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妃的演技大赏——发达的泪腺
时间:2021-03-19 10:16:21

  同礼部备过案,盛公公便将册封的圣旨送到了谨兰苑。
  随后司礼监的总管太监王复生又来了。
  这回王公公脸上的笑意,可比秦婈初入宫门那会儿谄媚多了。
  “奴才给婕妤请安。”王公公道。
  王公公从描漆托盘上拿过一张单子,双手奉上道:“这是咱们景阳宫的分例单子,若是有不够用的地方,尽管同奴才说,奴才立即便会给您送来。”
  “公公太客气了。”秦婈笑道。
  “应该的、应该的。”王公公又道:“上回分给美人的女史太监,可还得用?若是不得用,奴才下午就给您换人。”
  秦婈道:“都还得用,劳公公费心了。”
  王复生走后,秦婈将分例简表缓缓打开——
  四品婕妤:
  年俸银四百量,所用器皿为银;瓷色为蓝地黄龙,唯伞、扇、冰数量加半。
  白蜡两支,黄蜡两支,羊油蜡四支。
  她总算是不用整日计算着过了。
  秦美人荣升秦婕妤的消息,彷如战场上的一道狼烟,狼烟一起,各宫的眼色都变了个样。
  这后宫历来如此,谁失宠了、谁犯错了,大家都是当笑话听。
  可得宠,那便不一样了。
  孙太妃的身体各宫心里都有数,眼下频频唤秦婈去寿安宫,皇帝也跟着宠,这显然是准备将大皇子交予秦婈抚养的意思。
  后宫上下就这么一根独苗,这可不是小事。
  薛妃一掌拍在桌案上,厉声道:“不是说陛下厌弃她了吗?怎么还升了分位?”
  长歌躬身道:“娘娘息怒,前两日,秦美人是真没个受宠的样子,今日、今日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不知怎么回事?”薛妃怒道。
  长歌立马跪下道:“既然如此,咱们还不如做点什么,娘娘吩咐便是,奴婢无有不从。”
  “做点什么?”薛妃“嗬”了一声,道:“你真当那秦婕妤是个傻的?刚一入宫,本宫就叫她来抄经文,她明知我那是故意为难,可偏偏仪态规矩就是丝毫挑不出错,你做点什么她能上钩,你告诉我?”
  长歌双腿颤颤道。
  薛妃呼吸两口气,道:“再等等,再等等。”
  这深宫大院子里,坐不住的,又不止她一个。
  ——
  翌日便是万寿节。
  由于大周国库仍算不得丰盈,皇帝便要求万寿节一切从简,为此,礼部和户部都无异议。
  大清早,锦衣卫指挥使陆则带人立于太和殿两侧,銮仪卫跟着在殿前安设法驾卤薄及步撵。
  宴请过文武百官后,才是家宴。
  东西六宫的人今日全都到了。
  一人一筵,席地而坐,案几上摆放着不少珍馐美馔,勃勃一盘,羊腿一盘,桂鱼一盘,果品一盘。
  秦婈按照品级,她刚好做到李苑边上。
  李苑看着她,神色复杂,但还是悄声道了一句,“恭喜秦婕妤了。”
  秦婈道:“谢娘娘。”
  前两日不过还是个美人,今日摇身一变成了婕妤,若说谁心里最难受,其实都不是宫中的三妃,而是那一旁拾掇的妩媚逼人的何淑仪和徐淑仪。
  这两人出身高门,姿色又是上佳,说实在的,他们压根就没把秦婈放在眼里。
  尤其是徐淑仪,她父亲同她说过,皇帝眼下提拔寒门,十分看重徐家,这回她进宫,为的是后位,陛下的正妻之位。
  可眼下别说正妻了。
  皇帝都还没来过她宫里。
  她今日特意着了桃粉色的低领广袖长裙,也没见殿上那人多瞧自己一眼。
  谁都知道以色侍人不长久,可若是连皮肉都吸引不着人,又谈何以后。
  徐淑仪握紧了拳头。
  年轻都是这样,自以为把不甘心隐藏的很好,可落在太后和太妃的眼里,却是再明显不过了。
  太后笑着发了话,“今儿既是家宴,大家也就别拘着,听尚仪局的人说,徐淑仪给陛下备了舞,哀家也很是期待。”
  徐淑仪面上一红,起身道:“臣妾舞艺不精,今日只怕是要丢人现眼了。”
  这种话,没个十年舞艺,那是万万不敢说的。
  徐淑仪来到殿中央,乐声一起,她仿佛变了一个人。
  虽说徐淑仪这广袖长袍乃是缎面的,可腰间用的却是薄薄的纱,弯腰甩袖的姿态,便是女子都要多瞧两眼。
  美眸含情,这可真是勾着皇帝走。
  这样的风情,搁那个皇帝,今夜也是要翻她牌子的。
  可偏偏萧聿,时不时就要瞧秦婈一眼,准确来说,是瞧她桌上的那条鱼。
  秦婈心里知道怎么回事,旁人却不知。
  皇帝探究的目光,则变成了在众目睽睽之下的眉眼来去。
  就连太后就察觉出不对劲来。
  这眼神,可真是与瞧旁人不一样。
  难不成皇帝就喜欢这张脸?看见这张脸就把持不住?
  一曲终了,众人见皇帝兴致都在秦婕妤那儿,而不在舞蹈上,瞧向徐淑仪的目光也不由多了两分讥讽。
  柳妃缓缓开口道:“徐妹妹这样的好舞艺,都要说成不精湛,实在是过谦了。”
  徐淑仪耳根子微微红,道:“只堪堪学过两年,确实谈不上精湛。”
  柳妃颇为无语地“唔”了一声,道:“堪堪两年……那徐淑仪可真是天姿聪颖,天赋绝佳。”
  柳妃乃是内阁首辅之女,虽说家事显赫,但姿色却是这后宫里最为平淡无奇的,如今到了双十年华,更是看不得年轻鲜艳的姑娘。
  徐淑仪张张嘴,也不知该说甚,须臾才道:“多谢娘娘夸赞。”
  太后打圆场道:“好了,哀家也觉得徐淑仪这舞跳得不错,皇帝以为如何?”
  这一刻,萧聿好似又同红尘万丈中的男人没有区别,他笑着道:“朕也觉得不错。”
  这男人一开口,徐淑仪立马红了脸,连忙福礼道:“多谢陛下。”
  萧聿偏头对盛公公道:“赏。”
  徐淑仪落座后,太后看向秦婈,道:“不知秦婕妤备了什么贺礼?”
  秦婈起身,柔声道:“臣妾的舞艺比不得徐淑仪,就准备了一幅画。”
  太后道:“快拿来看看。”
  秦婈把画交给两位小太监。
  画卷缓缓展开,是一幅中规中矩的江南烟雨图。
  太后偏头同太妃道:“太妃觉得这画,画的如何?”
  太妃弱声道:“笔力灵巧,笔致翩翩,是幅山水佳作。”
  说罢,太妃便咳了起来。
  一声接着一声,任谁听了都不免揪心,这是大限将至了。
  袁嬷嬷赶紧捧着一碗汤药,从后绕过来,悄声道:“太妃小心热。”
  就在这时,外面的小黄门突然来报,“启禀陛下,长宁长公主到!”
  萧聿道:“快让她进来。”
  众人的目光立即投向殿门口。
  长宁长公主,萧琏妤,先帝爷最疼爱的小女儿。
  她身着青绿色金缠枝纹花缎袄,下着月白色留仙裙,莲步朝殿中央走来。即便面容略显憔悴,人也瘦了一圈,可那一双弯弯杏眼,仍似明珠般璀璨。
  “长宁祝陛下龙体安康。”长宁行了个大礼。
  “免礼。”萧聿道。
  谁也没想到今夜长宁长公主会来,正惊愕时,太妃怀中的小皇子突然小声道:“这是,姑姑吗?”
 
 
第25章 太妃   原来,原来。
  萧韫小声道:“这是,姑姑吗?”
  大皇子有哑疾,这是阖宫上下默认的事,眼下突然开了口,众人自然是惊的舌桥不下。
  殿中央的小太监手腕一抖,差点没将江南烟雨图掉在地上。
  楚太后用余光扫过面容平静的皇帝和秦婕妤,暗暗攥紧了手上的佛珠。
  心中了然,原来他们早就知道了。
  怪不得太妃那般护着她,怪不得皇帝会封她为婕妤。
  楚太后看向太妃,若无其事道:“韫儿这是……”
  孙太妃颔首道:“他这两日也不知怎么了,居然肯开口了,臣妾正要跟您说这事,就被大皇子抢了先。”
  瞧瞧,这便是太妃说话的本事。
  “居然肯开口。”和“居然开了口。”这两句话截然不同。
  太妃的意思是:大皇子从前不是不能说,而是不想说。
  楚太后了然一笑,“这是好事、好事。”
  后宫嫔妃们看萧韫的眼神彻底变了。
  她们心里一清二楚,皇长子若无哑疾,那便是另一番天地。
  萧聿对盛公公道:“给长公主赐座。”
  长宁长公主坐到太妃身侧,一抬头,刚好同秦婈对上眼,她杏眸瞪圆,咳了两声道:“皇嫂?”
  对这种反应,众人已经见怪不怪了。
  太妃拽住长宁的袖口,低头耳语了几句,长宁低声道:“可这也……”太像了。
  家宴继续进行,听琴观舞,其乐融融。
  萧聿时不时就要看秦婈一眼,目光坦荡露骨,可谓是丝毫不避讳。
  在众人炙热的注视下,秦婈垂眸看着碗里的桂鱼,犹豫半晌,到底还是伸了筷子。
  一口接着一口,给皇帝的心都吃碎了。
  散席之前,太妃突然又咳了起来,长宁长公主低头看着太妃死死攥在手里的帕子,眼眶倏然一红。
  ——
  亥时一刻,寿安宫内。
  太医院院宁晟否给太妃诊过脉,长宁的泪珠子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
  她跪坐在太妃身边道,颤着嗓子道:“此番若非皇兄叫我回来,母妃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
  太妃看着她道:“阿妤。”
  太妃抬手抚着她的脸,柔声道:“阿妤,人或早或晚,都得走这么一遭。”是人都有。
  长宁长公主一直摇头,她将头埋在太妃膝盖上,含着哭腔道:“可您给我的信上,明明不是这样说的,阿妤还没在母妃身边尽孝……”
  太妃拍了拍她的背,笑话她:“还尽孝呢,我只盼你别闯下大祸。”
  长宁抬眸道:“母妃放心,我心里有数。”
  “你在骊山,还好吗?”
  长宁点头,“自然好,骊山青山绿水环绕,女儿的病已好了许多。”
  太妃看着自家小公主的眼睛,忽然悲上心头。
  这是先帝最疼爱的小女儿,真正的天之骄女,她或嗔或怒,或喜或悲,都带着女儿家独有的娇憨,绝不该是今日这般。
  即便掩饰的再好,可岁月带来的所有磨难,都会在脸上留下不可抹去的痕迹。
  她曾以为她的小公主会一生无忧,直到她遇见苏淮安。
  太妃低头叹了口气。
  谁能想到,先帝的一双儿女,都栽在了苏家兄妹手上。
  这几日寿安宫闭了宫门,只有秦婈和长公主在里头伺候。
  长宁长公主恨不得不眠不休,太妃上吐下泻,她也不假于人手。
  太妃若是阖眼休息,她就在一旁睡下。
  可大家心里都知道,太妃的身体半点没有好转。
  人的身体有时候真是向心而生,倘若长宁不来,哪怕太妃的生命无时无刻都在流逝,可总有一口气吊在那里。
  一旦等到想见的人,也就失了那股力气。
  待长宁呼声渐匀,太妃睁开了眼睛,抬手去抚她的长长的头发。
  她的眼前渐渐模糊,往事层层叠叠。
  她啊,出身低微,不过是宫中一个小小的女官,可命运却喜欢捉弄她。那日春光葳蕤,她在御前伺候,忽地一双大手,抚上了她的腰,问了她一句,“叫什么?”
  她曾恨极了那双手,可自打生下长宁,她又从不后悔,入这宫门一遭。
  十月十五,圆月高悬。
  孙太妃斜斜地靠在榻上,呼吸越来越弱,手中的杯盏“哐”地一声落在地上。这是连喝水的力气都没有了。
  长宁放下手中还未绣完的里衣,连忙回头道:“母妃,我来,我来。”
  可这一回,太妃没有睁眼。
  萧韫莫名开始害怕,小手颤颤,回头便抱住了秦婈的腿。
  秦婈蹲下身抱紧他道:“别怕。”
  袁嬷嬷捂住嘴,泪水浸湿眼眶,她转身掀起帘拢,对小太监道:“下去,准备吧。”
  皇帝很快从奉天门赶来,一进门,就看到了太妃双眼将阖未阖的样子。
  便知是躲不过今日了。
  太妃历经两朝,这深宫几十年,真可谓是什么风雨都见过了,眼下面对生老病死,也多了几分旁人没有的从容。
  毕竟她一生在乎的人,都在这儿了。
  萧聿行至太妃身边,见她还欲起身,立即道:“太妃不必多礼。”
  也不知是人离世前都会有回光返照的现象,还是真龙天子确实与旁人不同,萧聿来了后,太妃明显提了几分精神。
  萧聿低声道:“太妃有话,与朕直说便是,朕都应。”
  太妃看见萧聿,仿佛看到了二十多年前的小皇子。
  她知道,萧聿肯待她这般好,其实与永昌二十二年的事脱不开关系。
  这件事,整个后宫,只有她和皇帝两个人知晓。
  永昌年间,奸佞当道,后宫干政,帝王滥恩无纪,不仅前朝乱成一片,后宫也是如此,皇帝若是宠谁,谁便有无上权利。
  那年得皇帝独宠的孟妃就是最好的例子。
  孟妃是江南的一个歌姬,十四便喝了绝子汤,注定一生不会有子嗣,可大周是殉葬制,有宠无子的嫔妃,大多都逃不过活着入土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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