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还端了一杯茶给嬷嬷。
掌事嬷嬷这才放下高高悬起的心,悄悄地看了眼岁杪,见她面色和善,于是便恭敬的喝了口茶后道:“谢娘娘,娘娘有什么想问的便问,奴婢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掌事嬷嬷在宫中地位可不低,和伺候严翊的王福一样平起平坐,也不是配不上一张凳子。
更何况,岁杪还是有事要问。
见她喝了茶,岁杪红唇轻启,嗓音轻轻的道:“我问你,这几日,可曾有谁看过月事薄?”
掌事嬷嬷仔细一想,误以为是岁杪在问别的宫的娘娘是否看了她的月事薄,摇头,“回娘娘,月事薄各宫的主子都是单独写的,不会被外人看。”
岁杪抿了抿唇,她上次叫清荷打点过,也不知清荷怎么说的,于是犹豫了片刻,便道:“我自然知道,我的意思是,最近这几日,皇上那边,有没有去问过这些?”
掌事嬷嬷可是得了皇上的话,说不许说出去,如今岁杪这么一问,她喝茶被呛了一下,然后咳了咳,立刻激动得道,“没有没有,娘娘可别多想,皇上没有问——”
“你若是不同我说实话,那么这杯茶的解药我可不给你了,”岁杪轻描淡写的说,让掌事嬷嬷吓得看了一眼杯中茶。
“娘娘的意思是.......”掌事嬷嬷欲哭无泪,“这茶有毒?”
“自然是。”
若是掌事嬷嬷的反应没那么大,她或许还不会心生怀疑,可如今,她就基本笃定了,只是她还是想确切的知道罢了,“你若是不说,我可就不管你死活了。”
话音刚落,掌事嬷嬷激动道:“我说我说,皇上的确是宣了奴婢,也.......也问了奴婢关于娘娘您月事的事情......”
“你说了我上次月事的日子?”
“回娘娘,是的,”掌事嬷嬷似乎很怕死,指了指自己的茶杯,跪在地上,喃喃道:“娘娘,解药。”
岁杪赏了一颗葡萄给掌事嬷嬷,也没说是不是解药,便让掌事嬷嬷退下了,后者含泪走的,岁杪坐在殿内发呆,原来严翊早就知道了,还和她演戏。
今日他来,是故意吓唬她的吧.......
御花园内,掌事嬷嬷拿着一颗葡萄走着,好巧不巧遇见了严翊。
她原本想哭哭不出的感觉在看见严翊后,泪水横流,死马当做活马医的她立刻将葡萄吃进嘴里了,这一大动作自然没躲过严翊的眼,他蹙眉,认得掌事嬷嬷,于是便道:“这是作甚?”
他看了眼她路过的路,这一条只能是从愿合宫出来,“你去了愿合宫?”
嬷嬷点头,啪的一声跪了下来,今晚经历了生死就在一瞬间的感受,哭着道:“皇上恕罪,我告诉娘娘了,您知道她月事的事情,还请皇上恕罪!”
严翊眸光微动,看着愿合宫的方向,陷入了沉思。
翌日,承天宫早早的便迎来了一位稀客。
此刻的严翊正在听下人禀报,听见来人后,眉眼微动,破天荒的道:“同她说朕在忙,若愿意等,便等一会儿。”
王福不知这两位主子怎么了,往日哪次她来了皇上不是急忙的撇下所有事情宣她进来,如今倒是先忙自己的事......
果然得到了就不珍惜了?
“皇上,现在是怎么样?”那人说:“左相暂时还不知道,而且我们发现,他的基地不止两三处,在我们没调查出来的地方还有很多,对于我们来说是很大的隐患。”
“静观其变,”严翊沉思了一会儿,“现在唯一不能的就是打草惊蛇。”
“他做事素来高调,”严翊沉声道:“这段时间由着他去便是。”
那人点头,察觉到了皇上的心思压根不在这里了,旋即便道:“皇上,既然贵妃娘娘来了,臣便先退下了。”
严翊一顿,好似自己的那种心思被察觉到了,奏折一放,嗯了一声,那人便退下了,之后,王福上前,“皇上,现在宣进来还是?”
严翊一边看奏折一边淡淡道:“不用,等朕处理完奏折。”
王福这就纳闷了,想问,却又不知道该怎么问,于是便沉默的退到了一旁。
岁杪坐在侧殿,听见严翊说有事先忙的时候,心里头不免有些疑惑,这人怎么忽然就变得先忙事,不理人了呢,岁杪眉眼微动,安安静静的等着。
王福看着严翊,说是处理奏折,可显然心思都不在这,奏折翻来覆去就是那几本,心不在焉的敲击着桌案,指尖一点一点的敲打着,发出阵阵声响。
王福看不下去了,于是便大着胆子道:“皇上,不如先宣贵妃娘娘进来吧,已经等了许久了,再等下去,估计贵妃娘娘都没心思了,到时候,还不是得皇上您哄着来?”
王福这句话可是说到了点子上,严翊眸光微顿,觉得王福说的在理,淡淡道:“宣。”
第66章 . 肿脸 膏药
承天宫内。
严翊坐在龙椅上, 背靠着龙椅椅背,姿态闲散,眉眼微垂, 似乎很疲倦。
岁杪见状, 步伐放的很慢很轻,今日的严翊同往常似乎很有大的不同, 开始学会了耍小性子了, 想到这里, 岁杪只觉得今日似乎不好过,岁杪抛开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她十分清楚自己今日来, 主要是给严翊下套来了。
毕竟,她昨日一宿都没睡好。
岁杪放轻脚步慢慢的走上前, 抬脚上了台阶。
台阶总共就几个, 加之她脚步放的很慢, 严翊坐在龙椅上,眸光往她那边睨了一眼,旋即倦怠的姿态, 散漫道:“不是有事找朕么,怎么,走的那么慢。”
闻言, 岁杪脚步加快, 翘卷的睫毛微颤,遮住了她的心事, 她走到了龙椅旁,这次没有等严翊开口,她倒是自觉的坐在了男人的旁侧。
严翊捏了捏疲倦的眉心, 挡住了自己有些讶异的表情,想到昨夜里掌事嬷嬷说的那些话,他没有再开口而是静待小女人接下来的话。
岁杪这人不是有事情是绝对不会来承天宫的,把无事不登三宝殿体现的淋漓尽致,如今来了,还那么自觉地坐在了他的旁边,严翊或多或少都猜到了是因为什么,反正同她撒谎那件事脱不了干系。
“三哥,你怎么了?”岁杪自觉的坐在了身侧还体贴的关怀了句,不止严翊觉得不对劲,王福一双眼睛都快瞪出来了,伺候这两位祖宗告诉他一个道理,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王福借口去关殿门,默默离开了殿内。
整个殿内只剩下岁杪和严翊。
殿门关起的声音响起,严翊方才睁开了闭目养神的眼眸,他看向了旁侧岁杪,伸出手自然而然的拉住了她的小手,大手包裹着她的手后,嗓音温润道:“我无碍,岁岁怎么了?”
岁杪自然知道他问的是什么,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那般,嘴角一压,小手在严翊的大掌里动了动,嗓音软糯糯的叹息了声,原本以为男人会顺势问她怎么了,可他却没问,而是紧紧的注视着她。
和自己预想的不一样,岁杪便开始有些不知道如何,装模做样的咳了咳缓解了尴尬,抿了抿唇开口道:“我昨夜里做了噩梦,醒来后便慌得很,便来找三哥替我解解乏。”
岁杪何时那么黏人了,严翊看破不说破,明知是贼船,却也还是顺着她的意上去了,开口道:“做了什么噩梦,说来,朕听听,说不定朕还能给你解一下。”
岁杪一听,暗自窃喜。
她忍着笑意,按捺住了眼眸里的得意,声音低低弱弱的道:“许是昨夜三哥同我说了欺君之罪分为三等,我有些怕,一直想着,所以便做了噩梦,梦里三哥就是对我用了这三种酷刑。”
这句话切开了仔细剖析,便是她怕被砍头被鞭策被五马分尸,但是呢又怕落得这个下场,于是先来探探口风,看看他能不能放过她。
聪明如严翊哪能不懂,他眼眸微动,学她揣着明白装糊涂道:“为何会一直想着?”
岁杪还没说话。
严翊便又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岁岁莫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朕的事?”
问到点子上了。
岁杪抿了抿唇,装的无比像,“我哪敢,只是觉得,万一某一天被陷害了,三哥听信了别人的话,不相信我,落下了一个欺君之罪,那岁杪被砍头了被五马分尸了,怎么办啊。”
若说岁杪什么能排上第一,那么便是装可怜和装糊涂,严翊瞥了她一眼,惺忪的眼眸微颤,淡淡道:“不会的。”
岁杪一听,下一句暴露目的的话还没说出来呢。
便听见严翊顿了顿加了一句,“朕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欺骗朕的人,你放心。”
岁杪想哭着喊自己不是这个意思。
她就是那个欺骗他的人。
若是岁杪不知道严翊已经知道了她月事没来,也知道她是骗他的,她听见这句话,或许还会觉得严翊很正经,可如今,她知道严翊话里有话。
岁杪也不是吃素的,装糊涂第一,于是便道:“三哥话虽如此,可岁杪还是觉得不安,岁杪一个人在这,皇祖母也不在了,岁杪觉得......”
岁杪的话到底是含了几分真心,严翊不得而知,但都把太后搬出来了,可见今日的事情她是必须得到一个满意的答案的。
“岁岁想和朕说什么,”严翊嗓音淡淡,视线温润,沉吟一会儿,“若是朕能满足你的,朕定然会给你。”
岁杪等的就是这句话,能让严翊松口说了这句话基本这件事便成功了一半。
“岁杪想向三哥要个保障,”岁杪委屈巴巴的靠在了严翊的肩上,将小女人的姿态显示的淋漓尽致,撒娇简直也是信手拈来,“三哥,你会同意的是吗?”
两个人虽然是有了夫妻之实,可严翊何时见岁杪如此的撒过娇,原本将她看的透透的那份心,这时候又心甘情愿的蒙起了一层纱,任她魅惑,像是个昏君那般,用仅存的一丝理智,道:“你说便是。”
岁杪一双眼眸像是小狐狸那般笑了笑,眼底划过一抹狡黠,可声音还是委屈低喃道:“岁杪想要三哥的一句话,哪怕以后岁杪犯了错,迫不得已撒了谎,你也得原谅岁杪,不许罚岁杪,不许生气。”
岁杪如今就是,明知道自己做了欺骗他的事情,还要他原谅。也是在探口风,看看他是不是真的生气了。
而严翊,则是心甘情愿,明知岁杪开来的船是贼船,也明知自己应承了她的话之后,就再也不可拿这件事来当借口,可严翊耐不住,他宁愿承认自己是个昏君,也不愿意让岁杪不开心。
昏君道:“朕,许诺便是。”
这句话其实早就在岁杪心里响了无数遍,可真当严翊说出口的那一刻,她又忽然觉得自己是否有些过分......
严翊是知道她骗了他的,可还是心甘情愿的应承她了,岁杪一想到这,心口不免软陷了一片。
岁杪怀揣着心事离开了承天宫。
虽说承诺到手了,过了那股感动的劲后,她就提不起太开心的劲,因为她总觉得严翊那么能忍的一个人,不可能真的放过他,以前一个白玉笛子他能够憋了十几年方才“报仇”,如今.......
岁杪总觉得脖颈处凉凉的,人总是如此,一不顺心的时候遇见的所有事情都不顺心,她大老远的就瞧见了恩玉宫门口,跪着一个人,待走近了一瞧,原来是紫容。
李茵叶的贴身宫女。
上次帮她回宫拿了茶叶的宫女。
岁杪这人不知为何,特别喜欢与人反着来,也是那种明知山有虎,偏往虎山行的性格,她看见紫容脸上肿肿的,昨日瞧见的时候,小脸还光滑,今日就红肿一片,眼瞧着就快出血了,看着可真让人心疼。
岁杪任清荷扶着,步伐一摇一晃的走到了恩玉宫门口,站在了紫容的身侧。
“这是怎么了,”岁杪微微弯腰,怜惜的伸出手,指尖轻轻的抬起了紫容的下巴,迫使她抬眸看着她,佯装很惊讶的哎哟了一声,眼底都是心疼的情绪,道:“好好的一个小女孩儿,怎么被打成这样了?”
岁杪的话让紫容像是被触动了那般,眼眶顿时酸了。
跪了一天的膝盖也是麻的不像话,她咽了咽口水,一天没进水的嘴唇干的很,声音很嘶哑,道:“谢贵妃娘娘体恤,奴婢犯了错,自然是该罚的。”
岁杪不得不佩服李茵叶,虽说她人不怎么样,但是她身边的人似乎都很衷心,可岁杪今日若是没看见紫容,那这件事,便就过了,毕竟不是愿合宫的事情,可如今她遇见了,就是后宫的事。
“那可不能这么说,”岁杪嗓音带着心疼的叹息了声,眼瞧着紫容委屈的都快哭了,她便又道:“瞧你,好好的一个姑娘家,哪怕进了宫当了宫女也不能被如此对待,过了二五可是要出宫嫁人的。”
岁杪这人平日里懒惯了,可若真的说起话来,她倒是真的能往人心窝子里戳,这也是太后日日赞不绝口的一句话,“你这小丫头,鬼精的很,像是能看见人的心声似的。”
紫容别过脸,似乎是难受极了。
岁杪叹息,嗓音处处透着心疼和无奈,“我之前见过你的,你还帮本宫去愿合宫拿过茶叶,之前瞧你,便想着你出宫的时候,以你的姿色一定会选一个好人家,可没想到,这才几天啊,你的脸.......哎。”
越是犀利的话,便越能戳中人的心。
岁杪的话虽说处处往她脸上说,可这也是紫容的心病。
岁杪看了眼恩玉宫里头,又看了眼高高挂起的日头,“你这样晒下去可不行,小脸肯定会留下印子的,不如你——”
话还没说完,恩玉宫内便有一个小太监弓着腰往里走出来,似乎是有话要和紫容说,如今瞧见了岁杪,吓得愣是把话缩了回去,立刻安分的跪地行了礼。
“你们宫的这个女孩儿犯了什么错,你们娘娘这么大动肝火,把人脸都打肿了,”岁杪看着小太监,见他犹犹豫豫的,于是便道:“不要和本宫说不知道,你若是不知道,本宫可就去问皇上了。”
小太监可不敢挑战主子们,唯唯诺诺颤抖的开了口,“回娘娘的话,皇后娘娘说是紫容端茶,洒了一点出来,说她不长记性,便给她一点教训,让她长长记性,不管奴才们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