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端了条板凳坐过去,阴鸷着脸道,“我们还有几日能到辽东?”
杨老二支支吾吾不敢应话。
裴焕抻腿跺到他的伤口上,厉声道,“你将我们带到哪儿了?”
杨老二哎呦一声倒头栽地上,只顾着呼疼哭喊道,“大爷,您饶小的这一回吧!”
裴焕扭身跟沈初婳道,“去隔壁的储货舱呆一会。”
沈初媜晓得他要问话,便急忙跑出去。
裴焕微挑着唇蹲身下去,刀尖划破杨老二的外衫,缓缓移到他的肋骨处,定住手道,“我这人有个爱好。”
杨老二胆颤心惊,绿豆眼都瞪的圆溜溜,他哭的鼻涕眼泪满脸,顺着裴焕的话问道,“您有什么爱好尽管说,只要您能放过小的,您想要的小的定给您寻来。”
“我素来喜个弹琵琶①,今儿就叫你领教领教,”裴焕点着头,绣春刀的刀尖便如蜻蜓点水般的刮着他的肋骨,伴着一声凄厉惨叫,绣春刀切下了一块肉皮,他嫌恶的皱紧眉头,飘着声道,“我再问一遍,你把我们带到哪里去了?”
杨老二吓得屁滚尿流,团巴身子跪地上给他磕头,“大爷,小的一时糊涂,带您往泉州去了。”
泉州往南,这片地界靠近海,早先和东洋那边最相通,在太/祖时期倭寇盘踞,后来还是□□陛下亲军讨伐,才将倭寇尽数杀光,但这一片到底还是难管,即使是在当朝,也算是三不管地带,常见得洋人过来贩卖商品,有那暗渠的,还有买卖□□,朝廷对这一块诲莫如深,他们锦衣卫每年秋季都会暗调人过来巡查,防的就是这些洋人倒卖□□。
裴焕提刀在他身上又刮了一块肉,不顾他哀嚎,质问道,“你带我们到泉州,是想把我们卖给洋人?”
杨老二两眼泪汪汪,哀哭道,“都是小的贪财,有眼无珠得罪了您二位大爷,您就放过小的吧……”
绣春刀上沾过血后亮的瘆人,裴焕在他衣服上擦了两下,淡淡道,“放过你也不是不可以。”
杨老二将头磕的砰砰响,“小的但听大爷吩咐。”
裴焕翘着二郎腿,道,“两件事,第一老实送我们回辽东,第二嘛……”
杨老二抖擞着声道,“只要是小的能做到的,必定会为您办到。”
裴焕说了声好办,站直身往床畔走,弯腰下来拔出那一颗颗钢钉,闲散道,“说出那些洋人的窝点,我就放你一条生路。”
杨老二霎时惊恐的摇头,“……我,我不能说。”
裴焕朝他摊开手,那一把钢钉上都沾了血,他笑的狠毒,“不说,我叫你再尝尝这个的厉害。”
杨老二瑟缩在地,哆嗦声道,“那些洋人上岸后多呆在晋江县②,那里有个樟利坊,许多有钱的老爷都会过去找洋人买东西……”
裴焕翻手将钢针收进袖中,捡了他的砍刀丢进水里,走近他在他身上搜过,将所有银钱利器全拿到手,才施施然给他解绑,“滚出去撑船,我只给你三日,如果三日你不能到辽东,我就送你下河喂鱼。”
杨老二哎哎两声,匆忙朝外头爬,地上都是他的血,甫一出门正好被沈初婳见着他的惨相,沈初婳惊愕的错不开眼,直愣愣的看着他爬到船头,双手撑着竹竿划船,那血不要钱的往地上落,她都诧异这还没死。
裴焕站桌边倒水喝,斜眼望她道,“外头冷,进来。”
他的脸在灯火下显得阴郁,沈初婳不自觉发颤,抬脚跨进门站在墙边不敢上前。
裴焕朝她伸手,“过来。”
沈初婳脊背渗出汗,踌躇着还是走到他身旁。
裴焕弯身坐倒,拉她站腿间,道,“怕我?”
“……不,”沈初婳抖了一个字出来,实际已然头皮发麻,听过不代表见过,当真看到他犹如恶鬼般折磨人时,她着实畏怯,只要一想到往先她跟他作对,他可能想过将她的脑袋拧下来,她就后怕不已,她惹到的不是一个只爱风花雪月的男人,一旦他不高兴,于她而言便是等着被他杀,早先他警告过她的那些话如今看来,都不是在说笑。
裴焕在床沿上撕下一块布,蘸水给她揩脸,纤白的皮肤显露出来,触之生暖,“其实知道怕未尝不是件好事。”
沈初婳低垂脸任他碰,细声道,“我不怕你。”
裴焕浅薄笑出,一手捉来她的两只手腕给她擦掉油污,“也是,你要真怕我,岂会一再不把我当回数。”
初出牛犊不怕虎,不过是无知而无畏。
沈初婳软腿软脚,还回嘴道,“……全你在说,我哪回看轻你了。”
这就是在狡辩,她看轻他是个人都瞧得见,嘴上是没说,但做的却一样没落下,得亏是裴焕,要换个男人,早把她扔出去了。
裴焕轻拽一下人,她倒他胸膛上,他弹过她的唇,道,“这腿怎站不直了?”
沈初婳眸中盈泪,推他手道,“你拉我的。”
裴焕奥了一声,微俯头吻住她,察觉她在觳觫,便又顺她的细背,轻柔道,“你乖些。”
乖了他心疼,不乖他头疼。
沈初婳急速扇动着长睫,睫尾扫到他的鼻尖,微微发痒,他心口蕴热,轻抚着她的面颊道,“你叫叫我。”
沈初媜悄声喊他,“裴焕。”
“嗯,”裴焕满心温绵,捉来她的双手覆在唇边清浅印着怜爱,“别怕我。”
他的神情虔诚温和,沈初婳看的眼发懵,呐呐道,“……我没沐浴,你不要乱来。”
作者有话要说: ①弹琵琶:明朝锦衣卫酷刑之一,将人的肋骨用刀刮,就像弹琵琶一样。
②晋江县:福建那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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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她是外室(32)
裴焕呆过,单手搂着她道,“那沐浴过后呢?”
沈初媜粉唇翕动,脸是红的,嗓子哑了。
他在跟她谈判
她突然就想到那一晚,她哭成那样,只那么想着便叫她打起颤来,她活这般大都没遭受过疼痛,她再不要经历第二回 。
沈初婳眸中含怨的瞄着他,“你再不能了。”
再不能让他碰自己。
裴焕脸黑下去,“谁不能?”
沈初婳伸出纤细的手蜷在他的颈边,轻咬一点唇道,“你……”
裴焕长眸隐厉,嘴角显笑,“不消停?”
沈初媜微蹙着眉,不情愿的挪腿。
裴焕直接掰着人跨坐到腿上,单手将她的手扣在背后,道,“你是我的女人,这种事你跑不掉。”
沈初婳挣不开他,还跟他坐的这般近,即便是冬日衣衫穿的多,她也能感到他的蠢蠢欲动,她踢蹬着腿,眼珠子急出泪,艰涩道,“你有手。”
他没必要非得占着她。
裴焕表情微滞,倏尔变作笑,“我的手哪有你的手香,你即是不愿,叫我用用你的手也可?”
他说着就捏住她的手往怀里扯。
沈初婳连着哎好几声,急得撅嘴往他面上碰,委屈巴巴道,“我的手不香。”
裴焕裹着她的唇风卷残云般的尝着,直看她窝在他胸口,纤腰微塌,长发半数撒乱,那张娇矜清贵的脸儿添出妩媚,瞧一眼就想将她囚禁在深渊中,世人会将她忘却,她只属于他。
他见过很多女人,青楼的、后宫的、街头巷尾的,她们或市侩或冷漠,可没有哪个像她这样把鄙薄与厌恶放在脸上,世家给了她底气,她抬着小巧的下巴,对一切地位低下的人都嗤之以鼻,殊不知她自以为是的矜贵在他人眼里成了一戳就破的面具,内里的娇弱泄露,引得窥伺她的人垂涎三尺。
裴焕按了按她的耳垂,看她颤栗,他浅笑,“纸老虎。”
沈初婳半眯着眸,嘟囔道,“……我好困。”
是该困了,这一夜没合眼,她早抗不下来。
裴焕拥着她侧卧回床,舱外响起鸟雀清脆的叫声,他们的心逐渐平静,渐渐入了梦。
抵达辽东是在第三日的傍晚,裴焕将杨老二绑成肉团带上了岸,三人一路直奔灵山卫所。
灵山卫所近左军都督府,左军都督府掌地方兵权,灵山卫所的职责便是监视左军都督府的属官,防他们滥用兵权,灵山卫所里的一任指挥使、千户等都是皇上从锦衣卫里挑选出来担任,地方官也没法避开被陛下管控。
到的灵山卫所,天上下起大雨,裴焕站在门边伸脚踢门。
没半会那门开了条缝,一个长相机灵的小厮探出头,对着他们一番打量,颇瞧不上道,“去去去,老爷的衙门也是你们这些乞丐配敲的?”
裴焕张手猛扣到他的脖子上,手一带就将他拖出门口丢下了台阶,这动静引来守卫,全数将他们包围住。
裴焕眉尖阴厉,目中寒光乍现,“叫韩平出来见我。”
那些守卫两两互视,都耸着肩大笑,其中一人道,“这年头乞丐都敢如此猖狂,打伤了人还想见我们指挥使大人,你当你是天王老子啊!”
裴焕取出兜里的玉,朝他们举起道,“我再说一遍,叫韩平出来见我。”
那块玉一出,守卫们都一惊,片刻便有人跑进衙门去。
约莫半盏茶,一个身着大红织金纟宁袍的男人疾步走来,见着裴焕当先提起下摆叩首,“卑职不知大人过来,属下们不知情冲撞了大人,还望大人海涵。”
裴焕收了玉,搀着沈初婳抬脚跨进门里,指着倒地上的杨老二道,“先把他收押了。”
杨老二惊惶的朝他膝行,“大人,您说过会饶小的一命啊……”
裴焕乜着他,“你的用处大得很,自是不会叫你轻易死。”
杨老二瘫倒在地,两边守卫夹着他的胳膊将人拖走。
雨像倒下来一般,地上的水渍积聚,底下仆役举着伞给裴焕和沈初婳遮雨,一路遮到屋檐下便退走。
裴焕的面色在雨淋过后显得更加差,韩平自他后背就看到一大块血印。
他踉跄了一下,沈初婳匆匆扶住他,小声道,“……你快叫他请大夫。”
韩平哪敢等他叫,推一把身后的小厮,“快去东街把最好的大夫请过来。”
小厮转身跑进了雨里。
韩平扶着裴焕的左臂,敬声道,“大人,先随卑职去房内歇息。”
裴焕点一下头,偏眼望了望沈初婳,对韩平道,“烧些热水送过来,再拿套襦裙来。”
韩平诧异的瞅着沈初婳,她头往下低,穿一身粗布,直不咙咚,只外露的两只耳朵白净,竟是个女人。
裴焕听不见他应声,见他盯着沈初婳,寒冽着声道,“我看你这对儿招子不错,镇抚司狱正缺人眼睛放哨,干脆我给你这个机会。”
韩平后颈一阵紧,赶忙收回眼,老实回他道,“卑职冒失,大人勿怪。”
裴焕嗯着声,随他一同往东院去了。
东院是指挥使办公的地方,住宿较为简陋,里头倒是有浴室,但浴室和里间就隔了一块帘布,发出什么声音两边都听的清清楚楚。
仆从送来衣裳和热水后就退走了,裴焕斜靠在罗汉床上,望着沈初婳道,“去洗吧。”
沈初婳瞅过他又看着那块欲盖弥彰的布,心内纠结,她好多天没洗澡了,现下有机会自是不能不去,但裴焕虎视眈眈的看着,她怕他闯进来。
她偷偷往他背上瞟,伤的这么重应该再没力气干龌龊事。
她豁出去般掀布进了浴室。
室内很快响起水声。
裴焕的眼睛钉在那块布上,他看不见她,但能想象到她身在水汽里的模样,当是烟眸半合,樱唇浅张,纤腰素裹邀人来赏。
可惜现在他是个病秧子,没法享艳福。
这一场澡洗的酣畅,沈初婳足足在里面呆了小半个时辰,连脚趾头都要搓的干干净净,才勉强穿了衣裳出来。
她披散着长发,沐浴后脸像剥壳的鸡蛋,白皙润绯,她就站在木架边,单手攥着毛巾揩头发,赤脚穿的木屐,金链子落出来,困着她的足不让她有半分越墙的心。
裴焕饶有兴致的注视她,笑道,“你这么擦是擦不干的。”
沈初婳停下手,侧站着瞥他,“我晓得怎么做。”
裴焕抹一边唇笑,“这里没丫鬟,你自己弄不干这头发。”
她的头发浓密厚长,平日洗过头都要红锦换好几条毛巾吸水,她自己确实一时半会子不能叫头发干,但时候长了自然也能干。
沈初婳走到窗边,受着风吹,雨滴也吹在她脸上,冷的直打寒战。
裴焕支着颈散漫道,“衣衫不整,站窗门口给人看?”
窗外确实候着小厮,沈初婳抠两下桌子,还是把窗户关上了,随即慢腾腾朝他走过来,气道,“你的那些污秽心思我清楚。”
“你倒懂男人,”裴焕伸长手臂勾她坐在臂弯里,手掌贴在她的头发上,湿的能滴水,他拿过她手上的毛巾,缓缓搓着。
沈初媜垂眸,腮边染起红。
裴焕将她头发捂了半干,才把毛巾扔一边,拢着人倒下来,他抚着她的脸细密亲吻,听见她吁气便撤开一点,与她呼吸相间,眸中生出火的凝视着她,“洗那么长时间?”
沈初婳双手撑着他,羞怯的望他转而又移开,道,“好多天……”
好多天没换衣,她素日爱洁,当然要狠狠洗一层皮下来。
裴焕噙着她一点点咬,混着声道,“我瞧瞧是不是洗干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