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顿,他低道:“对你保持理智,真的是件很难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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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柚又在兆溪多逗留了一天。
第二天警方没有找她,江见疏看她守着手机,像是有点吃醋:“女朋友。”
乔柚翻着记者部群里的聊天记录,看看昨天跨年夜大家都干了点什么,心不在焉地:“嗯?”
“你要觉着无聊,我们出去约个会。”
她这才抬头,眨了眨眼。
“机会多难得,约不约?”江见疏温声说着,抽走她的手机。
乔柚看一眼他手里的手机,点头:“约!”
乔柚之前就来过兆溪两次,但两次都是为了工作来的,还真没好好看过这里有什么名胜景点。两人临时决定的出来约会,只能边逛边决定下个目的地。
乔柚最想去的就是兆溪的海上乐园,但那里是户外,现在大冬天的,傻子才去玩。
她眼巴巴地瞅着手机里海上乐园的图片,江见疏哄孩子似的:“没事,明年夏天带你来。”
去就近的景点逛了一圈,晚上,两人去了一家评价不错的自助餐厅。
兆溪是个海滨城市,海鲜随处可见,尤其生蚝,大个儿又新鲜。
一顿海鲜自助委实把乔柚吃得快升天,满足地靠在座位里说:“真不想走了。”
江见疏边把她面前的生蚝壳收拾掉边说:“行,那我一会儿不付钱先走,你留在这儿刷碗抵债,什么时候想走了,我过来赎你。”
乔柚拿起一块生蚝壳砸他。
江见疏笑着接住,放进装垃圾的盘里。
“还想吃什么?我去拿。”他说。
“不吃了,想喝点酸梅汤清清口。”
江见疏拿过杯子去给她打。
乔柚百无聊赖地歪在座位里玩手机,宋酒得知她和江见疏成了的喜讯,给她分享了一堆歌,什么《好运来》、《好日子》、《甜蜜蜜》……
看着挺眼熟。
乔柚:【别发了别发了,妹妹我听不完了。】
宋酒:【好姐妹,想当初,这些歌还是我跟琳琳在一起的那天你给我发的,这份恩情我一直记得,现在终于!有机会还给你了!(流泪)】
乔柚:“……”
可算是知道为什么眼熟了。
宋酒追江临舟追得那叫一个轰轰烈烈,但也很辛苦,乔柚帮了宋酒不少忙,好不容易听到他俩在一起的消息,乔柚当时高兴得堪比娘家人,一股脑给她发了一大堆歌,怎么喜庆怎么来。
宋酒:【你和江见疏什么时候回来啊?】
乔柚:【明天早上。】
服务员过来清理垃圾,乔柚忙着打字,头也没抬地道了声谢。
过了一会儿江见疏回来了,她这才放下手机,听见、江见疏说了句:“这是什么?”
乔柚喝了口酸梅汤,看过去,江见疏拿起桌角折了两叠的一张纸条,她没当回事:“不知道,可能是刚刚服务员没收走的垃圾。”
然而江见疏打开之后,脸色一变。
乔柚不由坐直了点:“怎么了?”
江见疏把纸条给她。
乔柚接过来只看了一眼,指尖的血液便凝住了。
【好巧,乔记者。】
只有这短短的一句话。
笔迹潦草,字体庸丑,是没怎么练过字的人才写得出来的。
一瞬间,乔柚脊背森凉。
“刚刚只有服务员来过?”江见疏问。
“嗯。”
接着,乔柚和江见疏做了同样的举动——起身往前台走。
乔柚有点懊恼:“我刚刚光顾着看手机,没注意看他。”
江见疏握了握她的手,带着安抚:“听清他的声音了吗?”
“我只说了句谢谢,他没说话。”
两人来到前台,乔柚花了点时间跟前台说明情况,希望能看一下监控,或是看看今天当班的服务生都有谁。
前台有些为难:“这个……实在不好意思,我没这个权力,要不我给你联系一下我们经理吧?”
乔柚点头:“麻烦你了。”
前台给经理打电话的功夫,乔柚报了警,而后往餐厅里张望。
江见疏说:“我刚刚看过一圈了,不在。”
乔柚攥着手里的纸条,等了会儿,警察和前台口中的经理都来了。听乔柚说明完情况,警察也提出看监控,经理没有推脱,让前台把监控调出来。
监控画面里,江见疏离开座位后,乔柚低头看手机,没过多久,一个穿着服务员工作服的男人走过去收拾垃圾,动作自然,收完就推着车走了。只是走之前他的一只手往兜里掏了掏,然后放了个东西在桌上——就是那张纸条。
监控又往回调,这个男人五分钟前就出现在餐桌附近,这家自助餐厅的服务员工作服统一配一顶鸭舌帽,他帽檐压得很低,一直没有靠近,要么就背对着乔柚和江见疏。
直到江见疏起身离开,乔柚也低头走神。
看完监控,警察说:“是何霆彦。”
可问起来,经理和前台都说他们这儿没有叫何霆彦的。
警察让他们调出员工名单,划到某个人时,乔柚出声:“就是他。”
男人三十出头,寸头,小麦肤色,面相冷酷。
但他的名字不是何霆彦,而是王强。
很显然,是个假名字。
这时在餐厅里搜寻的警察也回来了,面色凝重:“人跑了。”
第44章 瑰芒沙砾 “亲爱的,祝你一世安康。”……
餐厅经理说, 这个叫王强的人三天前刚入职,高中辍学,过去的工作经历很杂,什么都干过, 多是些体力劳动, 别的个人信息他们也不清楚了。
除了高中辍学这点, 别的基本都符合。
警察说, 何霆彦根本没上过高中, 他15岁进的少管所, 在里头待了三年, 出来之后就没上学了, 就像餐厅经理说的, 打各种杂工糊口, 基本都干不长。一个是他脾气差,总是跟共事的人起冲突, 一个就是他心不定,发现这份工作赚不了几个钱后, 就总想去干更来钱的活儿。
根据已抓获的那对父子提供的消息, 他们是一年前跟何霆彦搭上线的。他们捕捞上来的好鱼都由何霆彦转手,偶尔他也会跟他们一起出海。
但接头以外的时间里,父子俩也很少跟何霆彦联系,他似乎没有固定的住所,每次他们联系他给他打电话的时候,背景音都很嘈杂,不是酒吧就是KTV,有的时候听着还像是在网吧。
游手好闲、不干正事。
至于何霆彦的家庭状况,他们就更不清楚了。
好在警察查到了一些眉目。多亏抓到的那条海产品经营公司的大鱼。
那人算是何霆彦的上线之一, 何霆彦从渔民父子那里拿到的珍稀鱼类,有一部分出给了他们公司。
这条大鱼和何霆彦的接触比那对父子频繁,有时候他们还会出去一起吃个饭喝个酒。据他所说,何霆彦家里似乎就他一个人,但是他花钱却不会大手大脚,虽然经常跟别人厮混,但那个钱通常是别人出,要么就是均摊。他有把钱攒起来的习惯,至于攒来做什么,这又是一个谜。
不过又一次他跟何霆彦出去吃饭,听他跟一个人通电话,语气难得温和,还说过几天就给对方转点零花钱,隐约能听见对面是个女声。
他打趣问:“哟,女朋友啊?”
何霆彦把手机往兜里一揣,没回答,只叫他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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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霆彦这个人有着很强的反侦察能力,原本还没有什么风吹草动的时候他就已经跑了,等到警察根据线索查到他这号人时,他已经和人间蒸发没什么两样。
这次和乔柚遇上,可以说是非常巧合的一件事。
而他给乔柚的纸条既是威胁,也是一种故意为之的预告。
就像是打的一剂预防针,告诉她——你的好日子就要到头了。
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信息就是,他甚至已经掌握了乔柚的基本信息,比如她的名字、她的身份。
其实这些有心去查不是难事。乔柚写的报道和文章广有刊登,有些视频采访她也会露面,何霆彦只要看到她一次,很多东西都能顺藤摸瓜。
对警方来说唯一的好消息就是,能确定何霆彦现在还在兆溪。
担心他连夜逃走,警察立刻开始了搜查行动,乔柚做完笔录则和江见疏回了民宿。
那张纸条已经交给警方,但那寥寥五个字就像是印在了乔柚脑海里,总在她放松的一刻冷不丁地冒出来。
她还清楚地记得何霆彦的模样,以及坠海那天他阴沉森冷的声音。
仿佛头皮又被人拽紧,下一秒就是迎面撞来的疼痛。
——一抹热意忽然贴上脸颊。
乔柚惊了一下,抬头。
江见疏把手里的热牛奶往她面前又送了送。
“……哪里来的牛奶?”恐惧退潮,她接过牛奶喝了一口,味道和家里的不太一样,但是甜味正合适。
“来之前就拜托老板备着了,”江见疏坐到床上,朝她拍了拍身前的空位,“来。”
和她听闻裴锐年死讯那天一样。
乔柚小心地捧着牛奶杯,窝进他怀里。
两人又裹成一只蛹。只不过这次他一只手不方便,不能裹太紧,丝丝冷气往被子里钻。
她往他怀里使劲贴了贴。
江见疏摸着她的脑袋,长久没吭声。
乔柚牛奶喝到快见底,憋不住了:“你没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江见疏:“想听什么?摇篮曲还是睡前故事。”
“……”乔柚咕哝,“谁要听这个。”
她最后一口牛奶喝完,江见疏把她手里的杯子抽走放到床头柜上,又抽了张纸巾给她擦嘴。像照顾小孩儿似的。
然后他说:“可我还挺想听的。”
乔柚任他伺候完,说:“那我给你唱?”
江见疏笑了声,把下巴搁在她头顶,片刻才说:“我只是不想再把我的压力给你。”
乔柚没说话,转身抱紧了他。
乔柚料到过会有这么一天,在她决定来兆溪调查的时候就预想过,后来……裴锐年出事了。她便更加清楚地知道自己会面对什么。
她比谁都害怕,她也知道江见疏的担心害怕不比她少。
“以后……”江见疏只说了两个字便不再继续,喉结轻滚了一下,把剩下的话化作一个长长的吻,停留在她额角的疤上。
乔柚知道他想说什么。
她所做的事情是危险的,又有几个人愿意眼睁睁地看着亲近的人义无反顾地跳进危险里呢?大多数人都会劝,你不要再做这个工作了,安安稳稳的不好吗?人活着不就求一个安稳。
如果是谭冬,恐怕会直接把她锁在家里让她反省,或是她们之间大吵一架,她又赏她一个耳光。
可长久的吻过后,江见疏的唇没有退开,张合间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上面:“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只要你觉得值得。”
之前他也说过类似的话。
只是这次,他的口吻更沉重,也更笃定。
乔柚鼻尖忽地泛起酸意。
江见疏抬起她的下巴,吻又落在她泛红的眼眶边:“所以,你当初给我的祝福,我也要还给你。”
他低喃着说:“亲爱的,祝你一世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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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柚和警方联系过后,和江见疏先回了临城。
何霆彦如果有心找她,其实她在哪里都是不安全的。
兆溪警方那边的消息说,何霆彦又像是人间蒸发了,不过他们查到一点踪迹,他从自助餐厅逃跑后直接去了火车站,但在火车站附近又消失了。他有可能逃离了兆溪,也有可能这只是个障眼法,他还藏在兆溪的某个角落里。
但如果是前者,他离开兆溪,难免不会去临城。
因为乔柚在临城。
这件事兆溪警方也和临城警方达成了配合,在临城发现的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
乔柚的精神也跟着紧绷。
3号,她带着摄像师去往和兴和图书馆事件受害家属约好的采访地点。
这次并不是所有的家属都因为愤怒愿意接受采访,但人也不少。采访花费的时间比乔柚所想的还要久。
受害者们最愤怒的就是那篇文章里对于他们索要赔偿的污蔑:“根本没有什么天价赔偿,也没有什么恶意讹钱!我儿子的一条腿因为那场事故被截肢,公司就赔了五万,五万啊,我儿子几次手术都不止这五万块了……”
得到的补偿敷衍,郭起轩和建筑公司都想尽快让这件事翻篇,家属们不是没想过去打官司起诉他们,但总能遭到郭起轩有意无意的威胁。
也有媒体来找过他们采访过他们,然而最终都是不了了之,再无后续。
就来裴锐年一开始找上门来时,他们也并没有报什么希望。
采访结束已经是傍晚。
乔柚和摄像回了报社,她把采访的内容简单做了下整理,把剪辑的注意事项发给剪辑师。
做完这些,她靠在椅子里疲惫地长叹。
赵松冉在得知了她这趟兆溪之行的遭遇后,提出给她一段时间的假,这段时间她可以好好休息一下,或者干脆去别的地方避一避。
这确实是现在的乔柚需要的。
临近下班,江见疏的消息也来了,说准备过来接她。
乔柚回了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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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见疏今天去医院换药,伤口还得一段时间才能拆线。去兆溪那两天他其实都没能好好吃好好玩,手上的伤太碍事了,就连去自助餐厅那个晚上,他都因为忌口没吃什么海鲜。
尤其是,对于某项被禁止的活动,他是真的怨念很大。
虽然这个怨念很快就被何霆彦的出现给打散了。
接到乔柚的电话时他刚从应恺的病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