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景色,也没有标志性的建筑或植被让我认出当前的所在地,不过,能肯定的是,乌卡兰把我从帝都里带了出来。
想到这里,我也不禁有点佩服他。
先不说他能从结婚狂卢西恩的手下脱困,他居然能从帝都的监牢里逃出来?那可是被包括我在内,无数对乌卡兰恨得咬牙切齿,因此花了重金去打点、让士兵们务必让乌卡兰认识一下折磨与苦难真实含义的大牢啊。
所以,这更加坐实了我昏迷之前的猜测。
——有人在暗中帮助了乌卡兰。
至于是谁?
坦白说,能帮助被数罪并罚,整个家族几乎覆灭的乌卡兰逃出生天的人选范围,实在是窄得不能更窄了。
可我仍不死心,问乌卡兰:“你怎么从监狱里出来的?”
“有一天我发现门没关,然后就走出来了。”
“……”
乌卡兰可能是想用搞笑来活跃一下气氛。
虽然不太成功,可我到底还是给了他一点面子,面无表情地呵呵笑了两声。
我呵呵地笑了,他则哈哈地笑了。
笑我的明知故问。
“你不是已经猜到了?还问我?”
当提及那个毁了他的家族的男人,乌卡兰的脸上看不出来任何的怨恨,反而只见兴奋,甚至跃跃欲试,想和他一较高下,继续拼个你死我活,“那个男人就是一个比我还疯的疯子。”
“……”
别攀比。
也压根不用比,因为你们都是稳稳站在帝都第一个梯队里的疯子,比来比去真的没有什么意思。卢西恩就是被你们这群人带坏的!
不止我,从头到尾见识过发生在神殿里的事情的乌卡兰,也对卢西恩的变化十分唏嘘,看上去感慨良多。
正当我以为他接下来可能就自己带坏卢西恩一事认罪伏法的时候,他忽然夸起我来。
“露薇尔真是一个好女人。”
“?”
不、不是。
你是不是离题了?
我们不是在讨论卢西恩变坏到底是谁的错的吗?你为什么要突然夸我是好女人??
而乌卡兰接下来的话,证实了他其实没有离题,只不过是我和他的思维之间有一条万米深的鸿沟。
他非常感慨地打量我,仿佛我是什么绝世珍宝人间美好。
直到乌卡兰赤/裸裸的欣赏目光让很是厚脸皮的我都感受到了几分害羞的情绪时,他方才道:“只有好女人才能把没用的男人变成好男人。”
又咂巴了几下嘴,像是在品味卢西恩现在是个如何的好男人,末了,又追加道:“可比他以前的样子招人喜欢多了。”
“……”
乌卡兰真是好样的。
把卢西恩变坏的锅推给我便算了,还当着我的面疑似在说看上了我的未婚夫。
我已经不想和乌卡兰聊天了。
跟他聊天太考验心脏的承受力了。
于是,我一脸疲惫地直奔我最关心的两个问题。
首先,第一个:“内战开始了吗?”
“对。”
尽管我早就有了猜测,也觉得举行婚礼时,在外头发生的动静便来自于内战,可真正确信了后,仍不住地感慨。
“怎么会这么快……”
我都还没有做好发财……我的意思是,迎接战争的准备。
乌卡兰接上了我的话。
“谁让露薇尔决定在今天结婚呢。”
“……?”
我一头雾水,完全摸不到乌卡兰的逻辑。
左思右想了好一会,始终找不到答案的我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不得不迎着乌卡兰‘快来问我啊’的目光,满足他的心愿,傻兮兮地问他:“我结个婚……关内战开打什么事?”
他笑了。
露出了牙齿,特别的骄傲,特别的自信,也——特别的没个人样。
“因为我不想让你嫁给卢西恩,又实在想不到什么办法阻挠你们结婚了。”乌卡兰看起来很苦恼,但也只是苦恼了一阵,马上就被超乎寻常的自豪感所取代了,“所以,就只好试试看能不能用战火毁掉你们的婚礼了。”
“……”
所以,内战之所以这般早地拉开了序幕,是因为乌卡兰想要毁掉我的婚礼?
所以,我,才是内战的引火线?
“……”
噢,不得不说,这个世界的疯狂、乌卡兰的不正常实在超出了我的想象力。
惊讶我一百年的乌卡兰还在为震惊我而努力。
“但真想不到卢西恩对你的执念这么重,外面在打战他也能安安心心地继续结婚,我也不得不出手了。”他表面上看起来很苦恼,可实际上却是像在为扰乱了本来的布置而兴奋,“我本来在帝都还有任务要做呢。但为了露薇尔,什么都顾不上了。”
我沉默了。
乌卡兰在他所处的党派中定然有不低的身份,但他也只是一介臣子,不是最高的当权者,如今,却仅仅是因为一时兴起,自顾自地丢下了被交代的任务,任意妄为到了极点地、随心所欲地为内战拉开了序幕,似乎完全没有想到随之而来的后果。
想到这里,不由有两个字从我嘴巴里吐了出来。
“……疯子。”
同时也由衷地暗自庆幸,太好了,乌卡兰不是我的队友,而是敌人。
疯子的称呼对乌卡兰来说算不上是贬低。
他反而很满意,很高兴,吃吃地笑了不止,还欣然接受了这个头衔。
“对,我就是疯子。”
情绪被调动起来后,乌卡兰整个人看起来很亢奋,他甚至爬了起来,蹲在了我的跟前,那模样像是在为心爱的玩偶能够理解自己而感动。
大概是见不得我身上被打上了‘别人所有物’的标签,他并不温柔地拽掉了我头顶戴着的白纱,弄乱了我的头发,还把我的头皮扯得吃痛。
当我忍不住想骂人的时候,只发现乌卡兰的视线往下移去,直勾勾地盯着我的婚纱,仿佛正在纠结要不要一块撕掉了好。
见他的样子越来越危险了,我赶忙用手护住胸口,避免他的突袭,又想办法转移他的注意力,向他追问我关心的第二个问题。
“……你为什么要抓走我?!”
“还能为什么?”
乌卡兰莫名其妙地看了我一眼,仿佛我问了一个没有分毫意义的问题,在我非常坚持要得到答案的催促下,他用理所当然地口吻回答我:“我看上的女人怎么能长时间寄存在别的男人那里?当然要随时随刻带在身边了。”
“……”
噢,这该死的要命的霸道小公爵的狂霸之气。
我浑身颤了一下。
鸡皮疙瘩立刻就起来了。
搓了搓手臂,我实在忍不住问他一个我很久很久以前就想问他的问题:“用这种口气说话,你……不会觉得有一点点的……羞耻吗?”
乌卡兰用他的眼神告诉我——他就是他,哪怕贵族的身份不再,也依然是无与伦比的霸道小公爵。
霸道?
天生的。
羞耻?
不可能的。
……
当货车车厢里陷入了宁静,只听得见车轮滚动和森林里的动静,乌卡兰也坐回了原位,因马车的晃荡而半眯上了眼睛、昏昏欲睡的时候,我不得不开始思考一个非常、非常、非常严肃的问题了。
我,究竟要不要,在现在,杀掉乌卡兰?
是的,没错。
是杀掉他。
虽然我这个人没有什么武力,单体攻击力是负数,但我有钱,还有人脉,还坐拥男人们对我的爱。
他们每个人都知道我的战斗力根本不能看,遇到危险的时候,压根保护不了自己,所以都非常贴心地、排队给我准备了保命的手段。
卢西恩是保守型的。
无论什么时候他都不希望我去冒险,所以给我准备了可以当成首饰佩戴在身上的防御型的道具,不但能阻拦元素魔法,还能挡下诅咒和精神控制,低程度物理攻击也能阻截。
帕什是全面型的。
他给我准备了一枚哨子,说只要我吹响这枚哨子,他就会飞跃千山万水,来到我的身边,像是守护天使一样时刻守护在我左右——好吧,对不起,我开了个很劣质的玩笑。
哨子的真实功能是驱使魔物,无论是当肉盾袭敌,当坐骑跑路,等等等等,都很适用。
阿提卡斯则是进取型的。
他拿出了他的看家本领——塞给了我一堆看起来很贵又很危险的魔法卷轴。
根据他的说法,就是当我看谁不太顺眼的时候,便撕烂卷轴,朝那个不顺眼的对象扔过去,还说,保管只需要三秒钟,那个让我觉得不顺眼的人就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从根本上净化我的视界。
噢,不止男人,有一个女人,我的挚友,伊莲恩,她也送了保命的宝贝给我。
是一枚徽章。
徽章小小,来历不小。
据伊莲恩所说,这枚徽章曾经受过历史上被称为贤者的主教大人的加持,可以说是徽章在手,无鬼敢近!
对,没错,简单来说……就是给我辟邪用的。
毕竟最近直接或间接地害死了不少人,有点……好吧,是非常担心受怕,因此日日夜夜鬼哭狼嚎,她实在看不下去了,便斥重资出手,送我一个安心。
清点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装备后,突然有一股非常玄妙的心情油然而生。
就,怎么说呢?
感觉自己已经无敌了吧。
所以说,真的,假如我有心要杀乌卡兰,他肯定逃不掉的。
乌卡兰习惯了我的弱鸡战斗力,对我肯定防不胜防,只要我狠下心来偷袭他,他即使好运地不死,终身瘫痪也肯定是没得走的。
可……认真地想了下,我为什么要杀他呢?
我确实挺讨厌他的,因为他曾经直接或间接地折腾了我很多次,尤其是我可怜的小心脏。
也发过誓,一定要报复他,要夺走让他自满、骄傲的一切,让他一无所有。
那么问题就来了,杀死他,只能让乌卡兰痛苦一瞬,这太轻松了!简直是便宜他了!根本没办法让他体会到同样的、过往我无数次从他那里遭受过的苦难!!
但,如果不弄死他,我又该怎么报复他呢?
我陷入了纠结。
大概是我时不时偷偷瞄向乌卡兰的视线与看一具尸体无异,又动不动放出一些根本没有威慑力的杀气,这惹得乌卡兰忍不住睁开了眼睛,问了我一句。
“你在想什么呢?”
我没有立刻出声,就这么大大方方地盯着他,光明正大地算计他,思考折磨他的方法。
我想了好久,好久。
乌卡兰也回望了我好久,好久。
直到某一个灵光闪现的瞬间,我终于找到了一个完美的解决方法。
“我在想,怎么让你爱上我。”
没错。
我没必要想那么多,想要报复乌卡兰,我只需要使出我的拿手好戏,也就是干回我的老本行。
而我的老本行就是——用感情玩弄男人。
我的作战计划是:先让乌卡兰彻彻底底完完全全地爱上我,然后再狠狠把他抛弃!让他没日没夜受得不到我的痛苦所摧残!
可,问题来了。
乌卡兰究竟会爱上什么样的女人?
“……”
好难,不会,不知道。
我的作战计划好像连第一步都还没有迈出,便已胎死腹中了。
为了让乌卡兰承受爱而不得的折磨的我不肯放弃。
于是便继续在他兴趣盎然的目光下,催动大脑快速转动。
先从乌卡兰过往的情史开始分析好了。
作为在他身边活——没错,就是活了最久的女人,我有幸亲眼见证他换女人的历史。
乌卡兰喜欢漂亮的女人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他不挑身份,也不挑性格,跟在集市里买菜时挑挑选选的不同,他是属于批发商那一类型的——先进一批货,一件一件地试用,喜欢的就留下,不喜欢的就丢掉。
那么,乌卡兰究竟把谁留下了呢?
我手捏着下巴,在记忆的河流里拼命搜寻。
而最后,得出的答案是——
没有人。
没有人!!
在乌卡兰身边出现得最久、也是最嚣张的女人,从头到尾都只有我一个!
所以说,他喜欢的,其实是我这种类型的吗?
又是认真地想了想,发觉我的结论异常可靠后,我不由开始总结起我的特质了。
众所周知,我聪明漂亮,有钱,还特别坏。
不过,最能突显我和外边那些无聊女人不一样的一点是——我曾经也是一个神经病。
“……”
看来,对于‘乌卡兰究竟喜欢什么样的女人?’这个问题,我有结论了。
——他,喜欢神经病。
没问题。
我可以的。
虽然我现在已经康复了,是一个拥有正常人思维的人了,但有曾经的经验在,我一定能胜任这个人设的!
好!
就用这个人设攻略乌卡兰!
从我的表情中观察到我似乎得出来某个结论,乌卡兰饶有兴趣地问我:“如何?想好让我怎么爱上你了吗?”
如果我是正常的情况,我肯定要隐藏我的目的,小心翼翼地接近乌卡兰,然后让他在不知不觉中坠入爱河,深中我的毒。
可这一次,和以往的任何一次都不一样,我没必要采取循规蹈矩的保守策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