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机器还在卖家手里，我们没验收。”往常张善仁见到洋人装孙子，如今他敲着拐杖，怒瞪洋人，可见他有多么愤怒。
第103章 民国银行家9（完）
“你已验收机器, 机器在你手里。”在张善仁来之前，威廉已经跟办贷款专员通过气，办贷款专员只要一口咬死机器交接完成, 张善仁说机器坏了，那只能说明张善仁弄坏了机器, 污蔑卖家。
“你.....”张善仁算是看明白了, 他们和卖家是同谋，专门坑他们的货款，“让开。”张善仁一把推开沈昶青，脸色灰白, 身体一颤一颤往外走。
就在这个时候，王卫琅带领英国、法国、德国、葡萄牙等多国记者朝这边走。
跟随他们提货洋行的人在里面和稀泥，王卫琅意识到洋行的人和卖家串通坑他们，这些洋鬼子不可能归还货款，王卫琅咽不下这口气，负气去找玛丽女士，擅自做主代替其他三人跟玛丽女士签下不平等合约, 玛丽女士打几通电话，请了她在记者界的朋友帮忙。
这些崇尚自由平等, 爱好和平, 反对侵略的外国人一拥而上堵住洋行大门：
“王先生有能力支付八十万采购机器, 为什么银行要求支付四十万, 贷款四十万, 其中是否有阴谋？”
“卖给买家八台报废机器，你们洋行是否继续支付买家存在洋行的支付款给卖家？”
“你们洋行介绍买家采购机器，对此，洋行是否承担一部分责任？”
“洋行的负责人呢？我们不要行长回答, 叫洋行真正有话语权的人出来？”……
洋行大门口聚集的人越来越多，把洋行围的水泄不通，参与整件事的洋行工作人员冷汗淋漓，可以预测到今日他们不给记者一个说法，下个星期，这些记者发表的文章出现在全球各地。
该死的贱民，找记者爆料怎么不找他们的人，专门找一些疯狗。
洋行工作人员骂骂咧咧，在心里给张蔡李王记上一笔账，等摆平这件事情，在连本带息讨回来。
“我记得不错的话，我们给的真金白银是预付款，尾款是贷款，你们没支付贷款给黑心商家，请给我们贷款合同，我们要当面销毁它。”虽然张善仁不清楚洋记者为什么替他们说话，但是他知道这是一个讨回贷款合同最好的时机。
“对，贷款合同呢，拿回来。”王卫琅总有一种感觉，预付款要不要回来并不重要，当前最重要的是销毁贷款合同。
洋行工作人员避而不谈贷款合同，瞎子都知道其中有问题。
因此，国人喊红了眼，推推嚷嚷进洋行翻找贷款合同。
场面极其混乱。
洋行工作人员阻拦未果，有一个金发碧眼的女记者闯了进去，又有几个学生闯了进去，洋行工作人员自顾不暇，没时间管他们。
又有几个人试图闯进去，但是威廉带着士兵赶过来，朝天开两枪，所有人静止不动。
“请听我说，我接到消息得知邮轮上的机器是坏的，立刻联系上级领导，上级将派专员调查哪个环节出错，导致崭新的机器无法使用。”你说说好好的贵族不当，不远千里来这里当记者，整天带领一群疯子乱写，抹黑他们，她到底图什么？
威廉险些气出内伤，还不得不给莉娅一个理由，他快疯了，但是他不能，和煦微笑走向莉娅：“亲爱的姑娘，这里太糟糕了，请跟随我逃离……”
“莉娅，亲爱的，你猜我找到什么？合同，天哪，你想象不到，巨额利息的合同，按天计算，而且不能提前还款，必须八个月之后还款。”金发碧眼女记者吓懵了。
傻子都知道买家不可能签订这样的合同，买家被骗了。
“哦，上帝，洋行和威尔逊几人串谋，企图用极其恶毒的手段谋夺买家家产。”
四份合同从威廉眼前一晃而过，威廉去抢，被人群挤到一边。
完了，上面不会放过他的。
这四份合同一直被他锁进保险柜里，今日张蔡李王四人去提货，他兴致盎然拿出来欣赏四份合同，幻想接手四人家产，就在这时，地面突然晃动，紧接着他接到一通电话，催促他快速到办事处，匆忙之下，他把合同锁进档案柜里。
四份合同本不该暴露在众人眼前，但是不仅暴露了，还被记者拍了下来。
威廉再想去阻拦，已经来不及了。
记者们拍下威廉此时某样，没有继续恋战，跟随张善仁、王卫琅到家里去看他们手中的合同，经过对比，一式两份合同有出入。
记者们采访两人，记下他们采购机器的全部流程，并保证给他们一个交代，便急匆匆到港口采访李祖德、蔡广凤、机械专家，并拍下八个报废机器的照片，火速回去撰写新闻稿。
四人会面，讲述各自那边的情况，每一个人就像从水里捞上来的一样，面色惨白。
庆幸他们跟玛丽女士签下‘屈辱’合同，否则，后果他们不敢想象。
对了，后期签贷款合同，沈昶青没出过面，都是惠子小姐从中牵线，帮助他们介绍翻译，又从中当说客，邀请威廉跟他们吃饭。
为了他们早日办下贷款，惠子小姐真是跑断了腿，求遍了人。
之前他们认为惠子小姐如此积极，想要从他们这里讨点好处。
如今看来，惠子小姐哪里是讨一点好处，简直要他们全族的命。
四人又是庆幸踏上玛丽女士的贼船，又是悔恨信了惠子小姐的话，绕过沈昶青跟威廉直接谈贷款。
*
洋人相互串通霸占边海市四大家族的新闻，闹得满城风雨。
“说吧，又有什么事求我？”玛丽女士转动糖果，盯着转动的糖果，红火的唇抿成一条线。
“玛丽女士.....”
“嗨，幸亏我强调大家叫我玛丽女士，如果当初大家叫我夫人，离婚之后，变回女士，怪麻烦的。”洋人采用不正当的手段谋夺人家家产，她伸张正义，亨利知道后大发雷霆，还对她动手，玛丽女士不清楚亨利是否真的深爱自己，还是享受和她做爱。
沈昶青沉默了。
“我和莉娅一起喝了一杯下午茶，一杯茶的功夫，我决定离婚，明日报纸上将刊登我和亨利结束婚姻关系的新闻，那时我将乘坐前往英国的邮轮离开这里。”虽然她帮了张善仁他们，但是她还是不喜欢这个国家，没了值得她留恋的人，她还留下来干嘛呢？
“离婚快乐，美丽善良的女士，你值得更好的。”沈昶青真诚祝愿。
玛丽女士愣了一下，还以为他愧疚难过，没想到这样安慰她。不过话又说回来，沈昶青认同离婚，双方都可以追求更适合自己的人，却又为什么不跟旧时代女子离婚呢。
玛丽女士十分困惑，便问了出来。
“她很有趣。”沈昶青扶额微笑。
玛丽女士翻了一个不优雅的白眼，她要离婚了，难受呢，请考虑她的感受，不要在她面前秀恩爱。
“有什么事求我，快说，如果在我能力范围内，勉强帮你办。”玛丽女士手伸到他面前，敲了几下桌子。
“我想购买一批……”沈昶青手指沾上茶水，写下‘医疗机械’四字，确认玛丽女士看过了，手掌轻轻划过，桌子上出现一滩水渍，“如果可以的话，这批货物到我手里，尽可能没人知道这批货物具体是什么。”
沈昶青收回手，玛丽女士手边出现一把钥匙。
玛丽女士心脏砰砰乱跳，移动手压住钥匙，瞪着他：玩什么呢？
“你去这个地址，那里有一箱子黄金，买我想要的东西，如果资金不够，请务必告诉我。”现在洋人对购买机器管控不严，沈昶青钻这个漏洞，希望尽量多购买医疗机械，就安置在毁坏的地下管道里。他还没确定选哪个地址，等确定了，他想办法改建那里，改建成小型医药工厂。
“你方便告诉我你在英国的地址吗？我妻弟不久前往英国，他带一箱黄金给你。”沈昶青想了想，补充说。
这家伙到底想干嘛？
玛丽女士搞不懂他，抓紧钥匙，晕晕乎乎离开，选择性遗忘地址的事，因为她也不确定是否帮助沈昶青偷偷地采购医疗机械。
玛丽女士带走了那把钥匙，便已经偏向帮忙购买医疗机械。
沈昶青蹙紧的眉头舒展开来，放下钱离开。
接下来几天发生的事，足够人们谈论几年。
先是玛丽女士登报离婚，在国内引起了轩然大波，被人们谈论的对象，一个乘坐邮轮离开，一个在酒吧买醉。
紧接着中野浩二举办一场宴会，将惠子小姐送给年过半百的巡抚，当晚巡抚带惠子小姐回府，当了他的贵妾。
第二天，知情人士爆料，惠子小姐是洋人派的奸细，最擅长迷惑人心，没有人能够抵抗的了，张蔡李王四人被骗，惠子小姐功不可没。
这下，当地百姓不干了。
惠子小姐跟张蔡李王走的亲密，四人差点被骗的倾家荡产。
惠子小姐又成了巡抚的女人，是不是离巡抚把他们卖给洋人不远了。
巡抚一开始没意识到事情严重性，等过了几天，他才意识到，急忙把惠子小姐退回去，但是已经晚了，他的名声已经坏了。
最后，张蔡李王毁了贷款合同，至于每人付的四十万两预付款，京城各家家主快马加鞭来信，告诫他们不许惹洋人，更不要得寸进尺要回四十万预付款。
他们想摆脱本家家主，却没有那个胆量，只能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吞，忍了，就当各自的钱打了水漂，安安分分继承老祖宗留下来的手艺，在一群洋商品中夹缝生存。
他们万万没想到好运竟然降临，玛丽女士引荐的机械专家帮助他们联系好了机器，采购价格是威尔逊他们卖给他们的五分之三，咬咬牙能买的起。
张蔡李王四人采购了机器，风风火火创办了现代化工厂。
边海市百姓每天都围绕这个话题，有不看好的，也有跃跃欲试的。
那群沈昶青嘴里的小朋友就是后者，他们榨干脑细胞终于想到老爹的闪光点，他们老爹思想迂腐，但是会赚钱呐。
哎呦，爹呀，咱也赶紧采购洋机器，创办现代化工厂吧。
小朋友回到家和自家爹上演了文斗武斗，使出浑身解数，取得阶段性胜利，从自家爹手里抠一丢丢钱，和其他小伙伴合资，找张蔡李王做中间人，采购洋机器。
沈昶青送林思哲、力强登上了前往英国的邮轮，这艘邮轮返航时，将会载他需要的医疗机械。
采购洋机器的人多了，医疗机械混在其中，玛丽女士又从中周旋，检查人员很难发现洋机器中混着医疗机械部件。
没错，游轮上搭载的事医疗机械的部件，分许多次运送到他手中，然后他根据玛丽女士给他的组装图安装。
每次邮轮到港，沈昶青都会带着林敏慧来这里吹海风，看乘客下船，没有和任何人接触，但是他已经和接头人对好了暗号，约定好了什么时间拉货。
一晃眼，六年过去了。
沈昶青脱去稚嫩，变得沉稳，林敏慧依旧穿着鲜亮颜色的袄裙，岁月没有在她脸上留下任何痕迹。
沈昶青怀里多了一个粉嫩的奶娃娃，林敏慧一手牵着一个男娃娃，男娃娃长的一模一样，只不过一个穿白衬衫背带裤，一个穿长袍马褂。
很显然，一个男娃娃深受父亲影响，一个男娃娃深受母亲影响。
一家五口依偎在一起，望着海鸥，听着邮轮鸣笛声。
邮轮靠岸，一个斯文的男士面带微笑朝他们走来，一上来就抢粉嫩的奶娃娃，被沈昶青拍到一边，他只好退而求其次抱双胞胎。
沈昶青抱着闺女走在前面，把空间留给姐弟俩。
林敏慧有一肚子话跟弟弟说，但是见到弟弟，她又不知从何说起。三年前，力强义无反顾回国投奔革命，现在已是响当当的人物，两人却没有生疏，经常有书信往来，从力强那里他得知林家的事，父亲娶的平妻有个青梅竹马，两人即将成亲，父亲横插一脚，平妻怨恨父亲，和竹马私下里偷偷来往，给父亲戴了一顶绿帽子，生下竹马的孩子，父亲养了别人的孩子养了五年，意外撞破平妻和竹马私会，才扯出这档子事。
父亲当然不能容忍自己当八王，休掉平妻不解恨，要将贱男渣女沉塘，可惜平妻手里攥着父亲见不得人的秘密，威胁父亲不能休她，看到她私会竹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两人为了这档子龌龊事，整天闹腾。
还有她母亲，自从他下落不明，姐姐生下双胞胎，母亲时常登门要求姐姐过继一个儿子给母亲，承诺林家财产都留给孩子。姐姐不同意，母亲痛斥姐姐不孝，经常参加夫人们宴会，有意无意说姐姐命硬，克林家家宅不宁，劝各家夫人找大师算算家里是否有命硬的女儿，如果有，趁早掐死她。
其实，一年前林思哲已结业，但是他迟迟不肯回国，就是无法面对父母。
姐弟俩一直沉默，回到家里，沈昶青调节气氛，又热闹起来。
姐弟俩选择性不谈父母，聊些彼此的生活。
聊了很久，林敏慧带三个孩子先睡，沈昶青和林思哲到书房谈事情。
清朝早就没了，现在已是民国，各地全是枪响火包声，他们国家千疮百孔，人们不知道该怎么救治这个国家。
林思哲时常想放弃现在的专业，扛起枪奔赴战场。
可是他打赢了一场战争，又能怎么样呢！他们国家依旧是一只待宰的羔羊。
沈昶青清楚他迷茫什么，眼神坚毅和他对视：“它，”代指医药工厂，林思哲清楚，“需要你扛起来，相信姐夫，你会从中找到你想找的答案。”
林思哲从不质疑姐夫说的话，这次也一样，他先接手医药工厂，等他找到他想找的答案，是去是留，他想姐夫会尊重他的选择。
玛丽女士和姐夫尽最大可能给他提供帮助，林思哲快速撑起不为外人所知的医药工厂。
他醉心于实验，很少走出医药工厂，所以他回来的消息没有泄露出去，爹娘没来纠缠他，林思哲松了一口气，在心里默默给自己加油，能不出去就不出去，拒绝和爹娘相认。
他对爹无感，对娘的感情十分复杂，他也说不清楚。
唉！
林思哲长叹一口气，又继续做实验，尝试批量生产药物，还要挤出时间生产医用纱布，他不想做无意义的事，但是姐夫强烈要求他生产医用纱布，不能不给面子吧。
过了一段时间，医学院毕业的学生陆陆续续来到这里，到年底，来了六个人和林思哲作伴，之后再也没来过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