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街——殊娓
时间:2021-03-06 10:37:40

  “哎哎哎,我不是跟你吼我喝多了控制不住音量。不是,你别哭啊,小时候我们打架也是常有的,你也没哭过,现在怎么这么脆弱喊你两句你还哭上了。”唐予池慌张地说。
  按在向芋眼眶上的纸巾足足有十几张,湿痕还是透过来,慢慢晕开。
  隔了两秒,向芋轻轻吐出一句:“我好像也失恋了。”
  那声音虚弱得,好像林黛玉附体,吓得唐予池手一抖。
  唐予池顿了顿,他想质问她“你那没结果的瞎胡闹也叫恋”,但看着纸巾上的湿痕,这种话到底还是没说出口。
  下一秒,向芋已经恢复平静,拍开他的手,把纸巾团了一团丢进床边的垃圾桶。
  她连声音都重新淡定:“你想谋杀?捂得我差点窒息。”
  唐予池无声地叹了一下。
  其实向芋很坚强,大概是从小爸妈都不太在身边,她哭也总是就那么一瞬间,总会在别人还没来得及安慰时,就已经把情绪控制好了。
  唐予池突然挺想家的,挥了挥手:“洗洗睡吧,明儿让咱妈接咱俩,她这俩孩子都在伤心阶段,迫切需要点母爱的滋润。”
  向芋疲惫地按着眉心,点头赞同。
  在那之后的几天,唐予池和向芋被唐父和唐母接回家。
  向芋同公司请了几天假,整天在唐家吃了睡睡了吃,要不然就是窝在被子里用手机看电影看剧。
  贪吃蛇是玩不成,心不在焉,永远不过去前面几关。
  时不时想起,某个恶劣的人曾故意在她玩得起劲时,凑过来吻她。
  她颓得太厉害,唐予池有一天忍无可忍,端着皂角米桃胶羹踢开客房的门。
  他拉了一张椅子坐下,把桃胶羹往向芋面前一递。
  唐予池幽幽怨怨地说:“失恋被绿的是我,在夜店泡了一个月差点喝成酒精肝的也是我。你这郁郁寡欢的,我妈炖补品都不给我喝,说你看着更憔悴。”
  客房挡了窗帘,光线昏暗,向芋披散着头发坐在床边,手机里放着《甄嬛传》。
  她接过桃胶羹,对门外的唐母喊:“我干妈最好,爱干妈一辈子!一万年!”
  “芋芋别喊了,赶紧养着,也不知道你们这是什么破公司,把人压榨得精气神儿都没有?”
  唐予池关上客房门,拉开窗帘:“你干妈也就不知道你是为什么事伤神,知道了你看她还给不给你煮桃胶!”
  其实哪怕在唐予池这样亲近的朋友眼里,她和靳浮白走近这件事也是“胡闹”。
  所以越是亲近的人,越是不会支持。
  向芋叹了一声,无力解释。
  因为她也是才刚发现,自己是真的真的好喜欢靳浮白。
  手机里的《甄嬛传》正在播放祺嫔在大雨里被乱棍打死的那集,唐予池远远瞄了一眼:“这不《麝香传》么,呦,瓜六死了啊?可真惨。”
  这部电视剧是两年前大火的,据说都火到国外去了,还有名句,“贱人就是矫情”。
  那时候向芋没看,这几天才翻出来打发时间,也没关注过网友们对这部剧的调侃称呼。
  也许是因为麝香出场太多,才有人调侃是《麝香传》?
  但瓜六又是什么玩意儿?
  向芋问了一句,唐予池给她解惑,只说祺嫔是瓜尔佳氏。
  “瓜尔佳氏,然后呢?为什么是瓜六?”
  唐予池白了向芋一眼,放慢语速:“瓜,二,加,四。等于瓜六。”
  向芋愣了愣,笑出声来:“异国他乡的,你还看了《甄嬛传》?”
  “看了啊,还是追着看的呢,每天等着更新你不知道多辛苦,当初安穗推荐我看我还......”
  后面的话唐予池没再说了,提起安穗这个名字,他的表情一瞬间变得很不好。
  唐予池和安穗虽然分分合合很多次,但此前他俩之间那种“分手”,向芋常觉得是“小吵怡情”,反正总有一天还会和好。
  也许唐予池也是这样想的。
  每每分手的日子,唐予池是真的撒欢在玩。
  玩机车玩快艇,打游戏打篮球打台球,但他从来不和其他女人有任何瓜葛。
  他以为,安穗也会和他一样,只等着同他和好。
  向芋知道他又想起安穗,手里的桃胶也就没吃,舀了一勺塞进唐予池嘴里:“给你吧,伤心人,快补补。”
  这人也不推辞,接过桃胶碗,喝了半碗进去。
  向芋斟酌着词语,尽量不提起人名,问唐予池:“怎么发现的?”
  “手机呗,她手机落在我衣服兜里,有个男人给她打电话,我接起来,那男人问她要不要一起过夜。”
  他嗤笑一声,“一起过夜能是什么意思?难道是盖着被子纯聊天?还是通宵聊人生?”
  唐予池那张娃娃脸,满面忧愁的时还真挺让人心疼的。
  不过他话锋一转:“对了,我之前给你发的视频,你看过没有?”
  向芋心思何其通透,唐予池突然把话题从自己失恋拐到她和靳浮白的事情上,说这之间没点联系是不可能的。
  那天接他从夜场回来,他也说过,那个场子是李侈的,现在李冒在管。
  唐予池挑了那种地方一玩就是一个月,不会没有原因。
  向芋猜想,安穗搭上的男人也许是出入过那个圈子的人。
  而且,被唐予池指责乱搞时,这姑娘也许捎带上她,说了什么“你发小不也乱搞”之类的话。
  向芋淡然一笑:“还没看。”
  唐予池也不知道是想到什么,欲言又止,然后叹了一声:“你还是,看看吧......”
  也是他这一声叹息,向芋确定了她的猜测:“怎么?安穗说了什么?”
  “甭理她,你和她情况不一样。”唐予池没否认。
  向芋还有心情开玩笑:“哪不一样,在你眼里我和靳浮白也算是乱搞吧?”
  唐予池张了张嘴,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十分茫然:“不是,你没看那个视频?那你们为什么闹掰的?为什么吵架?”
  “我们没有吵架......”
  说到这里,向芋自己也愣了愣。
  她和靳浮白冷战的最初原因,居然是因为他没有否认她说的那句“你又不是我男朋友”。
  可是这句话是她说出口的,这段情也是她清醒地接受的,现在居然因为这样的原因冷战......
  向芋摇头,笑自己有种明知故犯的蠢。
  唐予池也对他们这个分开理由感到诧异,他皱着眉想半天,最后费解地看着向芋:“你确定你们不是情侣?为什么我感觉你们的分开原因里面,有种恋爱的酸臭味儿?”
  “什么味儿也没用了。”
  向芋仰躺在床上,空洞地看着头顶上的一盏灯。
  最后还是起身冲着唐予池招招手:“视频拿来我看看。”
  收到视频时是她没有胆量,怕看见什么更乱了心神。
  现在和靳浮白闹得这么僵,反而一身孤勇。
  其实视频里的内容比向芋想象中的“幼稚”很多,只不过是一个头发挑染了桃粉色的美女,和靳浮白站在国外阳光明媚的街头。
  女人很美,有种女团风格,青春靓丽。
  那美女手里拿着个甜筒冰淇淋,咬了一口,皱眉:“不好吃,给你吧。”
  说完,把甜筒塞进靳浮白手里。
  靳浮白就穿着那件从国外回来时穿的大衣,手里被塞了甜筒,扯起嘴角露出无奈的笑。
  看起来有那么一点宠溺。
  但这些,向芋也不是没拥有过。
  他的那些温柔不过是他刻在骨子里的教养和性格,和深情与爱,没有半分关系。
  画面简短,唯一的信息就是,靳浮白感兴趣的可能不止有她一个女人。
  可这些她也该早有思想准备,也该没什么可惊讶的。
  盯着手机看出一朵花来,其实也没什么实质性刺眼的画面。
  又不是两个人在滚床单。
  可向芋就是在看见靳浮白那样无奈的淡笑时,指尖一缩。
  她看了两遍,然后把手机丢给唐予池,吸着鼻子低声说:“这个王八蛋。”
  “早跟你说了他们那圈子,没有好人,你不信,现在......”
  唐予池瞧着向芋:“不是,你别告诉我都这样了你还放不下?”
  “嗯。”
  “你不会是想要告诉我,你喜欢靳浮白吧?”
  向芋摇头:“说不上来,我只知道我现在气得想要咬死他。”
  “......你那是气得吗?是醋的吧?”
  “是吧,挺醋的。”向芋笑着说。
  唐予池皱眉想了一会儿:“你别一脸虚假的笑,我看你这个笑我好闹心。”
  其实他不太能理解向芋对靳浮白的喜欢,那男人帅是帅,有钱也是真有钱,可向芋也不是没讲过世面的傻白甜。
  迷恋个十天半个月的还好,她现在说喜欢靳浮白,是唐予池怎么想都没意料到的。
  他实在不能明白,向芋一个这么拎得清的姑娘,怎么揣着明白装糊涂,自己往深渊里跳?
  真喜欢上那种人,那不是万劫不复吗?
  可看向芋一脸温柔的忧愁,唐予池叹了一声:“要是放不下,就去找他呗,反正他什么样你都能接受。”
  “我得好好考虑一下。”
  向芋笑了笑,看向床边的椅子,椅子上搭着靳浮白那天给她披上的长款羊绒大衣。
  她自己也知道,她和靳浮白之间没那么大的情分。
  他不会是那种一直被甩脸子却没什么底线一味纵容的,他有着深情的假象,实际上情能有多深呢?向芋不知道。
  仗着那天夜里靳浮白的若隐若现的赌气情绪,她觉得自己也就有能耐再约他出来一次。
  最后一次见面,不是继续,就是散伙。
  在唐予池印象里,向芋如果想和靳浮白谈恋爱,那是不可能的。
  曾经他说过,她要是真的对靳浮白有所图就好了,谁知道她不图钱不图权,非要喜欢他。
  唐予池还纠结着要不要一如既往地支持她,向芋已经精神百倍地打了个响指:“阳光这么好,下午咱俩打麻将去吧?”
  麻将馆不能明面上开,都取名字叫老年活动中心。
  此后两天,向芋和唐予池都泡在老年活动中心,同一群中老年人切磋国粹。
  两天后,向芋精神百倍地去上班。
  她在午休时给靳浮白打了个电话,语气如常:“衬衫你说我穿着更好看,不要了。可你这大衣我真撑不起来,我穿上太大,跟戏袍似的,还是还给你穿吧,不要糟蹋了。”
  靳浮白起初没说话,安静听完,只“嗯”了一声。
  向芋继续说下去:“我给你送到李侈酒店去?还是,你今天来拿?”
  她说这句话时有些忐忑,这真是非常袒露心机的问句。
  如果她足够不想见他,不用打这个电话,无论他在不在酒店,向芋只要把衣服给酒店前台的工作人员,总能交到靳浮白手里。
  她之所以这么问,是在赌,赌靳浮白会来。
  电话那边沉默了将近一分钟,向芋也就很有耐心地等着。
  靳浮白终于开口,声音微沉:“晚上几点下班,我去接你。”
  向芋的语气轻快起来:“5点,我会按时下班的。”
  那天她拎着大衣从公司楼里出来,看见靳浮白那辆黑色的车子停在楼下。
  靳浮白靠在驾驶位里阖着眼,不知道来了多久。
  最近几天都在降温,天气冷得要命,空气里又浮着一层霾,阴沉,显得温度更低。
  人来人往都捂着厚厚的围脖帽子,靳浮白却只穿了一件浅杏色皮衣,里面是休闲款衬衫,开着暖风似乎睡着了。
  对面的商厦挂着的巨幅广告是某品牌的钻戒,这两年在国内火得一塌糊涂。
  向芋还记得这个广告牌刚换上的时候,她在某天下班时盯着看了两眼,靳浮白就凑过来在她耳边问:“怎么,喜欢戒指?改天给你买。”
  因为霾色,路灯的光晕在夜色里都是朦胧的,对面的广告灯牌更像是蒙了一层薄纱。
  这样的光线柔和了靳浮白的面部线条,显得他温柔又容易接近。
  向芋呵着白色的雾气,轻轻敲了一下车窗。
  靳浮白转醒,把车门锁解开。
  她坐进车里,把他那件长外套递过去:“还真是要来那外套,特地穿得这么少,怕我不还给你?”
  靳浮白笑了笑:“上午在广州,办点事。”
  他没说更多,却给她一种错觉,好像他是接到她的电话才特地不远万里从南方飞回来的。
  不远万里啊,真深情。
  为什么他那么深情,却不能一直深情到底?
  向芋系着安全带,随口嘟囔:“总不会是为了我吧。”
  “不然我是为谁。”
  靳浮白只是轻飘飘这么一句,随后开始专心开车。
  他依然贴心,因为天气冷,还特地给向芋开了个座椅加热。
  也依然没问她想去哪,把车子开到一家饭店的停车场里。
  临下车,向芋把他的长款羊绒外套递给靳浮白:“穿这个?”
  靳浮白把皮衣脱掉,穿上大衣。
  天色彻底黑下来,靳浮白和向芋一前一后走在停车场里,出了停车场是一条长桥。
  从远处看去,能看见饭店门口塑了两只石象。
  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风水学上的讲究,石象有三排象牙,看起来有些别致。
  这家店向芋跟着靳浮白来过,奇贵无比,四个菜要1000多块。
  长桥下流水叮咚,漫着稀薄雾气。
  桥侧石柱上的石雕是小狮子,有些仿卢沟桥的意思。
  向芋有些心神不宁,没想好怎么同靳浮白开口告这个白,难道要说,靳浮白我玩不起,我喜欢上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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