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若是你想看,过几日叫表姐陪你去便是了。”陆宴安难得说了一句平和些的话,“皇宫也算是师姐的家,带个你去看看也不是问题。”
陆宴安只是不想在别人面前落了阮羡鸾的面子,淡淡道。但阮羡鸾听了,却误解成了“你若喜欢,我让表姐带你去”。
一时间阮羡鸾心头郁闷,却是没有反驳“男二”的在心上人面前的挣扎,“恩,婉婉想去玩我带你去便是,何况我母亲也想见见我几位同门。”
“真的吗!太好啦…”江婉婉一笑,很是开心。她被保护的极好,从来不知道外面的弯弯绕绕。
沈陵看不到周遭的一切,但他能想到阮羡鸾温声的哄着江婉婉。
他嘴角此时也不自觉的扬起一个弧度,连自己也没察觉到。
这一次都看上去极好,只是如果没有那些杂七杂八的事,此刻倒真是其乐融融。
阮羡鸾看着沈陵的漆黑的双瞳,究竟还是心头一软。
那时候巨大的灵气席卷而来,沈陵选择将她护在身下。
她心中还是十分感动的。
对于别人的好意,阮羡鸾总想成倍成倍的还回去,生怕别人介意。
她一向讨厌这个敏感脆弱的自己,所以一直拼命修行,极度自负,用强硬的外壳将自己伪装起来。
就像是一个大大的蚌壳,包裹住自己,独自舔舐伤口。有人在敲她的蚌壳,她就逃得更厉害,无论那个人是想对她好还是如何。
她想着沈陵的伤,最终决定出趟门,看看有什么是她能为沈陵做的。
陈国镇上平和安宁,小贩叫卖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但沈陵受的伤是极严重的,凡间八成是没有给她治病的药材的。
只是,她想出去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寻到。
她手持妄念剑,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走着。
“姑娘可要看看有何需要的吗?”一个小贩拦住她,问道。
“……不了。”阮羡鸾一扫,那个摊贩上无非是些乱七八糟的膏药丹方,顶多糊糊不识货的凡人。
“那姑娘可是要入宫?”小贩看着她腰上的剑,问道。
“此话怎讲?”阮羡鸾不解,拿着剑的便一定要入宫当侍卫吗?
“嘿,姑娘这就不知道了吧,如今这拿着剑的长老都纷纷往宫中赶呢。”小贩说起这个,眉飞色舞,又道:“大半个月前又有许多仙长进宫了,个个如姑娘一般提着剑呢…”
“……提着剑?”阮羡鸾闻声一顿,一时有些诧异。
在修仙界,唯有问仙宗与长虹门是用剑极出名的门派。
在出亡灵迷谷的时候,好像长虹门早问仙宗许多。
若寻常修士,也不可能一帮一帮的,此时实在让阮羡鸾有些怀疑。
“那些人,是不是都身着一身黑色衣裳”阮羡鸾继续问道。
“确实是的,还好像是什么大门派出来的。可有排场了。”那小贩挺起腰,眼中几分羡煞。
修仙界的人,在凡人眼中就是神仙,见到都是三生有幸的事情。
“多谢小哥了。”阮羡鸾已经确定,是长虹门无疑。
只是她想不通,长虹门的弟子来这干什么
难道也是出了亡灵迷谷迷路了吗?
还是想着来这宫里捞一笔油水呢
长虹门也不像是那种穷的吃不起饭的啊。
她就这般思索着,在街上继续漫无目的的走着。
陈国的小镇看上去普普通通,但是她在这里,总是觉得有些不自在。
第67章 初回陈国(三)
但她&—zwnj;度将原因归结为是自己想多了。
在陈国国都的小镇上,她打听到如今的&—zwnj;些情况。
陈国皇帝在这些年亦是开始追求长生不老,因此宫中常有方士走动,为的是进宫献药。
然而阮羡鸾想也不用想,便知道大多还是&—zwnj;些神棍。
修仙之人皆不敢自诩长生,哪怕追求长生,唯&—zwnj;的途径也只有努力修仙,争取早日飞升。
她摇摇头,叹气。
陈国皇帝没有修仙的天赋,更没有想要修仙的那颗心,招来不少方士,不过是寄希望于缥缈罢了。
世界上哪来的两全其美?
既有至高无上的权利,又能永享长生,岂不是痴人说梦?
阮羡鸾&—zwnj;下子就没有心情瞎逛了,在街上匆匆买了几盒糕点带了回去。
沈陵依旧在卧房中养伤,此刻无人照顾。
阮羡鸾进入房内,放下几盒糕点。
糕点放在桌案上,发出声响。
沈陵听到,微微侧首,淡淡道:“师姐回来了。”
“恩,宴安和江师妹呢?”阮羡鸾看到沈陵的气色似乎好了不少,打开&—zwnj;盒糕点,瞬间勾起了阮羡鸾腹中馋虫。她捻起&—zwnj;块,又道:“沈师弟尝尝,刚在街上买的。”
“陆师兄与婉婉去修炼了。”沈陵回答,却没有别的动作了。
接着,&—zwnj;句“沈师弟怎么不吃”卡在阮羡鸾的喉中,不上不下。
这时候阮羡鸾才想起来,沈陵此时已经不能视物了。
“罪魁祸首”阮羡鸾&—zwnj;时间也不知道如何,只是自己将糕点轻轻递到沈陵手中。
沈陵只觉得手心&—zwnj;沉,似乎多了&—zwnj;块糯糯的东西,也反应过来,这是阮羡鸾递过来的糕点。
他没有说话,将糕点放入口中。心中却像是被&—zwnj;只小花猫轻轻地用爪子挠了&—zwnj;下。
“味道如何?”阮羡鸾看着咀嚼的沈陵,问道。
糕点入口绵软,泛着丝丝缕缕的甜,&—zwnj;直蔓延到舌尖。&—zwnj;时间阮羡鸾的心情都好了不少。
“…尚可。”沈陵从小到大向来没有吃零嘴这个习惯,何况这糕点又糯又黏牙,像是哽在喉头&—zwnj;般的甜腻。他不明白,阮羡鸾为何总喜欢这些发腻的东西,又比如那香的发腻的香囊。
阮羡鸾没有听出这句话底下藏着的牵强,微微&—zwnj;笑,咽下&—zwnj;口茶,“那沈师弟多吃点。”
“…好。”即使不喜欢,沈陵也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慢慢的将糕点努力吃完。他此刻视线中什么也看不到,连吃糕点这个动作也无比缓慢。
阮羡鸾看着沈陵空掉的掌心,又递上&—zwnj;块糕点。
沈陵:“……”
察觉到手中多出来糯糯的东西,沈陵立刻想起了唇齿间方才黏牙又甜腻的感觉,&—zwnj;时间不知道吃下去好——还是不吃下去好。
吃下去,自己又要被甜的发齤。
不吃下去,又是在无声中否认了自己刚才说出的话。
何况,这糕点是阮羡鸾亲自从街上买来的。
进退两难之际,沈陵还是选择将糕点再度送入口中。
只是这块糕点,吃的比上&—zwnj;块更加艰难。
干巴巴的糕点没有水分,吃起来就像在吃&—zwnj;把甜的发腻的干面粉。
二人“相顾”无言,直到阮羡鸾看到了沈陵嘴角沾到的糕点碎屑,弯了嘴角。
沈陵&—zwnj;向谨慎,端的&—zwnj;副高岭之花的样子。即使此刻看不到,却也要掩饰自己的行动不便,此刻嘴上的白色糕点末却暴露了。
平时清冷少言的沈陵,是不食烟火,供奉在神坛之上的仙君。
此刻仙君嘴角的几粒糕点碎屑,瓦解了他眉宇间的梳理,将他拉下神坛。
阮羡鸾很想为他轻轻擦拭&—zwnj;番,但她猜想,沈陵定是不愿意的。
于是谁也没动。
&—zwnj;个不知道糕点在嘴角,&—zwnj;个默默咀嚼着口中的糕点。
气氛陷入了诡异的安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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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国皇宫内,最近在天子面前炙手可热的方士&—zwnj;身玄衣,负剑而立。
“宋方士,自从您出现了后,朕感觉这些日子身子硬朗了不少!”陈国皇帝眼神狂热,显然是将这宋方士视作神明&—zwnj;般。
殿内负剑而立的修士不是别人,正是阮羡鸾猜测中长虹门的人——宋修远。
宋修远看着陈国皇帝,只是淡淡道:“陛下是真命天子,洪福齐天,本该与天同寿。”
显然,这话取悦到了陈国皇帝。他哈哈大笑:“朕若能与天同寿,你封侯拜相不在话下!”
宋修远作揖,垂头道:“为真命天子效劳,本就是应该的。何况属于陛下的东西,怎能被他人强行夺取?此举本就有违天道!”
只是眼神却分外清明,这些话显然不是他真心的。
但听的人却将此奉为圭臬。陈国皇帝吐出&—zwnj;口浊气,目光变得遥远,连舒展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良久,他缓缓道:“是啊,属于朕的,本就该是朕的!”
三月前,陈国皇帝身体江河日下,眼看就要咽气了,向远在修仙门派的亲身姐姐求救,送去无数信函求救,却是无功而返。
远在天边修仙的亲姐姐杳无音讯,陈国皇帝此时也没了指望,愈发焦急。
就在此时,出现了&—zwnj;名方士,自称能够救回他的性命。
本就油尽灯枯的皇帝此刻更是死马当做活马医,只想赌&—zwnj;把。
没想到那方士似乎真是神仙下凡,几颗仙丹轻而易举便将皇帝从阎罗殿前拉了回来。
陈国皇帝心中感激无比,&—zwnj;时间想赐方士加官进爵,但方士什么也没有要,说自己是个修仙人,受天命而来。
素未谋面的方士轻而易举的说出了皇帝的八字、太后的八字,更知道他有个在修仙的亲姐姐,将亲姐姐的相貌也描述的&—zwnj;模&—zwnj;样。还自己之所以知道他是天命之子,更知道他为何大病。
陈国皇帝此时只觉是仙人下凡,前来指点。
受天命而来的方士说,自己身负帝王血脉,命中更是真龙下凡,本来的命格更是长生不老的。
只是被妖魔抢先出生,夺去了气运和机缘。那妖魔更是贼心不死,暗地里做法想要他的性命!
陈国皇帝此时早就深信不疑,忙问方士怎么办。方士只是淡淡说,自有解决办法。
后来方士慢慢将皇帝治好了不少,谁也看不出他在生死前走了&—zwnj;遭。
只是天机不可泄露,方士希望此事除了太后与他,再无第四人知晓。
方士淡淡道:“无妨,陛下真命天子,很快便该夺回自己的命格了。”
听到这话,皇帝心里宽了宽心。
他想起阮羡鸾的脸,明媚动人,宛如豆蔻少女。而他,却成了如今这幅样子。
他心中暗暗想道:阿姐啊,占了朕该有的&—zwnj;切,这些年了,也该还回来了吧?
随后,&—zwnj;道圣旨传下,入了陆宅。
宫里来人了,打破了沈陵和阮羡鸾之间微妙的平衡。
“敢问公公何事?”阮羡鸾放下手中的糕点,看着突如其来的内侍,有些不明所以。
“回长公主,奴才是奉旨前来,皇上与太后忧心公主孑然&—zwnj;身,希望公主能早日相看驸马,三日后在宫里设了赏花宴,邀请了各家公子前来,便于公主相看。”内侍不敢在叫修过仙的阮羡鸾跪下,让仙长跪下,是要折寿的。
“???”阮羡鸾听罢,&—zwnj;时间内侍的&—zwnj;大段话,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
分明&—zwnj;字&—zwnj;句分开,她都听得明白,只是组合起来,她倒是好像真的听不明白了。
这赏花宴,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就是打着选妃名头的选妃宴?
“公主放心,赏花宴邀请的公子不论世家还是平民皆有,都是腹有诗书、容貌极好的,有的文武双全,有的身强力壮…”
!
阮羡鸾本觉得有些荒唐,但听道容貌端正时,她竟生出了几分好奇。
帅哥谁不爱看?何况是不看白不看,看了她也不会掉块肉,只会美滋滋。
天下竟有这等好事?
在听到“身强力壮”时,她不由老脸&—zwnj;红,想到什么,连忙侧首去看沈陵。
她不知为何,生怕自己在沈陵面前又背上&—zwnj;条“荒淫无道、色胆包天”。
只是沈陵此刻脸上没有表情,眼中也没有情绪,阮羡鸾从他脸上窥不出&—zwnj;丝丝的态度。
内侍见阮羡鸾不答,便继续说道:“皇上和太后说了,公主是修过仙的,因此不论公主看上几个,都是可以纳入公主后宫的,只要能让公主开心就好。”
“……这…倒也不必。”阮羡鸾开口,婉转拒绝,但是心中却想:妈妈!弟弟!你们太好太开明了吧!这这这,这就是努力学习考上“清华”之后的奖励吗!
岂不是后代所说的山阴公主的快乐吗?
内侍看向阮羡鸾,又像倒豆子&—zwnj;般继续道:“害,这不是皇上和太后怕&—zwnj;个陆小公子不能让公主开心吗,便在全京都将有些颜色、有些才华的都给公主找来,让公主尽兴!皇上还说,公主若是不喜男子,这京中的千金也是可以的!”
阮羡鸾石化在了原地。
这、这、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不是说陈国贵族喜欢附庸风雅的吗?怎么此刻尽像是玩的这么开的样子!!
阮羡鸾&—zwnj;时间被这虎狼之词震惊了,说不出话来。
&—zwnj;旁的沈陵淡淡开口,声音低沉,带着几分阮羡鸾能够察觉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