瑰芒沙砾——肆十
时间:2021-03-15 09:04:05

  无边无际的后怕把他往下拽,却又因她这份勇敢……心生骄傲。
  江见疏握紧了口袋里她的手。
  乔柚有所感觉,看着他,明亮的眼眨了眨。
  “回来就好。”他又一次如此说道。
  -
  吃过午饭,两人去买了点礼品,然后拜访了当时救起乔柚的那对夫妻。
  夫妻俩对乔柚的到来很惊讶,也非常热情地招待了他们。
  “其实我们也就是举手之劳,”妻子说,“倒是小姑娘你,年纪轻轻的做着这么危险的事情,你父母也放心啊?”
  提到父母,乔柚短暂沉默了一下,笑说:“没事的,他们都支持我的事业。”
  江见疏闻言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正好,我们昨天打的鱼自己留了一些,特别新鲜,你们就先别走了,在这吃完晚饭再走吧,不都说今天跨年夜吗,咱四个人热闹热闹!”
  夫妻俩实在热情,乔柚推脱不掉,只好应下。
  夫妻俩没有要孩子,两人打了大半辈子渔,别的不敢说,这捞鱼钓鱼和做鱼的技巧称得上一绝。
  江见疏对这家里摆放的钓鱼器具很感兴趣,丈夫一看也来劲儿了,扯着江见疏在一边传授自己的钓鱼技术。
  “别管他,他一向就爱跟人吹嘘这些,”妻子说着,拉着乔柚给她看自己闲暇时做的一些毛毡小玩偶,都是各式各样的鱼类,“我闲着没事就爱捣鼓这些玩意儿,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送你几个,回头挂手机上啊背包上啊,都好看。”
  乔柚不好意思:“我们本来就是上门道谢的,都厚着脸皮蹭饭了,哪儿还有反向收礼的道理啊。”
  “这有什么,”女人笑,“也就是我跟我老公没要孩子,要是当初要了孩子,估计现在也跟你差不多大了。”
  “您和叔叔为什么没要小孩呢?”
  “也没什么,当时穷,俩人过得都费劲,再来个孩子,这个家吃不消是一回事,我们也不愿让好好一个孩子跟着我们吃苦。后来家里经济宽松些了,我的年纪也不适合生育了,他担心我身体,不让我生,说两个人日子过了这么些年了不也挺好。”
  乔柚看着她眼角的皱纹,出神地想,谭冬现在应该也是这样了吧?
  同样的年纪,为什么没有孩子的人,反而比养育了孩子的人更像个母亲呢?
  愣神间,乔柚听见妻子在叫她。
  “你手机在响,是不是有要紧事?”
  乔柚拿起手机看了眼,忍不住怔忪。
  僵硬几秒后,她问:“抱歉,可以借用一下房间吗?”
  “可以可以,你用吧。”
  乔柚进了卧室,把门关上。
  手机屏幕上,“爸”这个字陌生又刺目。
  乔柚看了许久,对方都没有挂电话的迹象。她深深吸一口气,接起:“……喂?”
  对方或许也没想到她会接,好一会儿才出声:“乔乔?我是爸。”
  这个很久没听过的称呼让乔柚不自觉有些出神,她整理了一下思绪,说:“我知道。”
  “你……还存着我的号码?”
  “……忘了删而已,”乔柚说,“你有什么事吗?”
  男人支吾半晌,说:“上次……是不是有人打过电话给你啊?”
  乔柚一顿。
  那通电话是她还失忆的时候接到的,一个女人说是她爸的朋友,来问她要债,还说——她是担保人。
  想到这里,乔柚忍不住哂笑了声:“你是说我被讨你的债的那通电话吗?”
  “哎,对、对,”男人赔笑道,“不过你放心,那笔钱我已经还了,就是最近……”
  “你还没还跟我没关系,但我挺想知道我怎么就成了你的债务担保人?”
  乔柚说着,嗓音冷下来:“乔云平,你什么意思?”
  对方语气有点不耐烦起来:“你少拿你妈那口气跟我说话。不就是个债务担保人,你是我女儿,帮帮我又怎么了?当初我也没少给你钱吧?”
  “是,你跟我妈离婚后是时不时打发叫花子一样给过我一点零花钱,但那些钱我早就还给你了,”乔柚说,“还有,那个所谓的债务担保人我并不知情,就算要我来还,我也是不用给你收拾烂摊子的。”
  男人沉默一下,语气平缓下来:“好、好,是爸的错,行吗?我今天来不是跟你扯陈年旧怨的,最近我在做个生意,资金上有点……”
  乔柚太阳穴一跳,捏了捏鼻梁骨,说:“我本来以为你是快死了才打电话给我,那我倒想着出于人道主义去看看你最后过得有多惨。以后不要我打电话了,你是死是活是富是穷都跟我没关系,我也不会给你钱的。”
  说罢,她掐断对方急匆匆喊了一半的“乔乔”。
  挂了电话,乔柚有些愣神。
  她和乔云平,其实有好多年都没联系了,上一次联系还是在她大二的时候。
  和现在一样,也是问她要钱。
  她确实也给了,把当年他给她的那些零花钱全部还了回去。
  谭冬和乔云平是在她9岁那年离婚的。
  乔云平不是没要过她的抚养权,只是谭冬很强势,而且经济上谭冬有工作,收入稳定,于是法院把她判给了母亲。
  那之后,乔柚也并非和乔云平断绝了往来,尽管谭冬不让乔云平见她,也不许她提起父亲,但乔云平总是会偷偷地来找她。
  乔柚深深地叹息,将手机揣回兜里,平复了一会儿情绪,才开门出去。
  江见疏站在门口,手里端着盘刚洗好的草莓,静静地望着她。
  乔柚心头一跳,说:“吓我一跳,干嘛不敲门?”
  “你不是在打电话么,”他说,“我怕打扰你。”
  他视线淡淡的,只是盯着她瞧。
  好像要将她看穿。
  乔柚视线闪了闪,端过他手里的草莓往客厅走:“洗了草莓啊?你光端来给我算怎么回事,叔叔阿姨也得吃呢。”
  “我专门让小江拿去给你的,我们这儿还有呢。”
  乔柚坐到沙发上,把跟来的江见疏也一把拽下来,拿了颗往他嘴边送。
  江见疏看她片刻,拿过那颗草莓,反过来塞进她嘴里。
  他弹了弹她额头:“傻瓜,慌什么。我又不会强迫你说。”
  草莓酸甜清香的果汁在口腔里迸开,乔柚眨了眨眼,把那抹酸味咽下去。
  她说:“不是什么大事,你别担心。”
  江见疏没有回答,只往她嘴里又塞了颗草莓。
  -
  晚上夫妻俩做了一顿全鱼宴,煎烤炸炒还有汤,满嘴鲜香,乔柚难得吃得有点多。
  临走前乔柚还是被塞了两个毛毡小玩偶。
  “这是一对儿呢,你跟小江一人一个,”妻子说,“要是以后还来兆溪玩儿,随时欢迎来我们这儿吃饭。”
  离开这对夫妻家,乔柚和江见疏慢慢散着步在附近的街区逛了逛,等消食消得差不多了才回到民宿。
  在外头吹了一路风,乔柚一回到民宿就钻进浴室洗了个热水澡。
  出来时江见疏站在阳台,外头有烟花炸开的声音,她披上外套忙不迭也凑过去:“有人放烟花啊?”
  他转头看她一眼,把她的外套拉链儿往上又拉了拉。
  “刚洗完澡,不冷的。”
  “越是自我感觉良好的,就越容易感冒。”
  乔柚皱皱鼻子。
  远处又是两道光冲上夜空,噼里啪啦地炸响,开成一朵光影绚烂的花。
  还真有点冷了。
  乔柚悄悄地往江见疏身边贴了贴。
  下一秒她被人揽到身前,江见疏用自己的大衣把她裹住。
  乔柚忍不住笑:“这样其实有点傻哎。”
  “是挺傻的,但是我冷,”他把下巴搁在她头顶,“让我取取暖。”
  两人站在阳台看了会儿远处不知道谁放的烟花。
  片刻,乔柚吐槽:“这人准备了这么多吗,还放不完?”
  江见疏闷闷的低笑从头顶传来。
  震颤顺着骨骼传到心口,酥酥麻麻一片。
  “咻”的一声,又是一道光斑的冲上夜空,噼里啪啦。
  怀里的人说了句什么,江见疏没听清,低头问她:“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乔柚歪了歪身子,仰头望他,眼里映着未消散的烟火,“你女朋友想跟你接个吻。”
 
 
第43章 瑰芒沙砾   “你亲得也太久了。”……
  阳台很冷, 三面受风,乔柚没有穿袜子,站了这么一会儿脚上的温度已经跑得差不多了。
  她说完这句话,紧跟着又催促:“你快点, 外头冷的。”
  话音刚落, 她被江见疏拽着手腕拉进屋里。
  阳台门合上, 他就这么半压着她吻下来。乔柚靠在玻璃门上, 双臂已成习惯地环住他的脖子。
  这个吻不激烈, 江见疏收敛了侵略与占有, 用无尽的温柔和缱绻将她包围。
  末了, 他退开一点, 看了她片刻, 又亲了亲她的唇角, 问:“我追到了?”
  像个得到了礼物却不敢相信这份惊喜的小孩。
  乔柚说:“恭喜你,你追到了全世界最好的姑娘。”
  江见疏笑起来, 抵着她的额头说:“那这位全世界最好的姑娘,可以再让我亲一下吗?”
  “准了。”
  “谢谢。”
  乔柚张开唇, 迎接他的回礼。
  窗外烟花不再燃了, 许久之后,他退开,拇指抵着她的唇角缓慢摩挲。
  乔柚腿有点软,干脆更肆无忌惮地把重量都挂在他身上,靠在他怀里调整呼吸。
  “人烟花都放完了,”她埋怨,“你亲得也太久了。”
  江见疏说:“嫌弃你男人持久不是什么好事儿啊,女朋友。”
  乔柚一口咬在他锁骨上。
  “嘶——”
  “别装,我又没用力。”
  江见疏只是笑, 把她往怀里搂得更紧。
  他的高兴表达得毫不遮掩,乔柚也被他的情绪感染,忍不住埋在他怀里笑起来,笑完又觉得这样有点傻。
  她说:“追到女朋友就把你高兴成这样,你学学江临舟,人多沉稳啊。”
  “江临舟”这个名字在他们之间已经不是禁词,乔柚提起来都没有负担了。
  甚至还有点故意,就想提醒江见疏他都干了什么是傻事。
  “你知道阿舟和宋酒刚谈恋爱那会儿干的是什么事儿吗?”江见疏问。
  “什么啊?”
  “他有次半夜三点给我打电话,说宋酒生气了,”江见疏好笑道,“然后问我跟女孩子谈恋爱要注意什么。”
  乔柚想象了一下,还真想象不出来江临舟顶着张冰块脸给江见疏打这个电话时的样子,总觉得很搞笑:“那你怎么跟他说的?”
  江见疏淡定地说:“我问他,你还跟男孩子谈过不成?”
  “然后呢?”
  “然后他把我电话挂了。”
  乔柚边笑边落井下石:“活该。”
  江见疏想起来自己被逗笑,说:“就这样,你还说他沉稳?”
  “就你说那话,他没追去帝都给你一拳都不错了,还不沉稳呢?”
  他笑了声,说:“其实……我是有点故意呛他。”
  乔柚抬头看他。
  江见疏无奈又理直气壮:“有什么办法,我当时还以为你对他……”
  说起这件事,乔柚顿时来精神了。
  她和江见疏之间最大的误会,就是他以为她喜欢江临舟,而牵扯出的一条副线,就是她后来又把他当江临舟的替代品。
  虽然这两个误会,乔柚和江见疏都没有挑明说过,成了彼此间的一个都懂的默契,过了就过了,没必要再回头深究问题出在哪儿。
  但想起来,还是有些好笑。
  于是乔柚问:“以为我对他什么啊?”
  江见疏听出她的故意,还是老实回答了:“情根深种。”
  乔柚闷在他颈窝间兀自笑得开心。
  江见疏搂着她坐到床上,乔柚笑够了,捧起他的脸,吻了吻他唇角的痣,郑重其事地说:“我只对你情根深种。”
  江见疏受用地眯了眯眼,开始顺杆往上爬:“那我们第一次做的时候,你怎么回事儿?”
  乔柚眨眨眼:“嗯?”
  “我问你爱不爱他,”他语调懒懒的,毫无心理负担地夸大事实,“你倒好,不说话,一个劲儿地哭。”
  乔柚傻眼:“有这事儿吗?”
  江见疏看她两秒,哦了声:“现在开始赖账了?”
  乔柚恼怒地拿脑袋撞他:“你不要在这儿胡说八道,我哪有。”
  “有的。”
  “没有!”
  “唉……”
  “……”
  乔柚靠在他怀里思考了片刻,脑海里隐约地闪回几个零碎的片段。
  她只记得当时她着了魔似的想和他发生点什么,情绪算不上好,回想起来那一晚剩下的除了疯狂便是湿漉漉如阴雨天般的哀伤难过。他似乎对她说了些话,但她压根儿没去听。
  她怕听了会清醒。
  怀里的人忽然变得安静,江见疏低头看过去,片刻,下巴贴在她额角轻轻蹭了蹭:“说笑的。我现在很庆幸,那天没有保持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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