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落酒苦笑一下,低头伸手整理着自己的头发,忽然又想起自己还没化妆,急忙描眉画眼,又是一阵忙乱。
魏桢一边稍稍放慢车速迁就她的动作,一边又有点好奇地偷偷看她,只见她挤了点防晒往脸上一抹,隔离霜也同样在手心一搓脸上一抹就好了,随便扑一层散粉,然后飞快地画好眉,又将口红在嘴上随意涂了两下,一抿,结束之后猛地松口气。
魏桢:“……”这就结束啦?
他有点震惊,不是说化妆都要很久的么,怎么她……这么快?
他一边好奇得晕乎乎的,一边将车子在路边停靠,车还没完全停稳,就见桑落酒已经迫不及待地推门冲了出去,跟后面有那啥撵着似的,飞快就不见了人影。
“哎……”魏桢要说的话都没来得及出口,只能看着手边忘记给她的早饭暗自叹气。
“他们人、人呢?”桑落酒冲进中心,对着前台的徐薇就着急问道。
徐薇松了口气,“你可算来了,接待室呢,我去通知他们。”
桑落酒道声谢,匆匆忙忙地往办公室走去,一边走一边伸手将长发绑在脑后。
“桑医生,早上好。”刘老师一行人来到办公室,敲敲门,鱼贯而入,桑落酒一抬头就看见这个故事中的女主角。
鹅蛋脸,柳叶眉,容貌清秀,不算很美,但身材很好,尤其是被蓝色裙子的腰封勾勒出来的柳腰,根本看不出来生育过孩子,难怪兄弟俩都喜欢她,桑落酒有点八卦地想道。
“刘老师好,抱歉,路上堵车,让你们久等了,真不好意思啊。”她起身迎接他们,抱歉道。
刘老师忙说没事,双方寒暄了几句,桑落酒给刘大哥和母子俩取样本,刚取完,就听刘大哥道:“桑医生,我想做个加急的。”
桑落酒微微愣了一下,然后点点头,“好的,加急的话今天下班前就能出结果,你们可以在接待室等,或者在周围逛逛,时间差不多了再过来。”
交代完之后,这一家人就走了,等他们出去,桑落酒才松口气往椅背上一靠,“呼——噗噗——”
刚伸了伸懒腰,就看见徐薇推门进来了,将一个蓝色碎花的便当包往她桌上一放,“喏,给你的。”
“什么东西啊?”桑落酒有点奇怪地问道,没伸手去接。
徐薇笑得八卦兮兮的,“魏先生给你送来的,说是你起晚了,没吃早饭,怎么,你们昨晚住一块儿啊?”
桑落酒眨眨眼睛,啊了声,“肯定是魏阿姨给我准备的,昨晚我姐叫我去魏家吃饭,晚上就睡在那边,结果喝了酒睡得死沉,根本没听见闹钟响,起来都八点多了,不然我至于迟到么。”
徐薇啧了声,在她对面坐下,好奇道:“你不是挺讨厌他的么,怎么还能……一起吃饭?”
“我想通了不行吗?”桑落酒一边说一边打开便当包,从里面拿出两个餐盒,和一个保温杯来,“或者你也可以理解为,我认命了,真的,就算我不认这个命想不通,又能怎么样呢?”
餐盒里装着两个鸡蛋火腿三明治和一笼小笼包,还有一根油条,保温杯里是还冒着烟的热豆浆,一打开就有一股香味钻出来,在办公室里扩散开。
桑落酒急急忙忙又重新盖上盖子,拽着徐薇去休息室吃早饭,一边吃一边吐槽自己,“你看,认命以后还能吃上这么好的早餐,我就该早点认了!”
徐薇拍拍她肩膀,什么也没说,过了一会儿,又八卦起客户来,“到底那个女的是谁的老婆?”
“刘老师的老婆,他哥哥的前女友。”桑落酒应了声。
徐薇瞪大了眼睛,“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那小孩可能是他大哥的?”
桑落酒摇摇头,咬了一口包子,含混着道:“不清楚,他大哥觉得这也不是他的儿子。”
徐薇:“……”这故事真他妈刺激。
桑落酒没说话了,低头认真地吃着早饭,有一说一,魏家的饭菜是真好吃啊,连早餐的小笼包都这么好吃,鲜肉馅团成一团,馅多卤足,咸鲜可口,一口下去,齿颊留香。
徐薇见她见她吃得津津有味,忍不住过来分走一个,吃完后问她:“既然你想通了,那……今晚去喝酒?叫上陆医生他们一起。”
桑落酒拿着筷子的手歪了一下,然后才应了声,“……行啊。”
“太好了,上次我就喝了一杯椰林飘香,甜滋滋的,既有椰奶的味道,又有一点可乐的味道,我到现在都还记得!”徐薇兴奋地介绍道,然后又说,“对了,你上次没尝到对不对,这次一定要试试。”
椰林飘香啊?桑落酒歪了一下头,老实应道:“我昨晚喝过了,今天暂时不想喝这个,大都会很好喝,你到时候可以尝尝。”
徐薇一愣,“……你昨晚?”
“魏桢调的。”桑落酒解释道,“还调了好几种,都很好喝,就是喝多了容易睡得太死,不然我至于迟到么。”
徐薇:“……”谁要关心你迟到的事啊?!
吃完早饭,桑落酒的一天工作总算真正开始了,中午的时候跟郑主任出门去了一趟下面的乡镇,有个案子需要他们帮忙,采完样回来,已经是下午三点。
早上带大哥和妻儿过来做鉴定的刘老师又打电话过来说报告还是明天再来取,告知一声,桑落酒应了声好,没怎么放在心上。
刚坐下,之前带孩子来做鉴定的那位戴着百达翡丽表的男士来取鉴定报告,桑落酒将报告找出来递给他,“赵先生,这是您的鉴定报告。”
对方直接翻到检查结论那一页,看了一眼,面色沉凝如寒潭,桑落酒有点纳闷,她明明记得结果是支持他和孩子之间的亲子关系的啊,怎么会是这个反应?
于是她忍不住开口问道:“赵先生,是对报告有什么疑问吗?”
赵先生摇摇头,没说什么,带着报告就走了。
等到傍晚桑落酒下班,正在前台处打卡然后等陆展学和徐奇下来一起去喝酒的时候,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码,接起来一听,是那位赵先生的。
对方很客气地道:“桑医生,我想明天再做个鉴定,不知道方不方便?”
桑落酒愣了一下,但又不好问为什么,只能点头应道:“当然可以。”
“那就明天见。”说完,他匆匆地挂了电话。
桑落酒觉得有些疑惑,但也没有深想,陆展学跟徐奇已经下楼来了,兴致勃勃地招呼道:“走啊,去喝酒!今晚我……不、是徐哥请客!”
第十八章
傍晚七点左右,还不是酒馆的客流高峰,店里没多少客人,舒缓的音乐在静静流淌,魏桢转一圈整个店,刚回到吧台就听川叔说没盐了。
他愣了一下,问李东:“采购怎么没做好?”
李东忙解释道:“本来还有几袋,打算明天采购的,结果刚才川叔说要做四川泡菜,全给用了,我这就去小卖部买。”
魏桢点了一下头,道:“我去吧,你忙这里,3号桌的客人点了一杯BloodyMary。”
说着他围裙也没解,直接就走出了店门,在旁边的便利店里买了两袋雪花盐,回来的时候刚好看见桑落酒他们几个站在酒馆门口。
两位男士正在讨论:“这书法看起来不错,笔酣墨饱,行云流水,落笔如云烟,请哪个大家来写的吧?”
“我看这灯笼也不错,看看,四大美人栩栩如生,哎这老板是个行家啊看来。”
桑落酒嗯了声,“是不是行家不知道,但是个有钱人。”
徐奇好奇地道:“你怎么知道?老实交代,是不是经常来,连人家的家底都摸清了你想干哈?”
徐薇朝天翻了个白眼,刚要说话,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清嗓子的声音,“咳咳,多谢各位夸奖。”
大家一愣,纷纷转身回过头来看,只见一个穿着黑色衬衣,腰间围着一条黑色围裙的男人站在他们身后,袖子卷起到手肘,手里还拿着两包盐,哭笑不得地看着他们。
陆展学嘶了声,“这不是……”
“魏桢,我姐她弟。”桑落酒飞快地解释道,“你们都见过的,难道他不算有钱人吗?”
陆展学和徐奇顿时面面相觑,徐薇捂着嘴想强忍笑意,结果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趴在桑落酒的肩膀上,压得她身子往一边歪。
“进去吧。”魏桢笑着点点头,看看桑落酒手里的东西,将两包盐放到一边手拿着,然后对她道,“早餐吃完了么,没饿着吧?”
边说边伸手拉开酒馆的黄杨木趟栊,身子往旁边一侧,让客人先进。
徐奇进来后又回头看了一眼,好奇道:“这是趟栊门啊,魏先生这屋子是请专门的设计师来设计,还是对岭南建筑有研究?”
“有位朋友在花城做室内设计,对此略知一二。”魏桢点头笑着应道。
桑落酒闻言也有些好奇,“这门有什么讲究吗?”
“这叫趟栊门,里外总共三道,最外面的叫屏风门,也叫脚门,像两扇窗一样,可以阻隔外面的视线,刚才拉开的是第二道,叫趟栊,拉起来既能防盗又能通风,做趟栊的圆木一定要是单数,不能是双数,最后这道才是真正的大门。”魏桢一边解释,一边扶着门,耐心地给她解释道。
桑落酒咦了声,“为什么?不是好事成双吗?”
魏桢又解释道:“因为花城方言里,双和丧同音,不吉利。”
桑落酒闻言哦了声,伸手摸摸厚重的木趟栊。
听见说话声,李东从里面走出来看看怎么回事,一眼就看见他师父正扶着门满脸骄傲地跟一姑娘说:“制作这套门的黄杨木,是从老家具上拆出来重新打磨雕刻的,你看这里刻的,都是十八学士……”
他愣了一下,然后想起这是谁了,忙上前打招呼道:“桑小姐,晚上好。”
“李东,调酒师。”魏桢笑着转头介绍道。
“还是我师父的徒弟。”李东笑着,从魏桢手上接过两包盐,引着徐薇他们三个先进去,“两位先生看着眼生,不知道怎么称呼?”
魏桢转身将趟栊推开,伸手将屏风门合上,再将趟栊拉上一半,会审对桑落酒道:“饭盒给我罢,今晚想吃什么?”
“……没想过。”桑落酒摇摇头,绕过影壁,抬头看看同事们在哪里,然后朝魏桢客气地笑笑,“不打扰你工作了,我先过去那边。”
魏桢笑着点点头,“想喝什么吃什么就按铃,今天我请客,别客气。”
桑落酒愣了一下,然后笑着连连摇头,“我们说好了徐哥请客的,你这样,我下次都不好意思过来了。”
魏桢听她这么说,又忙道了声歉,“是我考虑不周了,那就……你玩得开心,别拘束。”
徐薇找来的时候,正巧看见这半路认识的兄妹俩正一个赛一个客气地说着客气话,一股子生疏劲,她愣了一下,莫名地觉得有点可惜。
迷离灯光下的年轻男女,男俊女俏的,合该发生点什么故事才对,偏偏这是对冤家,没吵起来就不错了。
“落酒。”她扬起笑脸,上前去挽住桑落酒的手臂,朝魏桢客气地笑了一下,然后去了陆展学他们所在的卡座。
沉醉的卡座都是四人卡座,每个卡座之间用木制海棠花窗隔扇隔开,私密性很好,若是觉得光线暗,旁边墙上的古董壁灯是可以调节亮度的,轻轻一拧,光线就变亮不少,但又不至于影响到旁边的客人。
桑落酒坐下来的时候,徐奇正在跟酒保阿文点餐,等他点完,阿文笑着问她:“桑小姐要吃点什么?”
“加个小吃拼盘吧,酒……先给我一杯大吉利,谢谢。”她看看酒食单,笑着应道。
大家各自点好自己想要的酒,然后围在一起低声聊天,徐奇问桑落酒:“这魏先生不是魏家的少爷么,怎么在这儿开酒馆啊,不用继承家业?”
“据说是他自己不愿意进公司上班,从小就对葡萄酒感兴趣,留学回来之后就在京淮酒店当侍酒师,现在是酒店的副总,这里……”桑落酒伸手拨了一下灯绳,“是他的私人产业。”
“这儿,私人产业?”徐奇手指戳戳桌面,有些吃惊地看着她,满眼不可思议,“这可是民国时期的老房子,他买下来的?”
桑落酒点点头,陆展学看了她一眼,有些不确定地道:“这栋楼我记得……是不是前房主没有后代,这栋楼被一个神秘买家买走,价值近亿,分别捐给了几所高校和几个基金会?”
桑落酒愣了一下,然后又点点头,“……师哥你知道啊?”
陆展学有些唏嘘,“原来那个神秘买家就是魏桢啊……前年有个实习生叫杨超,他跟我说过一件事儿,他家里本来条件不好,大二的时候又碰上父亲癌症,更是雪上加霜,他打算退学的时候辅导员帮他申请了学校的绍学雍助学金,这才渡过了难关,这个绍学雍……好像就是这栋楼的前主人?”
桑落酒愣了一下,之前那些都是她从桑萝那里听来的,听到的时候她只觉得很惊讶,惊讶于魏桢买下这栋房子的勇气和魄力。
但是并不知道他的房子是怎么来的,也没想过那笔钱从魏家流出后又去了哪里,所以并不知道后面的故事。
正在他们几个感慨万千的时候,阿文送东西过来了,是他们点的酒,除了桑落酒的大吉利和徐薇的大都会,还有两杯月黑风高。
“落酒你挑的这杯Daiquiri,据说海明威在古巴的时候,每天都要喝上一杯。”徐奇这时笑着抬抬下巴,讲起典故来。
桑落酒刚要应声,就听见魏桢的声音传了过来,“海明威版本的Daiquiri要去糖,还要加双份朗姆酒,徐医生要不要试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