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桢没办法,只好将杯子伸过去,让她就着自己的手喝一口,“喜欢我再给你调。”
桑落酒果然不喜欢,因为茴香烈酒的味道过于馥郁刺激,掩盖了鸡尾酒中其他成分的香味和口感,她并不喜欢,喝了一口就没兴趣了。
不过她却愿意喝韩国烧酒,魏桢便用烧酒和树莓利口酒、金酒一起调了一杯首尔日出,然后跟她说喝完了赶紧回去睡觉。
她刚想吐槽他自己是夜猫子作息反而要求别人老年人作息,还没说就听见有客人点了酒,说要一杯晓晨之饮,她低头在酒单上搜寻这杯酒的名字,然后看到酒名后面的注释,说明是用茴香酒和君度、白色朗姆酒、可可香甜酒一起调配的。
她觉得不好喝的味道,总有人会喜欢。
就像啤酒很喜欢吃鸡胸肉配青口,她觉得有点腥,啤酒却吃得很欢,每天丰盛的宵夜足以让它原谅妈妈每天都这么晚回来。
吃饱宵夜之后,小家伙躺在沙发上露出圆滚滚的柔软肚皮,桑落酒一边跟它说话一边看电视上的夜间新闻重播,然后又换到本地一档讲家长里短的节目《人之常情》。
这一期讲的是一个女孩子从小被养父母收养,但养父母对她很差,基本是当她佣人来使唤,小的时候不知道自己是被收养的,以为是父母重男轻女,后来有了妹妹,父母对妹妹也很好,她也以为是父母疼爱小的孩子,后来才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于是决心要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遂求助于电视台。
等看到女孩回归亲生家庭,故事走到了尾声,桑落酒就开始犯困,关掉电视抱着猫就回卧室去。
啤酒中途想跑,但挣扎了几下没成功,也就放弃了。
算了算了,就陪她睡叭。
“呼——呼——”呼噜声一下又一下,很快就到了天亮。
转天桑落酒去上班,既然打算月底休年假,就需要提前报备,结果却听说徐奇也是月底最后一周休,建议她错开时间,因为暑假期间是中心的业务高峰期,很多人会趁孩子放暑假的时候带过来做鉴定,一下少两个人其他同事负担会有点重,于是便选了八月的第一周。
从行政办公室出来,前台打电话过来问她有没有空,有客户要上来。
等来的是一个样貌普通的男人,怀里还抱着一个孩子,孩子看起来两三岁了,虎头虎脑的,正是最可爱的时候。
桑落酒接待了他,然后问他需要办理什么业务,他说是要做亲子鉴定给孩子上户口,“我跟孩子的妈妈早就结婚了,结果现在要去领证她不愿意,回娘家去了,我想给小孩上个户口,派出所的告诉我要来做亲子鉴定。”
桑落酒知道他说的结婚是摆了酒全村亲戚朋友都认这是他媳妇的那种,但也还是忍不住愣了一下,“你们摆酒之后这么多年,连孩子都生了,怎么一直没领证?”
“我们结婚的时候他妈才十八岁,还没到法定婚龄,但已经成年了。”他解释道,“当时说好了等她年龄到了就结婚,结果她又不愿意了。”
说完他有点无奈地摇摇头,“总不能小孩一直不上户口吧。”
原来是这样,至于为什么女方这么早就跟他在一起,现在又为什么不愿意跟他领证,这种事桑落酒是不会继续问的,只是按照流程办好手续,叫了陆展学过来一起采样,这是要做司法鉴定的。
没几天,结果出来了,排除了父子关系。
男人当场就惊呆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问了桑落酒很多问题,比如排除是什么意思,会不会是搞错了之类的,得到她的回答后又愣了很久,回过神之后看着孩子的眼神十分复杂。
既爱又恨,其中恨的成分更多一点。也是,忽然间发现自己疼爱的孩子不是自己亲生的,这个事实太让人难以接受了。
她跟魏桢说的时候,还感慨道:“恐怕回去之后,这个孩子就要被他还给孩子亲妈了。”
魏桢听完也没在意,觉得这是在正常不过的操作,毕竟不是亲生的。
此时他们俩都没想到,在不久后,这个客户就将和他的妻子一起登上《人之常情》节目,在全国观众面前上演一出小说都不敢那么写的狗血后续。
而且这期节目的名字,就叫做《做完亲子鉴定之后》。
作者有话要说: 魏太太:你说别人就说别人,说我做什么,我网购花你的钱了?
阿鲤:其实他是想挨打,真的。
魏太太:马上就来打!
魏桢:????感谢在2021-02-2419:06:00~2021-02-2519:41: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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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时过得飞快,眨眼就到了月底,桑萝和陶东岩已经将酿制桑落酒要用的酒曲从曲房中移出,放进容器中贮存,静置三个月,等其中对酿酒不利的生酸杂菌消亡,才可开始酿酒。
他们回了容城,在桑落酒休年假回去的前一天,带回来不少东西,其中好几箱是水果。
芒果、龙眼、香蕉、西瓜、桃子,有些是家里种的,有些是买的,装了满满几大箱,魏太太看了直咂舌,“怎么装这么多回来,家里还有没有了?你们也真是……回去活没干多少,土匪进村哟……”
她一面吐槽女儿女婿,一面抱着两个大西瓜往回走,搭在肩膀上的披肩往下滑,她抬抬胳膊没能拉上来,就这样拖着继续走。
桑萝连忙上前帮她拉起披肩,好笑的应了句:“我说不要这么多来着,差点叫老太太骂一顿。”
又说叫桑落酒家来拿些回去,刚说完,就听魏太太道:“魏桢说要跟阿鲤去青云镇看酿酒师傅做酒药,明天就去,要住好几天呢,阿鲤刚好休年假。”
桑萝闻言愣了一下,“……魏桢也去?”
魏太太点头应是,“他感兴趣这个嘛,随便他了,反正不是去做不正经的事。”
一边说一边招呼桂嫂洗水果,又说要去给桑落酒打电话,结果桑落酒的电话不是占线就是没人接听,她又只能打电话给魏桢,交代他晚上下班和桑落酒一起回来吃饭。
桑萝觉得这事怪怪的,说不上原因,就是种感觉。
因为没有任何证据,所以她只好将这个念头压在心底,并且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桑落酒的一天异常忙碌。
自从暑假开始之后,中心的业务量就比平时多了很多,究其原因是因为这段时间很多对孩子是否亲生心存疑虑的家长可以借着带孩子出来旅游的幌子来现场做鉴定,她粗略地统计了一下,这一周下来,包括同事走流程最后经她手在内的委托,大约是三百件出头,也就是平均每天大约六十件,这个数量不算突出,但也比往年要多一点。
“国庆和年后来做鉴定的也很多。”下班之后跟魏桢一起去魏家的路上,她一边喝水一边道,“国庆期间和春节前后结婚的人多,有的人婚前跟别人来个分手炮,没做好措施,哦豁,怀孕了,节后就要来做产前亲子鉴定,确定孩子亲爹是谁,我们可不就生意兴隆了么。”
说完她无奈地笑了一下,“有时候看多了,我都会有点疑问,这个社会已经这样了吗?背叛和狗血真的这么多吗?难道人们对待婚姻已经不需要忠诚了吗?”
“但没办法,我们见到的就是这么多,就像妇产科医生每天都会遇到很多做人流和看不孕的病人。回归到现实,我们依然清楚对婚姻忠诚的人占大部分,也很多人会在婚后很快就怀孕,然后期待新生命的到来。”
魏桢笑了一下,换个话题,问道:“淡季的时候你们委托量少,收入怎么办?”
“我们中心还有很多其他业务啊,心理咨询、基因身份证制作、基因图谱绘制之类,亲子鉴定只是业务之一,委托量少到问题不大。”她解释道,然后塞了一颗奶油话梅进嘴里,“多才累人呢,你都不知道我们心理压力有多大。”
魏桢愣了一下,问为什么,她点点头,“这几百件委托里,有几十件是排除的,也就是说有几十个家庭从我这里出去后,极大可能会闹会解散,嗯,我们是婚姻和家庭的刽子手。”
说完自嘲地笑笑。
话梅的甜味在口腔里来回滚动,过了一会儿,她将话梅含在一边,脸颊上突起一个小包包来,诶了声。
“你知道么,我今天遇到个有点特殊的客户。”
魏桢闻言扭头去看她,就见她眉头都皱了起来,神色间尽是感慨和不忍,便问道:“是什么样的?”
她歪着头整理了一下语句,然后问他:“你有没有遇到一种情况,有些人逗小孩或者回答孩我是哪里来的这个问题时,会喜欢说你是捡来的?”
魏桢点点头,“这种很常见,还有家里有了小的,就逗大的说有弟弟妹妹了爸爸妈妈不喜欢你了,这种说法十分……”
他一时间没想到文雅一点的骂人话,便停了下来。
桑落酒嗯了声,“早上的时候,我办公室来了一家子人,男女老少五六口人,祖孙三代……”
预约的是年轻的大孙子,说要给爸爸和爷爷做亲子鉴定。
桑落酒当时很疑惑,问了句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要做司法鉴定还是个人隐私鉴定,对方说只要能让爸爸知道他是不是爷爷亲生的就行,神色颇有点无奈和心疼。
于是桑落酒为他们办理个人隐私鉴定的委托手续,取样时才知道要给爸爸和爷爷做亲子鉴定的原因,竟然是因为小时候同村那些嘴碎的大人开玩笑时说的那句“你是捡来的”。
“那都是他们开玩笑的,你是不是我亲生的我还能不知道么!”老先生很无奈,看着自己倔强的儿子,根本想不起来说过这话的到底都有谁,只是很肯定儿子肯定是亲生的。
并且有点生气,“你这样是怀疑你妈你知道么,幸亏她早就去了,不然看见你做这事儿她立时就能气死!”
但是不管怎么说,因为这样的话,儿子到底是留下了心病,家里还有弟弟妹妹,“我有时候看到爹娘给老二老三分地瓜多了一块,都忍不住想是不是因为我是捡来的……我很难过,想跑,想去找我亲爹娘,但我又觉得我不能这么没良心,你们养大我,宁愿自己饿着也要让我吃饱穿暖让我去上学,我得孝敬你们……”
就这样在反复折磨下长大,走出村庄,到城市来当学徒做生意,渐渐日子好过起来,可是他心里的那个疑问还是会在夜深人静时折磨他。
但是以前没有亲子鉴定这门技术,就算后来有了,也不好意思来做,毕竟这种事不管结果出来是真是假,都会遭人议论,加上还要说服老父亲,就更难了。
最后还是儿女知道了他的心病后决定带他和爷爷一起来做鉴定,爷爷其实不大愿意,但也希望儿子能解开心结,于是最后还是答应了。
为了不被外人知晓议论,经过查阅资料和比较资质后,他们选择了中天,假托暑期出门旅游之名,从外地来容城做鉴定,今天是一下飞机就直奔中心来了,要求做加急鉴定。
魏桢听完原委,先是叹口气,然后问道:“结果怎么样?”
“当然是亲生的啦。”桑落酒应道,想起结果出来之后得知自己是父母亲生的老先生哭得不能自已的模样,忍不住叹气,“总算是踏实了,这下能在容城好好旅游了。”
老话说“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常常是说话的人自认为是开玩笑,却有可能给孩子留下长达一生的心理阴影。
“所以说我最讨厌这样逗孩子的,什么有了弟弟妹妹爸爸妈妈就不喜欢你了,乱七八糟!”桑落酒哼声道,“你让她不要这么说,她还说你上纲上线小题大做,恶心死了!”
气咻咻的样子很像过来人,魏桢想到她以前是跟桑萝一起长大的,便问道:“以前有人这么说过你和姐姐?”
“是啊,你都不知道他们多讨厌!”桑落酒闻言立刻点头,恨声道,“比如说我妈炸五个鸡腿,给姐姐三个,给我两个,因为她大就会吃得多一点啊,他们看见了就会说哎呀你们家更喜欢姐姐哦,谁叫你不是儿子呢,要是儿子的话……吧啦吧啦……”
“全部都是胡说八道!”
说完她生气地拍了一下放在腿上的攒盒,差点盒子里的果脯给拍洒出来,又惊呼一声,忙弯腰捡起一块猕猴桃干,满脸可惜地扔进小垃圾桶。
“都过去了。”魏桢哭笑不得地安慰道,“他们就是嫉妒你们,你要是生气了,他们才如意呢。”
这世上从来不缺嘴贱又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生活中最大的乐趣就是看别人过得不如自己,典型的我不好过谁都别想好过心态。
桑落酒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就是想起来有点不痛快罢了,幸好魏桢立刻同她说起旁的事,问她酒药是怎么做的,将她的注意力引开了。
她数着手指头如数家珍地应道:“就是……大米粉先配料、接种,然后加辣蓼草磨成的粉和曲母,制胚,再加细米粉和曲母,裹粉完了做成一个个圆形的酒药胚,送进去曲房培养,五天后出房烘干或者晒干,收起来备用,等到九月份的时候做麦曲,然后是霜降做酒母,立冬就开始酿酒啦。”
魏桢一边开车一边听,听完了就问她:“辣蓼草是什么东西?曲母是什么?”
“曲母是上一次做酒药留下来的一小部分酒药种,辣蓼草……”她呃了声,摸摸鼻子,“就是一种植物,绿色的。”
魏桢:“……”
见他无语,她立刻就补充道:“你到时候自己去看就知道了,真的就是一种草,茎是紫红紫红的。”
一路说着话,就回到了魏家,下车的时候魏桢习惯性的想要去拉她的手,被她一甩开去,还瞪了一眼,往旁边走了两步。
恰好就被出来迎接他们的桑萝见到了,她愣了一下,随即叹口气,上来就问:“你们又闹别扭了?”
就这样魏桢还跟她一起回青云镇,是准备背着人悄悄去约架?
碰上她担忧的目光,俩人都有些羞愧,并且十分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