瑰芒沙砾——肆十
时间:2021-03-15 09:04:05

  “在你伤好之前我们不要进行任何的成年人夜间活动了。”她坚决道。
  江见疏懒洋洋抬眸:“那白天?”
  “……也不行!禁止任何成年人活动。”
  他不依不饶又问:“你的这个‘成年’成到哪个程度?”
  “……”乔柚一时语塞。
  “牵手,算吗?”
  “不算。”牵个手而已,小学生都能牵。
  “拥抱呢?”
  “……不算。”
  江见疏慢悠悠哦了一声,问:“接吻呢?”
  乔柚:“也……不算。”
  “这都不算?”
  “接吻……又不是什么大事。”乔柚嘟嘟囔囔地说。
  “接吻也分好几种的,” 江见疏说,“你的‘成年’准许里,是允许任何形式的吻,还是——只准蜻蜓点水、毫无技术含量的嘴碰嘴?”
  乔柚:“……”
  乔柚从衣架上拽下一条围巾,恼羞成怒:“你能不能别问了?”
  “这么重要的事,我总得研究一下,”他摆出一副悉心学习的态度道,“不然一不小心踩了线,下回你连‘未成年活动’都不许了怎么办。”
  乔柚:“。”
  “我去上班了!”她围上围巾,恶狠狠扔下这句话,抓起包走了。
  江见疏失笑,听见一楼的关门声,他才渐渐止住笑,想起什么,捞起手机给她发了条消息。
  不过十秒,气急败坏的回复弹出来:【我要拉黑你了!!!】
  他没忍住,低声又笑起来。
  -
  这一上午,乔柚时不时就得揉揉腰、或者起来活动活动,搞得杭巧频频侧目,最后实在忍不住关心道:“柚子,你还好吗?身体不舒服?”
  乔柚噎了下:“没,就是昨天差点闪到腰。”
  “那你更加别乱动呀,小心加重伤势。要不请个假回家休息?”
  “……不用,真的。”
  这时赵松冉从办公室里探出半个身子:“乔柚!你来一下。”
  乔柚进了办公室:“赵姐,怎么了?有新闻吗?”
  “还记得我昨晚上给你发的那篇文章吧?”
  “记得。”
  赵松冉说:“兴和图书馆坍塌事件的受害者家属联系我说打算接受采访了,大概是被昨天那篇文章激怒了吧。”
  首页新闻的那篇文章在引起众怒后,也许跟背后的授意的人沟通了一下,今早乔柚看的时候已经查无此文。
  但为时已晚,删除了也只会招来更多骂声。
  文章里对受害者的泼污夸张而歪曲,这也让一些原本打算静静等待结果的受害者家属大动肝火,决定出镜接受采访,把当年的事完完整整地诉诸于大众。
  其实这些事情在裴锐年的曝光文章里都已经写出,但到底是通过第三方表述的,而且文章并不以情绪为主导。
  “什么时候?”乔柚问。
  “元旦之后吧,家属之间还在协商具体时间,总之我先跟你说一声,该做的准备先做了。”
  “我知道了。”
  从赵松冉办公室出来,李佑刚跑完一个采访回来,边放东西边兴致勃勃地跟杭巧聊天。
  “聊什么呢,这么兴奋?”
  “我们正聊跨年呢!”杭巧朝她招招手,“明天不就跨年了吗,咱们要不要怂恿一下老杜,出去吃顿好的?”
  乔柚好笑道:“怂恿老杜,你觉得怂得动吗?怂恿赵姐还差不多。”
  “这也不是不行啊,”杭巧拍桌,随即又叹了口气,“但是也只能想想了,跨年夜咱们有得忙的。”
  报社就是最需要第一手资讯,不止是社会新闻,节假日的活动也是一样。
  “但愿不要忙到太晚,”杭巧哀道,“我还想跟我朋友去嗨呢,圣诞节那天本来跟他们约好的,结果被突发新闻给搅和了。”
  圣诞节那天乔柚刚刚恢复记忆,和江见疏闹得有一点不愉快,所以她那天压根儿都没什么过节的感受。
  跨年之后就是元旦,元旦就是个正儿八经的节假日了。
  现在江见疏在家休息,元旦那天如果没有什么突发事件需要出去跑,那她应该也能好好休息一天。
  要不要好好计划一下?
  乔柚有点心痒,要出去约会吗?还是就在家里过过二人世界什么的?
  说起来,她现在跟江见疏也算是男女朋友了吧?
  想到这,乔柚迟疑了一下,算吗?
  她和江见疏昨晚上是互相坦白了没错,也做了情侣做的事儿,可是关系还真没正式确定。她忘了这茬,江见疏也没提。
  就昨晚上那种情形,又好像不需要多提。
  可乔柚突然想起来,江见疏还说要追她呢。
  现在还算在追着吧?
  牛角尖一钻进去就出不来了,乔柚越想越在意,她和江见疏,现在到底是算被追求者和追求者的关系,还是已经自动升级为恋人关系了?
  不过有个不需要质疑的就是,他们是离异夫妻。
  乔柚想着便觉得有点好笑。
  这层层叠叠纠纠缠缠的套娃关系,也就她和江见疏了吧。
  中午下班,她给江见疏打了个电话,他已经给伤口换完药了,正在应恺的病房。
  应恺已经从重症转到普通病房,不过还不能自如活动,三个刀伤都在腹部,以后器官功能会不会受到大影响还难说,需要这段时间密切观察。
  外科病区和往常一样,护士站已经恢复,被砸坏的电脑换了新的,一切如常运转,前几天的飞来横祸除了三个伤患,别的什么也没留下。
  应恺跟着江见疏查过无数次房,这次却是自己也躺进来了。
  乔柚到的时候他正在吃饭。男生白净的脸没什么血色,但一双眼睛澄澈如初,看上去精神还不错。
  见着她还打笑着招呼:“师娘。”
  他现在只能吃流食,粥都稀得像水似的。
  江见疏帮着应父照顾了他一下,这个崇拜江见疏的大男孩儿还不好意思,吃两口粥就要碎碎念一下:“江老师,今天真是太太太麻烦你了,你放心,等我好了一定跟着你好好学好好干,在这个岗位上发光发亮!”
  “发光发亮就不必了,”江见疏说,“你别给我添麻烦就好。”
  应恺委屈道:“我真就那么麻烦吗?”
  “一直说话你伤口不疼?多吃饭少说话。”
  应恺嘤嘤嘤两声,还真安静下来了。
  应父打完热水回来,见了乔柚,脸上露出笑容。
  他这几天都是一个人在照顾儿子,虽然有护士帮忙,但护士也忙,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只看着应恺一个人,外科的病人不少。几天下来,他比上回面色疲惫了许多,还有些没休息够的憔悴。
  乔柚不免担心他的身体撑不撑得住,今早上江见疏说应父的身体不太好,应恺的日记里也说应父腰不好,本来就需要多静养休息。
  “我下午会留在医院帮忙,别担心。”走出病房,江见疏说着,牵起她的手。
  动作自然,就像她失忆那段时间的习惯一样。
  “你自己还是个伤患呢,”乔柚说,“小心给叔叔帮倒忙。”
  “就这么不相信我,” 江见疏笑,“等我一下,我回办公室拿点东西。”
  乔柚跟着他到办公室,中午饭点,只有张听月打了饭回办公室吃。
  “师兄,嫂子,”张听月笑着跟他们招呼,“我还以为你们看完应恺直接就走了呢。师兄你伤怎么样了,还好吗?”
  “挺好的。”
  江见疏应着,拉开他办公桌的抽屉。
  乔柚看着她从抽屉里拿出一支钢笔,愣了愣。
  两秒后,她反应过来,诧异出声:“这个不是我送的……”
  江见疏:“嗯。”
  是她送他的第一个生日礼物,那支从街边精品店里一眼相中的廉价钢笔。
  乔柚不敢相信:“你一直都在用吗?用到现在?”
  “是啊,”江见疏看着手里的钢笔,无奈地笑了下,“可惜……笔尖摔坏了。”
  这时张听月讶然道:“嫂子,江师兄这钢笔是你送的啊?”
  乔柚点头:“之前送的生日礼物。”
  “难怪呢,”张听月怔了一下,恍然道,“还在学校那会儿我就见师兄一直在用这支钢笔,宝贝似的,生怕磕了碰了,原来是你送的……”
  乔柚看向江见疏。
  他也看着她:“嗯,是宝贝。”
  张听月:“……好啦好啦,别在孤寡人家面前秀了,知道是你的宝贝了,快去吃饭吧!我饭还没吃饱呢先被你俩喂饱了。”
  江见疏轻笑,把钢笔收进口袋,牵起乔柚:“走吧,去吃饭。回头修一下,修好了还能用。”
  等到走出办公室,乔柚问他:“我之前来的时候怎么看见过这支钢笔?”
  “在你失忆之前摔坏的,”他说,“我们离婚那天。”
  乔柚微愣。
  江见疏笑了笑,像是想起什么:“大学那会儿,有个舍友也用钢笔,他比我精通,从小就练的钢笔字,当时还对我的品味表示过嫌弃,后来我说这是我初恋送的,他说——”
  “说什么?”
  “‘那你初恋品味也不怎么样’。”
  乔柚郁闷:“那我没办法嘛,手里零花钱就那么点,还得准备你和江临舟双份的礼物,资金有限的情况下已经尽力了……而且,哪里品味不行了?这不是挺好看的嘛,虽然是廉价了点……但是心意是无价的!”
  “嗯,我也是这么跟他说的。”
  “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江见疏说,“差点儿跟他绝交。”
  “……就为了一支钢笔啊?”
  “是啊。”
  乔柚吐槽:“你好幼稚哎。”
  “我一直挺幼稚的,你不是很清楚吗,小学妹?”江见疏忽然垂首撞了撞她的脑袋,低声笑,“而且他诋毁的不是钢笔,是我的心上人,这很严重。”
  心尖柔软一片,乔柚抓紧他手,忽然加快步子。
  “怎么?”
  “回家,有东西给你。”
  -
  回到家,乔柚把他摁到沙发上坐着:“在这儿等我,闭着眼,我没说可以睁眼不许睁开。”
  江见疏也好奇她要玩什么小把戏,饶有兴趣地说了声行,闭上眼。
  乔柚跑上楼,从她的房间里翻出一个长方形礼盒,打开确认一眼,匆匆又下了楼。
  她蹲在江见疏面前,对他说:“先别睁眼,伸手。”
  他抬起一只手。
  乔柚说:“两只手,虔诚一点。”
  江见疏笑了:“手上的伤怎么办?”
  “用手背。”
  他抬起左手手背:“这样?”
  “嗯。”
  姿势有点怪,乔柚忍不住笑了声。
  “我听见有人在笑,”他懒声说,“我要睁眼了。”
  “不许!”
  乔柚收敛住笑意,非常郑重地把礼盒打开放在他手上,然后说:“好了,请睁眼,江见疏先生。”
  感受到手上的重量,江见疏睁眼望过去,微微一怔。
  礼盒里躺着支钢笔,很新,无论是材质还是做工,都看得出价值不菲。他用了这么多年钢笔,当然认得出来,这是一家小众品牌,很有自己独特的品味,也是他惯用的牌子。
  乔柚笑着说:“学长,生日快乐。”
  江见疏喉结滚了滚,问她:“今年的生日礼物,不是送过了么?”
  “不是今年的,本来是去年打算送给你的,”乔柚顿了顿,“不过可惜,那天……没能送出去。”
  “……我记得那天,你去阿舟和宋酒家吃饭了。”江见疏说。
  “我没去。”
  他一愣:“什么?”
  乔柚说:“那天我提前下班回来了,没去宋宋那儿。我想等你的,可是等了一整晚,你都没有回家。”
  江见疏心口一沉。
  去年他的生日,是在医院过的。
  并非不能回来,只是他选择了留在医院加班。
  去年生日,宋酒本来打算像今年这样四个人一起吃饭,他推掉了,可听说乔柚没有。
  这段婚姻是江见疏顺杆往上爬,借着对她负责的名义,放纵自己的私心得来的。他原本以为这样就好,哪怕乔柚眼里看的不是他,把他和江临舟混淆……只要能拥有她,就好。
  但说来可笑的是,他的私心愈发贪婪。得到的越多,就越不知满足。
  他开始嫉妒,占有欲膨胀,越来越在乎她眼里看到的不是他。
  于是江见疏开始回避。
  很可笑的自尊心。
  他在家里呆的时间愈来愈少,只敢在偶尔半夜回家后,借着无边黑夜悄悄亲吻熟睡的她。他只敢在这个时候小心地释放一点自己的私欲。
  后来,她提出分房。
  再后来,是离婚。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