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荷举——桃籽儿
时间:2021-03-13 10:26:01

  其实照齐婴的想法,张德慈本该是今年的状元,只是状元之名毕竟太过招摇,官运反而不甚佳,至于榜眼之位,自打十多年前小齐大人被点了榜眼之后便使得这个位次一跃而比状元风头更盛,是以齐婴考虑过后才让张德慈退而为探花,隐于状元和榜眼之后,反而有利于他走得更远。
  这三人如能本心不改,往后都会有大造化。
  品一口茶的工夫齐婴便已经想了很多,同时他还发现手中的茶盏雕了莲花的暗纹,亦是他的喜好。
  他的心情不错。
  齐婴端详了那纹路片刻才将茶盏放下,随后抬目看向三人,淡淡地说:“翰林院不过是诸君仕途的起点,至于其他各部,形势恐怕会比翰林院更复杂些。”
  翰林院毕竟还算是文人聚集之地,官场争斗较别处少些也简单些,若真到了有实权的衙门,上官和同僚的倾轧只可能更加严重。
  三位新科进士也明白此理,此时都有些困窘地低下了头,却又闻老师道:“仕途本难行,于三位而言更多艰辛,我虽无法一路护佑,但会尽我所能给你们些许微薄的帮助。”
  这话一说,于三人而言正是峰回路转,令他们大为感激,连忙拜谢。
  老师虽说了一句“微薄”,但他给他们的帮助实则却是大过天的。他们不过是偏远之地的穷苦书生,从未想过能在士族之中脱颖而出、在大梁官场拥有一席之地,可座师却冒天下之大不韪点他们为一甲,使他们的命运就此更改,这便是恩同再造。
  还有今日,座师毫不避讳地带着他们来这贵胄云集之地,那背后的庇佑和提携之意他们又怎会看不出来?今日过后,朝中必然就会有他们私交甚笃的流言,座师是在无声地给他们倚仗。
  此恩之重,已非言语可表。
  几人躬身拜谢久久不起,齐婴摆摆手免了他们的礼,说:“过一段日子便会有调令下来,至于你们分别去何处我还需再想一想,若你们自己有想法,也可与我直言。”
  老师愿意在这官场之中帮扶他们已然让三人感激涕零,哪里还有什么别的话说?只纷纷称谢,说任凭老师安排。
  齐婴点了点头,恰好此时仆役们端上了珍馐美馔,香气诱人,令人食指大动。
  齐婴笑笑,说:“一同尝尝吧。”
  共膳之时气氛便松弛了许多,几位新科进士也话多起来,开始同齐婴说起近来在建康以及在朝廷中的见闻,偶尔涉及官场人事,齐婴少有点拨,大多时候是听他们说,虽则寡言,但显得宽大,并不让他们紧张。
  最拘谨的张德慈到后来也多了些话,开始说起他家乡的境况,继而谈起他的田亩丁税改良之策,他的想法齐婴早已在春闱的考卷中看过了,李巍和郑熙却是头回听见,都惊为天人大赞精妙,一时三人都兴致极高,激动得脸都涨红了。
  正是少年意气指点江山的壮阔气象。
  齐婴淡淡听着,心中开始感到宽慰,亦希望他走以后他们仍能不改本心,将此时这番抱负尽数化为真实,让这陈腐的江左之地旧貌换新颜。
  饭吃到一半,这怡楼的掌柜亲自过了来,站在隔间之外不知能否打扰,齐婴瞧见了挑了挑眉,让人进来,那掌柜的便走近附在齐婴耳边说了句什么。李巍他们瞧见老师听言后神情有些变化,似乎有些意外又有些高兴,随后又见老师起身对他们说:“我离开一会儿,几位自便。”
  怡楼依然人声鼎沸。
  掌柜引路,带齐婴从二楼转上三楼。
  与二楼帐幔屏风相隔的半开小隔间不同,三楼是一间一间带门窗的雅间,那掌柜的带齐婴去到走廊尽头的一间雅间外,便躬身退下了。
  齐婴四下一看,见此时周围无人,便抬手敲了敲门。
  没过一会儿门扉便开了道缝,露出一丝他所熟悉的香气,等门半开的时候,他便瞧见了门内的人。
  是沈西泠。
  酒楼之内花灯明亮人声喧哗,两人那时的对视却静极。
  又莫名有些惊心动魄。
  如今已然入夏了,沈西泠穿着一身轻薄的夏裙,浅浅的粉白色,雪白的脖颈儿露着,如同俏生生的一朵粉荷盛开在门内,眼眸也如同沾着露水,正以一种难言的情态凝着他。她甚至还搽了胭脂、涂了口脂,因此比往日看起来更加娇艳,美丽得勾人采撷。
  她分明就是想被他采撷。
  齐婴别开了眼,很快进了房门,回身把门一关,立刻就把人抵在门上吻住了她!
  充满情丨欲的吻!
  他紧紧地箍着她纤细的腰,夏日的裙衫那样轻薄,他手掌的温度很快就留在了她的腰侧,同时他又下意识地捏住了她的手腕,紧紧地扣着,几乎是把她锁在怀里亲吻。
  一点都不能逃离他的掌控。
  唇舌的纠缠很快就无法让彼此满足,沈西泠那只没有被齐婴扣住的手开始攀上他的肩颈,她也转而去亲吻他的喉结,在那里留下艳丽的口脂的痕迹,同时听到他又似愉悦又似压抑的闷哼。
  他明显的反应令她感到得意,而这样的情绪还没来得及彻底露出来便被他推翻了——他更紧地把她压在门上,低头亲吻着她白皙的脖颈和漂亮的锁骨,他的手甚至不受控地抚摸上了她的……
  完全是一个男人在爱一个女人的方式。
  他绝不再是她的师长了,仅仅只是一个男子,一个与她分别良久、对她渴慕极深的男子。
  他们忘情了。
  狂热的激情让两人都出了一身热汗,可缠绵却无休无止,他们都不愿意停下,有那么几个时刻齐婴真的是打算放弃了,不想再固守礼节,干脆就此时此地,他们……
  ……可最终他还是罢了手。
  他不能轻慢了她。
  沈西泠正被齐婴吻得意乱情迷,却忽而感到他抽身而去,他的气息和力道一下子不见了,等她迷迷蒙蒙地睁开眼,才看见他已经站到了离她好几步远的地方,正背对着她。
  房中一时只有他们喘气的声音。
  沈西泠缓了缓,等到身上恢复了些许力气才又朝齐婴走过去,从他身后抱住他,脸轻轻贴在他背上,唤了他一声:“二哥哥……”
  小姑娘的声音软绵绵的,带着尚未平息的情动的微漾,她的身子也正贴着他,勾着他也远远没有平复的欲望。
  齐婴把她抱着自己的手拉开,又离她远了几步,沈西泠只听到他极其低哑的声音,对她说:“文文,你先别过来……”
  别过来?
  为什么别过来?
  沈西泠一听小脾气就起来了。
  他们都已经快半个月没见了!本就正是情浓的时候、半刻也分不了,如今却生生分开这么久,这才好不容易见上!
  今日她本在外面四处查看米行、寻摸着之后也想开一家,结果却听怡楼这边的伙计来传话,说小齐大人过去了。
  她一听便很惊喜!
  她之前一直明里暗里撺掇他过去,他却一直没去,今天却过去了……她自然是明白他的意思的——他或许并不像他看起来那样游刃有余……他也想见她了。
  沈西泠为此感到欢喜和兴奋,连忙就往怡楼赶,路上还不忘打扮一番,让水佩她们现买了脂粉帮她上妆,几个丫头都捂着嘴笑她,她也顾不上在意,只想着快一点见到他、见到他的时候要尽可能美一点。
  她得逞了。
  作者有话要说:    在本来的设定里,三位新科进士的未来走向不是完全一致的,有人会倒向三殿下,有人会向士族妥协被同化,但是我已经感觉到了字数flag要倒,所以为了控制篇幅把这一部分都删掉了,这里就脸谱化地当他们都很nice吧(唉(另外许愿不要被s!求求了!
 
 
第134章 絮语(3)
  开门的时候她就瞧见了他眼神的变化,他从未用那样炽热的眼神看她,好像为她着迷为她惊艳;他也从未用那样的方式吻她,强势热烈到她几乎无法招架。他甚至扯开了一些她的衣服,在她身体上留下他的痕迹。
  他在占有她,而这让她愉悦到灵魂都在发抖。
  现在他却说让她别过去!
  她会听他的才是有鬼了!
  沈西泠带着气,越发朝齐婴走近,不再是从他身后抱住他,而是绕到他身前偎进他怀里,仰着头看他,闹脾气一般地说:“我为什么不能靠过来?我就要靠过来!而且我还要不松手!”
  她似乎有点生气了,小脸儿都气得鼓鼓的,而且透着一些委屈,好像在埋怨他的狠心,看得齐婴又心疼又无奈。
  小姑娘还小,对男女之事暂还不通,也不知道此时他忍耐的艰难,他也不好跟她直说,也就只有自己勉强忍着,还得抱着她哄她,说:“好了好了,我不对,都随你……”
  听他哄了自己一会儿,沈西泠这才高兴起来——她其实也很好哄,只要他稍稍让一步她就不会闹脾气了。
  她不计前嫌地靠在他怀里蹭着他,又咯咯地笑起来,拉着他的手说:“我们这样是不是有点好笑?总觉得好像是在做坏事……”
  她笑得明艳又天真,心中全无芥蒂,似乎对他们这偷偷摸摸如同偷情一般的境遇没有丝毫不快,可齐婴却很心疼她,同时也觉得愧疚,抱着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是我做得不妥,我应该……”
  他还没说完,她就拦住了他。
  她细白的食指抵在他的唇上,眉头蹙起来,说:“你才没有不对,也没有什么应该,我很开心,很开心很开心,绝没有什么不如意。”
  齐婴看着她,眼中的情绪更深,一时静默无言。
  他们之间或许也的确不需要语言了,尤其此时无声胜有声,齐婴抱住了她。
  小姑娘高高兴兴的,靠在他怀里文文静静温温柔柔,只拉着他问:“你一会儿要走吗?还要去应酬吃饭?”
  齐婴应了一声,又听她问:“那几个人是谁?我都没见过……”
  他笑了笑,答:“今年的新科进士,前三甲。”
  她似乎觉得有些新奇,“喔”了一声,又笑起来,说:“那很了不起——这顿算我请的好了。”
  她大包大揽的样子令齐婴觉得好笑,他把她从怀里拉出来,伸手点了点她的鼻尖,说:“小姑娘,如此露财可不好。”
  沈西泠喜欢他叫她“小姑娘”,总会格外有种被宠爱的感觉,她皱了皱鼻子,说:“我不管,反正就算我的。”
  她如此嘀咕了一句,随即又有些促狭地看着齐婴,问:“公子是不是不好意思花我的钱?其实没关系的,左右等我们离开建康以后不是一直要我赚钱的嘛,公子正好提前适应适应。”
  她说得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十分讨喜,齐婴也笑了,想了想对她说:“如此,那这竹杠我就先敲了。”
  “敲吧敲吧,”她笑得眼睛弯起来,又缠缠绵绵地补了一句,“只给你敲。”
  他笑了,她便也跟着笑,心里甜蜜漫溢,又拉起他的手,复以那种沾着露水的眼神看他,说:“今日我还上了妆呢……公子怎么都不夸我美?”
  她的那个神情很值得玩味,既有些小女儿家的稚气和羞涩,又带了点成熟女子的妩媚和勾人,更要命的是她知道自己美、并且知道她的美已经让眼前这个男子动心,便因此更有了些小小的志得意满,看起来有点坏,却因此更惹人怜爱。
  齐婴笑了笑,心甘情愿地被她勾着,食指轻轻地触碰着她的侧脸,反问:“你哪天不美?”
  她本是在调戏他的,结果却被他这么一句反过来占了上风,自己倒脸红了起来。
  沈西泠有些懊丧,同时觉得更甜蜜起来,又倚进他怀里揪着他的袖子,说:“那今天是不是特别美么……”
  他搂着她,含笑应答:“嗯,特别美。”
  她的脸更红,仰起脸看他,又问:“那……那你说有多美?”
  这么没羞没臊的话,她自己问完都想钻地缝了,他却颇为认真地想了想,神情亦很缱绻,低头轻轻吻了她一下,答曰:“寤寐思服,辗转反侧。”
  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
  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这是既委婉克制又直白热烈的情话。
  沈西泠脸都热得发烫了。
  这个人真是……怎么可以突然说出这么好听的话呢?
  两人又腻歪了半晌。
  齐婴不好让李巍他们久候,又隔了一盏茶的工夫就不得不先走了,沈西泠虽然知道不便耽误他,可私心里又极舍不得他,手虽松开了,眼神却还缠在他身上,不许他走。
  齐婴亲了亲她的额头,说:“今晚我回去找你,嗯?”
  沈西泠一听眼睛亮起来,只是忽而想起他之前说要回去却失约的案底,便又换上了怀疑的眼神,警惕地问:“真的么?”
  齐婴顺了顺她的头发,笑着说:“真的,一定回。”
  北伐之事是朝廷机密,她还不知道。这一战可胜不可败,他或许要亲自去前线督战,算日子也不远了。这事不小,他是应当提前跟她说一声的。
  沈西泠不知他的打算,仍兀自高兴着,终于愿意放他走了,只是他走到门口她又把他拦住,抬袖帮他擦着他侧颈上她留下的艳丽的口脂,一边擦一边脸色酡红如醉。
  齐婴先走了,等他和那几位新科进士一同离开后,沈西泠才从三楼的雅间中出来,结果找掌柜一问,才知道齐婴还是付了账才离开的,他还是没敲她的竹杠。
  沈西泠一时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这个人……让她说什么好。
  这天晚上齐婴总算没有失约,不到戌时便回了风荷苑,和沈西泠一起用了晚膳。
  饭桌上沈西泠责问他今日为何还是付了账,他但笑不语,她又埋怨了几句,后来拿他没办法,也就不了了之了。
  饭后仆役们都退下了,只余他二人在怀瑾院独处,齐婴就在这时告诉了沈西泠北伐之事。
  小姑娘吓坏了。
  真的吓坏了。
  她一开始还是不敢相信,后来就语无伦次起来,看着齐婴问:“你……你要去战场么?可是、可是你不是文臣么?又不是带兵打仗的将军,为什么要去战场?他们不能自己把自己的事情做好吗?为什么什么都要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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