里的衣襟,随着她的力度而发痛。他怎么也没想到陆纭纭会推开自己,他颤抖着手,说道:“都是我的错,纭纭,你别说话,要保持好体力,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你平安无事的!”
陆纭纭疼得只想骂娘,呜呜呜呜,自己就算再怎么想攻略贺章之,也不会选择这一条路啊!他喵的,自己真是个蠢货!
“主子!”贺良担忧的喊道。
贺章之捂着陆纭纭的胸口,他不敢去动那支箭,他的掌心里浸满了血色,他眼中情绪冷漠无情,语气慌张,“快去把大夫请过来!那个漏网之鱼,我要让他死无全尸!”
不待他发布命令,盼姿已经带人将那个弓箭手抓住,盼姿长靴踩着他的脸,轻松卸了他的双手和下巴,露出一抹阴森可怖的笑容,说道:“狗东西!”说罢她愤然地扇了弓箭手一巴掌,然后又吩咐手下检查他牙缝里有没有毒包,她不再理会弓箭手,赶到贺章之身边一同照顾陆纭纭。
陆纭纭小脸煞白,倒在贺章之的怀里,她是被疼晕的,双手已经开始发凉,让贺章之焦灼的没有了往日的从容淡定。
手心里的血液滚烫,贺章之杀过的人,数都数不过来,但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恐惧血液的气息,他害怕失去陆纭纭,他想要陆纭纭平安无事,所以贺章之在按着她胸口的时候,嘴里还说着:“我还没带你去逛过靖州,那里的风景美食你都没有见过,纭纭,你绝对不能有事。”
贺章之很少会喊陆纭纭的名字,他觉得这并不重要,反正她会一直跟在自己的身边,就算不喊她的名字,陆纭纭这个人也不会消失。可是在这一刻,贺章之意识到自己对她的在意,他甚至都无法想象以后没有她的陪伴,自己到底该怎么办。
单论他的地位,想找什么样的女子都很简单,可就是这样,他在靖州这么些年,没有一个看的顺眼的女子。也就是在洛州,让他遇见了陆纭纭。
初见,他因为那副皮囊动了心思,收下了她。
再见,他因为陆纭纭的天真娇憨起了兴趣。
长时间的陪伴,他又不是没有感情的冷血动物,又怎能不知道自己早就习惯了身边有她存在的痕迹。
贺章之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就会浮现出刚才陆纭纭推开自己的举动。他心慌意乱,觉得自己承受不起这份真诚,可他又感到丝丝窃喜,觉得被人在意的感觉真的很温暖。贺章之稳住了心,想要给自己一拳,陆纭纭正在生死攸关之际,自己竟然还有心思想有的没的,这和畜生有什么区别。
贺章之望着怀里的人儿,他忍不住红了眼,自己何德何能可以拥有这么一个傻乎乎的姑娘啊。
官路距离洛州有些距离,这边都是山路,所以贺章之不敢冒险带着陆纭纭回洛州,只能吩咐贺良带着大夫过来。
贺良使了轻功,背着朱大夫赶来,朱大夫看见这官路上的情况,眼皮子就是一跳,总觉得发现了什么不该知道的秘密。
“朱大夫,拜托你一定要救她。”
朱大夫拎着药箱,语气沉重道:“还请大人让开些,老夫看看。”
这怎么每次碰见这位夫人,不是病了就是伤了呢,哎,也不知道跟着这位钦差大人,到底是福还是祸喽。
朱大夫医术精湛,他检查了一下陆纭纭的伤势,神色凝重,说道:“情况不太好,这箭的箭头如果老夫没有看错的话,是六棱花,这样的箭取出来极疼,夫人一娇弱女子,怕是承受不起这份刺激啊。”
贺章之的心一下子掉入了深渊,他呼吸一窒,不死心的追问道:“朱大夫,你还有别的法子吗!”
朱大夫抿了抿嘴,迟疑了片刻,说道:“有,但很有风险。”
贺章之觉得自己的心随着朱大夫的话七上八下,勉强露出一丝笑,说道:“什么办法?”
“老夫手里有一瓶麻沸散,我加了一味药材进去,所以药效极大,伤者使用后会很快昏迷,便于取箭,但是...”
他的欲言又止让贺章之心凉了半截,“大夫你说。”
“但这麻沸散老夫还没有在别人身上使用过,所以夫人会是第一位。这普通的麻沸散被夫人使用是不会有效果的,除了老夫手里的这瓶麻沸散。但被使用后到底会不会有别的意外发生,老夫不能肯定。也许会沉迷不醒,也许会醒来痴傻。大人,老夫该怎么做,都听大人的选择。”
贺章之想也不想,说道:“用麻沸散,她就算一辈子不会醒,我也会照顾她一辈子。”
朱大夫点了点头,从药箱里拿出麻沸散,说道:“不使用麻沸散,这箭就拔不出来,夫人的命就算是大罗神仙也难救回来。”
朱大夫让他小心搬运陆纭纭进马车,他让巧玉和盼姿留下,贺章之不愿走,因为他手还捂着胸口,如果手拿开血液会流的更甚,朱大夫让他留了下来。
陆纭纭闻了麻沸散之后,人彻底没有了知觉,胸口的微微起伏,让人明白她还有生息。
朱大夫准备好了一切,他对贺章之点了点头,然后拿出被酒清洗过的刀具,等待着他接下来的拔箭。
箭羽已经被剪的只剩下箭头,贺章之单手握住那支残箭,手上用力拔出,他紧绷着脸,不敢错过陆纭纭任何的表情。当残箭拔出时,陆纭纭的唇色变得更加惨白,整个发丝也被冷汗浸湿。他把残箭扔在了一边,发出了清脆的响声,六棱花的箭头被血色包裹起来,甚是可怖。
朱大夫处理着后续,白色的棉布用了整整两沓才止住她的血,还好穿刺的没有朱大夫想象的那么深,但即便如此,陆纭纭也要静养几个月了。
马车里弥漫着血腥味,朱大夫用袖口擦擦汗水,叮嘱道:“老夫等下开几副药方,记得要让夫人每日服用。如果她后日还没有苏醒,夫人怕是会....”
贺章之颔首,他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我懂。”
朱大夫抿抿嘴角,下了马车。
贺章之倚着车厢,俊逸的眉眼满是愁色,他握着陆纭纭的右手,神情哀伤,呢喃着:“你救了我这么多次,我还没来得及...感谢你。所以请你,一定要醒过来。”
巧玉偏过头,忍住落泪的冲动,纭夫人这么好的主子,可一定要长命百岁!
贺章之叮嘱她们二人好好照顾陆纭纭,随后就跳下马车。
他看见被绑成死猪一样的弓箭手,面目表情的按着他的头往树桩上撞,砸的他额头烂了大片,鲜血直流。贺章之让人把他捆在树上,他不是喜欢射人吗,那就让他尝尝这种滋味。
贺章之拿了十支箭,处处射中要害,直到最后一箭,他瞄准了弓箭手的胸口,眼眸含着杀气,随着“噌”的一声,箭羽钉在了树上,可见用了多大的力气。
“将他和梁宥晟的尸体拖出去喂野狗,其他人火烧。”贺章之掰断了弓箭,神情淡漠,他身上的长衫还有暗色的血迹,衬的他阴鸷冷情,贺章之遥遥望着北边,三皇子,这个仇,我记下了。
这本该去向靖州的人马在官路上停了下来,扎营休息,贺章之简单吃了几口便回到马车继续守着陆纭纭,见她还未苏醒,心情愈发的焦躁。
巧玉给陆纭纭擦着脸,一双眼睛红肿,贺章之见状让她下去休息,巧玉摇了摇头,拒绝了他,说道:“公子,奴婢想守着纭夫人。”
贺章之叹了叹气,弯腰摸了摸陆纭纭的长发。
巧玉跪坐在一边,看着陆纭纭虚弱的样子,泪水怎么擦也擦不干净。
贺章之皱起眉头,责备道:“别在哭了,等你收拾好情绪再来伺候你主子。”
巧玉无奈只好离开了马车,她蹲在地上抱着双腿小声哭了起来。
贺章之用干净的帕子学着巧玉之前的举动给她沾湿唇瓣,勉强有了水色粉润,贺章之在她唇瓣轻轻落了个吻,虔诚祈祷她一定要醒来。
被他们牵挂的陆纭纭此刻正躺在一朵云之上,她蜷缩着身体,因为她闭着眼睛,所以根本不知道那托着她的白云边缘开始了渐渐消散,而她胸口的伤疤却在一点一点的被填满。陆纭纭面色变得不再苍白,她紧锁的眉心好似得到了春风的吹拂,温柔的让她想要在此溺毙。
直到,她听见了有人在呼唤着她的名字。
陆纭纭缓缓睁开了眼睛,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开始悬空,然后下沉再下沉。
“砰”,好似掉进了水潭中,她挣扎着终于苏醒。
“唔...”
陆纭纭的声音非常的微小,正在假寐的贺章之瞬间坐了起来,他以为自己出现了错觉,所以当看见陆纭纭那双睁开的双眼时,贺章之再也没有了什么儒雅斯文,咧着嘴笑了起来,“纭纭!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陆纭纭胸口疼的让她直皱眉头,她全身无力极了,连动手指都是一件难事。
这时候她想起了一切,也想到了自己中箭的原因。
陆纭纭欲哭无泪,我到底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孽啊,要让自己这辈子如此受惩罚!
陆纭纭看着贺章之那张俊俏的脸,一想到自己的伤全是因为他,陆纭纭表示自己可能要罢工了,她不想再做千娇百媚,身娇体软的外室了,真真是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了呀!
第28章 购买有惊喜. 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
自从陆纭纭苏醒之后, 巧玉等人都大松一口气,特别是巧玉直接当着陆纭纭的面前哭了起来,双眼红红, 就连鼻尖都是红色, 看起来像是受了什么大委屈似的,哭得稀里哗啦, 着实把陆纭纭给心疼的直皱眉头。
陆纭纭不方便起身,只能软着声音安慰巧玉, 她也没想到巧玉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所以陆纭纭很有耐心的哄着她。
她的温柔细语令坐在床边的贺章之十分的不满, 他嫌弃地看了眼没有仪态的巧玉, 嘴上数落着:“巧玉,瞧你哭的这模样, 着实有点难看。”
贺章之说完这话后,体贴的给陆纭纭掖了掖被子,然后把陆纭纭露在被子外的手臂塞了进去, 直接断了她和巧玉的接触。
巧玉从小伺候贺章之,这还是头一次被贺章之这么嫌弃。巧玉用袖子擦掉眼泪, 她瘪瘪嘴巴, 一下子就戳中了贺章之的小心思, “公子未免也太小气了点吧, 奴婢昨日就想来见见纭夫人的, 可公子说不要让奴婢打扰纭夫人的休息, 奴婢这下等了第二日来见纭夫人。奴婢忠心耿耿, 哪成想会被公子这般嫌弃。”
贺章之神色尴尬,低头干咳几声,借此想要忽略巧玉说的话, 他仿佛没看见陆纭纭眼神里的打趣,对爱说大实话的巧玉急声催赶她退下。
贺章之今日收拾的仪表堂堂,白衫玉簪,是个风度翩翩的公子哥儿。
他等巧玉离去后,直接起身关上了门。贺章之重新露出微笑,从容淡定地对陆纭纭说道:“巧玉这丫头都是我娘把她给惯坏了,净会说些没大没小的话。”
陆纭纭抬眸,你这话说的臊不臊?说的跟你不惯着巧玉似的。
她嘴巴有些干燥,抿了抿,贺章之见状便端来茶杯,上面还插着一支竹管,专门让陆纭纭用来喝水。
这场景陆纭纭不是第一次见到了,可就算如此,陆纭纭也得感叹一句:这男人还算有良心,懂得亲手照顾自己,古代男子做到这一步,也实属罕见呀。
这支竹管是贺章之亲手做的,她知道陆纭纭现在起身不方便,所以特地做了这个小玩意儿。
陆纭纭也不是个没心没肺的人,她冲着贺章之弯眸一笑,精致的面容温柔,没有抹口脂的唇瓣略显惨白,但是陆纭纭那乌发玉颜,瞧起来并不憔悴,反而添了几丝我见犹怜。
贺章之弯腰给她端着茶杯,缎子般的黑发从肩头滑下,他的眼睫很长,不似女子那般的浓翘,因着眼尾上扬,所以他的眼型偏向于桃花眼,但他的眸子望人却不深情,少了桃花眼的精髓感,可正因为如此,更显的他清隽文气。
陆纭纭敛住眼底情绪,自己这是怎么了,又不是没见过美男子,怎么会因为一个侧颜差点儿痴了眼呢?
贺章之见杯里的水很快空了,说道:“还想喝水吗?”
陆纭纭摇摇头,整个人塞进被子里,只露出那张小脸,就这么俏盈盈的望着贺章之,说道:“公子这般体贴,真是让我...心颤呀。”
贺章之淡笑,他把茶杯放回桌子上,双手刚在膝盖上,他腰板儿直挺,好似青竹般。“合该是我应做的事,你元气大伤,更是因为救我,所以这点子体贴算不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