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见疏克制着占用她的卑劣私欲,一次又一次地说好。
现在回想起来,他只觉得好笑——他都干了些什么。
一直以来,都在跟什么较劲啊。
太傻了。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想着,江见疏从礼盒里拿出那支钢笔,忍不住笑了。
“这么开心吗?”乔柚有些骄傲地挺直背脊,“这个礼物是不是选得很好?”
“嗯,很好,”他说,“我很喜欢。谢谢。”
乔柚很开心,手肘撑在他腿上,支着下巴笑:“那你下次可别再跟别人绝交了,你看你初恋现在品味多好。”
江见疏摩挲着钢笔冰凉光滑的笔身,忽然说:“我想收回我之前的一句话。”
乔柚:“什么啊?”
“我说,我会追你的,”他垂眸,“但是现在我不想追了。”
乔柚眨巴一下眼,警惕地往后退开一点:“……干嘛,你想半途而废啊?”
果然,她早上钻的牛角尖不是没有道理。
他们的关系还是模糊的。
“是啊。”
乔柚闻言就要恼。
江见疏低声说:“所以就拜托你了,当我女朋友吧。”
第42章 瑰芒沙砾 “你女朋友想跟你接个吻。”……
像是蛊惑又像是在恳求, 带着点耍赖皮的语气。
安静片刻,乔柚问:“如果我不答应你的话,你会生气吗?”
江见疏说:“不会。”
“那还会继续追吗?”
“会。”
乔柚哦了声,话锋一转:“我饿了。”
“……”
江见疏笑了声, 问:“我去给你做?”
“你倒是做一个给我看看, ”乔柚瞅一眼他的伤手, “点外卖吧, 我想吃你医院附近那家煲仔饭了。”
“刚刚怎么不顺路吃了再回来。”他边点开外卖软件边说。
乔柚瞥着他旁边的钢笔礼盒, 故意地问:“怪谁?”
江见疏好脾气地应:“怪我。”
唇角抑制不住地往上飞了飞, 她顺着说:“对, 就怪你。”
乔柚也不是不想答应他, 但人的劣性就是得寸进尺。
她也想多撒撒娇。
谁让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推开她的, 现在就当做是小小的惩罚, 不过分吧?
乔柚在心里理直气壮地点点头,嗯, 一点都不过分。
-
江见疏下午还要去医院帮应父,和乔柚一块儿出了门, 先送她到报社门口, 说等她下班来接她。
乔柚感觉他这话说得她像个在幼儿园等家长接的小朋友似的。
下午记者部有些冷清,大伙儿都出去跑采访的跑采访,跟新闻的跟新闻,乔柚和兴和图书馆事件的受害者联系上了,和他们确定好了采访时间,定在1月3号。
“请等一下,”乔柚就要挂断电话时,对面的受害者家属又叫住她,“方便问一下……裴记者的案子, 有结果了吗?”
另一位说:“是裴记者给了我们出声的机会,如果不是裴记者,我们都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讨得公道了……”
乔柚听完对面一句接一句的对裴锐年的感谢和关心,安抚几句,结束了通话。
她放下手机,长长叹了口气。
案子侦办的过程,警方不会多透露,乔柚也只能等消息。
裴锐年的遗体早已经被裴父裴母从尸检机构领走了,现在已经火化完毕,但骨灰迟迟没有下葬。裴父裴母说他们在等,等真相大白的那天,等凶手付出代价的那天,他们才会风风光光地送儿子走。
这个过程或许很快,也或许很久,但他们会等。
乔柚也在等,她不仅在等兴和图书馆牵扯出的一系列事件尘埃落定,也在等兆溪的真相水落石出。
令人惊喜的是,临近下班的时候,乔柚真的等来了一个电话。
是兆溪警方打来的。
“我们根据你提供的线索,抓获几名涉案人员,需要你尽快来一趟,配合我们进行后续的取证工作。”
这个消息惊喜又突然,而且根据警方说的,抓获的人数不仅仅是她在兆溪跟踪调查和坠海那天接触的寥寥三两个。
赵松冉听到这个消息后问她:“打算什麽时候动身?”
乔柚说:“如果可以的话,我想现在就过去。”
赵松冉讶然:“这么急?”
乔柚抬手摸了摸额角的伤疤,笃定道:“嗯。”
见她态度坚决,赵松冉思忖片刻后,给了她一天的假:“这件事确实尽早解决比较好,如果一天时间不够再跟我说,老杜那边你不用担心。但是这次去,无论如何,一定要注意安全。最好……别再出事了。”
乔柚点头:“我会的。”
她马不停蹄地回家收拾行李,路上不忘给江见疏打了个电话,免得他去报社接她接不到。
江见疏听完只说:“我马上回去。”
乔柚:“你急着回来干嘛?”
江见疏:“我要不赶紧回去,一会儿你人都跑了。”
“我是去干正事,又不是逃婚。”
“要是逃婚问题就更大了,我得飞回去才行,”江见疏好声劝她,“所以鉴于我没有翅膀不会飞,你考虑考虑,以后别逃婚?”
“你都扯哪儿去了,” 乔柚恼,“咱俩早都离婚了。”
“再复一个就行。”
“谁跟你复。”
说完,乔柚扣了这通越扯越歪的电话。
不知道要去兆溪多久,她犹豫着带多少换洗的衣服,3号之前必须得回来,采访不能推。
不过只是去指认和接受一下问询,应该要不了多久。
想了想,乔柚翻出上回去兆溪背的包,简单装了几件衣服。就在她打包别的杂物时,江见疏回来了。
他看一眼她装得七七八八的背包,发表感想:“动作挺快。”
乔柚:“你再晚点我直接背上包就走了。”
“票订了吗?”
“还没。”
“酒店呢?”
“也没有。”
“什么都没订……”江见疏挑眉,淡定地揶揄她,“你是打算直接背上包去流浪?”
乔柚:“……”
乔柚往包里放东西的动作缓了一下,不甘示弱:“我也不知道某人急匆匆地赶回来要干什么啊,万一是想把自己也变成我的行李呢。”
江见疏拖着嗓子哦了声:“你这是,在给某人机会?”
乔柚:“那也要看那人自己要不要抓这个机会。”
江见疏没说话,往床上一坐,掏出手机开始捣鼓。
乔柚没等到下文,问他:“你在干嘛?”
江见疏说:“订机票订酒店。”
“你真要去啊?”
他停下,瞥过来,眼里含着笑:“不希望我去?”
乔柚哼哼唧唧,没回答,埋头继续收拾自己的东西。
“我当然得去啊,”他叹息着说,“人还没追到呢,我不得主动点当她的挂件?”
某江姓挂件迅速订好了机票和住处,晚上九点二十的飞机,到兆溪十一点半。
江见疏订的是一间民宿,距离海边有一段不短的距离。
她曾经在海里出过事,来调查的那段时间也在港口附近徘徊,现在要是再住去那附近,很难预估看不见的危险系数。
乔柚也知道这个道理,但她比较在意的是:“咱们又不是来旅游的,你订个这么好的民宿干什么?”
江见疏无比自然地说:“顺便约个会吧。”
乔柚:“你进度跳得有点快。”
江见疏:“你要是愿意,我们回去就领证也不是不可以。”
乔柚不跟他辩了。
一路辗转到住处,时间已经不早了,乔柚先洗了澡,等到江见疏洗的时候,问题又来了——得帮他脱衣服。
看着男人一脸“我也不想的”无奈神情,虽然大部分可能是装出来的,乔柚也只能认输。
比起昨天,这次她自然很多,尽管中途还是没忍住多摸了两把江见疏的腹肌。
企图偷偷摸第三下的时候,手腕被他捉住了。
“学妹,事不过三,”他说,“虽然我不介意发生点儿什么,但你不是说禁止‘成年人活动’吗?”
乔柚一哽,略带遗憾地默默收回手。
想了想还是觉得有点亏,临走前往他下巴飞快吧唧一口:“那我解个馋。”
说完就跑了。
江见疏一顿,摸了摸被她亲过的地方,轻轻笑了两声。
-
翌日一早,乔柚带着她的挂件前往兆溪公安局。
她见到了警方抓获的一批涉案人员,都是在这条产业链里有各自的职责,当中包括负责出海打捞的渔民、海产品经营公司的人以及负责运输物流的相关人员等等,多数都是产业链里的小虾米,当中唯一一条大鱼,就是海产品经营公司的人。
乔柚看见两个熟面孔。
这两人是在她照片里出现过的矮个男人,而年纪稍大的那个,在她坠海当天也在船上。
她指认出这两个人,警察说:“这两人是父子,靠打渔为生,儿子先接触到这条产业链,因为来钱多和快,紧接着就把他爸也拉进来了,父子俩一起干了有大半年了。”
这点和乔柚当初调查到的信息差不多。
警察这次叫她来,主要也是知道她恢复记忆了,想向她询问更多坠海当天的细节。
乔柚也是为了这个来的。
她将自己打点渔民到最后坠海的过程说得很详细,那天上船后并无异常,那艘船和普通的渔船一样,直到那个寸头男人发现她的异常。
乔柚头上的伤是争执过程中被他拽着头发将脑袋磕到渔船栏杆上导致的。他本来想趁她意识模糊的时候夺走手机,但乔柚仍然咬着牙死死护住了。
“后来呢,是他把你推下海的吗?”警察问。
乔柚摇摇头:“不,是我自己往下跳的。”
一旁的江见疏顿了顿,侧眸定定地望着她。
警察也有些惊讶:“你自己跳的?为什么?”
“因为想保住证据,”乔柚说,“如果手机落到他们手里,证据会被销毁,我自己的性命也很难保住,对方的凶狠程度当时短暂争执中我就能感受出来。”
“你怎么能保证你跳进海里就能保命呢?当时周围还有什么别的异常吗?”
“有,在这之前我看见远处有一艘正在往回驶的渔船。然后没过两分钟,争执就发生了。”
那艘渔船上的,就是后来把乔柚救下来的那对夫妻。
这点警方也确认过了,那对夫妻说回程途中确实和一艘中型渔船打过照面,后来就在一块礁石上发现了昏迷的乔柚。只是他们没有把乔柚跟那艘渔船联系起来,因为那艘船上的人他们也都认识,在他们印象里,对方都是亲切善良的老乡。
警察一一询问完,结束的时候不由感叹道:“你胆子是真的很大。你有没有想过当时如果没有人发现你,或者你没找到那块礁石,先一步体力透支昏迷过去了怎么办?”
“跳海的时候没想过,在海里的时候倒是想了,”乔柚半开玩笑道,“要真是那样,那也没办法,运气不够,只能自认倒霉了。”
五指被人用力扣住。
乔柚转头,对上江见疏漆黑的眼。
他看上去不太高兴。
离开前警察说:“对了,那天对你动手的,我们查到他叫何霆彦,听到风声后逃了,目前下落不明,我们也还在奋力搜寻中。这人从小在社会上混,以前就犯事进过少管所,行事比较凶狠。很难说他知不知道你还活着,如果知道的话,我们推测有可能会找你进行报复。这段时间你还是注意点,如果有什么发现,务必第一时间联系我们。”
从公安局出来,已经将近晌午。
今天是12月31号,阳历的跨年日,尽管不是传统的春节,但街上仍是增添了不少欢庆的喜气。
乔柚呼出一口白气,接着围巾就被江见疏往上扯了扯,遮住半张脸。
暖意也跟着涌上来。
而后手又被他扣住,两秒后,他干脆抓着她的手塞进自己大衣口袋里。
乔柚说:“我戴了手套的。”
江见疏:“我没戴,借你的暖暖。”
她吸吸鼻子,问他:“学长,你不高兴啊?”
“看得出来?”
“我又不瞎。”
江见疏说:“是有点。”
乔柚心说你抓着我手的这个力道可不是“有点”。
“为什么啊?”她问。
江见疏良久不语,最终轻叹一声,说:“不光是生气。除了气你把自己的性命说得太玩笑,也很后怕。”
他在说她主动跳海的那件事。
乔柚动了动唇,却不知道说什么。
其实江见疏也知道,当时的那种情况,无论跳不跳,对她来说都是凶险万分。不跳,对峙下去只有死路一条;跳了,也只有缥缈的一线生机。
她没有多余的选择,只能投身向大海。
江见疏原本以为她的坠海也是凶手推的,但是听见她平静而无畏地说出“是我自己往下跳的”,他很难形容那一刻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