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昶青知道玛丽女士最终会答应他的请求,至于惠子小姐,张蔡李王在生意场上纵横多年,早已修成了千年狐狸,他们识不破惠子小姐的把戏?他看未必。
这天以后,沈昶青再也没和玛丽女士碰面,惠子小姐、中野浩二等人彻底从他视线中消失,张蔡李王经常到洋行催贷款的事,被威廉用各种借口推后。
威廉的脾气愈发不好,经常为了一点小事大发雷霆。
这天,威廉眉眼含笑到洋行,敲两下门,进来给沈昶青一个热烈的拥抱:“张善仁四人的贷款程序走完了,你签上名,在这里盖章。”
威廉翻到需要签名盖章的页面,沈昶青拿起来准备仔细浏览一遍,威廉按住合同,虽然他在笑,但是能感受到他不满沈昶青不信任他:“我跟了一个多月,比你重视,不会出现差错,你不信任我?”
第102章 民国银行家8
沈昶青和威廉对视几秒, 威廉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沈昶青扒开笔帽签下名字,从笔筒里掏出钥匙打开抽屉, 拿出公章盖在名字上。
威廉翻到哪页,沈昶青在哪页签名盖章。
“我跟上面疏通了关系, 贷款很快下来, 一个月内机器送到他们手中。”威廉将合同装进档案袋里,匆匆离去。
威廉亲自将材料递交到上面,回来之后逢人就笑,经常组局邀请大家到舞厅、咖啡厅。
沈昶青很少拒绝, 经常与这些人同出同进,结交到许多洋人和新派人士,根据与他们交流情况,有选择问他们是否到洋行存款。
“让他一直坐在那个位置上,你们洋人真大度。”以前惠子小姐给人感觉是一个温柔没有脾气的女士,现在她依旧是,但是她的眼神中多了一丝阴暗, 她自己没有察觉到,旁人也很难看出来。
边海市四大富商的资产即将被他们吞下, 剩下来的小虾米翻不出浪花, 他们帝国图谋是的事很快就要实现, 威廉的心情好的不能再好。
惠子小姐突然出现, 威廉当即四下查看, 舞厅里都是一些洋人或者新派人士,虽然是安全的,但是他还是小心谨慎拉着惠子小姐闪入角落里,甩掉惠子小姐, 捏住惠子小姐的下巴,说:
“你疯了,不好好伺候那群老家伙,跑到这里干嘛!”
这个国家的男人就是迂腐,但凡女人单独约见男士,就认为他们有不正当关系,这个女人既然知道四个老家伙迂腐,还私下里见他,想惹出不必要的麻烦吗?
“都是贪图女色的老色鬼罢了,值得你小心翼翼嘛。”惠子小姐呼吸急促,又嫩又软的手臂环住威廉,送上粉唇。
“滚回去好好伺候他们。”威廉的手移到惠子小姐的脖子上,拎起来甩到一边,抽出手帕擦拭碰过惠子小姐的手,将手帕丢到惠子小姐身上,一脸阴郁离开。
女人脸扭曲狰狞,她不甘心,不甘心她的作用就是踏遍全国各地,勾引富商签订贷款合同,她背后的利益集团坐等收割资产。
所以她打算傍上一个拥有贵族血统的洋人,利用洋人的地位帮助她摆脱目前遭遇的困境。
可是这群洋人要不然睡了她,穿上裤子不认账,要不然像威廉一样,随意践踏她的尊严。
惠子小姐恨洋人不识抬举,但她从未怨恨天皇陛下,也不痛恨将军阁下。
威廉与一名法国女士步入舞池,惠子小姐躲躲闪闪离开,沈昶青收回视线。
啧,两人不是盟友吗?怎么看着惠子小姐的地位骤降到底部。
沈昶青忽然一笑,套上外套,拎起公文包:“家中媳妇管的严,八点半之前必须回家。”
与他交好的几人勾肩搭背大笑,笑话他夫纲不正。
沈昶青笑了笑,快速离开这里。
回到家中,沈昶青瘫在沙发上,李妈放下抹布,走到沈昶青跟前:“少爷,老爷下定决定送你到庄子里改造,老夫人让我提醒你这几天千万别落单,当心被老爷的人逮到。”
你说少爷是真是的,干嘛没事找事挑拨各家小姐少爷们折腾各自爹娘,他们爹娘忍无可忍,集体跑到老爷那里告状,非要老爷给他们一个交代。
唉,老爷命苦哇,自己也被巧巧小姐折腾的身心疲惫,又被那群人找上门讨要说法,气的直骂少爷是小孽障,咬牙切齿筹谋如何教训少爷,还不许老夫人暗地里给少爷打掩护,看来老爷铁了心收拾少爷。
“哎呦。”沈昶青突然站起来,拿起外套拎着包出门。
“诶,少爷!?”少爷到底有没有听进去她说的话。
李妈追出去的时候,沈昶青已经开车走远了。
沈昶青出示出入证,很容易出了城,开了三个小时的车,到达安置林思哲住的地方。
力强丢掉捕鱼工具,激动跑过来:“少爷,您终于来了。”他快饿死了~
“嗯,这是二十天的食物。”沈昶青没好意思说要不是李妈提到‘老爹把他丢到庄子里改造’,他真的忘了送补给这回事。
力强伸头看,狂咽口水,迫不及待把食物搬下来。
“那小子怎么样?”沈昶青背对着力强,乌黑的眸子里晃荡着河面上的月光。
“还行,知道吃饭,脸上涨了一点肉,偶尔想吸食鸦片。”思哲少爷被毒瘾折磨的瘦骨嶙峋,看着渗人,好在思哲少爷快彻底摆脱毒瘾,能吃得下去饭,精神头渐渐恢复。
“过段时间我送他出国,你跟着一起去。”沈昶青转身含笑拍了拍他的肩膀。
力强咧开嘴憨笑:“是,少爷,我会看好思哲少爷,不让他变坏。”
沈昶青没提送他进军事学校学习,送林思哲进医学院。
*
从那里回来,沈昶青联系留在国外的友人,拜托他们帮忙联系学校。
接下来一段时间,他尽心尽职替洋行拉存款,下班时间,他还要应付老爷子派来逮他的人。
离洋人交机器没剩几天,沈昶青带着林敏慧大摇大摆回老宅。
亲家公休妻不成,娶了平妻,没过多久平妻还有了身孕,据说平妻肚子里是男娃子,亲家公宝贝的不得了,早放出了话,他名下的资产全部是男娃子的,等于当众宣布没有林思哲这个儿子。
亲家母怎么可能咽的下这口恶气,整天和平妻打擂台,林府被两人弄得鸡飞狗跳,这还不算,亲家母参加宴会看到她就找茬,讽刺沈府风水不好,娴静的嫡女嫁到沈府变成了人尽可夫的贱人,专门克最亲近的人,她和林思哲就是最好的例子。
让自己识趣点替儿子休了儿媳妇,否则沈府也要被霉运缠上。
这都是她家小孽障惹出来的事,大家不骂小孽障,反倒指责儿媳妇,儿媳妇背上坏女人的名声,沈母羞愧啊,不敢面对儿媳妇,太难为情了。
林敏慧睑眸,抿了抿唇,柔声说:“娘,我找巧巧说说话。”
“去吧。”声音急迫,像是迫不及待把林敏慧打发的远远的。沈母意识到不妥,努了努唇,不知道怎么解释她只要面对儿媳妇就心虚,只能扭着手帕干笑。
林敏慧浅浅微笑,带领丫鬟离开。
沈母呷了一口茶,抡小拳头捶胸口窝:“呼!!!”观音娘娘玉皇大帝,信女问一下,她下半辈子有可能在儿媳妇面前挺直腰杆摆婆婆谱吗?
诶,想她堂堂一个婆婆,见到儿媳妇就像老鼠见到猫,臊死人了。
都怪糟心的小混蛋。
沈母恨恨磨牙齿瞪着小混蛋,沈昶青放下茶杯,抖着二郎腿朝沈母龇牙。
“儿啊,爹和你娘指望你养老送终呢,你能不能把嘴巴撩贱改成撩骚。”沈父呱唧给赏儿子一巴掌。
“就是,就是,”沈母心疼搂着儿子,虽然不满丈夫打孩子,但是她特别同意丈夫说的话,“撩骚多好,咱们可以用钱堵住人家姑娘的嘴,抬进府里做妾室,或者养在外边当外室,你随意。”
“撩贱会被人家套麻袋揍的,搞不好丢了小命。”要不是他跟在儿子屁股后面给儿子擦屁股,儿子也不知道被套多少回麻袋。
沈昶青:“……”不亏是夫妻,对亲儿子的期望真~‘高’!
“不至于吧,我只不过有感而发说了两句,他们揍我干嘛!”想到接下来的计划,沈昶青假装狐疑打量他们,见他们担忧不像是演戏,他抱住自己,低声嘀咕,“我还打算找机会跟小朋友们提蔡叔四人到洋行贷款采购机器,建现代化工厂,生产自己的商品,把洋商品赶出去……”
沈父猛地窜起来,死死地抱紧儿子,哑声颤抖喊:“绳、绳子呢,绑——起来!!!”他要亲自押解儿子到庄子里,亲自看守儿子,什么时候儿子改掉撩贱的毛病,不至于出门被人套麻袋打死,他们爷俩启程回沈府。
“爹,要不你给我四十万,啊不,四十万太不吉利了,给我五十万两银子吧,我先弄两台机器回来玩玩,等这两台洋机器给我赚了钱,再和小朋友们提一嘴,不赚钱,那就当这件事情没发生过。”老头子气力大的很呀,沈昶青试了几下没挣脱,他索性两腿一蹬瘫在椅子上,昂着头,亮晶晶的眼睛里映着沈父忧思过度的面孔。
沈父放不下生意,也不忍心看着儿子到庄子里受罪,咬牙说:“行,就五十万,咱爷俩说好了,你可以祸祸五十万两银子,但是不能去祸祸别人。”
“一言为定。”沈昶青回抱住沈父,窝在沈父胸口窝,“现在您养我,等您老了,我养您。”
“得了吧,你长点脑子保住小命,别让你爹成天提心吊胆,你爹我知足了。”沈父想推开小崽子,又舍不得推开,别别扭扭说。
爷俩黏黏糊糊,沈母有些吃味,沈昶青见状越发黏着沈父,沈母鼻孔朝天,走到两人面前,重重的哼了一声:“别墨迹了,都等着你们吃饭呢。”
父子俩默默对视一眼,追了上去。
对于沈父,沈昶青是用完了就丢,吃饭期间一直黏着沈母,把沈母哄开心了,沈母大手一挥偷偷塞给沈昶青十万两银票:“不够了,记得跟娘说,别亏待自己。”
“娘,爹给你气受,你也记得跟儿子说,儿子给你报仇,气、气、气他。”沈昶青眨了眨真挚的眼睛。
儿子果然是她的狐狸毛斗篷,比小棉袄暖心窝子。
沈昶青依依不舍带着林敏慧回家。
次日,他到账房支取五十万两银票,银票没有焐热,他就把银票兑换成黄金,藏好黄金,他神清气爽到洋行上班,被威廉带出去鬼混,也不忘给洋行拉存款。
这段时间,沈昶青为洋行拉了不少存款,说动当地不少商贾在洋行里租一个甚至几个保险柜,他的能力有目共睹,且真心实意效忠洋人,上面经过慎重考虑,决定不动沈昶青的位置。
沈昶青继续做他的行长,即便发现有些业务绕过他送给威廉,他装傻充愣当做没发现,洋人更加‘欣赏’他。
一眨眼到了洋人交机器的时间,和原主记忆一样,边海市发生小规模地震,没有人受伤,但是洋人修建的地下排水系统遭到大面积破坏。
要知道边海市六七八九月份多发暴雨,降水量极大且降水多连续性,排水不及时,容易发生洪涝灾害。
洋人抱头咒骂:“混蛋!”区区一场小地震,贫民区的房子没倒几座,他们精心规划的地下排水管道毁坏这么多。
不,不是他们的错,是这些劣等人民修建地下管道偷工减料。
心情糟糕透了,洋人火大联系当地官员,他们好心给边海市规划排水系统,官员承包了这项工程,如今排水管道出了问题,当地官府必须给个说法。
官员卑躬屈膝拦下责任,洋人才有心思联系城市排水系统规划专家,勘察原有的地下排水管道能否继续使用,如果没办法使用,那该怎么解决。
沈昶青查看原主记忆,清楚洋人只沿用一部分地下排水管道,弃用毁坏严重的部分。几名洋人同事跟随张蔡李王到港口提货,一部分洋人在大街上维持治安,还有一部分洋人参加紧急会议,没有人注意沈昶青。
沈昶青根据原主的记忆,选几处将被弃用的地下排水管道,一一勘查,他花了一下午时间画了一张图纸,标出地下管道上方建筑物。
收工。
“贤侄,你不能袖手旁观。”张善仁从城南跑到城北,跑了不下三趟,终于逮到沈昶青,他指挥伙计拦下沈昶青,自己喘了一会儿气,被伙计架着到沈昶青面前,牢牢抓住沈昶青的双肩,累的眼珠子往上翻,断断续续喘着粗气,说,“鸟洋人,太他娘的不是东西,卖给我们的机器全是坏的,没办法用。
这些鸟机器,我们不要了,退款。
走,回洋行,你给我作废贷款合同,你们还要帮我们讨回已支付四十万两白银。”
“会不会误会——”
见沈昶青心向着洋人,质疑他,张善仁口喷脏话:“去你娘的误会。”
“你们不懂机械,怎么知道卖给你们的机器是坏的?”沈昶青忍了忍,边走边问。
张善仁眼神躲闪,支支吾吾半天,不愿意讲前两天他们和玛丽女士签下不对等合约,他们四家出资办女子学院,族里适龄女子都得入学,玛丽女士为他们引荐机械专家,跟机械专家签订为期五年的雇佣合同,在此期间,机械专家无条件帮助他们解决机器上的问题。
“机缘巧合认识懂这方面的洋人,趁着人家人生地不熟的,骗他签下雇佣合同。”瞎编到这里,张善仁实在编不下去了,恼羞成怒说,“人家如今为我们卖命,看到洋人卖给我们的机器不能用,可不就当场说出来了。”
张善仁说的谎话漏洞百出,信他的鬼,要说中间没有玛丽女士的身影,打死沈昶青,沈昶青也不相信。
“快些走。”张善仁不停地催。
沈昶青在心里闷笑,面上却心事重重。
两人到了洋行。
沈昶青带张善仁见办贷款专员,张善仁跟办贷款专员说卖家违约在先,他要求销毁贷款合同:“货款经你们的手,你们必须帮助我们追回款项。”
销毁贷款合同!
开玩笑!
他们指望着贷款合同生效,霸占他们的家产。
“机器运到邮轮上,确实是好的,至于为什么不能使用,是你们的责任。”办理贷款专员拒绝张善仁‘胡搅蛮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