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彩云把温好的羊奶送进来,静姝却是没有去接,而是晃晃谢瑾年的手,笑着催他:“夫君,来给咱们的崽儿喂奶。”
谢瑾年面无表情地看着静姝一瞬,慢吞吞接过了盛着羊奶的“奶瓶”。
静姝忍着笑,抱着小崽儿挪到了谢瑾年身边。
谢瑾年展臂把娇妻揽进怀里,垂眼盯了娇妻怀里的崽儿一瞬,慢吞吞地把“奶瓶”上的细嘴儿送到了小崽儿嘴边。
这小崽儿长得着实招人稀罕,曼说他的小娘子,就是谢瑾年看了也冷不下心肠来了:“就算把他挪进碧纱橱里,你也很是不必这般亲历亲为的。”
“小崽儿在江上飘了不知多少时候,备不住夜里就得害病,不看着点我也不放心。”静姝摸摸小崽儿的额头,松了口气,回眸浅笑,“夫君若是乏了,尽管去安置,很是不必等我。”
啧!小崽儿来家头一日,他的小娘子就要跟他分房睡了?
才刚软了一丝的心肠霎时又硬了——这小崽儿说什么也不能留在正房里。
把被小崽儿喝空了的“奶瓶”递给彩云,谢瑾年连着小崽儿把小娘子抱到腿上,捏着小娘子的下巴,强行把小娘子的视线从小崽儿身上挪到了他这里,似笑非笑:“娘子,你这样,我可是要醋了。”
静姝莞尔,啐他:“跟个孩子计较,出息!”
谢瑾年指腹轻抹小娘子朱唇,有心品鉴一番,却又有个小崽儿碍事。
垂眼不辨喜怒地盯了小崽儿一眼,谢瑾年指腹在小娘子唇上流连着,噙着笑,慢条斯理地说:“就是计较了。曼说是他,便是将来娘子亲生的,在娘子这儿也不能越过我去。”
静姝:“……”
脸有点红,心有点跳,脑子有点不信。
纵观21世纪,又有几个不是二十四孝爹妈?远的不说,就说她那个亲哥,烦别人家崽儿烦的要死,到了自己的,还不是抱怀里就真香了?
想到这,静姝坏笑着把小崽儿往谢瑾年怀里一送:“到底是长子,夫君抱抱?”
“抱孙不抱子,崽儿就算了。”谢瑾年指尖点在小崽儿肩头,轻轻往外推了一下,却是箍紧了小娘子的纤腰,下巴搭在小娘子肩头低笑,“娘子要抱抱,却是随时都使得。”
静姝也没真想让谢瑾年抱小崽儿,只想借引子岔开话题,破了刚才那仿佛把她烧着了的暧昧,却不想偷鸡不成反蚀了把米。
静姝红着脸啐谢瑾年:“可正经点儿罢,还有孩子在呢。”
谢瑾年垂眼看着小娘子娇羞的模样,掌心在纤细的腰身上流连,轻笑:“娇妻诱人,收敛是收敛不得的,娘子若是觉得臊得慌,且趁早把他移出去是正经。”
病美人这是明示暗示的,不准小崽儿进正房呢。
静姝紧紧怀里的崽儿,用脸颊蹭蹭病美人近在咫尺的脸,软语相商:“只留他在碧纱橱里住上两日,待奶娘来了就把他挪东厢里去,可好?”
谢瑾年被小娘子勾得心底念头丛生,盯了一眼碍事的小崽儿,揽着小娘子倚到床柱上,合眸轻“嗯”了一声。
静姝从这一声“嗯”里莫名听出了一丝疲惫,仰头去看,便见病美人眼下竟是染上了一层浅淡的黑眼圈,却也不知到底遇着了甚么劳神的事儿。
招手示意张嬷嬷把总算睡沉了的小崽儿接过去放到床上,静姝偎在谢瑾年怀里,轻轻戳病美人的脸颊:“夫君,且去安置了罢。”
捉住在他脸上放肆的手,谢瑾年垂眼盯了静姝一瞬。
小娘子的体贴与担忧,仿若一股温泉直接淌进了他冰冷的心底,放出了被他强形压在心底的念头。
谢瑾年低头,削薄的唇碰了下小娘子的眼睑,直接抱着他的小娘子回了卧房。
红帐落下,隔绝了烛火。
谢瑾年把他的小娇娘放在铺满鸳鸯锦被的床上,覆在身下,盯着小娘子粉面上轻颤的长睫,落下了细细密密的吻。
从眉心吻到朱唇。
从轻若鸿毛般地浅尝辄止,到欲罢不能,情不自禁地轻叩紧锁着的齿关。
静姝紧紧地攥着谢瑾年的衣襟,缓缓探了下舌尖,心跳如擂鼓。
谢瑾年噙住欲逃离的香舌,垂眸盯了小娘子一瞬,低笑一声,抓着小娘子的后颈长驱直入,再未给她逃离的机会。
这一个吻是生涩的,却又是动人的。
动人到让谢瑾年忘了在竹楼里积攒的满腹愠怒,动人到谢瑾年心头火旺,烧得他理智岌岌可危,忍不住去轻解小娘子的罗衫。
腰间稍显粗鲁的撕扯,扯回了静姝被病美人吻飞了的魂儿,急匆匆抓住几欲扯断她腰间系带的手,贝齿轻合,咬了一下病美人在她口中肆虐的舌:“夫君,我……”
谢瑾年眸色沉沉地盯了静姝好一会儿,如疾风暴雨般的吻渐而化作了清风细雨。
绕着香舌缠绵了片刻,谢瑾年终于放过了被他品鉴得愈发娇艳的唇,把脸埋在小娘子脖颈里缓了缓,衔着唇边软嫩的肉含混不清地低笑:“抱歉,为夫失礼了。”
颈间温热的气息、濡湿的触感,诉说着这一声致歉的“诚意”。
静姝避无可避,索性礼尚往来,在病美人颈上咬了一口,是真的咬,不是病美人那种扰人心神的撩。
然而,纵使她咬得用力,病美人也是不为所动,自顾自地过足了嘴瘾才翻身躺到一旁,放过了她。
黏稠到让人窒息的暧昧,被红帐锁在了床内。
静姝衣衫都不敢脱了,直接拽着被子往床里头滚,唯恐擦枪走火。
谢瑾年看着他的小娘子滚进床里,迤迤然挪到小娘子身边,直接把贴着围栏的小娘子挤进了他怀里,低笑:“往哪儿跑呢?”
静姝垂着眼,不看谢瑾年,把拒绝暗示的明明白白。
谢瑾年笑着把小娘子从被子里挖出来揽进怀里,安抚一般轻抚小娘子的背,笑道:“不闹你了,说两句正经话便睡了。”
确认病美人规规矩矩的,静姝枕在病美人的肩头,蠕动了个舒服的姿势轻应着,摆出了一副洗耳恭听的姿势。
谢瑾年莞尔,指尖挠着小娘子的下巴,漫不经心地嘱咐:“莫让张嬷嬷看顾澜哥儿,不妥当。”
静姝也没问缘由,直接点头:“只让她看顾个两三日,待配给澜哥儿的奶娘嬷嬷到了就不用她了。”
小娘子乖巧,谢瑾年心中熨帖,不禁把小娘子揽得更紧了些。
念及这个“外室子”入府,将会给府里带来的波澜,谢瑾年到底不放心,嘱咐静姝:“若是有不长眼的仆役对你不敬,无需管是哪个院里的,你只管发落了。”
病美人细致周到,色色都替她考虑到了。
静姝难得觉得有些过意不去,毕竟说白了,这个崽儿是她坚持想要带回来的“麻烦”。
但是,为了这个崽儿,她还是要得寸进尺。
食指和中指学着走路的样子爬上病美人的腰,慢吞吞环住:“夫君,你当真打算让澜哥儿一直顶着外室子的名头?”
他的这个小娘子真是……
让他说什么好。
谢瑾年垂眼看着小娘子水汪汪的眼,故作不解:“嗯?”
“外室子的名头到底不怎么好听,于澜哥儿将来的前程也有碍,不如把他……”静姝用脸蹭病美人的胸肌,“记在我名下可好?”
谢瑾年未置可否,而是问她:“记在你名下,他便是嫡长子,日后这家业七成会归他所有,你当真不在乎?”
静姝顽笑:“那夫君便再努力一些,争取一成家业也能让咱们的崽儿衣食无忧。”
谢瑾年莞尔:“好。”谢家这份家业有个人继承也好。
静姝可不知病美人心中另有计较,这轻飘飘一声“好”,着实让她感动了一波。
看破也不点破,谢瑾年心安理得地收了这份好感,趁机亲了一波芳泽。
念及京中风波诡谲的形势,谢瑾年抵着小娘子的额头几乎用气音嘱咐:“太子薨了,只是暂未发丧,近来京中必定不太平,若再有甚么赏花贴子大可回绝了事,实在无聊就哄哄慧姐儿,逗逗崽儿。”
太子薨了!
静姝险些惊呼出声,好在谢瑾年机警,及时以吻封缄。
直至过了许久,静姝才幽幽开口:“昔年父亲曾是太子殿下的伴读,我幼时还随着父亲面见过太子,那真是顶顶出色的人物,怎么年纪轻轻的就……”
谢瑾年抚着小娘子鬓边发丝,到底没舍得告诉她,太子亦是坠马而亡,与故英国公、小娘子的父亲殁的如出一辙:“这位一殁,京中必乱,说不得已经乱起来了,娘子且记着为夫方才的话。”
静姝颔首点头。
只是这话应下的快,第二日,陈嬷嬷带着静姝从锦园带回来的新鲜花草去国公府三房、定安侯府以及昌平侯府老夫人那里问安,回来的时候,便给静姝带回来一张昌平侯府的帖子。
帖子是静婉下的,名头是上巳节望仙亭修禊。
第40章 夫君,我改主意了 说来听听。
明日就是上巳。
遵礼制, 上巳节官民都要去水边洗濯,今上亦会携后妃亲至澜沧江边主持祭礼。
每年祭礼之后,都会有三五好友相约踏青、临水宴饮, 最为流行的便是曲水流觞。
静婉这个帖子, 便是约她与谢瑾年在祭礼之后,同往望仙亭临水饮宴。
静姝把玩着帖子, 看了几眼,搁置在妆奁旁, 让彩云给陈嬷嬷搬了个杌凳, 问陈嬷嬷:“嬷嬷走了这一圈, 各个府上可都有什么话说?”
陈嬷嬷行了一礼, 屁股坐了小半个凳面,略作斟酌, 笑着从国公府上开了头:“三太太直说姑娘送的姚黄好看,当即便让人摆在了屋里,还说下个月三少爷成亲时要跟姑娘来讨些花草装扮新房。”
陈嬷嬷口中的三少爷乃是静姝三叔家独子静兴业。
静兴业年方17, 去年中了状元、被今上钦点了翰林院修撰后,婚礼便提上了日程, 好日子就在下月二十八。
她那个庶出的三叔虽然平庸了些, 子女却是个顶个的出色, 三婶又是个会经营的, 如今家底殷实的很, 说跟她讨要花草布置新房, 不过是在回应她的示好。
静姝含着笑吩咐彩云:“你且帮我记着这事儿, 务必想着提醒我,下个月月中给三叔家送些鲜艳的花儿过去。”
“就是这么个理儿,三太太肯开口, 这是没跟姑娘见外,姑娘自当好生跟三太太处着,她不是悭吝刻薄的人,总不会让姑娘吃了亏。”
陈嬷嬷笑着捧出一个檀木匣子,示意彩云呈给静姝,“这次姑娘给三太太送了两盆儿花,三太太就让老奴给姑娘捎回来了这一匣子宝石,说是三太太娘家哥哥才从南边让人捎回来给四姑娘打头面的,咱们赶了个巧儿,就分给了姑娘一匣子留着玩儿。”
三太太的娘家哥哥在南边任知府,辖地内港口上常有洋人往来,采买宝石洋货都方便的很,想来三太太这是托着她娘家哥哥给静婳搜罗好东西攒嫁妆呢。
静姝掀开檀木匣子的盖子,便见满满一匣子的红宝石,个个都有鸽子蛋大小。
拿起一颗红宝石对着窗外春光照了照,宝石晶莹剔透,纯净无暇,是一等一的好货色,静姝含笑道:“这一遭却是偏了三婶的好东西了。”
“不止三太太惦记着姑娘,昌平侯府老太太和定安侯府的二舅太太也有所赐呢!”陈嬷嬷眉开眼笑,摆手示意随她去各处问安的追月把老太太廉氏和二舅太太郑氏赐下的整套头面和一对缠臂金奉上,“老太太和二舅太太都一个劲儿的问老奴,问姑娘可好,姑爷待姑娘可好……”
头面是金镶玉嵌宝的群仙献寿,白玉无暇,宝石剔透,端的是豪奢;缠臂金足有十二圈,精致绝伦,却不是她如今的身份能佩戴的。
静姝把玩着明显超出她身份的缠臂金,问陈嬷嬷:“除了这些可还有甚么?”
“除了老太太念叨着要姑娘得了空去看她,到也没说别的了,不过……”陈嬷嬷扫了一眼左右侍立的丫鬟们,欲言又止。
静姝会意,摆手让左右退下:“嬷嬷可是听了甚么来?”
陈嬷嬷脸上的褶子里裹上了掩不住的幸灾乐祸:“这遭回国公府,老奴顺便腿儿到老奴的姐姐家坐了一会子,还真叫老奴听了不少故事回来。”
静姝饶有兴趣的扬眉,催促:“嬷嬷且别卖关子了,快说来听听。”
陈嬷嬷的笑意怎么忍也忍不住:“如今二老爷和二太太那里热闹的哩!先是二太太的贴身大丫鬟爬了二老爷的床,被二老爷安置在书房里,整日家的红袖添香,又有二老爷迷上了玉虹楼里的姑娘,花了小两千两银子赎了个名叫潮音的姑娘抬进府里做了妾。”
早就看出那碧玺是个心大的,倒是不想竟有这份能为,竟能哄着她那位好二叔把她安置在书房里,暂且逃脱了二太太的刁难。
只是好景不长,她那位素日里最是端肃正经的二叔,竟也有进花楼里寻欢的一天,还直被迷得给楼子里的姑娘赎了身……
啧!这可就热闹了啊!
静姝觉得不该,却也着实忍不住满腹滋生幸灾乐祸:“我那二叔的后院想来是热闹极了!”
陈嬷嬷跟着笑:“谁说不是呢!二太太先是被碧玺气了个仰倒,病了小半个月,又被那玉虹楼的潮音姑娘气得恢复了精神,每日里琢磨着怎么搓磨这两个小狐狸精,怎奈何咱们二老爷心是偏的,但凡哪个哭一哭便都是二太太善妒容不得人。”
渣男!
静姝嗤笑,她对她二叔这般行径打心底里鄙夷,却也并不同情那个心思歹毒的二太太:“二太太可算是有事儿做了,咱们能清净好些日子了。”有两个小妖精陪着她斗法,也就免得她有精神来琢磨着怎么糟践她了。
陈嬷嬷也是跟着笑:“谁说不是呢!再没见过那般恶毒的人,她也算是恶人自有恶人磨了。”
静姝轻笑,旋即想起什么来似的:“先前忙叨叨的,却是没顾上见钱二哥,您让他得空了过来一趟,那两间铺子规整的差不多了,我有些话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