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年代黑天鹅——张大姑娘
时间:2021-03-15 09:06:46

  转眼一想,便觉得这门亲事真不错,看着伸伸要去,她一把拉住了,“别去,你去了这时候是添乱,说不定是拍花子的到家里来抱走了,外面乱着呢,你今儿在家里,我陪着你。”
  力气大的很,伸伸人文弱,却一把甩开她的手,平日里拿笔的手这会儿跟棍子一样的,一下捣在了莫云云的肚子上,生疼。
  “松手。”
  眼睛都红了,莫云云松开一瞬间,又马上拉着他的胳膊,索性自己蹲在地上,喊着刘凤,“大姐,伸伸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
  伸伸冷冷的看着她,眼神直直的看着她,看着莫云云漂亮的像是水做的眼睛一样,“你没有朋友吗?”
  你没有朋友吗?
  没有人关爱吗?
  不知道什么叫友谊吗?
  冷的莫云云一个激灵,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伸伸,从来没有过,一直是一个温和的孩子不是吗?
  等会神的时候,人已经走了,只能看到黑色的鞋后跟。
  刘凤叹口气,“随他去,他跟西爱形影不离的,关系好着呢,你在家里便好了。”
  转眼屋子就莫云云一个了,她揉着肚子坐在沙发上,还觉得委屈呢,她平日里也听说了,这老张家的小丫头不得了,那得理不饶人的,整个院子都是她管的,没有她管不到的事儿。
  又有粮食减产,她不知道怎么弄了种子来,满院子的种方瓜,高产的很,上提下挂的结了不少,院儿里的穷人家最爱这些瓜了。
  这丫头,怪的很,莫云云不喜欢这样的丫头。
  聪明的不行,她不喜欢聪明的。
  更何况,她原以为伸伸那孩子乖巧听话,老实本分,可是没想到,竟然还有这样的一面,打电话给家里,“孩子不省心,我们都看走眼了,这孩子厉害的很,看我的眼神,比陌生人还不如呢。”
  “我对着他好,都白费心思了,他心里指不定是怎么想我的,不是个好孩子。”
  刘凤站在门外,手里捏着药瓶子,她去拿药油来着,怕她资本家大小姐娇气,所以来给她揉揉肚子的,倒是没想到,听到了这一通电话。
  扯了扯嘴角,最后什么也没说,等电话挂了,才进去,笑了笑,“这个是药油,你回房间抹上揉揉就好了,伸伸是男孩子力气大,指不定青紫了一片,别介意,等回来我找他道歉。”
  莫云云心忽上忽下的,不知道有没有听到,心里一点的虚,后悔自己打这一通电话,但是转念也想,又理直气壮,她说的又不是假话,是真的好不好。
  这会儿伸伸的脑袋嗡嗡的,他看着眼前人仰马翻的都走了,只自己拿着那信,一点一点的读,一个字一个字儿的看,看着炕上乱的小箱子,里面的套娃没有了,倒是那个机器人还在呢,钱也没有了,粮票也没有了。
  院子刹那好像安静下来了,十二三岁的人,不懂什么叫心空,也不知道什么叫难过,只是不舒服,像是突然没有了精神。
  坐在那里,背好像是不那么挺拔了,肩膀微微的塌下来,一下子抽干了。
  他以为她说走,是闹着玩儿的。
  跟以往一样,是闹着玩儿的。
  嘴皮子耍耍就是了,西爱最爱耍嘴皮子了。
  没想到,她是真的说干就干,一下子就走了。
  能去哪里呢?
  伸伸不如西爱聪明,他想不到西爱想的。
  自己抹了一把脸,然后就看着她的柜子里面,衣柜里面,冬季衣服那边,少了一件皮袄子。
  那皮袄子,我们这边轻易穿不得,是貂皮儿的,热得很,家里宋慧萍不给她穿,是黄梅如寄回来的,说是那边跟老乡买的。
  梅如爱打扮,爱华衣美服,她自己不穿,但是给西爱穿,特特的买给西爱的。
  用一个月粮票换来的,西爱喜欢的很,到底冬天而已不敢穿,大冷的时候才穿着出去在雪地里待一会儿,过于厚实了。
  所以带着那一件的衣服,伸伸顿了顿。
  他不如西爱聪明,但是他了解西爱。
  她怕是,去找她妈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去吃饭,我风衣系带开了,我说要蝴蝶结,他不会,然后我就说随便好了,像是系鞋带一样就好,结果话没说完,就看他突然蹲下来,自己拆开鞋带,我看他解开系上两遍,才知道他在复习系蝴蝶结,最后帮我系了一个四不像,但是我觉得很漂亮,很漂亮。
  穿鞋子一直懒得弯腰,喜欢踩后跟走,他大概很看不惯我这一点,所以蹲下来跟我说抬脚,然后把鞋子提上去了。
  就是遇到一个人,你的不好缺点他也不喜欢,但是他可以包容,可以帮你改进,说实话,他帮我提鞋子的时候,蹲下来拆鞋带学蝴蝶结的时候,那种感觉,我突然觉得是爱情,是我突然明白了我的爱情。感谢在2020-05-1723:41:28~2020-05-1823:47: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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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西去
  西爱上了火车,一路向西,家里人压根就错过去了。
  她也不怕,安安稳稳的坐在那里,自己摸了摸口袋里面的信,她没什么地址,就这个挂号信,黄梅如每次都用这个写信,按着这个找,她觉得一定能找的到。
  按着她的想法,她妈据说是大家嘴巴里为国家办大事儿的人,那日子待遇的,肯定好过,越是有能耐的人,就越是有饭吃。
  到了青海那边,要换火车。
  她自己拎着包袱,跟着人一起走,旁边一列车,也是刚到的。
  宁宇森看着那背影,觉得像是西爱。
  喊了一声,“西爱——”
  结果人家没回头,牵着旁边大人的手,他觉得是认错人了,西爱这会儿在家里呢,哪里能在这大西北呢。
  他来这里是招工来的,一火车的人都是。
  西爱听见了,也听出来是谁了,没回头,等着转过弯来的时候,才松开人家的手,“认错人了,以为是我爷爷。”
  朱成仁看着这丫头,笑了笑,“人多杂乱,别丢了才好,这列车上孩子特别多。”
  西爱点点头,自己随便一转眼,“我爷爷在那里,我过去了。”
  然后扭头自己就上车了,继续下一班列车。
  结果上去了,她左右看了看,一列车的孩子,跟拐卖了一样的。
  她心里就嘀咕,小声问人家,“你要去哪里?”
  怕自己坐错车了,第一次自己出门,还是这么远,露怯了,心里也怕。
  那小孩自己笑了笑,“找我爸爸去。”
  “你爸爸在哪里?”
  “不知道,我们去上学。”
  西爱紧紧的拉着自己的包袱,列车员提着篮子,开始发点心,到西爱这边了,也有一份儿,两块绿豆糕。
  西爱拿着看了看,从来不曾听说过,列车上还有发点心的。
  端详了半天,没有车,用干净的手帕子裹起来,放在口袋里面去了。
  这一车厢的孩子,是去罗布泊的,他们的爸爸妈妈在那边,这些年了,那边的配套设施相继建设完成,有了学校,有了医院,孩子可以去上学了,解决了异地的问题。
  西爱凑巧是夹杂进去了,她也不懂。
  睁大了眼睛往外面看,黑黑的,然后渐渐的没有了树,再后来,她睁大了眼睛,草也没有了,再也看不到兔子了。
  鸟儿也没有一只了,天空中只有星星,这个空间里,只有星星。
  朱成仁拿着名单点名,一下一下的就过到了西爱,看她旁边也没有人,仔细问一句,“孩子,你爷爷呢?”
  西爱抬眼,“我骗你的,我自己来的。”
  “啊——”
  朱成仁吃一惊,这孩子,这么直白呢,“那你现在告诉我做什么?”
  “因为大概觉得你是个好人吧。”西爱很是深沉的说了一句,一路上给点心吃,给水果吃,她原本惊慌不定的心,伴随着深深月色,竟然觉得安静了。
  朱成仁看她穿的单薄,自己解下来大衣,“穿着吧,你是到哪里去,去走亲戚吗?”
  西爱肩头一重,看了眼那黑色的中山装,带着一点泛油的味道,自己抖了抖肩膀,打开包袱,“我自己有。”
  那新鲜的带着光泽的皮袄子,穿在了身上,包袱也少了一大半,她带着来的,是黄梅如当初给她寄回来的。
  朱成仁看着那皮色,炖了一下,这皮子,他好像见过的,要问,却看西爱头看着外面,“这里为什么没有树,光秃秃的。”
  夜色漆黑,唯有星空魏然,零星点缀,风号卷沙,打在窗户上霹雳作响。
  朱成仁没有说话,这里就是没有任何树,没有草,因为这里,没有水。
  外面风沙渐起,声响似冰雹打在铁皮屋子上,车厢都在晃动一般的,紧接着就是孩子此起彼伏的哭声,中原地区的孩子,哪里见过这样的场景呢。
  西爱死死的坐在座位上,一只手捏着把手,一只手捏着包袱,朱成仁站在中间,“大家不要怕,不要怕,我们这是跟风沙在做游戏呢,你们看外面,外面的是保卫我们的人。”
  他的两手张开,往前弯曲的伸展着,指了指窗外,有人立着枪,箭簇一样的在那里站着,头上是安全头盔,脚底是黄沙百里,五米一岗。
  西爱听着保育员惊呼,“真的有人,真的有人在,那么多的风沙,怎么能站的住呢。”
  是啊,那么大的风沙,怎么能站的住呢?
  在黄沙漫天,起风的夜里,在这个荒无人烟的土地上,到底是怎么站的住的,又是为什么站在这里呢。
  她不懂。
  一点也不懂,但是她隐约知道,这不是傻。
  不是简单的缺心眼。
  她脸贴在窗户上,一眨不眨的往外看,看着列车驶过的时候,有人敬礼。
  看着他们的头顶,是一顶灯,一顶头灯,只有那一束光对着列车在致意。
  他们的身后,是一根一根的绳子,把每个人连接在一起。
  她扭过头来,问朱成仁,“为什么用绳子?”
  “因为风沙太大了,这样子人不会被吹走。”
  “为什么站在这里?”
  “因为有他们想做的事情。”
  “什么事情?”
  朱成仁没有说话,他只是沉默的看着车厢外的人,太多的事情了。
  讲不清,道不明。
  摸了摸西爱的头,“你很聪明,很聪明。”
  西爱点点头,“你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
  “喜欢读什么书?”
  西爱就窒息了,她的学业,大概就跟着黄沙百里一样,漫无边际的。
  但是又不想要人瞧不起,便大模大样的,“诸子百家,略懂。”
  一边说,一边斜斜的眼神,看了朱成仁一眼。
  略带着得意,略带着聪慧。
  朱成仁大笑,西爱也得意的笑。
  一笑起来的时候,眼睛都是弯弯的,她平日里不笑,眼神是高高挂起来的。
  可是笑的时候,像是藏起来了一个月亮,跟黄梅如一样,她的眼睛,笑起来的时候。
  朱成仁一顿,想起来了,想起来了,他见过这个孩子。
  “你妈妈,是黄梅如是不是?”
  他在黄梅如办公桌上看过这个孩子的照片。
  这个皮袄子,是当初他们的保卫部出去打猎的时候,皮子黄梅如买回来了,说是给女儿做袄子穿。
  雪白雪白的。
  没有一点儿杂质的。
  只有尾巴那里一点儿,挂在了胸前做了个雪球,带着一点儿黄。
  朱成仁是去接孩子们的,他们来自各地,然后在青海那边汇聚,由他带到罗布泊附近安顿下来。
  等下车了,西爱自己摸了摸脸,两天的时间,她的脸干巴了。
  黄梅如出来的时候,她衣服都没换,带着一股子硝烟的味道,手上还带着炸药的粉末,急匆匆的,“什么事——”
  结果就看见西爱了,心砰的一下,不太敢认,但是又觉得像。
  直到朱成仁推了西爱一把往前,“怎么了,自己的女儿认不出来了?”
  黄梅如的心啊,又是酸,又是痒的。
  蹲下来,“你怎么来了,是来看我吗?谁跟你一起来的?”
  “我离家出走了,没地方去,来找你。”
  朱成仁原本想见证一下母女想见,基地里就喜欢这样的事情,结果差点以为自己耳朵聋了。
  离家出走?
  他看西爱一眼,觉得自己心口疼。
  家里人不得急死了啊?
  黄梅如也麻爪了,吭哧了半天,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西爱看她神色,打量了一下,很有眼力劲儿了,觉得自己没来错,她妈跟她想的一样,比较好欺负。
  “我饿了。”
  “哦哦,食堂有饭,今儿准备了好吃的呢,你来的刚好。”
  朱成仁就赶紧去电话,直接打给街道上去了,“对,孩子在她妈妈这里,不用担心,一切都好。”
  张德顺自己拐杖都拄不拄了,倒在了地上,他的腿疼的受不了,一直走路,坐不下来也睡不着的。
  王红叶自己抹着泪,只捂着脸哭,“没丢就好,没丢就好,我以为她走了,再也不回来了,外面吃多少苦啊。”
  她知道西爱气性大,可是碍着婆婆的面子,一直不吭声。
  宋慧萍现在是后悔了,这找到了总归是喜事一件儿,自己坐了半响,笑了,“这孩子,比我想的有出息。”
  从这边到西北,那么远的路,人家愣是去了,去投奔妈妈去了。
  不是那种傻孩子,有的傻孩子离家出走什么也不知道带,到处乱跑,十之□□不是被人贩子带走了,就是去要饭吃了。
  可人家西爱,活蹦乱跳的去找她妈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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