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吧。”见亲妈眼睛亮的吓人，无声催促她快说，刘楠楠低头戳包子皮，“她说同事排挤她，领导给她穿小鞋，继续待下去会自杀，所以辞职了，让我退下来在家里带孩子，她顶替我的工作。”
八卦顿时不香了。
刘干事玛玛滴骂沈家母女俩脸大如洗脚盆：“你在计生委，还有职称，如果没有意外坐办公室喝喝茶看看报纸，她在妇联干了这么多年，还是跑腿的，今天被安排到县里宣传，明天安排到农村调研……”越说越气愤，刘干事饭也不吃了，饭盒也不要了，假也顾不上请了，她扯直衣角，摸着手腕处的扣子，行走如风冲出食堂。
熟悉刘干事的人知道，刘干事要发飙了。
陈科长身侧的中年男人第一次见刘干事，觉得这位留胡兰头的妇女特别精神，是同志们学习的榜样，当然忽略她一脸煞气。
对于市长点评刘干事做事有冲劲，陈科长牙疼背后冒凉气，默默求疯婆子刘干事莫要尽情羞辱完人，拽住人堵他，要求他主持公道。
“陈科长，你们计生委同志们精神面貌真好，我们市委得向你们学习。”那位小同志快生了吧，走路还脚步生风，看样子要去处理紧急的事，市长扫视一圈，发现好多同志匆忙扒饭，顾不上洗饭盒，急匆匆离开。他拿市委和计生委对比，市委输的彻底，他接受事实，同时向计生委取经。
向他们学习？
鬼知道这帮懒家伙今天怎么反常过了头，偏偏还被市长注意到了。
后面市长没提起向计生委学习的事，陈科长忘了这段插曲，直到多个单位联合会议开始，他代表计生委演讲完毕，掌声停下来，他打算离开演讲台，市长却示意他别动，笑眯眯说：
“小陈同志，你们计生委同志个个干劲十足，一定有原因，说出来我们借鉴借鉴。”
领导们目光汇聚在他身上，其中还有他顶头的顶头上司使劲给他使眼色，无声下达命令，让他好好表现，给计生委长长脸。
陈科长：“……赵厅长领导有方，还是赵厅长上来说，能抓住核心。”
赵厅长：“你刚刚讲的蛮好的，语句精炼，三两句指出主要矛盾，引人深思，让我上去说，光前缀就能说到中午，猴年马月才能切题，为了不浪费大伙儿时间，还是你说吧。”
陈科长：“……”演讲稿是别人写的，他只是张张嘴巴读一下而已。
领导们都在等着他发言。
陈科长在心里痛骂刘干事，埋怨刘楠楠快生了还不安生，又怪沈昶青把演讲稿写的太完美，让他找不到借口反驳赵厅长。
大佬们等的不耐烦了，陈科长抖了一下，斜眼找王八蛋沈昶青，回去就收拾他们一家子祸害精。
沈昶青就在赵厅长身后坐着，记录会议内容，察觉到陈科长的视线，他快速举起记事本，确保陈科长看清楚了，装模作样翻一页纸。
看清楚纸上写的内容，陈科长眼前一黑，瞬间想掐死姓沈的。
“沈科长？”市长皱眉。
“赵厅长承诺只要大家今年好好干，来年从市长手里抢一栋职工楼，奖励工作突出的同事。”说完，陈科长琢磨怎么死不疼。
早该想到这群豺狼惦记他手里南区三栋北区四栋楼房，他还撞上去，市长脸上的笑容没了。
各单位领导：赵厅长不厚道。
赵厅长：我没说，不是我，我无辜。
会议是结束了，但大家没走，都打算走之前从市长手里抠一栋楼。
到最后，市长也没松口，但是大家清楚，既然市长当众赞赏计生委精神面貌好，楼盖好了，一定有计生委一栋。
赵厅长被大家记住了，以后大家提防他，这家伙太阴了。
一行人回到单位，陈科长被赵厅长留下来。陈科长清楚虽然他们单位得了便宜，但是赵厅长辛苦维护的与世无争的形象被打破，赵厅长走到哪里都会‘备受瞩目’，有事推赵厅长上前……想到这里，陈科长明白赵厅长不会轻饶他，像倒金豆子一样跟赵厅长交待刘干事母女干的事，他着重强调沈昶青，沈昶青出的馊主意，和他无关。
赵厅长偶然听了一次陈科长的演讲，被他精炼简洁却能一下点出问题关键的话吸引，秘书询问推荐谁演讲，就想到他，并且起了栽培他的心思，现在告诉他，陈科长背后有抢手，赵厅长的表情难以言说，无力挥了挥手：“你回去吧。”
陈科长溜得特别快，回到科室，当着众人的面训斥沈昶青，接着他昂着娇贵的头颅：“给我好好做事，谁表现突出，我给他换新房子住。”
以前陈科长说话，下面没一个人听，现在大家精神一怔，惊喜围上前：“科长，没骗我们吧。”
“没骗你们。”陈科长手背在后面，被大家簇拥着回到办公室。
沈昶青笑了笑，不出意外，陈科长苦日子来了。
下了班，沈昶青去找刘楠楠，没找到人，她同事说她跟刘干事在一起，在他母亲单位领导办公室坐着呢，沈昶青思索片刻，决定先一步回家。
她儿子总算回来了。
沈母权衡在楼道里哭诉刘家母女到她单位闹事好，还是进屋哭诉刘家母女恶行好。
“妈，我们单位年后分新房子。”沈昶青乐呵呵说。
沈母只觉得天旋地转，一头栽下去，沈昶青及时扶住她。
天杀的母女俩，她们怎么不死呢。
沈母扶住儿子嚎啕大哭，咋整，刘猪粪到她单位乱嚷嚷虹云霸占弟媳工作，还闹到领导面前，叫嚣着找记者爆料虹云做的事，她骂刘猪粪血口喷人，发誓如果虹云顶替刘楠楠上班，虹云众叛亲离。
单位的人都知道了，她怎么好意思叫虹云到计生委上班？
房子！
那可是新房子啊！
虹云至今和她公婆妯娌住一起，如果虹云住上新房子，她就不用受公婆、妯娌的气。
“妈，我知道你喜极而泣，我也高兴。”沈昶青的嘴角快咧到耳后根了。
第106章 知青回城时代3
沈昶青脸上过分灿烂的笑容刺痛了她的眼睛, 愉悦的笑容像铜锣在她耳边使劲敲打，震的人头脑胀痛。
“烦死了，闭上你的嘴巴。”
女人虽然上了年纪, 但是她皮肤还算白净，生活如意, 岁月并未在她脸上留下太多痕迹。
她上身穿白底淡蓝色碎花衬衫, 笔直没有褶皱的的确良裤子。
干干净净，清清爽爽。
人们很难不对她产生好感，眼睛里产生滤镜美化她。
她口暴粗话, 一脸烦躁暴怒，大家眼睛里的滤镜登时稀巴碎, 目瞪口呆看着她严禁沈昶青张嘴, 不许他笑, 甚至沈昶青不知所措站在那里都碍眼。
“婶子，咋的啦？”有人看不下去询问原因。
气儿媳妇不听她的话，儿子没能第一时间帮她出气，毒打儿媳妇一顿！
气儿子竟然管不住他老丈母娘！
气刘猪粪母女抢了闺女的职位, 闺女与新房子无缘！
她能找他们诉苦吗？她不能。
刀子没有捅进他们身体里, 他们无法做到跟她感同身受，理解不了她的愤怒。
沈母粗鲁推开他们，没有考虑过是否能把他们推下楼梯，一脸委屈冲下楼。
“嗐，这人怎么这样。”有人拍打受惊的心脏, 跑到安全区域, 冲着楼下喊。
“我妈听到我们单位要分新房子，替我和楠楠高兴，我还没来得及说名额有限, 火急火燎跑回家告诉我爸好消息。”沈昶青悄悄收起难过，强打起精神替沈母遮掩，并且态度诚恳替沈母道歉。
“对，你妈真高兴。”有人故意顺着沈昶青的话说，观察到沈昶青长舒一口气，神色轻松跟大家打了一声招呼进屋，那人立刻转身跟同伴说，“他妈是高兴吗？分明是愤怒到一口吞了他。”
“他妈跟他有仇，绝对有仇。”
“嗐，当妈的见不得儿子好，儿子就不是她亲生的呗！”……
声音越来越远，变得飘渺，沈昶青只捕捉到‘亲生’二字，他大概猜到有人怀疑原主并非沈母亲自的，事实却是原主真的是沈母生的。
至于沈母为什么这么对原主，大概是原主事事顺着沈母，让沈母以为凡是自己要求的事，无论原主愿不愿意，最终都会顺从她。
沈母没有什么可顾忌的！
关心原主也好，逼迫伤害原主也罢，还不是看她的心情，反正原主又不会不管她。
沈母为什么不像对待原主那样对待沈虹云呢，因为沈虹云对沈母来说不一样，无论沈母如何掏心掏肺对沈虹云好，在沈虹云看来都不够，基本上她总是抱怨这抱怨那，问沈母要这，问沈母要那，从来不满足，也不给沈母好脸色看，偶尔她心情好了给沈母两分笑容，沈母恨不得把心挖出来给沈虹云。
本质上来说，这对母女是一路货色，只会作贱对自己好的人。
沈昶青往后捋额前碎发，英气逼人的剑眸闪烁着细碎的光斑，嘴角微微扯动：真贱。
刘楠楠故意在外边磨蹭好久才回来，进门，入眼便是男人一双鹰眸微眯，流畅棱角分明的下颌线，震动的胸膛——不能继续往下看，刘楠楠果断移开视线，哒叭哒叭小声哔哔：“老太婆动作真迅速，已经告状完毕，还不知道加了多少私货。”
她双手捧着肚子往沈昶青那里送了送：肚子里有崽，仔细考虑好了，再决定要不要动粗。
“我妈知道我们单位有一批新房子，她高兴地冲下楼，跟七大姑八大姨分享这个好消息。”沈昶青十分头疼，“到时候房子没有我们的份，丢脸丢大法了。”
不是教训她的，那……一切好说。
刘楠楠把包挂在门后面，掀起帘布进厨房倒一杯茶，回到客厅瘫坐在椅子上，抖了抖浮肿的腿：“新房子的事，我听说了，有我们的份，开心，没有我们的份，也成，至于丢不丢人，不丢我的人就行了。”
他们现在住的房子有六十多平，一间大主卧，一间次卧，客厅餐厅连在一起，也有厨房和卫生间，一家三口住不挤也不宽敞，刚刚好。
她挺满意的。
沈昶青：“……”算了，他手头上还有没有完成的工作，他去工作吧。
刘楠楠瞥一眼，再瞥一眼，确认男人在工作，没有多高兴，也没有多不高兴，婆婆应该没有告诉男人她和母亲上婆婆单位讨要说法的事。
不符合婆婆往日作风呀。
不管了，反正对她有益，就让这件事随风而去吧。
一整天跟着母亲东奔西跑，她累废了，洗洗脸泡泡脚，上床躺着吧。
沈昶青处理完工作，发现刘楠楠睡着了，磨着牙，哼哼两声，睡得真香。
他抬头看了眼时钟，还不到二十一点，找出两人换下的衣服，洗干净晾好，他才躺下，睁开眼睛，四周漆黑一片，寂静的，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一夜好梦，神清气爽。
可能刘楠楠昨天累狠了，夜里没醒，睡得饱饱的，面色红润，精神特别好。
两人走在一起，路过的同事揶揄打量两人。
刘楠楠：“……”
沈昶青：“……”
他们单纯盖被子睡觉，信吗？
同事：“……”
你们一个被窝睡觉，被窝里面具体是什么姿势，还不是你们说的算。
这群人婚龄比她长，实战经验比她丰富，眼睛里的戏比她多，斗不过她们，刘楠楠说尿急先遁了，独留沈昶青一人面对她们。
沈昶青一脸我还是大男孩，单纯的犹如一张大白纸，从她们眼前走了过去。
“报告刘科长，昨天我们接收到群众举报有人假离婚生二胎，生完二胎再复婚，情况紧急，我们怕打草惊蛇，没顾得上请假，立刻前去调查。”
“一般来说，孕妇不会戒备同样怀孕的人，更不会戒备母亲照顾孕妇的组合，果然，我赌对了，我和刘楠楠同志跟她套近乎，对方没有隐瞒，什么都跟我们说了。”刘干事先制造紧张气氛，留下一个悬念，喘了好几口大气，做足了气势，“人家一胎。”
编的如此敷衍，噱头却弄的这么多，陈科长真是服了她们。
刘楠楠收到母亲给的信号：“哎呦，科长，我肚子疼，我先回去坐着了。”
“让你工作别那么拼命，你非不听，累到肚子了吧。”刘干事赶紧扶着女儿离开。
沈昶青进来目睹这副场景，他还没有发出感慨，陈科长瞪着眼珠子站在他面前：“小沈啊，你的能力有目共睹，让你继续留在这个闲的发霉的科室，太埋没你了，我想将你调到基层，那里更好挣业绩。”
既然赵厅长知道沈昶青代笔，沈昶青给他出主意，就不能把他放到这里，更不能把他放到离赵厅长近的部门，那只能把他踢到基层，让他没机会再赵厅长面前晃悠，没机会得到赵厅长赏识，没机会挤掉他上位。
沈昶青震惊抬头：“科长，原来你知道我们部门是全单位最闲的科室。”
我是不是刨了你们家祖坟了。
大清早的，你媳妇你丈母娘骗傻子似的骗他，不尊重他，不把他放在眼里；你直接辱骂他的领导能力，否定他的成绩。
如果把陈科长看作青蛙，此刻陈科长的肚子膨胀堪比气球，可以想象他有多气愤。
沈昶青一副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也不必担心你承不受住，有什么就说什么了：“按照目前这个情况推断，我们科室一定会，并且从始至终垫底，也就是说下年分新房子，没有我们科室的份。”他心虚避开陈科长的目光，“科长，据说新楼房一楼每户有个小院子，六楼多了半层阁楼，还附赠至少二十平的露天阳台，房子太好了，如果没分到亏死了，”他声音越来越小，甚至能听出愧对陈科长，“我想要一楼或者六楼，那只能转到别的科室，可是我又不好意思跟你开口……”
“你现在好意思跟我开口了！”陈科长咬牙切齿。
“您说我能力出众，留在这里太可惜了。”沈昶青小声辩解。
“……”陈科长，“就是因为你能力出众，才必须留在这里，带领这帮废物上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