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
用的很情绪化。
王红叶听了陪着笑,她对着家里人谁都这样,看谁都比看的自己重要,张建国回来,家里的灶台上她样样操心,左支右绌。
一边把手里的野菜洗干净了,一边小声对着张建国说,“西爱爱逗人呢,她别看着人小,可是好面子的很呢,要她认错儿,十之□□是不可能的,你仔细点跟她说了,她才听,吃软不吃硬的。”
“她刚才不过是当着外人的面儿,下不来台了,嘴硬说了一句吃卤牛肉去了,您也别往心里面去。”
说完,端着盆在院子里,现如今天儿热,往年院子里的人还凑钱去搭顶棚,夏天的时候再凉快不过了,可是现如今这日子,别说是搭顶棚的手艺人能不能找到了,就是钱也再也拿不出来了,乡下那边说是死了不少人呢。
咔擦咔擦的切着野菜,不知道是蒲公英还是地皮菜儿,她现如今每日里不闲着,一早儿就去山里捡野菜呢,人更见的瘦了,家里好歹还能吃干的。
还能有富强粉给孩子吃呢。
里面干的少,菜多,这就捏不成团子了,宋慧萍看一眼,最后叹口气,“老大家里的,直接上锅蒸了吧,捏不成就捏不成了,照旧吃。”
家里三个孩子呢,前面老大老二都上学,长身体的时候,半夜里都饿得慌,家里老小的这个西爱,一天不吃肉难受的很,给孩子们节省出来吃总归是好的。
王红叶笑了笑,“好嘞,那妈,我就直接上锅蒸了,到时候做了蒜水儿,加点辣椒,吃着也香甜。”
便把野菜加了三合面儿,直接坨着上锅就蒸了,蒜臼子捣蒜,加了韭菜花酱料,再有酱油醋儿的,和着一勺辣椒面儿,拌进去也下饭的很。
做出来,西爱是不吃的,她吃饱了,坑了鲁妈妈一顿腊肉,到了晚上都不饿的。
“红叶你吃啊。”
王红叶笑了笑,“我刚出锅的时候便吃了,真香,你们吃着,我去厨房收拾下。”
西爱自己那一份儿,是勉强吃两口,她又不敢说自己吃了人家那么多腊肉,小眼珠子就死死的看着桌子。
吃是吃不进去的,所以碗推开,先叹口气,“我想我妈了,吃不进去。”
苦大仇深的样子,人也缩着。
悠悠然的起来了,张建国看她一眼,也打算跟着叹口气来着。
结果啪叽医生,宋慧萍的筷子直接拍在了桌子上,吓得爷儿俩都一个机灵,看着她骂,“见天的就你幺蛾子多,爱吃不吃,饿两顿比什么都好使。”
以为她是挑饭不吃呢。
还想你妈?
你怎么不想你大爷呢?
上坟烧报纸,就是糊弄鬼的呢。
在西爱眼里,她妈就跟佛像一样,一年想不起来几回。
也就临时抱一抱佛脚。
西爱刺啦一下人就跑出去了,懒得听她继续说,站在门口,气不过,她又不是挑饭食,她是真的吃饱了好不好?
想着找人说说这心里的委屈,第一个想到的是伸伸,但是一想到他家里的几位神仙,又要看到资本家的大小姐,看到资本家大小姐的笑又觉得刺儿刺儿的,便吧嗒吧嗒跑到厨房去,找大妈去。
这是她的头号铁杆粉丝啊。
那对西爱的心,那思想觉悟,高。
“你在干什么?”
西爱瞪大眼睛,身后的帘子倏忽合上,在这乌烟瘴气的厨房里面,看着王红叶手里的碗,漆黑的碧绿的,泔水一样的东西,她一把抢过来,仔细看一眼。
往后退一步,“你吃这个做什么?”
声音尖锐儿响亮,带着一丝压制不住的暴躁。
王红叶弯着腰,一只手伸出来去拿西爱手里的碗,一点儿的哀求,“好孩子,给我,这个我做来吃试试,味儿还真不错呢。”
笑的跟真的一样,她上面蒸的是野菜坨子,下面的水她就光煮了野菜,然后自己就吃那点儿溜锅水煮了一把野菜,里面什么油盐米面都没有,又苦又涩。
西爱只闻着这味儿,胃里面就一阵翻滚,“你就吃这个?”
“你就吃这个啊?”
我的大妈,你竟然就吃这个,西爱说不出什么感觉来,只觉得耳目都变得炽热。
最后酝酿成了怒,高高的把那碗举起来,王红叶拉着她的手,“西爱,西爱,别摔了,惊动了你奶奶不好,这个好吃呢,我就爱吃这个,人家不是说野菜都是对身体好的呢,吃了不得病。”
西爱的眼泪,就在眼眶里面转,来回的转,自己眼睛瞪大了跟猫一样的,咬紧了牙根,你说好喝,安我喝给你看,她养着脖子,手往下倒。
全到了自己嘴里面。
那味儿,比她吃了十多年的药,加起来的都要苦。
如果不是她中午作妖没在饭点儿吃饭,如果不是她被骂了来厨房找她,她都不知道大妈吃的竟然是这个。
烂野菜加了干货都难吃,都饿死人,结果水煮出来的,能养什么人啊。
又苦又涩,她跑进去看米缸,手掀开米缸,见底儿的盖不起来了,王红叶最后抱着她的腰,“西爱,西爱啊——”
“大妈愿意吃呢。”
西爱再也忍不住,弯着腰,一口口的全部都呕出来了。
她今日里吃的腊肉,往日里吃的油膏,精细点心小菜,隔三差五下馆子,现如今在肚子里面,就好像是酿成了毒。
家里米缸断了粮,张平出差去了,工钱也一直没有拿回来,张建国的钱,王红叶是都攒着呢,攒着给西爱的,她这钱不动。
她就是自己苦也不觉得苦,累也不觉得累,昨儿觉得头晕,便捉了一只公鸡,去打鸡血去了。
穷生无知,这些苦着自己的劳苦妇女,竟然觉得打鸡血是有营养,抽了新鲜的公鸡血,打在自己身上,就好似是真的精神百倍了。
西爱病了,大病了一场。
只每日在屋子里休息。
人蔫蔫的。
这场病,无缘无故。
大家都以为她是腊肉吃多了,鲁妈妈也是,拉着她的手来看她,“怪我,我就说太多了,应该拦着你的,你孩子家家的,胃口给撑坏了。”
西爱也不吭声,只说一句,“我的赤金水烟袋儿。”
“给,给,给。”
鲁妈妈的事儿解决了,街道上来人,最后登记的是彭大奶奶与彭先生,鲁妈妈最后是个自由身,她到不远的乡下去。
只是说好了,彭先生每月两次去看,生活费也是讲好的。
如此,就当两家人来走动。
鲁妈妈感慨一句,“我一辈子要强,一辈子掐尖,现如今想想,竟然全是想左了。”
“西爱,人的脾气不能太刚强了,该变通的时候就得变通。”
“跟你这样的就很好。”
你得不到的东西,得学会放手,得学着看开了。
不能一辈子在死胡同里面去,就为了那么一个东西。
街道上的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你就这么糊弄一下,下面该怎么办还是怎么办,等着风口松了的时候该怎么办还是怎么办,不至于逼的□□离子散的。
西爱的脑子鬼。
鲁妈妈是真信了,这院儿里的孩子,没有她这么聪敏的。
可是这天老爷不张眼,给你好脑子,就没给你个好身体,三天两头的生病,隔三差五就是一场大病。
西爱死死的拉着鲁妈妈的手,也想倾诉一下,可是话到了嘴里面,看到王红叶进来了,又给硬生生的咽下去了,憋得脸都红了。
算了算了,她答应大妈不说了。
而且,她看一眼鲁妈妈,这位老妈妈是个大嘴巴。
她转悠着脑子,得赚钱啊。
降低生活品质是不可能的,不吃肉也是不现实的。
所以,那就得开源啊。
她脑子活,是真的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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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有点问题(捉虫)
西爱去收破烂去了。
伸伸瞪着个板儿车,西爱就坐在后面,戴着个破帽子,上面堆着杂七杂八的东西,俩人找半天,找了这么一个好活计,每日里上蹿下跳的。
晒得脸红扑扑的,回家用水洗都觉得疼。
她为什么去收破烂啊?
因为倒腾赚的钱多。
可千万别小瞧了这行当。
现如今人人抢着当工人,去参军当兵,捡破烂的都要人笑呢,可是西爱琢磨着,这玩意儿有利可图。
去废品站转一圈,做的也是无本的买卖。
便只拿着大喇叭吆喝就是了,找个树荫底下靠着,看东西不问来路,只定价格。
乱世不久,这有来路的东西也少,传承有序那指的是承平已久。
赶巧儿小孙挑着筐子回来,路上遇到西爱,巴拉出雪糕来,“西爱,你吃。”
西爱看一眼,桑叶里面包着的,化了一半了,“我不吃。”
“你拿回去给你妹妹吃吧。”
就呕死了,对特务的女儿这么好干什么呢。
西爱就不喜欢小孙的妹妹,一眼都不想看。
你不是给你妹妹买的吗,拿回去给她吃好了。
小孙憨憨的笑,“赶明儿早上,我去给你送菜吃去,今儿的菜熟的少,妈说今天浇了水养一养,明儿早上才好吃呢。”
他家里现如今就是种菜,专门给鱼店的老板娘收呢,她那儿给的价格公道,每次都是现钱,真真正正的成了及时雨,家里孙大妞现如今庄稼不丰收,就指望着种菜了。
次日一早儿,小孙果真来了,他已经是黑瘦的了,家里只他这么一个劳力,半大小子的,每日里卖菜都是他走山路来城里卖的,不舍得车票坐公交车,下午半晌的时候才回家,到家里才吃一口热的。
新鲜水灵的生菜,嫩的掐出来水,比一般的菜也鲜嫩的多,是他特意掐下来的。
王红叶看了,这菜还嫩着呢,太嫩了,小声跟小孙说,“往后啊,再不许这么嫩就掐了的,让它长才好呢。”
“西爱就吃嫩一点的。”
小孙就记得了,西爱不吃菜,但是嫩生菜叶子,偶尔会蘸酱吃。
所以每每都是嫩着的时候掐下来的。
吃起来格外的肥美爽口。
咕咚咕咚喝了水,便挑着担要走,“要去鱼店送菜呢,晚了不行,我走了红叶婶儿。”
“等等,这个拿着,别嫌弃,这是西爱小时候的衣服,都新鲜着呢,她穿衣服爱惜,我都洗干净了,撕碎了做鞋子可惜了,拿回家去给你妹妹穿。”
“当心点儿,别给她看到了,不然又要闹腾。”
王红叶是偷偷的给的,回回都是偷着给的,不然西爱看到了,就要说扔了也不给特务的女儿,她恨着呢。
这时候天色还朦胧的黑,日头都在地平线下面呢,微微见了一点晨曦的亮,小孙擦擦头上的汗,听到客厅里面沉闷的钟报时,四点钟了。
悠悠然的扁担晃晃的走,从小巷子里面穿出来,想那一院子的蔷薇儿花,满院子的香,又是一年蔷薇花开了。
他记得小时候,花开的时候,西爱便总是拿着剪刀坐在那里,背着人剪下来,就那样拿在手里看,一看就是半天。
身后,西爱缓缓的阖上窗户,跪坐在那里,面无表情的,王红叶掀开帘子进来,看她醒过来了吓了一跳,“怎么醒了?”
怕她看到给小孙衣服了。
西爱缓缓地闭上眼睛,“以后你要给,便大大方方的给吧。”
说完,一下子躺平了,闭上眼睛。
一会儿,传来闷闷的笑声,床边微微一热,王红叶伸着手,把西爱脸上的头发轻轻的归拢到一边,略带粗糙的,像是鲁迅写的一样的,红活圆实的手。
她养大的孩子,差不了的。
王红叶出去早厨房揉着面团儿,今儿孩子们都来家,早上吃面,用西红柿鸡蛋做卤子。
西爱轻轻的看一眼桌面儿,把自己碗里面的西红柿挑出来,扔到王红叶的碗里面,她吃西红柿鸡蛋面,但是确实不吃西红柿,就吃那一点儿的汤汁而已,生吃也可以,就是不吃熟的。
你无论是做汤,还是炒吃,一概不碰。
王红叶想要她吃,但是看她装死,小声跟自己逼逼,“你不吃我就说你前儿差点饿死。”
把你吃野菜汤的事儿给你说出去,要你挨骂。
就这么威胁的。
王红叶就大口吃面,把上面的西红柿一搅拌,放在面下面去了,低着头,眼眶子热热的。
人家都说她对着孩子这么好,图什么呢?
你说图什么呢?
不就是图这样的时候,就是西爱不吃的捡给她吃的,她也觉得好。
宁宇森已经吃第三碗了,看了看盆里面,没好意思再吃第四碗,坐在那里,个子高高的,人却是清瘦。
西爱见过他爸爸的照片,很像。
真的是父子。
“再吃,管够。”
王红叶站起来给他碗里面添,被宁宇森一把压住了,“不吃了,不吃了,我要敞开了吃,这一盆都是我的了,可不能这样的,不然西爱就饿死了。”
张德顺笑,“哪里就能饿死了,学校里面吃不饱也就算了,家里总得吃顿饱的,老大家的,不拒厨房里面还有什么,拿来吃。”
说着把自己碗里面的面,给一筷子挑起来,放宁宇森碗里面,“你们是未来,得吃饱了才行呢,有力气就好好折腾,我年纪大了,折腾不动了。”
一碗面,他吃不吃的,说实话,不在乎了。
这个年纪,吃窝头也是过,吃面条也是过,吃什么都好。
声音洪亮的穿过堂屋,惊落一地的粉色蔷薇。
宁宇森傻傻的笑,笑完了,拿出来一份申请书,站起来,那么高大的孩子,突然低下了头,“爷爷,我要去招工了,政审已经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