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荷举——桃籽儿
时间:2021-03-13 10:26:01

  她照旧温顺乖巧,问什么答什么,可偏偏就是让人心里的那种别扭越发强烈起来。
  齐二公子那样好的涵养,还是给小姑娘堵得不轻,只觉得再跟她多说两句他今晚的饭都要吃不下了,于是赶紧将人放走了。
  只是人虽然走了,可这股郁气仍还是凝在齐二公子心头,令他不禁暗暗感叹,觉得自己先前果然没有看错,这小姑娘确乎就像一只猫儿,黏着你的时候百般娇气可爱,一瞧见别的有趣的玩意儿,便又立刻卷着尾巴跑了,再无当初黏人的模样。
  他一时不知道该如何给沈西泠如今这样的做派定性,到底应当说她没良心好,还是应当说她到了叛逆的年纪好,遂颇为为难,甚而还有些愁闷。
  作者有话要说:    男人心真就海底针
  你不是本来就有疏远人家的计划嘛,那她主动跑了你还发什么愁乌鸡鲅鱼
 
 
第75章 猫儿(2)
  愁闷于齐二公子而言是个新鲜的情绪,他尚且不知应当如何处置,自然就躲不过他那心细如发的长兄的眼。
  齐云一早就觉得自家二弟近来颇有些心气不顺,原以为过几日就会自发好起来,没想到月余过去不但没有见好,反而有每况愈下的趋势。他作为长兄,自然要对弟弟多加关怀,这日下朝退班,他便拉着齐婴上了自己的马车,称要送他去官署,路上便开始刺探起此事的渊源来。
  这事实在无从谈起,齐婴一时也不知该怎么说。他本不是个乐意同人说事的性子,可他斟酌了斟酌,又觉得眼下的确只能和大哥讨教一二了,毕竟大哥是有女儿的,虽则徽儿还小,远不如沈西泠这样叛逆,可他毕竟还是有养女孩儿的心得,或许能帮上他的忙也未可知。
  齐婴想到这儿,于是将沈西泠近日的反常挑了几件与齐云说了。
  齐云本来还以为是枢密院里出了什么麻烦事儿,很是心惊胆战了一阵,结果听了半天才明白过来,人家枢密院里是一派朗朗乾坤全无什么不妥,他二弟如此为难竟是为了那位方家的小姐。
  齐云心中无言,越发赞叹起他夫人是慧眼如炬女中诸葛,当初竟一眼就瞧出他这二弟同方家小姐的不对劲来,可笑他当时竟还替他二弟说话,如今想来真是汗颜。
  齐云咳嗽了一声,压下腹诽,仔细梳理了一下方才二弟所言,试探着问:“所以说,你如今就是苦恼她不像原来那样亲近你了是吧?”
  齐婴一听,觉得这话有点不对劲,当即否认道:“自然不是。”
  齐云点了点头,又虚心地问:“哦,那是什么?”
  齐婴被兄长噎了一下,一时有些接不上话,齐云瞧出二弟被问住了,心中觉得有些好笑,但却无意取笑他,只是循循善诱、极有长兄风骨地道:“额,这个事情,敬臣你看啊——我们姑且不论那些细枝末节,就单说结果,就是方小姐她忽然同你不亲了,是也不是?”
  齐婴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齐云应了一声,又问:“你现在就是不明缘由,所以有些困扰——是也不是?”
  齐婴又沉默了一会儿,又点了点头。
  齐云抿了抿嘴,继续引导道:“此事倒也好说。你毕竟是政务繁忙,方小姐最近接了那个布庄,想来也是不大清闲,你二人久不交谈,自然就会有些疏远,不如坐下来多说说话,开诚布公问问她为什么忽然这样,问题不就解决了?”
  齐婴只觉得长兄这话说了跟没说一样,难免叹息,道:“大哥有所不知,我已经找她到跟前问过一回了,但她神情推诿,似乎并不想同我多言,我又能如何?”
  齐云作为长兄,一直觉得自己有责任提携家中几个弟弟。他平日里管齐宁和齐乐甚多,二弟则自幼让人省心,他一直也帮不上他的忙,如今好容易碰上二弟犯了难,齐云觉得自己得抓住机会,否则便不知何时能再彰显自己作为长兄的风采了。
  他于是沉思片刻,掏出了自己成婚多年来总结出的金科玉律,语重心长地同自家二弟道:“敬臣啊,这女子么,总是同我们男子不同,心思要细腻得多,大多时候又不喜将心中所想宣之于口,总要你费心揣度一番才能满意。方家小姐如今心里藏着事,你直着问她自然是没有结果的,得要曲折些来,才能见效。”
  齐婴皱了皱眉,问:“……如何才算是曲折些?”
  齐云老神在在,露出一副经验极丰的模样,语气十分肯定地道:“送礼。”
  齐婴:“……?”
  齐云见二弟将信将疑,心中不豫,连忙露出严正神色以证此言论的精妙,进而掷地有声地道:“你莫要不信!女子大半都是心软的,只要你送对了礼,她们便能愿意多听你说几句话,届时你温言软语几句,再诚恳地指摘些自己的不是,她们便又会宽宏大量地体谅你的难处,如此便能同你说心里话了。”
  齐婴见长兄言之凿凿,一副十分笃定的神情,心下一时也信了几分,又想起上回他送沈西泠生辰礼时,小姑娘确乎是很爱惜感动的模样,倘若他再送她一次礼物,想来她兴许也就愿意同他敞开心扉,说说她最近的异样是什么缘由了。
  此时的齐婴全然没有意识到,他同大哥讨的明明是哄女儿的法子,大哥塞给他的却是哄妻子的良方,兄弟二人坐在车上,表面上好似说的是同一件事,实则里子却大相径庭。
  次日,沈西泠的院子里多出了一只猫儿。
  那天她带着水佩、风裳和六子一道出门理生意,子君留在握瑜院看家,她们回来还没进门儿,便隔着墙听见子君在院子里咋咋唬唬地叫唤。
  沈西泠她们进了院子,一打眼就瞧见子君正站在院子里的葡萄藤下,叉着腰仰头向上看着。
  那时已是初夏时节,葡萄藤的枝蔓愈发翠绿,隐约开出米黄色的小花来。沈西泠她们随着子君的目光朝葡萄架上看去,什么都没见着,水佩正要责备子君聒噪,还没张口却隐隐约约听见一声微弱的猫儿叫声,喵喵喵的。
  沈西泠也听见了,愣了一下,再抬头朝葡萄架上一看,竟瞧见葡萄藤枝蔓掩映间有一只巴掌大的猫儿,通体雪白,生了一双宝石一般碧蓝的眼睛,可爱得紧。如今就趴在高高的葡萄架上,也不知它是怎么上去的,眼下估计是下不来了,一直趴在那儿软绵绵地喵喵叫,看起来可怜巴巴的。
  水佩见了那猫儿很是惊讶,问子君:“这小猫是哪里来的?”
  风荷苑素来不养这些小动物,而这猫儿生得如此漂亮,想也是极名贵的品种,她们都不曾见过的,定然不是无主的野猫。
  子君一边担忧地看着那只葡萄架上的猫儿,一边答道:“青竹童子今日亲自抱过来的,说是今年西域那边儿新贡的东西,公子特意同陛下讨了一只,送给咱们小姐养着玩儿。”
  这话一说,丫头们都又惊又喜,沈西泠自然也跟着一愣。
  她近来许久没见过齐婴了,花会之后两人也一直没再怎么说过话,他突然送她一只猫儿,却不知是什么意思。
  沈西泠没有想通,自然也不想收下这个礼,正想同水佩说把这猫儿送回去吧,那小猫儿却忽然从葡萄架上跳了下来,丫头们纷纷惊呼,等沈西泠回过神来的时候,这只雪团子已经扑进了她的怀里。
  丫头们围了上来,一个个新奇地瞧着这只漂亮的小猫儿,都喜欢得紧。
  水佩还笑说:“这小家伙可真不愧是贡品,不单模样生得漂亮,还有眼力见儿,知道往谁怀里扑才最好呢。”
  丫头们听言都是一阵的笑,风裳也跟着凑热闹,说:“这小家伙可真漂亮——小姐,你快给它取个名字吧?”
  沈西泠也觉得猫儿漂亮,但却并不想留下它。她抿了抿嘴,说:“还是不取了,这猫儿名贵,我也养不好,还是还给公子吧。”
  几个丫头听言都是一愣,子君和风裳一脸莫名,水佩却知道这是自家小姐还在同公子闹别扭使然。她不知道这两人在闹什么别扭,但依她看,公子想来已经察觉了不妥,这只猫儿在眼下这个当口儿送过来,当是存了哄人的用意。倘若她们小姐真把这猫儿退了回去,这事儿便真正算僵住了。
  那万万使不得。
  水佩可是个拎得清的聪明丫头,她瞧她们小姐近月来十分忙碌,虽则过得充实,可却并不见多快活,不如同公子亲近时那样满眼都是欢喜,她可不能让她们小姐钻牛角尖儿犯傻气,平白自己为难自己。
  水佩眼珠子转了转,挽起一丝笑,朝沈西泠说:“那也成,倘若小姐不喜欢猫,退回去也无妨……”
  她还没说完,就瞧见子君和风裳变了脸色,一副不依的模样,水佩扫了她二人一眼,又转而把话接了下去,说:“只是我听说公子这几天事忙,好几天都不回别第来。倘公子不在,咱们就这么冒冒失失把猫儿退回去了,总也是不妥当。要我说,咱们还是先养几天,等过几日公子回了,再去说养不养的事儿。”
  水佩说完,见自家小姐神情犹疑,似是有些被说动,于是又补上一句,道:“再说了,这猫儿幼小,若就这么被咱们丢出去了,万一死了可怎么好?大小也是一条命,若死在道旁了,这……”
  水佩说完,便瞧见小姐神色更松动了些。而那猫儿也似有灵性,竟恰好挑这个时候喵喵叫了一声,那双宝石一般碧蓝的眼睛一直瞅着沈西泠看,还蹭了蹭她抱着它的那只手,莫说是被蹭的人了,就是一旁瞧的人也被撩拨得心头一软。
  沈西泠瞧瞧怀里的小猫儿,也是被它瞧得有些顶不住,心中怜爱之意便开始冒头。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终还是妥协了,道:“……那好,就先养到公子回来,之后就不养了。”
  子君和风裳闻言纷纷瘪嘴,水佩却笑意盈盈,连连应了,又瞅着自家小姐的脸色问:“虽只是养几天,但总也得有个称呼,小姐要不姑且先取个名儿给它?”
  沈西泠抬眸对上几个丫头期待的眼神,低头又瞧见猫儿可怜巴巴的模样,一时也颇为无奈。
  她瞧了瞧猫儿通体的雪白,又圆圆的跟个小团子似的,便咬了咬嘴唇,松口道:“那……那就先叫雪团儿吧。”
  作者有话要说:    哥哥嫂嫂属实都是明白人,尤其大哥这一通分析,就算是金牌婚姻调解师看了也要大呼内行PS:沈文文才不是送一只小猫就能哄好的,建议齐二好好预习准备话术
 
 
第76章 猫儿(3)
  雪团儿于是在握瑜院安了家。
  水佩她们都对它很殷勤,尤其是子君,爱猫爱得紧,还给她收拾了一个舒舒服服的小窝出来,每日一条小鱼喂着,很快就把它养得越发白滚滚的。
  沈西泠其实也喜欢猫,女孩子么,总是喜欢这些毛茸茸软绵绵又会喵喵喵的小家伙。但是她因为打定主意过几天就不养它了,因此从一开始就强迫自己忍着、不要亲近它,以免再生出感情来。
  只是这小雪团儿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明明是子君照顾它最多,可却偏偏最喜欢沈西泠,每次她一回来,它就跑到她脚边蹭啊蹭啊,一双碧蓝如宝石的猫儿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瞧,一旦发现自己吸引了沈西泠的注意,便又会躺下露出自己的小肚子来,一副求沈西泠摸摸的小模样。
  沈西泠忍了好几天,终于还是没扛住,有一天忍不住开始抱起雪团儿。这事儿一回生二回熟,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有了这第一回 ,雪团儿便意识到了自己的魅力,从而越发黏起沈西泠来,沈西泠也越来越被攻破心防,抱着雪团儿的时候更加多了。
  只是她仍立意往后不养它,如今眼见自己有越来越顶不住的趋势,她便着了急,开始催问起齐二公子的归期。
  这是自花会之后她头一回主动问起与齐婴有关的事。
  水佩暗暗瞧着小姐的变化,心里偷笑,脸上却甚严正,说:“这可就不知道了,公子那样忙碌,谁知是不是被什么事儿绊住了?许还要一阵子才能回呢。”
  沈西泠瘪瘪嘴,捏着雪团儿粉红粉红的小爪子不说话了。
  日子便继续这么过着。
  沈西泠最近又重新盘了一边布庄的账,大概估算了卢掌柜这些年私自昧下的银两,十二年,约有五百两上下,均摊在每一年里,大抵在四十两左右。这笔银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有些不尴不尬的,让沈西泠更拿捏不好处理的分寸。
  她另外又请宋浩堂帮她清点了一遍布庄内积压的布匹存货,数量之大超乎她的想象,竟是比卢掌柜私贪还严重的一号问题。她这日于是又出门到好几家布庄转了转,让六子假意同店家交涉,说想大量买入一批布料,成色不必太好,样式陈旧些也无妨,问他们能给出多少货来,借此摸摸其他布庄积压情况的底。
  结果一圈问下来,见其他布庄虽也有存货积压的问题,却都不如他们自家这样严重,沈西泠于是越发觉得清存货乃第一要务,继而开始第一次真正插手了布庄的经营。
  顺南大街并非显贵居住的里巷,附近多是些平头百姓,沈西泠自小就过着拮据的日子,自然知晓百姓们的所想,无非图价钱低廉。她先是细细同各家布庄的旧货做过了价钱的比对,又让卢掌柜着伙计将原先积在屋子里吃灰的布料都拿出来一一处理过,继而在铺子内颁了一条规矩:将新旧布匹一同售卖,若单买新布,则价钱照旧;若新旧同买,则照买入的数量削价。
  卢掌柜倒是不推脱,沈西泠安排的次日他便将这削价的规矩立了出去。沈西泠头回做这样的买卖,很是紧张,连着让六子去盯生意的情况,每日都来收账,见存货虽销了一些,但情况也并未好上多少,旧的料子一样乏人问津。
  沈西泠虽一早预料到这第一步不会特别顺遂,但等这状况真摆到眼前来,还是难免感到些许沮丧。
  水佩一路陪着沈西泠东跑西颠,自然瞧出她情绪低落。她知道沈西泠对这个布庄投入了许多心血,最近熬夜熬得人都又瘦了些许,如今既面对着卢掌柜的麻烦,又解不掉存货积压的困扰,自然更是心焦。
  她有些心疼她,却帮不上什么忙,这日见天色已晚,也只能劝慰她:“小姐别想那么多了,咱们先回吧。”
  回了握瑜院,沈西泠先去沐浴了。
  如今已是正经的五月,天气开始转热,她今日一直在外忙碌,早已出了一身的汗,衣服粘在身上很不舒服。
  雪团儿黏着她玩儿,她陪了它一会儿,便转进浴室沐浴。
  等沐浴后换了一身新衣裳从浴室出来,她又去找雪团儿,却发现小家伙正伸着小爪子在挠门。
  子君捂着嘴笑,说:“瞧它那样儿,该是有些闷着了,想出去逛逛——我单以为小狗儿会嫌闷,原来猫儿也想出去遛弯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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