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农家子状元郎19
“慧娘, 你亲自到沈府接那丫……苦儿回府。”不是直接送进惠王府,而是接回府认亲,再叫那丫鬟有些不合适, 张尚书思索良久, 想起那丫鬟的名字, 名字一听就卑贱的很, 他眉头紧拧嘱咐夫人, 就要到书房处理公务, 瞥见张琼玉虽然神色不安, 却冷静自持,张尚书慈爱揉了揉张琼玉的发咎,越过她走远了。
张琼玉肩膀微塌, 不动声色松了一口气。
“娘, 苦儿妹妹流落在外, 吃了不少苦,认回既送她到尼姑庵, 让她六根清净, 过着清苦的日子,苦儿妹妹的一生未免太悲苦了。”
母亲之所以同意送贱婢到惠王府伺候惠王世子,只因为惠王妃看在父亲的面子上, 约束惠王世子,贱婢在那里照样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 可是皇上横插一脚,贱婢清贫孤惨度过一生,母亲会忍心吗?到最后会不会改变主意送她常伴青灯古佛?
张琼玉不敢赌。
她要亲手掐断所有可能性。
张琼玉睑眸,遮去那幽深晦暗的眸子,美如蝶翼的睫毛优雅扇动, 皎洁的面颊如秋月,就连那唇瓣也美好极了,湿湿的,像那清晨迎接露水的嫣红花瓣,看着让人心里漏掉一个节拍。
“女儿、前九年女儿作为张府唯一的女孩儿,独享爹娘的疼爱,幸福死了,”张琼玉傲娇仰着下巴,故作洒脱,不羁挥了挥手,“娘,幸福到了顶端,就要走下坡路,往后指不定多难熬,还不如自个儿有自知之明,代替苦儿妹妹吃斋念佛,替爹娘、兄长们祈福,让苦儿妹妹也享受几年爹娘的疼爱。”
小小年纪,还未张开,琼玉就美的让人心动。
而且琼玉既有世家女子稳重端庄贤淑,又极具灵性,比那些刻板的大家闺秀讨男子欢心。
再想想那丫鬟,长的像她,还比她美上三分,但这份美十分妖.娆勾人,像主母用来固宠的陪嫁丫鬟,也像下属送给上峰的寻乐的女子,上不了台面,哪个男子愿意娶这样的女子做正妻?
那份由骨肉扯出的两分怜爱,瞬间被张尚书夫人丢弃,她的视线落在张琼玉身上,又是气恼又是心疼戳张琼玉脑门:
“你妹妹不知天高地厚招惹惠王世子,惹出一大堆麻烦,让她自个儿收拾,你不要管她。”说罢,张尚书夫人收回手,张罗到沈府接人。
张琼玉勾了勾唇角,转身回自己的院子。
琼玉走了,没有继续在她耳畔说混账话,张尚书夫人轻笑摇头,乘坐华丽的马车到沈府。
一袭水红色罗裙裹住那丫鬟妖.娆的身躯,几颗拇指大小的红色宝石影影绰绰藏在发髻里,灵动又妖艳。
张尚书夫人秀眉紧蹙在一起,目光凌厉落在那丫鬟身上。
玉明乐什么意思?
她派了一波又一波人接那丫鬟,玉明乐蛊.惑那丫鬟不认她。
给丫鬟穿主子穿的衣服,戴价值不菲的宝石,丫鬟不像丫鬟,主子不像主子。
难不承玉明乐扣留丫鬟,把丫鬟培养成忠心的通房吗?主仆两人共同服侍沈昶青,揽住沈昶青的心。
怒火烧红了张尚书夫人的眼睛,她粗鲁扯着苦儿的衣服:“沈府欺人太甚,走,跟娘回家,我们不做那什么通房丫鬟。”
一个踉跄,苦儿往前冲了几步,堪堪稳住身体,就被张尚书夫人拽着出府。
苦儿握住张尚书夫人的手腕,往上一挥,成功解救了自己的衣服,她撒手,麻溜蹿到玉明乐身后,水汪汪的眼睛扑闪扑闪,瞅着玉明乐:“姐姐,我爹是猎户,我娘是可怜女子。”
玉明乐笑脸相迎,对方却拿通房丫鬟膈应她,当下,玉明乐冷了脸,捏了捏苦儿肉绵绵的手,心情好了,她明眸善睐,唇角微微上扬:“我到底只是你的干姐姐,无权干涉你的人生,倘若你做了决定,坚信你和张夫人恰巧长的相似,你二人并未有任何关系,姐姐支持你。”
苦儿脸上笑出了一朵花,欢欢喜喜点头,姐姐真好,姐夫也好,不图她什么,把她当做真正的亲人对待,她要是舍弃姐姐、姐夫,选择眼前的妇人,眼瞎的不能再瞎了。
两人亲亲蜜蜜腻歪,张尚书夫人扭曲着脸站在两人对面:“娘十月怀胎九死一生生下你,你却认一个腌臜的女人当娘,把娘放在什么位置,你知不知到你这样做,寒了娘的心,剜了娘的心。”
“那你去找张琼玉暖你的心,填补你被剜的心。”苦儿皱了皱鼻子,才忍住翻白眼。
“你……”玉凤俯在张尚书夫人耳旁嘀咕几句,张尚书夫人勉强收起凌厉的气势,一汪清澈的水珠瞬间填满张尚书夫人的眼眶,苦儿缩了缩脖子,扭头躲在玉明乐背后。
“唰唰——”两行清泪砸在绣花鞋面上,片刻功夫濡湿了鞋面:“苦儿,别跟娘置气,跟娘回家好吗?”
“苦儿小姐,夫人听到你的消息,就病倒了,大夫刚允许夫人下床,夫人迫不及待接你回府,你就可怜夫人一腔母爱,跟夫人回府,奴婢求你了。”玉凤哽咽说。
苦儿把玩手指,就是不露头不出声,玉明乐将主仆二人的神色看在眼里,心里吐槽世家养出来的嫡女就这副鬼样子,竟有脸把商女如何不好挂在嘴巴,太没自知之明,而且脸皮不是一般的厚。
主仆二人在那里尽情演绎苦情戏,奈何苦儿不看,玉明乐倒是看了,却一门心思吐槽二人,并没有被二人的言语打动。
张尚书夫人:“……”
她一个大世家的嫡小姐,跟一个粗糙掉进钱眼子里的刁妇浪费唇舌,找虐吗?
索性张尚书夫人很快调整好心情,不跟二人瞎墨迹,朝她带来的护院使眼色,护院领命,一挥手,将沈府的下人推到一旁,上前捉苦儿。
“师母,你在这里正好,甘之有事想拜托师母。”
沈昶青忽然回府,张府护院收敛张狂,不敢强行带走苦儿,张尚书夫人眼珠子往右转动,示意护院赶紧带上丫鬟回府,护院硬着头皮上前,沈昶青又说。
“刘郢善大人在西南做通判,甘之想请师母修书一封,希望刘郢善大人配合甘之开凿西南到河通这条线的运河。”
“什么?”她父亲在山东做巡检史,怎么可能到西南做小小的通判。
沈昶青不去管她,拢起眉头,自说自话:“穷山恶水出刁民,西南一带印证了这句话,那里以寨子为主,族长比官地位高,权利大,想请动那里的百姓开凿运河,难,难呐,就是不知道刘郢善大人能不能震慑住那群百姓?”
“沈大人,你找错人了,我父亲在山东做巡检史。”堂姐的父亲作为族长,官压父亲两级,在山东,没有一个人能撼动大伯的地位,大伯不可能眼睁睁看着父亲到穷山恶水做官,故而张尚书夫人冷静下来,冷声打断沈昶青胡说八道。
“甘之与昇王在御书房问皇上讨了上京大运河一带官员的名字,上面誊写官员的祖籍地及职位变动,明确写了刘郢善大人上一个官职山东巡检史,现任官职西南通判,难道是徐明昌大人写错了?”沈昶青思索片刻,急忙转身出府,吩咐马夫到徐府。
沈昶青那样子不像胡诌骗她,张尚书夫人心头一怔,匆忙带领下人离开,她吩咐马夫到承恩侯府,走了一半,她又吩咐马夫掉头回府。
回到府里,她马不停蹄找奶嬷嬷,隐秘吩咐奶嬷嬷动用父亲打通的通道,父亲一直瞒着其他几房人,就她与两位嫡亲兄长几父亲的心腹知道,为了避免堂姐发现这件事,导致大伯对父亲心存疙瘩,她一直没用这个通道。
如今,她没有收到父亲传来的任何消息,沈昶青的话让她心头一震,她顾不了那么多。
张尚书夫人不安等奶嬷嬷。
两个时辰后,奶嬷嬷拿着几封落上灰层的信回来。
张尚书夫人夺过来,颤颤巍巍打开信……信纸飘落到地上。
大伯伙同庶出叔伯给一母同胞的兄弟下陷阱,将人排挤到吃人的地方。
父亲举家南迁,大哥途中染上风寒,去了!!!
两个聪慧过人的侄子到西南和刁民发生口角,被刁民一刀砍死。
……
张尚书夫人眼前一黑,晕了过去,奶嬷嬷不敢声张,掐住张尚书夫人的人中,张尚书夫人缓缓睁开眼睛,像入了魔障一样:“父亲是大伯的嫡亲兄弟啊,大伯怎能这样对待父亲,不行,备马车,我去找堂姐。”
“夫人,老太爷一封信,一式三份,一起发到京城,隔几天便发一封信,发了这么多信,一封也没到你手里,难道你就没怀疑有人从中作梗,不希望你看到信吗?”奶嬷嬷拉住张尚书夫人。
张尚书夫人瞳仁猛地一怔,失魂跌坐在椅子上。
既然大伯做的这么绝情,就不怕她知道,也就没有必要浪费人手拦截信,那么只剩下京城这位有事求她帮忙,最不希望她得知父亲的情况,故而派人拦父亲写给她的信。
堂姐!
张尚书夫人气的浑身发抖。
找夫君,求夫君从中周旋,救父亲出那个鬼地方。
张尚书以为夫人接那丫鬟回府了,没想到夫人不仅没接回丫鬟,还从沈昶青那里得知老泰山被山东刘氏抛弃,张尚书立刻变了另一副面孔,重新审视这个自以为聪明,却被承恩侯夫人耍的团团转的女人,越看越让他恼恨:
“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还不快点接苦儿回府,我去打听茂儿的消息。”
张茂,是两人嫡幼子,前段时间被张尚书送到山东做官,儿子上任许久,却没传来消息。
张尚书只当幼子年轻,忘了写信送回来报平安。
如今一想,即便幼子如何顽劣,也总会抽时间写一封信寄给他。
中间一定出了他不知道的事。
张尚书脸色异常难看推开夫人,张尚书夫人愣了半晌,捂住一颗抽疼的心,扑到桌子上大口喘气,茂儿,她的茂儿离开京城,她就没收到过茂儿的消息。
“不会的,茂儿与茂儿媳妇好好的,一定好好的。”她神神叨叨念叨,被玉凤搀扶到沈府,前言不搭后语,像得了失心疯一样站在苦儿面前,“苦儿,跟娘回家,算娘求你了,成吗?”
苦儿果断摇头,躲进玉明乐给她划分的院子里,不愿见张尚书夫人。
张尚书夫人站在院子外边说尽好话,拿下跪给苦儿磕头威胁苦儿,苦儿依旧没有出面,当然,下跪、磕头,都是张尚书夫人随便说说,不可能真的折辱自己。
那道霞光隐藏在黑夜背后,夜晚统领大地。
张尚书夫人口干舌燥,力竭身体发虚,被下人抬着回府。
第86章 农家子状元郎20
思芗惟妙惟肖表演张尚书夫人哭怜哀怆, 走的时候,眼神有愤怒,亦有害怕。
张尚书夫人的行为和她的认知出现了偏差, 有些别扭。
然而玉明乐想不出哪个地方别扭, 就把别扭归到她目睹眼高于顶的世家夫人落入凡尘, 爽到了, 这么一想, 她真的被爽到了, 她大手一挥, 赏思芗一盘翡翠芹香虾饺皇。
“多谢夫人。”思芗馋的咽了口口水,欢欢乐乐到厨房讨她的赏赐。
沈昶青撞到这一幕,摇头轻笑, 玉明乐像一位仕女坐在那儿, 可笑声不减反增, 玉明乐到底还是忍不住微微抽了抽眼角,她对不起孙来两位嬷嬷, 教导她这么久, 她依旧做不到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悦姐儿得知婶娘毒杀她,时常望月流泪,太医让我们劝导她, 保持心情愉悦,我去劝了, 她求我救婶娘、沈拾出狱。”玉明乐找话题打断沈昶青笑声。
沈昶青唔了一声:“你跟她说,婶娘得罪了承恩侯府、张府,间接得罪了惠王府,能侥幸捡回一条命,已是万幸, 若不知足,免她流放,我敢肯定婶娘死的悄无声息。
至于二弟,我已经打点好了,婶娘流放那天,我派人到牢房角门接他。”
眼前的男人穷驴技穷了,看样子房氏摆脱不了流放的命运,玉明乐在心里冷笑,面上却担忧安慰他几句,劝他看开点,沈昶青脸上清楚写着他定会好好活着,争取在朝堂之上占有一席之地,流放地区的官员看在他的面子上,多少照顾婶娘,婶娘能看到他及他们的孩子出息,定会欣慰。
看到孩子?
房氏真能活,同样真遭罪。
玉明乐狐疑看着男人,确定他不是报复房氏,真的希望房氏长命百岁。
这份孺慕,这份孝心,对于摆脱不了流放的房氏来说,太糟心了。
想到房氏在往后的数年里生不如死,玉明乐胃口大开,比平时多吃了两碗胭脂粥。
两人洗漱一番,躺在床上,玉明乐撇头盯着帷帐,眼皮一睁一合,思绪断断续续,横亘在两人之间的房氏被挪到蛮夷之地,她是否还坚持和离……
身旁的人呼吸逐渐平缓,沈昶青扭头,那削薄的背落入他的瞳仁中,沈昶青失声低笑,扶着她的肩膀将她摆正,肩比肩,万缕青丝交缠。
*
次日早朝,胜贤帝当着诸位大臣的面勒令昇王、沈昶青回去准备三日,立刻启程前往上京大运河最南端主持开凿大运河。
户部大臣哭穷,拨不下来款,胜贤帝沉吟片刻,说起开通上京大运河,商人使用河道比官府使用河道频繁,约等于河道为商人修建的,修建运河花费的钱财,理应全国商人集资。
“但凡商户,每户每月向朝廷上交一百石粮食,或五十石粮食十两纹银,直至大运河通航为止,此事交给理王、惠王、户部一同督办。”
胜贤帝这番话,像一把巨大的锤子一锤一锤砸在大臣心上,即使吐血,也咬紧牙关往肚子里咽,不敢有任何异议。三朝元老晃着年迈的身躯,向前两步,跪地叩头,好言说道:“老臣恳请皇上收回成命,再行商议。”
“王老,年纪这么大了,何不安心颐养天年,留给后辈施展才华的机会。”尽管胜贤帝恼怒王太师仗着他年幼,辅佐他治理朝政有功,处处跟他唱反调,好彰显自己多能耐,但是他表面上还是念着王太师是他的老师,给予王太师尊重,没明面上撂王太师的脸。
满头银丝的老者趴在地上,拳头攥紧了又松开,声线不稳:“老、老臣年迈,不能、不能辅佐皇上,恳请皇上准了老臣告——老还乡。”
“准了。”胜贤帝含笑点头。
有一耿直的言官谏言商户有大有小,小的商户每月纯收益一两银子,很显然,皇上对商户征收的粮食、银子不合理,求皇上即便不收回命令,那就按商户的规模征收粮食、银子,胜贤帝大怒,当众怒骂贫寒出生的言官不忠,和商户沆瀣一气,革去言官官职,打入天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