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欢以前假期回乡下镇上也略略见过些农村种植,再加上系统作弊,便将三样农作物需要注意的地方都告诉负责的下仆。
一个月之后,下面人来报,切块发芽已经种下去的土豆红薯都冒出了嫩苗,玉米也已经冒头,她便欢天喜地要去庄子里玩。
端王如今还住在军营里,王府已经选址打地基,图纸几番修改也已经定了,工匠们已经开始照着图纸砌外墙,宫敬仪整日忙的脚不沾地,派人四处采购财料。
不过他如今在舒州可是大红人,跟着广元去了一趟各村镇分派粮种,等各处的田里都有了绿苗,舒州百姓感念端王恩德,他这位王府长史也在舒州百姓面前刷了个脸熟。
端王左右无事,舒州军的训练也看过了,接风叙旧都走过了,该春播的也播完了,王府建筑不劳他操心,自有宫敬仪把关,索性毛遂自荐道:“本王陪你去庄子上玩。”
杜欢这一个月时时要防着端王发疯,好几次与他划线,想要两人拉开距离,但端王殿下的脸皮厚度超乎她的想象,大约是知道她最大的秘密,尝到了坦诚的甜头,动辙要陪着她,还总抱怨她:“你也不来瞧瞧,本王近日都消瘦了。”于是将他那张脸怼到杜欢面前,非要她瞧一瞧哪里瘦了。
杜欢:“……哪里瘦了,我倒没瞧出来。”
端王殿下:“每日想你想的,都瘦了好几斤了。”
杜欢无语:“殿下,有件事情我得说清楚,我是你的幕僚,可不是你的枕边人。”
端王殿下信誓旦旦:“阿欢这是着急与本王成亲吗?别急别急,等端王府建成之后,本王就三媒六聘娶你为妃。”
杜欢郑重申明:“殿下,我无意成亲。”心累,端王殿下恋爱脑,还能不能办正事?
端王殿下:“本王可以等,听你的,咱们再……了解了解,多了解一段时日。”
杜欢有时候甚至觉得,她当初认识的谪仙般有着清冷气质的端王殿下,与眼前这个没事就跑来歪缠的端王殿下根本不是同一个人。
她坚决拒绝与端王殿下同行:“与殿下去庄子上,还不如跟我二师兄一同去呢。”
二师兄刻薄归刻薄,还是极为提神醒脑的。
冷阅最近冷眼看着,端王与小师妹两人之间渐渐变的粘腻,可没少冷嘲热讽。好几次见端王殿下缠着小师妹,他甚至特意夹在中间提醒二人:“孤男寡女,你们是不是应该注意点?”
背着端王也问她:“你真不想回国了?也忘了你的谢师兄了?”
杜欢对谢润纯属兄弟情谊,这时候还不忘刺冷阅一句:“二师兄的意思是,让我回魏国跟蜀国长宁公主争宠?”
冷阅沉默了。
谢润回国之后,长宁公主果然向魏国皇帝提起联姻之事,要谢润负责。
魏帝召见了使团诸人,得知长宁公主与谢润之事,便火速择了吉日让二人完婚,长宁公主的嫁妆都是现成的。
可怜了谢润成婚之前都有了逃婚的念头,求助于凌子越却被他给驳回了,并且建议他对长宁公主好些,毕竟两国联姻,在没有撕破脸的情况下这算是政治婚姻,互惠互利。
谢润写的信到达舒州,满纸辛酸泪,直言自己荒唐的婚姻,向小师妹倾诉,直让杜欢抱着他写的信笑的肚子疼,被端王殿下发现,还不满了好几日,张口闭口好大的醋味。
杜欢就不明白了,坦诚相待何至于到了这一步?
诚然……端王殿下美貌惑人,怀抱也很温暖,见鬼的对她还意外的纵容,至少目前为止百分百回护,她虽然暂时放下了心防,可头顶悬着一顶谁知道几时会落下的铡刀,她也还有几分顾虑,不敢祸害他啊。
她提笔向谢润写信的时候,也将自己的处境隐晦提了几句,指望不上谢师兄帮忙,也能说出去排解排解。
“我如今,也有许多愁惆之事,只恋爱一事便视如畏途。……端王殿下他容貌品性都是上佳,对着他那张脸便很难不心动……只是我……”
她含含糊糊倾诉了几句,封好之后送走,引的端王殿下好几日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一再的说:“你我如今都已知道彼此心意,收到谢太子的信不怨你,可你作甚还要给他回信?”仿佛是提醒她一般:“谢太子如今可已经成亲了,难道本王待你一心一意不好吗?”
杜欢:“……”全然不是那么回事好吧!
她都头疼死了。
端王殿下从前有多清冷,如今便有多热情,滚汤的热情简直让人无处可躲。
两人打打闹闹,日子过的飞快,等到杜欢想去庄子上,端王与冷阅之间争执起来,两人都想陪她出去,最后端王殿下居然开始赶客:“如果本王记性不差的话,好像记得当初凌国师只是让冷公子护送阿欢来舒州之后便尽快回魏国。我们都已经来舒州一个月了,阿欢也诸事平顺,冷公子为何还不回国?”
冷阅:“原本我也该回国了,只是殿下对小师妹举止多有不端,我身为师兄自然要守护师妹,岂能丢下她回国,万一将来她有事发生,谁来护着她?”
端王殿下自忖自己与杜欢的关系,知道她最大的秘密,而这个傻愣子二师兄看起来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便在内心里大度的原谅了他,还再三保证:“自有本王护着阿欢,不劳冷公子操心,我看冷公子还是尽快回国吧,免得国师着急!”
第六十九章 一更
杜欢被这两人吵的头疼, 提出了另外一种可行性方案:“要不……您二位在这吵着,我自己去?”
“不行!”
两人异口同声反驳。
杜欢:“……”太难侍候!
“那就让符大哥陪我去,您二位继续吵!”
符炎吓的倒退三尺:“我还有事儿。”刚想溜之大吉, 被杜欢扯住了袖子, 顶着端王殿下的满是杀气的眼神,他快速挣脱, 眨眼跑的不见影子。
杜欢:“……”目瞪口呆。
她是什么传染源吗?
端王殿下为属下的识趣而满意,貌似很贴心的安慰她:“符炎不陪你去, 本王陪你去!”
杜欢:“……”
端王殿下预期的二人行变成了三人行, 拖油瓶冷阅顶着他不悦的目光上了马车, 端王殿下很想一脚把他踹下去, 碍于杜欢的面子才勉强忍了下来。
端王府的庄子在舒州城外十里之处,管着庄子的是冷氏旧仆, 当时跟着她的陪嫁大管事冷荣,年近五旬。冷氏初嫁进封家,颇为倚重冷荣。但自从冷氏过世, 张氏嫁进来之后,他在府中被百般排挤, 心灰意冷, 便在冷氏的嫁妆庄子上颐养天年, 这次跟着小主子前来舒州, 听说试种新粮种非同寻常, 发挥余热替小主子排忧解难。
杜欢上次在端王接见冷荣交待试种新粮种之时便与之相识, 见到他心情颇好:“荣叔, 听说庄子里的新粮种长势不错?”
冷荣闲了这些年,忽然间被委以重任,精神矍铄, 特别是见到小主子先下了马车,向马车里伸出手,小心呵护小姑娘下车的模样,笑的一脸褶子都舒展不少:“是不错,早就想让姑娘过来看看呢,就怕这些人粗手笨脚没做过,万一浪费了粮种。”
“怎么会呢?”端王府的庄子土地肥沃,杜欢虽然不大通农事,但有系统这个作弊器,还是很有信心的。
冷荣不过谦词,笑呵呵引了三人前往地里,但见满目绿色,玉米土豆红薯皆生机勃勃,侍候这些新粮种的下人们都过来与端王见礼,还与杜欢讨论新粮种植方式,畅想产量及吃法,充满希望。
这些人皆是冷氏当年旧仆及旧仆后人,自从张承徽的女儿做了封益的继室,封冷两家也逐渐疏远,后来有了张承徽在朝野打压排挤,冷氏一族便远离朝堂,偏安一隅;而张氏不但故意隔绝父子日常相处,也彻底隔绝冷家人与封晋的联系,将封晋逼成伶仃一人。
冷氏留下的诸多旧仆便成了端王殿下的心腹。
封晋自请就藩,冷氏旧仆群情激愤,恨不得生啖张氏父女之肉以平端王多年被排挤之痛,后来还是宫敬仪亲去安抚,这才浇灭众人心中块垒,给众人新的希望。
待到得舒州之后,端王殿下少了诸多掣肘,展开拳脚安抚地方百姓,新建府邸,与杜欢出双入对,就连情绪也眼见着好了不少,旧仆心中安慰不少,大家此时方觉宫敬仪所说不错,端王在京中徒劳消磨光阴,不如远离张氏父女另起炉灶。
既然意识到了这一点,诸人便都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番。
冷阅冷眼看着,小师妹与封晋手底下的人相处融洽,俨然一家人,更不知这些粮种出自杜欢手中,心中吃味,说话更为刻薄,对这些不认识的植物大加嘲笑:“这是什么玩意儿?当真是粮食?从来就没见过这种模样的粮食!”对小师妹更不客气:“她连个药草都不会种,还会种田?你们竟然还听她的?”
——端王殿下深信杜欢是前来报恩,不过借了个云梦泽门人的壳子,故而保密工作做的十分到位,并未对外公布此粮种来自杜欢,只说出京之后沿途买粮意外所得。大概也没人把这些粮种的来源安到杜欢头上,除了极为亲近的下属,符炎与宫敬仪两人。
但云梦泽的名头极为好使,众仆还当杜欢有特殊的种植技巧,听到她师兄率先拆台,都不知道该以何种表情讨论下云。
杜欢给气的够呛,更讨厌他这副刻薄模样,恨不得先把这井底之蛙的师兄脸扇肿了,省得放出去丢人。
“二师兄多大年纪,难道就阅尽了天下之事?”
“总比你见过的多,而且师兄还不会到处骗人!”冷阅可不觉得自己的冷嘲热讽伤到了小师妹的脸面,两人日常在一起就从来没有融洽相处过,互相拆台简直是师兄妹相处的习惯:“你这个没良心的丫头,当我为了谁才来到这穷乡僻壤?
大魏国都建康是三国出了名的繁荣富庶之地,聚集了各行各业的顶尖人才,当世大儒、文武俊杰、各行能工巧匠、园艺大家、名厨名伶……总归是个令人十分向往之地,而跟着凌子越长居国师府的冷阅也早非云梦泽出来的草泽少年,评舒州一句“穷乡僻壤”也不为过。
可惜这没良心的丫头打定了主意要与他唱对台戏,竟然还敢与他打赌:“二师兄既然说舒州是穷乡僻壤,你敢不敢打赌,三年之后舒州有的东西,建康闻所未闻?”
有系统在,她的底气还是很足的。
冷阅气的鼻子都差点歪了:“杜欢,你到底是站哪边?”听她的意思,竟然要与封晋齐心合力建设舒州?
大燕与大魏暂时的和平不过是假象,总有重燃战火的一日,难道到时候她要与整个师门为敌?
杜欢激他:“二师兄是不是不敢打赌?”
“跟我赌?”冷阅气急反笑,恨不得打她一顿,但燕国端王在旁虎视眈眈,那架势便是防着他突然动手,似乎只要他动手,端王便会毫不犹豫砍下他一条胳膊,膈应的他总要给小师妹找点不痛快:“也不必找别的赌注,只要三年时间舒州能拿出十样建康没有的东西,且并非是因为地域而生长的各种东西,而是舒州自行制造的东西,此十样东西能改变舒州的落后穷困,便算我输了,师兄当众向你道歉认错!如果拿不出来,对不住师妹,我只能带你回魏国,并且你与端王此生不得再见!”
他最近眼睁睁看着小师妹深陷封晋这块泥潭出不来,想了各种法子也没能阻止,今日总算是逮着了机会,更要不遗余力把两人分开。
“一言为定!”杜欢有作弊器,自然无惧挑战。
“不行!”封晋不同意,更想派人把冷阅抓住丢出舒州地界:“冷公子是否有点强人所难?”
冷阅:“我小师妹虽然模样长的一般,脾气也臭,本门功夫练的很不到家,全身上下一无是处。但她有个好处,是魏国国师最小也最宠爱的徒弟,若是在建康,求娶的儿郎恐怕会从国师府排到建康城外,端王殿下不敢答应,是怕自己做不到吗?”
杜欢:我可谢谢您吧!你这是在骂我啊还是在夸我啊?
“这事儿是咱们师兄妹之间的赌约,不管端王殿下答不答应,只要我答应便好。”她真诚道:“不过二师兄,有此赌约,你是不是该回国了?”
赌注端王殿下:“……”
冷阅面无表情:“当然。”
冷阅其人虽然刻薄,但说话算话,当日回去便收拾包袱,临别之时交待杜欢:“小师妹,你可别打着练功的幌子跟端王偷偷成婚,若是被师父知道打断你的狗腿!”
鉴于她亲生母亲杜容的前车,冷阅还觉得自己此话颇为委婉,不然更难听的话都在他肚里打了好几个滚,终究咽了下去。
杜欢相信暴躁的凌国师大概真做得出来这种事情:“你当我傻?凌老头难道不给我准备嫁妆?”听冷阅说国师府极尽奢华,逢年过节魏国权贵的礼物流水般送进去,作为凌子越唯一的女徒弟,他当闺女养大,本地习俗也应该有嫁妆。
她倒不是贪图凌子越给原身准备的嫁妆,不过是不想在冷阅面前服软,以此为借口罢了。
冷阅当了真,总算满意的回了魏国,顺带着还替她捎了封给谢润的回信。
魏国国师府,凌子越见到风尘仆仆的二徒弟,听说小徒弟除了捎了点舒州特产回来,连封家书都没写,气的暴跳如雷:“臭丫头,真当自己翅膀硬了?”又担心她做出杜容年轻时候的事情,小心翼翼打探:“你估摸着她与燕国那位端王……”
冷阅将自己与杜欢的赌约讲出来,拍着胸脯保证:“她还惦记师父给她准备的嫁妆呢,定然不会偷偷与封晋成亲,师父大可放心!”
凌子越愁哟!
他是担心偷偷成亲吗?
他担心的是小徒弟不晓人事,被姓封的骗了,珠胎暗结。
但她态度太过坚决,枯木逢春术的内功与封晋的惊雷掌合练,进境确实一日千里,以她从小练功的习惯,这简直是修习本门功法的不二捷径,凌子越也舍不得放弃此捷径。
“你先下去吧。”
冷阅问及京中情形:“小师妹还给谢太子捎了一封信,太子殿下近来在东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