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静,两人心口靠的近,能听见彼此心跳起伏,她很小声道,“你要不然去上职吧。”
“我也没吃早膳,用过早膳再去。”
裴焕抱她出了外屋,桌上早备了膳食,还有一锅莲蓉枸杞汤,白猫就蹲在桌脚,见着沈初婳竖起身子举两只爪子求抱。
沈初婳推了推裴焕,裴焕放她下来,她蹲身把猫托到胳膊上,点它小鼻子道,“祖宗爷来了,还要我抱。”
裴焕端粥一口喝,咸菜都没吃就把粥给半碗下肚了,跟她说笑道,“你不也是祖宗爷?”
沈初婳撇撇嘴,吮了两口粥只觉香,“你调来的孙大娘很会做菜,普普通通的粥也做得格外可口。”
“能得你一句赞,说明厨艺真的好了,”裴焕把粥全喝完,指着汤道,“这两日汤都喝吗?”
“你没吃过孙大娘的菜?”沈初婳喝了一点粥推到旁边,拿碗盛些莲蓉枸杞汤嗅着道,“老喝汤,我快成汤罐子了。”
她就奇怪为何一直要她喝汤?
“孙大娘是我叫人从外头请进府里的,听说很会做滋补身体的膳食,”裴焕也拿碗盛汤,目光不经意往她肚子上划过,没回她后面的话。
他品了品汤,赞道,“这味儿能赶得上宫里的御菜了。”
沈初婳也捏勺要喝,她膝头的猫扯嗓子叫唤,沈初婳薅一把它的毛发,“就会叫,盯着香的就舍不得转眼。”
她拨来空碗倒了点汤给它,“让你也享享福,这宫廷御菜可不是一般人能吃到的。”
裴焕抿着笑,“投了个好胎,吃喝不愁。”
沈初婳才不听他说,一心看着白猫,它先用鼻子闻了闻,转而探一点舌头沾了沾。
裴焕碗里的汤刚喝完,见着猫小心谨慎的样子,调侃道,“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喝毒药。”
他这话一撂下,白猫扬起前肢猛挥到晚上,直接把碗给打翻在地,汤水泼洒,沈初婳躲闪不及袖子湿了一块,她气的拍白猫屁股,“怎么这么淘气?向前给你喝鸡汤也这做派,是我给你吃太好了你拿乔?”
白猫喵了一声,蹿地上跑出屋去。
沈初媜憋火,只能起身要进去换衣裳。
裴焕也起来,道,“跟畜牲还较上劲了,它不吃便不吃,下次别喂了就是。”
沈初媜说,“哪有猫不爱喝汤的?”
裴焕卷好袖子,推她回里屋,道,“它不就是。”
他瞧日头上去了,心知不好再房里耽搁,匆匆道,“我叫张叔出去请了师傅回来,回头院子里做几个秋千架并着打个花圃,你有什么想要的玩事都交代给赵妈妈,让她和张叔商议都准备停当,也省的你日日呆屋里。”
他说完这句话,也不等她回就赶忙走了。
沈初婳被他话说的愉悦,算到他对自己逐渐软和,她信心倍增,这么往下走,过一些日子她就能寻些话探他底细,他若是玩玩儿,她要跟他大吵,若是存心了和她好,那就找个机会跟他挑明了,她想嫁给他。
这般想着,她哼着音进屋内去换衣服。
等用过早膳,她就跟赵妈妈提了提院子里的购置,赵妈妈按着她说的出去跟张叔商酌。
隔一天他们就叫人进院子修动,该添置的添置,该搭建的搭建。
沈初媜的好心情保持了好几天。
洋人这事对举朝官员打击都算大,新帝降了一批人,又提拔了一批人,内阁里的几位老臣也都被降职,虽说还是阁臣,但都心知肚明再无决事权。
至三月下旬徐仲班师回朝,新帝特特摆宴给他接风,宴席上旁敲推测说了洋人的事,徐仲当场痛哭流涕,跟他直明了自己是一时糊涂,新帝也装模作样的原谅他,两人君宽臣忠一番,这事就好像过去了。
天气越来越暖,贪污案过后裴焕闲下来,新帝承诺了一个月假,他闲来没事常在院子里陪沈初婳下棋。
这日晚,赵妈妈送过来一张请柬。
裴焕递给沈初婳,捏着白子下去,正正好把黑子全堵死了。
沈初婳唉了声,她就没赢过他,不识字还会下棋,也不知从哪儿学来的。
她翻开请柬看,是楼骁送来的,他新纳了一房小妾,在揽香馆摆宴请客。
她鄙夷的丢在棋盘上,道,“楼大人又收了个小妾,要你去吃酒。”
裴焕拍拍手,拉她起来道,“左右空,过去逛逛。”
沈初婳不太想去,“纳妾还这么招摇,他夫人不管吗?”
裴焕拽她走,“他夫人可能还在娘胎里,等嫁给他说不定后宅有百八十个小妾。”
沈初媜更嫌恶,但还是随他走了。
他们到揽香馆时,馆内人多,楼骁也没在下面迎人,估摸是在楼上被人绊住下不来。
店小二倒是机灵,忙迎着两人往上走,直走到一间厢房前推开门道,“两位里边儿请。”
这话一落,那门里就传出汪泽尖利的笑声,“稀客啊,咱家没叫裴大人,裴大人竟自个儿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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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她是外室(43)
裴焕没踏门进去,他们对面将将坐着汪泽,汪泽的旁边坐着沈秀婉,她眉眼弯弯笑,微带着挑衅望向沈初婳。
那屋中没几个人,多是些沈初婳不认识的面孔,沈湛明就坐在门边,言笑晏晏的注视她,那目中的谦和温润是人都看出来,他对她没有恶意。
沈初婳有一瞬间产生动摇,他可能真没有参与到他姨娘和沈秀婉的密谋里,但她很快清醒过来,怎么可能没有参与,他是最大获利者,就像现在,沈秀婉搭上了汪泽,他很快就入了御马监。
沈湛明轻声唤她,“初媜。”
沈初媜眨了眨眼,柔柔叫他一声,“哥哥。”
裴焕转了脚乜店小二,“楼大人的厢房在这里?”
店小二两腿一软,跪倒在地上,“小,小的瞎了眼引错路,老爷恕罪……”
沈秀婉夹一口菜喂到汪泽口中,汪泽撅嘴在她脸边啵一口,极大方道,“裴大人即是过来吃酒,楼大人或者咱家也没大差,您要不介意,咱家叫人给您添副筷子。”
裴焕睬都不睬他,伸脚踢店小二,“起来带路。”
店小二慌忙爬起来,苟着背领两人往左边走,直走到左边最后一间,就听见里边嬉笑声,店小二赶紧把门打开,裴焕搀着沈初婳进门里,正见楼骁搂着个妇人装扮的女人在喝交杯酒,那座下一堆男人起哄,瞧见裴焕当即都闭嘴,窝座位上异常正经。
裴焕和沈初婳一同落座,直等楼骁喝完交杯酒,裴焕才缓声道,“声势造的挺大,是巴不得街头巷尾都知道你又纳人了?”
楼骁靠着小妾肩膀,挑筷子往桌上敲,“大人,卑职这出身,可不敢奢望什么世家贵女会下嫁,及时行乐才好。”
他不在乎名声。
沈初婳略微飘过那个小妾,样子标致,瞧年龄不大,应该才十六七,这么小就被楼骁给纳了,这楼骁是个实实在在的混球。
裴焕往杯中倒些清水,荡涤后泼地上,才斟酒道,“小心被人参你一本,好色好的明目张胆,德行全丢了。”
他把一盘葡萄放到沈初婳面前,沈初婳摘了颗揭一点面纱塞嘴里,果汁香甜,这个时节能吃到如此新鲜的葡萄当真难得,想是花了大价钱,这些锦衣卫手里有点钱,讲不定王孙公子都没他们过的逍遥。
楼骁立刻坐正,觍着脸道,“大人,瞧您说的,卑职就是个小男人,不懂得克制,您过惯了和尚日子,不也开荤吗?”
他这话一出,其余人都哈哈大笑。
裴焕也蕴着笑,侧头瞄沈初婳,她果然垂着眼睫,瞧不清神色,但总归不太高兴。
裴焕盯他,“少废话,陛下发的那点奖赏全被你挥霍完了。”
楼骁咧咧牙,“钱财身外物,卑职攒不了钱,左右回头出任务,这赏断不了。”
这人嘴皮子滑的没法说。
沈初婳挠裴焕的手,不快道,“你的手下这般……”
轻薄浪荡。
她没好意思说出来,礼数让她不能张嘴骂人。
裴焕捏捏她,递来热茶放到她手边,示意她喝。
沈初婳才吃了凉葡萄,确实想喝热的,便捧起来抿了口。
裴焕这时悠哉说话,“我歇了一个月,就等于镇抚司也空着,你都不干活,哪儿来的钱供你消遣?”
“话不能这么说,大人您歇着,咱们底下人可不敢偷懒,陛下要有事也会指派卑职去,您这担心多余了,”楼骁挥挥手,抓一只肘子啃一圈。
裴焕瞧他这没皮没脸的模样也是绝倒,想想他爹都管不住,他更是没辙。
沈初婳瞧着楼骁掩不住反感,她之前常说裴焕粗鄙不堪,如今再看楼骁,裴焕跟他相比,都能算得上是文雅之士了,这吃相难看又无礼,要裴焕像他这般,她指定受不了要逃。
她朝裴焕身旁靠了靠,一只手勾着他的胳膊道,“他真恶心。”
裴焕剥着板栗吃一个又递一个到她嘴边,看她吃下去道,“我这帮弟兄,你见到了个个说恶心。”
沈初婳绷住嘴,所以说土匪当官即使官位再高,本性也遮不了。
这时斜对面一人道,“两位大人可曾听闻黑眚①?”
裴焕和楼骁互看了一眼,默契的没吱声。
沈初婳没听过黑眚,她悄问裴焕,“这是什么东西?”
裴焕摸摸她的头,“水生的邪物。”
沈初媜怵这个,顿时黏着他不敢乱动。
那人唉叹着声,“原这事不该我说,毕竟我不是都察院的人,管这事就是狗拿耗子。”
裴焕抿了口酒,没答声。
楼骁先忍不住道,“你别吞吞吐吐,直说就是。”
那人踌躇着。
他身旁坐着的也烦他婆妈,直接道,“不就是明德府那边出了水患吗,吞吞吐吐的我瞧着都急。”
楼骁把筷子一扔,摊手道,“兄弟,这事我们也管不着,都察院的担子我们没法挑,除非陛下说了叫我们去,那我们也不介意管管。”
这每年水灾旱灾地方上常有,他们锦衣卫是替陛下处理棘手的事,像这种民间事故得工部和都察院合力管。
那人闷了一口酒,道,“大人们不知道,明德府都快淹没了,死了许多人,工部和户部是派人发粮赈灾,但那边死的人太多,已经有人说死了的人傍水生成黑眚,还有许多人说见到了黑眚,黑眚见人就杀,这样不吉利的谣言传的到处是,我岳丈从明德府来信,说现在谣言已经变了味。”
沈初媜听得牙齿打颤,只想叫他住嘴。
裴焕伸长手拢着她,道,“变了什么味?”
那人额际冒出冷汗,“我不敢说。”
“说,”裴焕神色肃穆,浅淡道,“说到这里了何必藏头露尾?你不就是想告诉我们这个?”
那人窘迫道,“实在是天威难测,只恐触犯到上头。”
楼骁烦躁道,“就我们几个人在这里,那门儿还关着,怎么就天威难测了,你给我少扯淡,快说!”
那人唯唯诺诺道,“当地人只说是陛下手上沾了太多鲜血,登基后就没停止过杀人,从而引来了天罚,那黑眚是上天派来降罪陛下的……”
裴焕扣在手中的酒杯只在一瞬捏碎,他狞笑道,“还真是扯淡。”
这明显是有人在其中煽风点火,黑眚有没有不知道,但明德府要再没人去管,约莫要揭竿起义了,新帝满打满算才当政六个月,皇位还没坐热就有人想把他赶下台,其心险恶。
楼骁一个鲤鱼打挺翘起身,跨过案桌往出跑。
“回来!”裴焕喝一声。
楼骁抹把脸,冲他抱拳道,“大人,卑职得去宫里跟陛下把这事说了。”
裴焕指着他的脸道,“你就这么去?”
一身酒气,穿的也花枝招展,只怕还没进宫就要被轰出去。
楼骁抓了两把头发,“卑职先回去洗漱。”
裴焕点一下头,他便迅速跑了,他那个小妾缩在座上怕的哭泣,眼泪汪汪的瞅沈初婳。
岁数太小了,经不得事,楼骁是真的造孽。
沈初婳扯一下裴焕,裴焕揽着起来,视线放到对面还战战兢兢的男人身上,道,“你送她回楼府去。”
那人连连道是。
裴焕便带着沈初媜一起走了。
回府已是月上梢头,沈初婳还有些恍惚,裴焕先进浴室洗漱,出来时她还坐在窗边发呆。
他站过去,浅浅道,“想什么?”
沈初婳曲起腿,用下巴抵着膝盖,“你兄弟纳了那么多人,有句话叫,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她担心他跟楼骁混惯了也染上好女人的毛病。
裴焕张两只手四四方方抱起人坐到罗汉床上,与她眼对着眼道,“我带你进来就没消停过。”
沈初婳迟钝住,她伸出指头勾他前襟上的云纹,眼眸不自禁微眯,两人的睫毛便交错在一起,有一种晦涩难说的眷念在他们之间弥漫。
她喃喃道,“你会离开邺都吗?”
裴焕从喉管里发出一个疑惑音,“嗯?”
沈初婳说,“明德府真若有事,陛下会不会叫你去?”
他还在休假,这几日他们过的很愉快,她不想他走。
裴焕轻弹一下她的额头,“陛下不会叫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