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年年回身接过药碗,用勺子舀了一勺,吹凉后递到石安秋的嘴边。
她轻声哄着:
“我们最勇敢的石总管,药来了,张开嘴吧,啊~”
……
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
石安秋昏睡中只觉得眼皮一跳,而站在覃年年背后的小春子,更是冷汗直流,怀疑自己没睡醒。
轻软的声音缓缓落下,床上的人除了皱眉没有一点反应。
覃年年端着勺子的手渐渐麻木,她眸色开始不耐,嘴角的笑容也渐渐僵硬。
“奴婢知道总管您听得到,趁着奴婢没有对您使用极端手段前,您最好还是自己喝了!”
石安秋:……
看到他那副嘴唇紧抿的样子,覃年年的火气也上来了。
她将手里的药碗重重的摔到一旁桌子上,动作粗鲁的挽起袖子,一副要大干一场的做派。
看到她动作,小春子赶紧上前阻拦:
“哎哟我说覃姑娘,你这是要做什么??我们总管身体金贵,我警告你你可别乱来!”
乱来??
呵,覃年年笑了笑。
在他紧张的注视下,覃年年一手掐着腰,另一只手端起药碗,凑到自己嘴边,喝了一大口。
???
小春子眸光从紧张变成了疑惑,随后缓缓又变成了震惊。
只见覃年年含着药,低下头,没有一点犹豫的,亲在了石安秋没了血色的唇上。
就在她亲下去的瞬间,男人的眼睛倏地睁到最大,一副受到巨大惊吓的模样,震惊的控制不住自己表情。
也就在他失神的这一秒,覃年年将汤药渡到他口中,只听‘咕嘟’一声,滑进了他的喉咙。
喂完药,覃年年抬起头。
她红着脸对上他的视线,望着他那赤红的眼眸,她不禁擦了擦自己嘴角,害羞一笑:
“奴婢也是为了总管好,总管您可千万别怪罪奴婢啊。”
说完她将他头上已经凉透的汗巾拿了下来,重新打湿,然后再搭到他额头。
石安秋瞪着眼凝视着她,片刻后,他喘着粗气,冲她咬牙切齿道:
“咱家……咱家一定要亲手剐了你……”
说这话时,他眼神阴冷到了极致,小春子吓得当即跪倒地上,瑟瑟发抖。
而她这个当事人,却跟没事人一样,傻呵呵一笑:
“要剐了奴婢您也得先好起来再说,所以,总管还是要乖乖喝药,奴婢等您。”
石安秋发烧本就头晕,这会儿被她一气,眼皮一翻,再次晕了过去。
见着自家主子又晕了,跪在地上的小春子竟有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他虚脱一般跪坐到地上,恢复了一下心跳后,他不禁抬起头,看向那个不知死活的小丫头。
昏黄的烛光下,她娇嫩的小脸认真的望着床上的石总管,那关心模样没有一点掺假。
看着这样的她,他难免疑惑:
“覃姑娘您就不怕吗?”
听到这句话,覃年年不禁回眸,挑眉道:
“怕什么?”
看着她那双干净的眸子,小春子答:
“你今日这般对待石总管,等他醒来,以他的性子肯定要处置你的。”
大概这会儿惊心动魄的遭遇,让小春子对覃年年生出了一抹敬佩之意,他入宫也有七八年了,这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敢这么对待他家主子。
不过敬佩归敬佩,他还是觉得有些惋惜。
他不知道这姑娘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他们家总管腹黑记仇,向来睚眦必报,就她今天这个举动,不管是不是善意,最终肯定没有好结果。
他叹了口气,不知石总管醒来后,是会将她投井还是悬梁,亦或是灌一盅毒酒……
就在他幻想她各种死法时候,覃年年毫不在意的耸了耸肩。
她垂头在石安秋的耳边,用一副深情款款的眼神看着他,叹气道:
“即便是怕又如何呢,总不能让奴婢眼睁睁看着石总管就这样去了吧?不管别人如何,反正奴婢是不忍,就算总管醒来要杀了奴婢,奴婢也要救他……”
说着她伸出手,葱白的指尖轻轻在他滚烫的脸颊上划过:
“所以石总管,您可一定要好起来,哪怕您真的要奴婢的命,奴婢也认了!”
话音一落,只见他垂在她身旁的手,紧紧一缩。
*
一整晚,覃年年一直守在石安秋的床前,除了她以外,门口处还蹲着一个小春子。
夜已深,小春子蹲在地上拄着胳膊睡得正香,覃年年却一直盯着床上男人的动静。
这药已经喂下去一两个时辰了,他脸上酡红不退反而颜色越来越深。
她探了探他身上温度,除了额头降下去一点,身上似乎更热了。
因为没有温度计,覃年年没办法知道具体烧了多少度,但她知道,这样烧下去肯定要烧坏了!!
于是她一咬牙,掀开石安秋身上盖着的棉被,伸手去解他衣服。
就在她刚准备动手时候,蹲在墙角补觉的小春子睁开眼,再一次震惊的看向她:
“覃……覃姑娘,您这又是干嘛呢??”
她瞥了他一眼,在他冲过来之前快速解开石安秋亵衣的带子,一边行动一边给他解释:
“物理降温,救你家主子的命!”
说话间,石安秋那冷白的胸膛,整个就暴露在了覃年年的面前。
啧啧啧!
看到这一幕的覃年年不禁咂舌,这位总管太监身材还真是单薄,比起前两世遇到的目标人物,他这浑身没有二两肉的样子,真让人心疼……
眼见着这胆大包天的小宫女盯着自家主子赤—裸的身体发呆,小春子一口气没上来,晕了过去。
第四十五章 总管太监在线黑化
火盆里上好的银骨碳烧的通红, 窗子开了一道缝,纯白的雪花大概也是贪恋屋内的温暖,不断从缝隙往屋子里钻, 只是还不等它们触碰到那点温热, 就早已化成了水。
失去了厚实的棉被, 石安秋身子很快又抖了起来,冷白的皮肤烧的发红。
覃年年让人给她换了盆温水,浸湿汗巾后, 开始不断的在他胸口、腋窝、肘窝、手臂内侧,还有手心和额头擦拭。
隔一会儿就擦一遍,这一擦就擦了小半个时辰,直到覃年年手臂酸痛, 她才停了下来。
半个时辰之后,他的呼吸平稳了一些,热度也渐渐下降, 但为了保险,覃年年踹了踹躺在地上翻白眼的小春子。
小春子迷迷糊糊睁开眼,覃年年擦干了手,冲他道:
“数着时辰差不多了, 再熬一碗药吧, 这碗药喝药,你们主管也差不多可以完全褪热了。”
望着她笃定的样子,小春子二话没说从地上爬了起来,转身就去熬药。
等药熬好了端过来时,覃年年已经替石安秋穿好了亵衣,重新盖上了棉被。
她端正的坐在他床前,拄着下巴, 歪着头,闭眼小憩,从侧面看去,她秀气的小脸上带着一抹疲惫,那双灵气十足的眸子下,出现淡淡的乌青。
她这一晚上的付出小春子是看在眼里的,知道她是真的累了。
他端着药碗走到她身边,生怕惊扰了她,特意弯下腰,在她耳边轻声唤了句:
“覃姑娘醒醒。”
他的声线放的极低,覃年年睁开眼,回头向他看了过去,小春子再次开口解释道:
“药熬好了,现在喂石总管喝吗?”
覃年年闻声点头,随后接过他手里端着的药碗,拿起勺子搅了搅。
凉的差不多后,她舀起一勺,递到石安秋嘴边:“石总管您张嘴,把药喝了。”
躺在穿上的人依旧沉睡,没有一点回应。
这次石安秋可真不是装的,他烧了一夜,本就单薄的身子更弱了,这会儿睡得极沉,别说喝药,就是砍头他都不知道。
看着眼前这个情况,小春子咽了口口水,心里已经做好了受刺激的准备。
他抬头看向覃年年,冲她扬了扬下巴,一副认命的姿态对她道:
“来吧覃姑娘,下手吧。”
覃年年收回勺子,侧头看了他一眼,看着他那副大义赴死的表情,皱了皱眉头:
“下手?下什么手?”
小春子闻言,脸色一僵,他张了张嘴:
“喂……喂药啊,就……就这样!”
说着,他学着那会儿覃年年嘴对嘴给石安秋喂药的样子,冲她撅了噘嘴。
学完,他还挺不好意思的红了脸:
“对,就这样……”
……
看着他搅着手指,把自己拧成麻花的害羞样子,覃年年不禁黑了脸。
她翻了个白眼,然后回过身,用枕头垫起石安秋的头,然后一手掐着他下巴,另一只手端起药碗,把药一点点灌进他嘴里,看着他喝下去。
看到这一幕,小春子的身子再一次不争气的抖了抖。
我的个乖乖!!
这姑娘是真的不想活了,一会儿一个作死小技巧,信手捏来。
眼看着石安秋皱着眉头把药都喝了,小春子的心也跟着放了下去,不管怎么说,石总管的烧终归是退下去了。
看着覃年年放下药碗,小春子忍不住冲她问到:
“覃姑娘以前学过医?”
覃年年动作顿了顿,随后缓缓点了点头:
“小时候学过一些简单的药理,褪热什么的还可以,其他就不行了。”
听到她的话,小春子看她的眸色不禁变了变。
在这个医疗行业并不发达的古代,一旦发热就十分危险,中药虽好,但药效太慢,一般等一个疗程的药吃完,人也折腾没了半条命。
像覃年年这样会处理发热的,在下人堆里,也算是个稀罕人物了。
眼看着外面的天色亮了些,小春子长叹一声,对她道:
“今晚真是要谢谢覃姑娘,要不是您,我们总管还不知要多久才能褪热。”
覃年年微微一笑:“小春公公言重了。”
小春子回之一笑,随后继续道:“折腾了一夜想必您也累了,不如早些回去休息,等总管醒了,小的一定第一时间派人通知您。”
话音一落,覃年年打了个哈欠,然后点了点头。
“那我就先回去了,若是总管醒了,您可淇滨要别忘了通知我一声。”
小春子连连点头。
待送她出门时,小春子不禁又想起了一件事:
“小的记得今晚本该是覃姑娘侍寝吧?您……”
他话说一半就被覃年年给打断了:
“小春子公公怕是记错了,宫宴那天仙舞姐姐那么出彩,侍寝这种事,怎么会轮到我呢!”
此话一出,小春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里摸爬滚打了这么些年,还第一次见着这样的姑娘。
旁人都是想着如何争宠,而这位姑娘,却把到手的荣宠让给了别人。
稀奇,真的是太稀奇了!!!
惊讶的除了小春子,还有轮回镜。
从石安秋院子走出来,踩着路上积雪,脚下不住的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
覃年年一边走一边玩,看着蹦蹦跳跳的宿主,轮回镜忍不住问她:
【刚刚你为什么没用嘴喂他喝药?】
覃年年闻言,不禁皱了皱眉头:【你不觉得恶心吗?】
轮回镜:
【……可是你之前也那么做了!】
覃年年歪头想了想,没一会儿她头顶和肩膀就落了一层雪花。
【之前不是知道目标人物有意识吗,为了完成任务才不择手段,后面他确实睡着,我还那么恶心干嘛?】
她又不是真的不要命了,才不做那拔虎须的事。
……
看着义正言辞的宿主,轮回镜再次无语,【这会儿想起惜命了,之前干嘛去了?】
覃年年闻声翻了个白眼,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踩着雪花。
【之前也怕死呀,但这次目标人物身份太特别,想接近他太难了,只能用点特殊手段。】
这次的事对以后她的任务进度很重要,他若真的一生气把她杀了,她也只能任命。
但只要他心中有一点点心软,那她便赢了。
不光赢了这一场,往后的每一场,都将会由她来做主导。
第四十六章 总管太监在线黑化
当天边第一抹阳光照进卧房的时候, 石安秋缓缓睁开眼。
屋内碳火燃尽,刚换了班过来伺候的小太监正蹲在地上往火盆里加新碳,他动作轻速度快, 全程没有一点声音, 若不是看着他干活, 闭着眼完全感觉不到屋子里有这么个人。
换了碳,屋子里又暖了几分,
石安秋伸手按了按酸痛的太阳穴, 轻咳一声,这一抬手,他感觉浑身都难受的厉害。
都说大病如抽丝,这话可真不假, 他这会儿喘口气都觉累,身上没有一点力气,嗓子也火辣辣的疼。
石安秋很小时候就进了宫, 那时候的他势单力薄,没有依靠也没有本事,像一只可怜虫一样到处被欺负,缺吃少穿的环境更是让他本就不太壮实的身体雪上加霜, 落下了病根。
自此他身体就没再好过, 每到冬天都会十分难熬。
听到他的声音,小太监立马放下手中的炭筐,脸上一副惶恐的模样,转身跪下。
石安秋像是早就习惯了身边人对他的畏惧,他掐着眉心,冲他问到:
“我睡了多久?”
小太监战战兢兢的跪在床下,垂着头, 小心翼翼的回了句:
“回总管,您睡了一夜了。”
他说完,石安秋不禁惊讶的蹙眉反问:
“只是一夜??”
小太监不明所以,连连点头。
“是总管,只是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