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嬷嬷喜笑颜开,忙说:“过会子便让他来拜见姑娘。”
陈嬷嬷说的过会子倒是快,不过静姝看着小崽儿喝个奶的功夫,便有彩云回禀说钱二求见。
把小崽儿哄睡了,静姝在花厅见了钱二。
静姝端坐在圈椅里,端量跪拜在她脚下的年轻男人。
钱二不过二十左右岁,细眉善目,脸略长,有些个胖,长得与陈嬷嬷仿佛一个模子里刻出来得似的,倒是不愁认错了人:“钱二哥且起来罢,很是不必如此多礼!”
钱二不紧不慢地起身,视线规规矩矩地只落在了静姝裙摆上:“姑娘念着情分待小的宽容,小的却是不能仗着奶兄的身份造次,该有的规矩再不敢逾越。”
静姝会想起这个人,也是原著里有提过一句——钱二应包子少女所求,伺机救被“鬼畜病秧子”囚禁的包子少女出苦海,只是还未等行动便被“鬼畜病秧子”逮了个正着,直至被“鬼畜病秧子”着人打折了腿,也没供出包子少女来,其忠心可见一斑。
今日一见,这钱二果然举止规矩,行事自有章程。
静姝让彩云给钱二搬了个杌凳赐了座,含笑道:“想来陈嬷嬷已经跟钱二哥说过了,我这有两间嫁妆铺子想托给钱二哥打理,若是打理的好,再有新铺子便还托给你。你可敢应承下来?”
钱二微微欠身,毕恭毕敬地道:“姑娘但有吩咐,小的必当竭尽心力。”
静姝颔首:“你尽心替我打理铺子,我自然也不会亏待了你,每年年底自会分你半成红利做酬劳。”
钱二忙从杌凳上出溜到地上,叩首推辞:“小的为姑娘效力是应当应分的,姑娘厚赐小的愧不敢受。”
静姝笑着叫起:“我给你半成红利自然是要你替我卖命干活的,钱二哥辛劳的日子还在后头呢,你断然不要推辞,若是推辞便是不想替我卖这个命了。”
钱二连忙叩首:“既如此,小的便厚颜愧领了。”
“就该如此。”静姝扬手从彩云手里接过一张房契,垂眼看了一瞬,“你收了我的酬劳,我才好吩咐你去办事儿。”
钱二听出静姝的话音,忙到:“但凭姑娘吩咐。”
静姝把手中房契递给钱二:“钱二哥可有法子把这铺子过到旁人名下?”
钱二展开房契看了一眼,却是仙客来的房契。
心中泛着嘀咕,却也没敢多问,只是恭敬道:“这却是不难的,只要有主家的帖子,小的就能替姑娘到衙门里去换了契书。只是不知姑娘要把这铺子过给谁?”
静姝扫了一眼花厅里伺候的丫鬟婆子,待花厅里只剩下立春和彩云,这才道:“过给外子。”
钱二暗道了一声姑娘当真舍得,捧着契书问静姝:“可是要小的这就去办?”
静姝摆手示意且先不急,又略交代了几句铺子的事儿,将要把仙客来卖水煮鱼、胭脂铺子改成“美容院”的打算简略提了几嘴,让钱二照着这个理念去想法子完善细节。
待确认钱二理解了她的意思,这才指指房契,示意双眼放光的钱二赶紧快去。
钱二再没了刚来时的沉稳,精神抖擞地走了。
*
见过了钱二,静姝便又转回了正房去看小崽儿。
两个多月的小崽子,除了吃喝拉撒睡,再没旁的事儿。
静姝回到碧纱橱里的时候,小崽儿刚吃完羊奶睡下,见小崽子睡得香甜,她便倚着引枕歪到旁边打开了书城app。
这几日她更了不少《我和病秧子妹夫的日常》,每更一次就会收获一波“好甜”,嗯,小杠精除外。
她的小杠精一如既往地逢更必说教,“有理有据”地批评她不尊重原著人物,说她无限美化了谢瑾年。
她的理中客三不五时便会跳出来替她怼一怼小杠精。
评论区里简直欢乐无限。
方才临去见钱二之前,静姝又把这两日抱养小崽儿的事更出去了,这会儿开书城app,就是想看看评论。
出乎静姝的意料,评论区的画风骤变——日常互怼的小杠精和理中客,她们竟然联、手、了!
NO1. 网友:静女评论《我和病秧子妹夫的日常》第8 章评分:2
捡个孩子记在静姝名下作嫡子,还是嫡长子?
太太,你知道嫡长子意味着什么吗?
嫡长子,以宗法论,嫡长子孙一系为大宗,其余子孙一系为小宗,大宗比小宗为尊,嫡长子比其余诸子为尊。
嫡长子,被认为是继承始祖的,被称为宗子。只有宗子才能主祭始祖,继承大额家产,受小宗所敬。【注】
谢瑾年在谢家地位超然,便是因为他乃是谢家宗子。
太太,你仔细想想,你这般写可合理?
网友:Denis回复:点赞。
NO2. 网友:Denis 评论《我和病秧子妹夫的日常》第8 章评分:2
太太,古人对血脉、宗族之看重远非你所能想象。
嫡长子,那可是宗族承继之人,怎么可能随便捡个人就做嫡长子了?
以谢瑾年的人设,你写他同意抱养这个孩子,让这个孩子作为外室子占了长子的名分,还勉强说得过去。
你写他同意把这个孩子记作嫡长子,那也太OOC了!
谢瑾年就是被美色糊了脑子也不会做这样的事,然而他显然并不是会被美色糊了脑子的人。┑( ̄Д  ̄)┍
要想逻辑过得去,除非谢瑾年有隐情,不在乎区区一个谢家……
啧!我更大胆的猜测一下,或许谢瑾年另有身份,压根儿就不想在谢家留有他的血脉,不然他凭什么放着让他动心的小娇娘不吃干抹净?
又不是不是个男人。^_^
网友:静女回复:谢瑾年只是一个病歪歪的病秧子罢了,是太太把他神秘化了,你别受太太误导,胡乱猜测。
作者回复:都是自己养大的,亲不亲生能有那么大的差别?我有个朋友,她家也是累世富贵,家中也算传统,然而,她家家产就是传给了抱养来的长子,亲生的子女只拿小额干股吃红利。如今父慈子孝,兄友弟恭,一家人和睦的很。
网友:Denis回复:太太,你的朋友她父母可是生在新时代长在红旗下的现代人。
作者回复:古人就不能观念开明了?
网友:静女回复:从未见过哪个古人如此开明。
网友:Denis回复:就算是现代人能这么开明的也不多,太太细品吧,品不透不如修修这两章,毕竟逻辑不好圆,很怕太太逻辑不够用啊。^_^
作者回复:脑子够用【举起三十八米大砍刀】
网友:Denis回复:坐等太太秀逻辑^_^
《我和病秧子妹夫的日常》的评论区里走了一圈,静姝彻底没了去追原著扫上巳节剧情淘点剧透的心思。
退出书城app,静姝看着睡得香甜的小崽子发呆。
捡到小崽子的时候,那个情景直接让她想到了她家里那个被她爸妈收养的大哥。
她大哥也是被她爸妈从山上河里捞上来的,据说当时她大哥被捞上来时脸色乌青,险些就没了。
虽然没有亲见过当初的情景,但是听爸妈讲得多了,她也就记在了心里。
说是移情也好,说是在这个荒诞的书中世界里寻个寄托也好,静姝抱着小崽子就不想撒手,想救他,想终止他的厄运,把小崽子养成像她大哥那般优秀的人。
只是不得不承认,她的小杠精和理中客点醒了她——今时不同往日,她这次做的决定太过想当然了。
想到不动声色由着她胡来的病美人,静姝不禁有愧疚在心底滋生,瞬间浩瀚如海,溢满了她整个胸腔。
指尖戳戳小崽子脸颊上的嫩肉,静姝轻拍了下自己的额头,怎么就犯轴了呢,病美人都提醒她嫡长子要继承七成家业了,她竟然还说让病美人再努力一点,争取一成家业就能让她们的崽儿衣食无忧……
那时候的我,宛若一个渣。
简直就像是被病美人亲坏了脑子!
静姝平生第一次体味到了悔不当初的滋味,抓着头发埋着脸,趴在床上苦思冥想,想怎么才能如理中客所言那般“圆了这个逻辑”。
谢瑾年忙了大半日,总算得空回府。
不承想回了怀瑾院,便见他那没心没肺的小娘子竟是把脸埋在锦被里一动不动,也不知是在犯愁,还是在生闷气。
把手上的花枝递给立春示意她插起来放到卧房里去,谢瑾年悄无声息地坐到床边,在小娘子臀尖上轻拍了一下:“可是有人惹着你了?”
有,我自己惹了我自己。
静姝趴着没动,反手用引枕挡着屁股,闷声回:“没。”
谢瑾年莞尔。
他的小娘子简直就差把“我心里不爽快”写在身上了,偏又不肯承认。
扯开引枕,谢瑾年伸手去拉他的小娘子:“有没有的你说了不算,你且先起来,为夫一看便知。”
病美人执意要拽她起来,静姝矫情了一会儿,就顺着病美人的力道坐到了病美人身边。
垂眼盯了她与病美人纠缠在一处的衣衫一瞬,视线顺着青色的袖子上移,便见着谢瑾年头戴方巾,身着青色实地纱金补行衣,蓝色厢边经带,颇为轩昂齐整。
独独颈侧一枚若隐若现的齿痕,破坏了这份端庄持重。
静姝下意识地摸了下她颈侧的紫痕,两颊上染着云霞,轻声道:“没人惹我,我是在恼我自己个儿。”
视线落在小娘子玉指轻抚过的领缘上,谢瑾年眼底笑意加深,探手把惹人心痒的小娘子拽进怀里。
软香在怀,在外奔波大半日的疲惫瞬间散去不少。
谢瑾年削薄的唇轻碰了下小娘子的鬓边秀发,含着笑问:“我娘子色色俱全,哪哪儿都好,怎得还惹着你了?你说与我听,若是她有不对,我必定替你教她。”
病美人一句话,又是夸又是哄的,还夹带了一句恼人的私货,只想让她展颜。
静姝却是眼圈一酸,心中懊悔与愧疚更胜。
垂眼掩下眼底蒸腾而起的水雾,静姝抓着谢瑾年的衣襟,带着微不可察的鼻音,轻声说:“夫君,我改主意了。”
小娘子拙劣的掩饰瞒不过他的眼,谢瑾年不从声色地扫了一眼在碧纱橱里伺候着的丫鬟婆子,轻抚着小娘子的背,温声问:“说来听听。”
静姝压着眼底的水雾,轻声说:“小崽儿只记成庶长子罢,不必把他记在我名下了。”
原是这个。
却不知是哪个不守规矩的仆妇丫鬟在他小娘子这多嘴了。
谢瑾年心里思量着家里的仆役肉皮子又松了,指腹蹭过小娘子的眼尾,染在指腹上的湿意让他有些心疼:“为夫没有妾,如何把他记成庶子?”
纳个妾?怎么可能!不说她心里愿不愿意的,她还想做个人。
静姝抓着谢瑾年的衣襟,回头看了小崽儿一眼,逼着自己狠下心道:“那便把他记在夫人名下……”
“想甚么呢!”这个小崽儿给他做弟弟,岂不是乱了伦常?
谢瑾年好气又好笑,指节轻敲静姝额头,“且莫胡思乱想了,澜哥儿已经记在你名下了,改不了了。”
静姝猛然抬眼,盯着谢瑾年看。
清隽的眉眼里染着恰到好处的温柔,眼尾唇边挂着暖融融的笑,看不出半分不甘愿。
静姝吞了下并不存在的口水,轻声问:“夫君,你当真不介意?”
谢家的嫡长子而已,他不介意,也给的起。
谢瑾年泰然自若地编着半真半假的话,哄他的小娘子:“娘子无需多虑,于为夫而言,养恩大于生恩。澜哥儿便不是你我亲生,咱们把他从襁褓里养大,亦与亲生无差。”
她的病美人怎么这般好,好得她都……
静姝眼睛霎时一酸,忙扑进病美人怀里,用病美人的衣襟掩了落下来的泪。
谢瑾年揽住投怀送抱的小娘子,垂眼盯着小娘子的细白的颈子,唇边笑意里滑过一抹似有若无的无奈。
他的小娘子太会惹他怜爱,萦绕在心头那一丝不爽快却是再也留不住了。
静姝伏在谢瑾年怀里,缓过了眼底的酸涩。
攥住被她的眼泪打湿了衣襟,静姝埋在谢瑾年怀里,闷声说:“今日陈嬷嬷去昌平侯府给外祖母送花,带回来一张帖子。”
谢瑾年轻抚小娘子后颈,思量着到底是哪个多嘴多舌的东西惹了他娘子这一通不痛快,温声问:“甚么帖子?”
静姝微微抬头,仰视谢瑾年:“明儿个上巳,静婉约咱们祭礼之后一同饮宴。”
念及他得着的消息,谢瑾年心底对静婉请他们饮宴的目的了然。
指尖挑着小娘子的下巴,唇峰轻碰了碰小娘子湿润的眼,谢瑾年一指金銮殿的方向,贴在小娘子的耳边轻声道:“爱子殁的不清不楚,那位眼下一心要诛了罪魁九族给爱子陪葬后再给爱子发丧,明儿个上巳节必然照旧。”
这般隐秘她家病美人又是如何知道的?
兀然想起理中客的评论,静姝不禁心中生疑,不过怀疑的方向却与理中客不同,她只是怀疑她家病秧子是朝廷的耳目罢了。
静姝自以为掩饰了心底的怀疑,抬眼看着谢瑾年浅淡的唇色:“那帖子,夫君意下如何?”
小娘子心中可算是生疑了。
谢瑾年指尖抚过小娘子不自觉皱起的眉心,笑道:“万民如常,你我自当亦如常,祭礼过后为夫陪你去赴约。”
第41章 不许看别的狗男人 哎,有点跟霸总恋爱……
三月三, 上巳节。
静姝和谢瑾年早早的起来,互赠兰草,以兰草擦身沐浴, 换上华服, 与谢夫人、慧姐儿分乘两辆马车,随着人流出城, 前往澜沧江畔行祭礼。
行至江畔,下马车改为步行沿江踏青。
慧姐儿眼巴巴地盯着静姝与谢瑾年, 想与哥哥嫂嫂同行。
然而, 想到祭礼后那来意十有八九不善的饮宴, 静姝只好狠心佯装没看懂慧姐儿的小眼神, 把她留给了谢夫人。
被谢瑾年携着手,在江畔依依杨柳遮出的林荫路上, 踩着软韧的青青草地走出了足有十丈远了,静姝心里还在过意不去:“慧姐儿那小眼神儿,跟被咱们抛弃了的小奶猫儿似的, 她指定是要恼了我们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