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为他折腰——容烟
时间:2021-03-14 10:17:44

  这一刻,脊背生寒。
 
 
第32章 Chapter  32   他们的婚姻终……
  江攸宁睡前都要喝一杯牛奶, 这是她的习惯。
  而曾雪仪是个从来不喝牛奶的人,她嫌腥。
  眼前这一幕发生了什么,显而易见。
  但沈岁和仍旧不大敢相信。
  他站在那儿, 错愕地看向曾雪仪。
  下一秒, 曾雪仪就端起杯子, 把牛奶径直往自己嘴巴里灌。
  沈岁和疾步向前,一把就打掉了她手里的杯子。
  玻璃和地面撞击,发出啪的响声。
  纯白色的牛奶液体在地面上四处流散,流过曾雪仪跟沈岁和的脚边。
  玻璃碎渣被牛奶浸泡, 在灯光的折射下闪着可怕的光。
  “你在做什么?”沈岁和很艰难地才问出这句话。
  曾雪仪舔了舔嘴角的牛奶, 冲着他笑, “我养了这么多年的你,怎么就被她抢走了呢?”
  “我想过了。”曾雪仪的头发散乱着,她笑, 但笑得沈岁和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说话的声音也不高,但沈岁和听得清清楚楚。
  “我不死, 也不杀你。”曾雪仪说:“那个跛子, 去死吧。”
  厨房里寂静得可怕。
  沈岁和不自觉往后退了半步。
  这样的曾雪仪无疑是陌生的。
  甚至陌生到狰狞。
  明明脸还是从前的脸, 但那个眼神像是淬了毒。
  在寂静中,沈岁和听到了他们房门打开的声音,他直接把厨房门关住,从里面落了锁,他靠在厨房门上,心跳好似要停止。
  “沈岁和。”江攸宁温声喊他, “我的牛奶呢?”
  沈岁和深呼吸了一口气,说话时声音都在颤抖,“我不小心给打了。厨房里都是玻璃渣, 我收拾一下。”
  “哦。”江攸宁轻轻扣了下门,“你收拾的时候小心一点。”
  她说话的声音很低,生怕吵醒了曾雪仪。
  “知道了。”沈岁和也压着自己的声音,“你回去看电影吧,我一会儿给你重新热一杯牛奶。”
  “啊?好的。”江攸宁顿了几秒,没走,她又轻轻扣了下门,“我有点怕。”
  “怎么了?”沈岁和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和。
  江攸宁低声说:“刚刚电影里面连着杀了好几个人,看着吓人。”
  “那就关掉吧。”沈岁和说:“我很快就回去。”
  “好。”
  门外传来了脚步声,江攸宁放轻了脚步回了房间。
  沈岁和倚在门上,出了一身冷汗。
  他闭了闭眼,沉默不语。
  江攸宁还不知道,她生活的环境比电影里还可怕。
  电影里的连环杀人案,她只是看客,是局外人。
  可在这里,在这栋不大的房子里,有人真的想要她死。
  脑子里好像走马灯似的放着曾雪仪近年来说过的话、做过的事,这才发现,每一件都记忆犹新。
  好几个保姆都跟沈岁和说过,她生杀过猫、也虐过狗。
  她的眉眼在岁月变迁中,愈发凌厉。
  心肠也愈发歹毒,江攸宁的命在她眼中不值一提。
  “你……”沈岁和像是被卸掉了浑身的气力,“到底想做什么?”
  曾雪仪笑了,一口大白牙露出来,“不干什么啊。”
  她语气轻松,“我可以死,也可以给她抵命。”
  尔后话锋一转,说话也变得阴森森的,“但——我想让你好好活着。”
  “活得体面,比所有人都好。”
  沈岁和眼皮微掀,他腿都有些站不稳,只能倚靠着门的力量站好。
  “人到中年先丧妻。”沈岁和说:“之后还要当妈的代理律师,而原告是死去的妻子,被告是精神病的妈。”
  他唇角微勾,眼里闪着莹莹的光,“这就是过得比所有人都好?”
  “确实是好,好到让人可怕。妈,你到底是怎么了啊?”
  “看我过得好一点,有那么难吗?”
  “你是不是……”沈岁和顿了下,“是不是非要逼得我和你一样,你才甘心?”
  曾雪仪的笑僵在脸上,她瞪大了眼睛,“你怎么会过得好呢?”
  “有江攸宁那样的老婆,你怎么会过得好呢?”
  “我想接受她,我尝试了。可是我一闭上眼睛就是你们两个人拿着糖葫芦进来的画面,是你晚上帮她热牛奶的场景,是你帮她拿泡脚桶的样子。”
  “沈岁和,我的儿子,我费尽心力培养了这么多年的儿子,在她面前像个奴隶!她凭什么?她去死吧。但是,我怎么会让你帮我打官司呢?”
  曾雪仪的笑重新挂回到脸上,她尽量让自己笑得温和,“你是我的儿子,是我的骄傲,所以,我要让江攸宁死得不知不觉,我也会死得不知不觉。”
  “像当年打开煤气阀门将我们都关在家里那样吗?”沈岁和嗤道:“这就是你的爱吗?就是你的好吗?”
  “我永远都不会让自己成为你的负担。”曾雪仪说。
  沈岁和深呼吸了一口气,他感觉自己快要窒息。
  良久之后,沈岁和对曾雪仪说:“我带你去看病吧。”
  “我没病。”曾雪仪背过身子,她忽然脱掉了鞋,脚直接往玻璃渣上踩,“你要是送我去看病,那我就让你每天都看见血。”
  “我不死,也不杀你。”说着,她的脚就踩在了玻璃渣上。
  沈岁和瞳孔微缩,长臂一伸,奋力一推将她推倒在地。
  曾雪仪一个趔趄往后摔去,她胳膊下意识后撑着,沾了一身的牛奶。
  脚上也刺进了玻璃渣,雪白的牛奶混着泊泊的鲜血,染成了令人刺痛的颜色。
  沈岁和站在原地,他压着声音,声嘶力竭质问她,“你到底,想干嘛?!”
  “离婚。”曾雪仪平静地说:“她会毁了你的。”
  “毁了我的,是你啊。”沈岁和的泪猝不及防落在地上,眼睛猩红,“是你!是你啊!”
  许是一直压抑自己,他说话的声音哑得不像话。
  舌尖儿已经被他咬破,嘴里泛着血腥味。
  他感受不到任何身体上的痛,只觉得现在脊背生寒。
  整个人,如坠冰窟。
  他从没想过,最亲近的人会变成这幅模样。
  而他,没有任何处理办法。
  “我送你去医院吧。”沈岁和说:“我们去看看吧。”
  他真的不想再被折磨了。
  这样的惊吓,一次都不想有。
  根本无法想象,如果这杯牛奶被江攸宁喝完,会是什么后果。
  江攸宁离奇死亡。
  他跟曾雪仪都是嫌疑人。
  他该怎么办?
  站上法庭的那一刻,他该怎么说?
  他又该如何面对江攸宁的父母亲人?
  他以为曾雪仪只是病了,只是控制欲强。
  可没想到,她是真的疯了。
  在他的事情上,她没有任何理智可言。
  曾雪仪坐在地上,仍旧在笑,“沈岁和。”
  “你如果送我去医院,那我就每天自杀一次。”
  “我也不想这么做,是你逼我的。”
  “你听我的话,做妈妈的骄傲行吗?不要跟那种人有牵扯,妈妈不会为难你的。”
  “看你难受,妈妈也心疼啊,可是能怎么办?妈妈真的无法忍受你跟那样的人在一起。”
  “我每次想起她跛着脚走路被别人嘲笑,想起她唯唯诺诺,连话都不敢说的样子,我就觉得恶心,想吐,还想……”她顿了下,一口大白牙露出来,笑得阴森森,“杀了她。”
  说最后三个字的时候,她的语速放缓,又刻意压低了几分,听着让人毛骨悚然。
  沈岁和忽然想到了小时候在路边看到的丑洋娃娃。
  被扔弃在街上,没有人要,身上还被小朋友画上了各种红笔印,它的嘴角永远只有一个弧度,眼睛永远只有一种方向,当她平躺在那里的时候,无比瘆人。
  如今的曾雪仪,像极了那个丑洋娃娃。
  瘆人。
  可怕。
  沈岁和坐在地上,他用手一片片把玻璃碎渣捡起来。
  “我离。”他顿了一下,才哽着声音说:“你别为难江攸宁了。”
  曾雪仪站起来,她拨了下自己的头发,“我可从来没为难过她,是她不自量力。”
  沈岁和没有说话,他只是低下头捡玻璃碎片,碎片划破了他的手指,他也没有知觉。
  曾雪仪走到门口,沈岁和忽然喊她,“妈。”
  “嗯?”
  “离婚以后,我不再结婚了。”沈岁和说:“如果你还想让我结婚,那我们就一起死。”
  曾雪仪愣了两秒。
  沈岁和的声音愈发清冷,“这样的事,你也不是没做过。”
  “如果你还要逼我,那我们就像很多年一起,死得无声无息。”
  “我会让你看着,你的骄傲是如何被你一步步摧毁的。”
  -
  江攸宁在房间里等了很久。
  她跟沈岁和原本随意找了个刑侦片看,看到一半她就觉得作案手法又可怕又瘆人。
  只好定格在一个画面,在门口张望了很久,才过去找沈岁和。
  回来以后才发现,她定格的画面也很恐怖。
  她只好换了个治愈的动漫看。
  从十点多等到十一点,沈岁和才捧着一杯牛奶回了房间。
  “怎么这么久啊?”江攸宁笑着调侃,“你是晚饭没吃饱,偷偷去煮泡面了吗?”
  沈岁和也笑了下,“有点饿了,就在厨房里多喝了杯水。”
  江攸宁挑眉,“很饿吗?我去给你煮碗面呗,喝水怎么能喝饱。”
  “我已经喝饱了。”沈岁和摁下她的肩膀,“已经很晚了,别忙了。”
  “你的手……”江攸宁看到他的手指上贴了创可贴,“都告诉你要小心一点了。你是用手捡垃圾了吗?”
  他正在站在江攸宁身前,江攸宁坐着,脑袋正好到他肚子,她用脑袋轻轻撞了一下他的肚子,“玻璃渣还用手捡,是不是傻?”
  “是。”沈岁和看着远方,卧室的玻璃上折射出两人的身影。
  他看见了笑得僵硬的自己。
  他的手摸了摸江攸宁的头发。
  江攸宁的发质很好,头发很柔顺,就是有点少,捏起来就细细的一把。
  “呀。”江攸宁惊呼了声,“你拽到我头发了。”
  沈岁和这才后知后觉,“啊~不小心拔了一根。”
  江攸宁:“……”
  她心疼她的头发。
  本来就少,还要被沈岁和薅。
  她挤了挤鼻子,扁着嘴喝牛奶,“算了,看你给我拿牛奶的份上,原谅你吧。”
  沈岁和蹲下,额头碰了碰她的额头,“行吧,那就谢谢你的原谅。”
  离得紧了,沈岁和才看见他眼睛红得快要滴血。
  她伸手摁了一下眼角,“你眼睛怎么了?”
  沈岁和眼睛一涩,立马低下头,伸手揉了下眼睛,“刚才在厨房打扫,好像有虫子进了眼睛,我揉了几下就这样了。”
  “那你慢点揉啊。”江攸宁说着给他吹了一下,“你别动,我看虫子还在不在。”
  他眼球像充了血。
  江攸宁动作很轻,她指腹又软又热,放在沈岁和的眼周,像是在轻轻抚摸他。
  这温暖,让沈岁和舍不得暂停。
  江攸宁帮他看了之后,又轻轻吹了下,而后把他眼睛渗出来的泪擦掉,“没什么大事,睡一觉就好了。”
  “嗯。”沈岁和揉了揉她的头发,“谢谢。”
  江攸宁只是笑。
  她笑起来是极温暖的。
  尤其是当她把眼睛都弯起来的时候,像天上柔和的月牙儿。
  任谁看了,心里也觉得熨烫。
  晚上关了灯。
  沈岁和在江攸宁的额头上吻了吻,“晚安。”
  “晚安。”江攸宁窝在他怀里,“沈岁和。”
  “江攸宁。”沈岁和问她,“嫁给我,你辛苦吗?”
  江攸宁抿唇,没说话。
  房间里很安静,只能听到两人的呼吸声交缠在一起。
  隔了会儿,江攸宁在黑暗中吻了他的唇。
  只是蜻蜓点水的一下。
  她的头埋在沈岁和的脖颈之间,头发蹭在他的下巴上。
  呼吸温热,她闷声道:“有时候辛苦。”
  遇到喜欢的人嫁了,好像什么时候都能忍一忍。
  就算辛苦,似乎也是值得。
  但有时候太辛苦了。
  江攸宁想:快结束了。
  等情人节结束,等到初八复工。
  她提完辞职,如果这段婚姻真的无可救药,她要跟沈岁和提离婚。
  房间内寂静了很久。
  沈岁和将她抱得极紧,他附在江攸宁的耳际说:“你以后。”
  “别再这么辛苦了。”
  江攸宁已经熟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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