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迷男主不可自拔——斐妩
时间:2021-03-04 10:07:46

  她问得很是直接。
  郁琤虽怔了怔, 仍是慎重思考了她这问题。
  “想来也是要先恢复阿鸾淑妃的身份,最快怕也要两个月后才能行封后典礼。”
  玉鸾微微颔首,鸦黑的眸中无喜无悲,将手中看的书又翻了一页纸,“我知道了。”
  郁琤眼底的笑意收敛几分。
  “阿鸾这是什么意思?”
  玉鸾淡声道:“陛下已经决定要我入宫,又何必问我什么意思?”
  “陛下先前要胡闹,我也陪陛下胡闹过了。”
  她说着终于将手里的书收起,“陛下眼下自然也可以命令阿鸾入宫去。”
  郁琤垂眸望着她,她的态度显然已经告诉了他答案。
  且比直接拒绝他的方式要更为狠绝。
  她会这样回应,却是他万万不能想到的事情。
  他敛去眼底情绪,令自己声音听上去尽量平和。
  “孤知晓你喜欢将事情藏入心底,但这一回,你能否告诉孤为什么?”
  他居高临下地望着她,表情终于也趋于阴霾。
  玉鸾对上他的眼眸。
  是她的心思太深了么?
  他身为天子,能做到这个地步,寻常女子怕是少有人能抵御。
  可玉鸾却不是寻常女子。
  她是个倒霉的女子。
  她在桓惑身边,被桓惑把玩在股掌之中,性情磨灭,热情消失。
  桓惑死是死了,可她却再不敢再将自己的命运交付到旁人手中了。
  上一回他准备充分,那些说辞又着实惊人,封她做皇后,为她遣散后宫,这些比做梦还要不可思议的事情叫她只能恍恍惚惚地陷在他的怀里,一个字也反驳不出。
  所以她才迷迷糊糊地握着那把玉匙,脑中一团浆糊。
  这回她却也同他一样,准备了几日,准备得万全。
  只盼他这次回去,可以找到心性完整、善良明媚的女子作伴。
  玉鸾的声音仍是温柔,“陛下还记得桓惑吗?”
  那个不曾折磨旁人身体,却擅于攻心的禄山王……
  “桓惑一直在用许我自由的方式,令我为他办事,在他死之前,我却没有一日的自由。”
  她掀起眼皮朝他看去,“我渴望自由,渴望了一辈子,这份渴望便会变成执念,我不愿让任何东西再束缚我半分。”
  郁琤盯着她,嗓音喑了几分,“做孤的皇后与孤共享至高的权力,如何算不得自由?”
  “那陛下可否告诉我,倘若我进了宫后,可否决定自己的去留?他日陛下变心以后,我除了冷宫,可否还有第二个选择?亦或是我与陛下感情走到了尽头,我能否也大逆不道地选择离开?”
  她的每一个字都好似充满了胡搅蛮缠,可每一个字都诉说着她对束缚的恐惧。
  郁琤曾背地里自嘲自己是个杞人忧天的人。
  可事实上,玉鸾才是真正的杞人。
  她从一开始就拒绝他,是因为她知道,这天底下从来就没有想留就留,想走就走的妃嫔,更遑论是皇后。
  “这其中的任意一条,陛下能否满足?”
  她起身离开了窗下阳光笼罩的范围,往室内走去几步,将那把玉匙放在了桌上。
  “恕我不能给陛下这次机会,但陛下若想强留,那请随意。”
  郁琤面对她这些问题却也沉默住。
  他仍站立在方才的位置背朝着她,像一块凝固的石像,一动不动。
  良久之后,他终是开口问她,“孤只问你一个问题……”
  “你心中可有孤?”
  他心里一直觉得她兴许喜欢他并不是很多,但至少心里有他,那他便还有希望,可以一点一点从她心里小小的角落争取自己的位置。
  可她心里若从来都没有他呢?
  她方才那些话冠冕堂皇至极,分明是连拒绝他的借口都懒得敷衍了。
  他转身朝玉鸾看去,那张布满冰霜的脸孔已然一丝温情都没有了。
  玉鸾见他抬脚一步步朝自己走来。
  “我……”
  她眼睫颤了颤,袖下手指亦是渐渐收紧。
  郁琤走到她跟前,他挡住身后的窗子,身前的影子再度笼住玉鸾。
  只是不等她说出下文,他却直接将桌上那枚玉匙纳入掌心。
  “孤给你几天时间好好想想,你亲口给孤一个答复,那么孤就永远不会再出现你面前。”
  玉鸾语气又是一哽。
  他这分明是要继续拖延时间了,可这样拖延下去,其实也只是件很没有意义的事情。
  “陛下,我……”
  郁琤声音愈沉,“你不信孤?”
  他面无表情道:“孤可以在此立誓,孤若是有违此话,孤便甘受五雷轰顶之灾……”
  玉鸾猛地抬头朝他看去,郁琤却漆眸黑浓地盯着她,他似仍要继续,她却猛然打断道:“好。”
  “陛下容民女过几日去与陛下了结。”
  郁琤动了动唇,余下的话到底没有要到说完。
  他拿走那枚玉匙,终是离开。
  那边阿琼得到仆人汇报的消息,只说那位郎君是带着欢喜过去见女郎,走得时候脸却阴沉得能拧出水来,怪是吓人的。
  阿琼眸色缓和几分,对仆人交代,“晚上多烧些女郎爱吃的菜,给她补补。”
  到晚,玉鸾也一直都平静如常,她洗漱过后看了会儿书便很快歇下。
  屋里头的灯熄灭。
  青娇轻手轻脚出了屋来,门外阿青等她有一会儿了。
  “你这孩子……非得要我亲自来请你是么?”阿青说道。
  青娇连忙摇头,“不是的……”
  “别啰嗦了,随我去见长公主吧。”
  青娇随着阿青往阿琼的主屋走去。
  阿琼正泡着脚。
  阿青将其他下人遣散,又往木盆里添了些热水。
  阿琼只漫不经心问但:“你家女郎这些时日如何?”
  青娇拧着袖口,垂眸道:“回殿下,女郎她这些日子都很好,与平常没什么不同。”
  阿琼朝她看去,似信又好似不信,长长叹了口气。
  “她也是个血肉做成的人,哪里会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呢?我知你是个好奴,也不希望你改变这一点,但我是她母亲,你无需隐瞒。”
  青娇闻言蓦地跪下。
  原来阿琼也一眼看穿了她在说谎么……
  阿青皱眉道:“公主是女郎的母亲,难不成还会害她不成,你还不赶紧说!”
  青娇战战兢兢,见阿琼仍是淡笑模样,这才低声道:“女郎自打从宫里回来后,时常会……会有噩梦,女郎说她只是还不习惯,过段时日就好了。”
  阿琼陷入沉思,过片刻问她:“那她现在好些了吗?”
  青娇连忙点头,“好许多了。”
  阿琼微微颔首,又随意问她几个问题,便放她离开。
  翌日早,玉鸾醒来,青娇便忍不住低声将阿琼问过她的事情说出。
  玉鸾问她:“那你告诉阿母了吗?”
  青娇面露难色,“奴只告诉长公主,女郎晚上做了噩梦,但……”
  “但女郎梦里时常叫着主上的事情,奴没有说。”
  玉鸾梳发的动作微僵。
  青娇亦是轻叹。
  “女郎也不是一点都不喜欢主上对吗?”
  玉鸾没有应声。
  是啊……
  她那些时日梦见的是他,并不是什么王八。
  她时常梦到自己后来重新选择和他在一起后毫无退路的下场。
  她原本并不懦弱,大抵从有些喜欢他时,就开始变得胆小起来。
  这也是她坚决要离开的缘由。
  外面下起了凄凄冷冷的秋雨。
  白日里积着阴云,最阴郁那阵子,真如天黑一般,屋中不点上蜡烛都看不见亮。
  夜里那雷声便阵阵轰隆,电闪雷鸣。
  郁琤半夜醒来,想到玉鸾会怕正要下榻,却想到自己再也没有机会庇护她了。
  他僵坐在榻边,久久未动。
  还是内侍发觉了,赶忙上前来询问:“陛下这么晚了,坐在这里发呆?”
  郁琤抚了抚额,哑声问道:“什么时辰了?”
  内侍低声回答:“才子时……”
  内侍忍不住道:“陛下拖延那玉女郎,可是想到了什么办法?”
  郁琤语气颓废:“并未。”
  内侍见他这幅模样,心口亦是有些难受。
  “陛下不必气馁,其实陛下也不必拖延到最后再下诏叫她进宫来侍奉,横竖她早晚都要进来,不如天一亮就叫她过来为陛下纾解困扰可好?”
  郁琤摇头,“孤不是拖延时间。”
  “孤也想直接下诏令她进宫侍奉,可孤不舍她心口难受……”
  她心里有阴影,且他从前也有过强抢她的行径。
  她不喜欢他便是对他最好的惩罚。
  他往后大抵再没有机会了,叫她几日后再来同他说绝情的话,也只是为了在这些时日里为她多攒一些东西,回头一并放到她的宝库里,将玉匙还她。
  她是个柔弱的女子,没有什么比钱财傍身更要好。
  若不是怕她对他更为厌恶,他甚至想将自己身边武艺高强的护卫赠她,令她余生至少不惧遇到坏人。
  但有了丰厚的家底以后,想来她自己也一样能物色到合适的护卫。
  至于他给她这些补偿,也全当是她伺候他这么久,旁的不说,想来她那时日日都要看到自己,指不定都难受厌恶不已……
  他实在难以歇下,索性又去承天殿里批了会儿奏折,又整理出一份清单。
  这清单上本只有钱财之物,后来他又唯恐钱财易耗易丢,便要往上加了百顷良田,想她日后不必有粮食之忧。
  但又想到天冷热无常,索性又将城东两处布庄添上,有了布庄,与之相供应的衣铺店面少不得也要放到一块,让她四季衣物不乏……
  便是这样东添一笔,西添一笔,便数行下来。
  还是内侍在旁低声提醒:“太多了也不好,女郎后半生若专程为打理这些伤神之物,难免也会累着。”
  郁琤这么一想,又添几分自嘲。
  他每每都想得不如内侍周到,也难怪她不能喜欢他了。
  等到天亮以后,盲谷终于冒着大雨从宫外赶回。
  他耗费了许久,终于将玉鸾隐匿在郊外的宝库找到。
  “其实也就是在山脚下寻觅的一处山洞,用来藏东西的,女郎谨慎得很,若不用玉匙打开,只怕炸了山洞也只会毁坏里面的东西。”
  郁琤说道:“带孤过去。”
  盲谷迟疑:“不如等天晴了,眼下只怕马车难行。”
  郁琤皱了皱眉,“孤骑马就是了。”
  盲谷见他执意要去,便也只好穿上蓑衣戴上斗笠,随着天子又秘密出了趟宫。
  郁琤到了那简陋的“宝库”里看了一眼,其实就是个十分狭窄的石洞。
  玉鸾一直心心念念的钱财,只有一个不大不小的箱子,里面装着一些看上去并不是上等成色的首饰。
  里头有珍珠项链,有玉簪步摇,也有些金银首饰。
  只是端起那箱子,那一箱子东西重量竟然都轻得很,那金银首饰也分明都是空心。
  他有些不可置信。
  她不惜接近这么让她厌恶的自己,为的就是这一箱连他赠她那套分外体面的黄金红宝石首饰都不值的东西?
  郁琤不免把脸一沉。
  盲谷忙跪下同他解释 :“属下可以对天发誓,绝未昧下女郎半点物件,届时便是与女郎对峙属下亦是敢的。”
  郁琤仍是皱眉,盲谷却又试探说道:“钱财是一方面,但女郎恐怕最在意的东西还在另一个箱子里。”
  装这些首饰的东西是个不耐腐蚀的箱子,都已经开始掉漆,上面连把像样的锁都没有。
  但另一个箱子却质地却明显上乘,漆面防水,且上面还都挂了精巧的锁头。
  郁琤再三迟疑,为确保她财物无损,他到底还是令盲谷将上头的锁解开。
  将那箱子打开,里头放着的却是一些粗衣粗裙。
  除却这些东西,还有一些新帕新鞋。
  郁琤见这针线并不陌生,分明都是玉鸾亲手所做,只是针线明显也从青涩变得娴熟。
  他翻看了一番,大概也猜出来是她做给她家里人的。
  他甚至已经想象出来那些年她凄苦无助想念家人时,躲在这里拿着家里人的物件安慰自己。
  从茫然无措泪眼汪汪的小女孩一点一点长大,变成了一个成熟的女郎。
  她嘴上说在意的是里面积攒的钱财,恐怕她想保护的只是她的家人吧?
  他想到她对家人的态度,心口却连酸溜溜的醋意也不敢再有。
  “这财物箱子放在外,而这箱子却被女郎在里头墙角凿了个合适的洞口放进去了,恐怕她确实更在意的是这些东西了。”
  此举虽然奇怪,但放在那般没有安全感的玉鸾身上,却也不再奇怪,反倒异常惹人心疼。
  郁琤将那些东西小心翼翼放回原位,正要缩回手指时,却发觉箱子最底部还藏着个小盒。
  这小盒上面挂了两把锁头,很是滑稽。
  他甚至都能想象出她别扭的心思,只怕不知藏了个什么物件,叫她既不想丢开手,却又不好意思叫人看见……
  他这时候才发现她并不是没有心。
  只是她这般可爱的一面全都是别人的。
  这大箱子里的东西都是她维护不已的亲人,只怕这小盒里的东西更是她挚爱之物了。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