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钟,琥珀浓——容九
时间:2021-03-18 10:00:31

  “枇杷都没剥完,你去哪里啊?”她笑。
  祝枝兰咳了一声,“我、我这不是怕被你家人发现了……”
  云知拾级而上,捶了他肩头一下,“被发现就被发现呗,你可是我亲弟弟,比他们亲多了好吧。硬气点。”
  祝枝兰一听,一把抱住她,抱得极紧,“我听说你进医院,差点没吓死。”
  “你听谁说的?”
  “是老徐接的电话,说是你同学。姐,早知道我会把你气病,我打死也不会说那些话……”
  “谁被你气了?看把你能耐的。”
  “我就是,就是怕你不要我了。”
  云知终于没忍住,鼻子一酸,“瞧,又讲傻话了。”
  两姐弟互相说了一番自责自己、体恤对方的话。云知倒不至于一冲动就去宣布亲属关系,祝枝兰同理,也没松口说把和鸣都会关了,他换了个口径,表示:“姐,并非我不想抽身,可我筹办大都会,在银行贷了不少款,不把本钱赚回来可就算是负债。你不过你放心,害人的行当,我是不会碰的。”
  云知也晓得,两姐弟隔了十年相逢,感情没变,心境则都生了变化。她虽还是如从前那般叫他小七,祝枝兰这十年的经历阅历可不是白长的,他能走到这一步,自然是有他的想法,她总要多了解些。
  云知表示理解,“估计本钱赚回来要多久啊?”
  “五年总是要的……”
  她睨过去的眼神从柔和变得锋利。
  祝枝兰改口,“三年,争取三年。”
  她这回没拆穿小七这不尽不实的话,“没事,你就按照你的节奏来,我等你。”
  祝枝兰松了一口气,又问:“等我什么?”
  “等你金盆洗手,我就搬出林公馆和你一起住啊。”
  “……”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别急,其实小五在林公馆也住不了多久了。
  48h留言红包。
 
 
第五十三章 文章评选(二合一)
  这场病来得快,去得也快,回到公馆,房屋里的被褥换了全新的,大伯母对她又进入间歇性热情阶段,云知心里想,十之**又是被祖父说了。
  三伯母一家估计是怕她没好全,一个周末都没怎么出现。
  过完周末,她症状好差不多,周一上课如常。
  许音时看云知精神气好了不少,将上周的随堂笔记给她,“你请假那天,我可认真听课啦,一个字都没记落。”
  云知笑着说谢,许音时拖着椅子坐她旁边,忽然“咦”了一声,“你是不是变白了。”
  “没有吧?”云知摸了摸脸。
  另一个男同学听到她们对话,也凑过来仔细看了眼,“好像是欸,林同学,你怎么生了一场病,变好看了?”
  许音时噘了个嘴,“我们吱吱本来就好看,之前是你们眼神不好。”
  正说着笑,许音时看到班门前的宁适,碰了碰云知。
  宁适走到她跟前,“我可以耽误你三分钟么?”
  走廊上人多,宁适下楼寻了个僻静的树下,一站定,就对云知鞠了一躬:“对不起。”
  她莫名,“啊?”
  “那天,我不该对你说那些话,惹你伤心。”
  云知回想了一下,“哦,你是说在和鸣那天啊,我没有……”
  “我知道,你这一次生病,皆因我。”
  “呃,这个你真的是误……”
  “是我误会你在先。你也有你的交友自由,是我干涉过多了。我后来一直想找机会和你道歉,但偏偏拉不下这个脸面……希望你别生气。”
  云知噎了片刻:“不关你的事,真的。”
  宁适望着她,一脸“你果然还是生气”的表情。
  “……好吧,我接受你的道歉。”
  “真的?”宁少眸光瞬间亮起来。
  她听到上课铃打响,“真的真的。”
  宁适一开心,没忍住抱了她一下,“以后我再也不会让你伤心难过了。”
  她被箍得有些勒脖子,拍了拍他的手臂,不等挣开,突然见到身后大树旁站着个大活人。
  “上课时间,你们在这里干什么?”沈一拂问。
  宁适连忙放手,两颊泛起一股“做贼心虚”的红晕。
  沈一拂看着他,眉尖蹙起了一个浅浅的川:“沪澄校规,男女同学交往适度……”
  这回是云知先说:“我们就是适度交往啊,校长,上课了,回教室了。”
  她现在才不怕他,也不同他讲那一套“尊师重道”的规矩,说完就跑,宁适见她溜了,也点了一下头匆匆奔离,倒把沈校长一人抛下,脸像刷了浆糊般紧绷着。
  她回班,看同学们开始传阅材料,白先生正在讲台上解说“全市评比”“去北京”之类的词。她转头问许音时,“什么评比啊?”
  许音时悄声说:“新文学社举办的文学赛这回增了一个中学组,面向全国,入选的人能去北京的大学参加集训……我们学校只有两个名额,现在大家在传阅报名同学的文章,每个人都可以给一篇文章评分,满分十分,随机的……”
  云知听懂了,“之前怎么没听过?”
  “听说去北京大学里的集训不止是文学方面,还有其他学科的讲座,学校倾向于把这次机会让给高年级,他们明年就要去考大学了嘛。”许音时说,“不过我们年段也有几个人报名,就是成绩特别好的那几个,学校也会给特例的,哎……传到你了。”
  云知接过前排同学递来的作文本,为公平起见,每篇作文都没有人名,但能看到评分栏上清一色的八分和九分,甚至还有一人打了十分。
  她看了两段开头,不得不承认作者字斟句酌、文理通顺,加上娟秀工整的字迹,很容易给人极好的第一印象,只是再往下逐渐觉得不对了。
  云知觉得是一种熟悉感扑面而来,她起初还觉得是种巧合,直到看到了那句“于小小蚍蜉,冲锋是求生,求的是‘民主、自由、平等’之生,因畏惧而钻回地洞,才是求死”时,她才确定,这是大堂姐林楚曼日记里的原话。
  家里的日记是没可能叫外人抄去的。
  想也知道,这篇文章是谁写的。
  三姐姐总是夜半三更去楚曼的房间,之前还奇怪,这下可全想通了。
  云知对楚曼的印象好,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看过她的日记,虽然求助信的事后来不了了之了,但她一直将这位素未谋面的大姐姐视作榜样。
  如果说楚仙之前的小动作,充其量是让她感觉到不舒服的话,这一回真把她惹恼了。
  究竟要不要把这层窗户纸捅破,云知没想好,她只在评分框上打了一个“1”,就传阅给后边同学,她是想,如果林楚仙听说有人只打一分,说不定还能良心发现重写一篇。
  但她没想到的是,她顾着林家人的体面,隔日林楚仙倒先找上了门。
  午休后她去打水,三姐把她拦在走廊口:“昨天白主任把参赛的作文送你们班去传阅,有人看到你打了一个1分。五妹妹,我真没想到,你是给我打的1分。”
  云知想起那作文本是按顺序往后传的,小音不会告密,但她之后的某些人看到1分,往前推算就会猜到是她。只是没想到,楚仙姐姐的“耳目”还能蔓延到她班上。
  楚仙看她没吱声,上手推搡了一下,“问你话呢,敢做不敢认么?”
  水壶里的开水差点给溅出来,云知将杯子放在一旁,“这有什么不敢认的,没打0分,我已经是给三姐姐面子啦。”
  楚仙大概没想到她能承认,愣了一秒,不怒反笑,“你装了这么久,突然不装了,我有点不习惯了。”
  云知看着楚仙:“我有什么可装的?倒是三姐你,扮演才女是不是太辛苦了?所以这回,才不得不抄大姐姐的日记呢?”
  “你怎么……”楚仙这种反应,再想否认已经来不及了,于是索性先蛮横起来,“你敢偷偷跑我姐的房间里去?就不怕我告诉我爸妈么?”
  “这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么?”云知笑了,“你尽管去说,我在这儿等着。”
  林楚仙咽了一下口水,大概是这把柄实在过硬,语气稍稍变软,“我只是太想我姐了,偶尔会进她的房间睹物思人。这样,我看着她写过的文字印刷出来,仿佛她还在世……”
  云知听到此处,神色才是真的冷下来。
  看来这是不止一次了。
  “你要是真的想念楚曼姐姐,何不直接拿她的文章向杂志报刊投稿……”
  楚仙脸色一白,“日记里说的多是私事,我做不了这样的主。”
  “你做不了主,就能将别人的文字挪为己用?”
  “我没有挪用她的文章!现在谁写作文不引用一两句名人语录?报纸上的文章随便一篇,都能蹦出几句老生常谈的词句,我偶尔引用一两句亲姐姐写的东西,又算得了是什么了不得的事?”
  楚仙说到最后,实则心虚得很。
  她自诩聪慧漂亮,可从小到大,不管到了哪里,似乎总有人压她一头。
  小时候在老宅的院子里,不管谁来家里作客,夸她用的是“不错”“好看”,对着云知则是不吝“太水灵了吧”“真是个美人坯子”之类赞许,后来五妹妹走了,她逐渐长开,总算“独霸”苏州孩子堆里一阵,直到大姐姐留学归来,都和那个身时髦打扮的孟瑶姐一时惊艳了上海名媛圈。
  谁都知道,她有个温润如玉的科学家哥哥,惊才艳艳的大才女姐姐。
  爸爸和妈妈眼里,也只有哥哥和姐姐。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有多努力,不论是外文、功课、运动还是文艺,她几乎牟足劲,一点儿也不敢懈怠,就是想有一天,也成为别人眼中璀璨的星。
  可好像就差那么一点点。
  最初去看日记,确实是想姐姐了,某一次写文章,鬼使神差的,抄了日记里的文章。
  意外的,那篇文章力压赖笑笑受了全校表彰,登了市报,从此她有了沪澄才女之名。
  很快乔氏发现此事,狠狠批了她一顿。
  后来,白先生说她的文章始终差了一口灵气,她到底还是没忍住。
  但她学聪明了,或是借一些独到的见解,或是挪来一两句点睛之笔,这种文字里的游戏,乔氏那样的妇人是看不出的。
  这个小秘密她一直藏得很好,万万没料到,被云知窥见了端倪。
  云知也没想到,三姐姐这只骄傲的小孔雀,能说出这种不知耻的话来。
  放了学,她前脚刚跨入客厅,就看到楚仙坐在沙发上哭哭啼啼的,大伯母三伯母都在。谁能想得到,楚仙翘了一节课回到家来,先告了这打“1”分的状。
  大伯母倒是慈眉善目的说:“五丫头心性直,误以为楚仙抄她的姐姐,生气也是应该的。可小五啊,从前楚曼就常常会给楚仙批作文,改写的时候可是成段成段的呢,一两句话借鉴真的没什么的。”
  三伯母照例补了一句风凉话,“好歹是自家姐妹呢,这一分打下去拉低平均分,还不晓得三丫头能不能去的了北京呢。”
  小弟弟伯湛不懂发生了什么事,听到楚仙姐姐哭,跟着附和:“就是,你太过分了吧。”
  大伯母上前拉云知的手,“大伯母没有怪你的意思,你本来就住在楚曼对屋,哪能没有好奇心呢……这样,你回头,同白先生说说,把分改回去就没事了。”
  搁往常,乔氏这反应,云知大抵也不会太意外,可这回,她忽然觉得有些可笑。
  那明明不是借鉴一两句的问题。
  那整段描绘里的场景、被挚友感动的心情,原原本本是另外一个人的亲身经历,是真情实感之后即时记下的体悟,是独属于那个叫林楚曼的女孩的。
  云知静静说:“大伯母,我哪晓得那文章是楚仙姐姐写的呀。”
  楚仙听她推脱,抹眼泪的手一顿,“你下午分明不是这么说的。”
  “三姐上来就推了我一把,我心里哪能舒坦啊?不得顺着你的话气你啊。”云知看向楚仙,“我眠浅,到了半夜有动静就醒,好几次看你进了楚曼姐姐的房间带日记本,就瞎猜了两句,我都没进过那屋,哪晓得你是借鉴了一句两句,还是三句五句?”
  “你……”
  “大伯母放心,我找过白老师,分都涂掉了,之后会找其他人评上的。”她道。
  云知这一招,先是把“进禁区”这罪名给洗了,再强调“好几回”,最后“懂分寸”的收拾了烂摊子,那么不懂事的那个,自然成了楚仙。
  回屋后,楼下乔氏仍在训斥三姐,云知躺在床上,从书包里拿出新文学社的报名表格。
  她早就想到以楚仙的性子,发现分是她打的,定是要回家吵着闹着逼她改分。她若坚持己见,到时候不要说是大伯大伯母,就是祖父怕都难免责备她两句。
  可是,仍有些气不过。
  于是忍不住想:如果凭本事拿到名额,把楚仙刷下来,谁又能数落她的不是呢?
  报名截止日的前两日,白石先生收到了来自于云知的报名文章。
  沪澄校内的评选已接近尾声统分阶段,她这么横插一杆进来,白石先生起初是不大愿意收的,云知也不强求,只让老师帮忙看看,他只看几眼,立马戴上眼镜认真坐下身。
  故事以一幅小皇帝的涂鸦画流落民间为线索,讲述了科举废除后第三年的光景。短短不过三千字,却从昔日的帝师、落榜的状元说到了新学堂的教习、被招安的土匪。白先生翻到最后一页时,甚至都没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只问:“没了?”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