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还能过夜,这两日更甚,跟他说话的时候,时不时就要看一眼窗外,仿佛在等着萧韫叫她。若不是萧韫只有三岁半,他都要怀疑这两个串通好了。
梦中一切历历在目,他本想给她些时间,可这几日他忽然看明白了,他要是不戳破,她能同自己这样一辈子。
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
秦婈避开他的眼神,闭上眼,说了实话,“臣妾心里真的没想这些事……”
没想过,萧聿轻笑一声。
他单手解开了腰封,倾身将她压在榻上,双手掐着她的胯,道:“阿菱,四年了,朕不等了。”
第74章 距离 好好过。
“阿菱,四年了,朕不等了。”
秦婈还没来得及反应,萧聿便侧头吻住了她的唇,就像很多年前那样,既不得章法,也不分轻重,横行无忌地夺去了她的呼吸。
忽然倾欹,秦婈头上金钗都被压弯。
衣裳接连落在地上。
萧聿的掌心沿着她的腰际向上游走,四周静默,身体却仿佛会说话,秦婈僵硬的肩膀与轻颤的腰肢,无一不暗示着她的恛惶与无措。
他握着她的肩膀摩挲,一下又一下,既像是无声的试探,又像是耐心的等待。
她呼吸一缓,他便低头去咬她的颈肉。
男人高挺的鼻梁轻轻重重地蹭着她,温热的鼻息洒在她的颈窝。
痒的秦婈忍不住用手腕搪了他一下。
挨了打,他低低轻笑一声,慢慢挑开了眼前绯色的小衣,烛火摇曳,身下瑞雪香姿,清香暗度,可真是应了那句,冰容玉艳缀琼枝。
萧聿忍不住抚上弧度,捻住了琼花,秦婈不可抑制地轻哼出声,男人喉结一滚。
他究竟是怎么忍到现在的。他在心里道。
口干舌燥,空气都跟着越发稀薄了。
他凝视着她颤颤的睫毛,低声在她耳畔道:“洞房花烛那夜,我不该走的。”
秦婈一怔,没想到他会提起这件事,忍不住道:“怎么……突然说起那天?”
萧聿用指腹抚了抚她的眼底,忽然觉得,赤身以对易,赤诚以对难。
他盯了她半晌,低声道:“阿菱,你想躺着,还是坐着?”
秦婈咬唇瞪着他,慢慢呼吸,似乎很难相信,这句话,他居然是用一本正经的语气说出来的。
秦婈忍不住转了话锋:“陛下,灯熄了吧……”
他慢声道:“你不是怕黑么?”
秦婈心说你显然比黑可怕啊……
“那是以前,臣妾不怕了。”她用手去推他的腰腹,意在让他去熄灯。
“可我想看着你。”萧聿装听不懂,轻啄了她一口,柔声道:“我轻些,疼就告诉我。”
说罢,他的指腹便落在了幽深不见底的蜿蜒曲折处,莹莹玉蕊如裁,几番挼搓,只等美酒倾洒,暗香袭来。
潺潺声入耳,他的手掌捏着她的腰窝逐渐用力,低头凝望绽放处,背脊窜上一股酥麻,手臂的肌肉瞬间紧绷。
他动作又轻又缓,碾而不入,就像是故意磨人心肠,卸人心防。
也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秦婈整个人就跟发了热一般,想到她还要疼上一次,忍不住蹬了他一脚。
他忽然又笑。
那双深邃的眼眸里,仿佛藏着千万颗不曾褪色的星辰,和千万句未曾说出口的情诗。
长夜漫漫,幕帘低垂。
烛影绰绰间,只见一卧一跪,砧声急,嘤咛细,漏声长,良宵与共。
酥晕染娇靥,清影帐中摇。
夤夜,他咬住了她的耳垂,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喟叹。
秦婈的耳廓刷地一下红了个透。
——
萧聿知道她爱洁,缓了一会儿,整理好自己,便抱她去了净室,秦婈累得快要昏倒,规矩和戏都懒得做了,干脆闭眼倒在他怀里。
萧聿朝外面道:“盛康海,送水进来。”
虚虚实实,真真假假,盛公公根本看不懂景仁宫的两位主子,他本是对夜里不报什么希望了,只盼皇帝心里头舒畅,大皇子健康长大就好。
可今日里面的动静明显不同。
盛公公拎着热水入净室,微微抬眼,见陛下怀里有个人,顿时如同含了蜜饯子,嘴角忍不住上扬。
盛公公立马匐身向后退下,门“吱呀”一声阖上。
室内雾气氤氲,萧聿帮她浸湿了头发,她藏在水里,双手把着木桶边沿,露出一个脑袋,撩起眼皮去看他。
许是刚刚折腾得有些狠,秦婈眼眶有些红,瞧着楚楚可怜。
激情褪去后,人总是格外冷静,他伸手握着她的手腕,低声道:“很疼吗?”
秦婈看着他,摇了摇头。
要说实话,疼肯定还是疼的,但要是和洞房那天比,那确实还是强了不少,起码她一咬唇,他就知道停。
他又问她,“饿不饿?”
秦婈道:“不饿。”
萧聿搓着手中的扳指,一段沉默后,倏然叹气道:“阿菱,我们好好过吧,你故意疏远朕,朕都知道。”
也不知为何,秦婈看着眼前人,忽然觉得岁月对他们当真残忍,苏家蒙冤,家国受灾,即便造成这一切的另有其人,可曾经的伤害,却实实在在存在过的。
她曾任由爱意在心口燃烧,也曾亲手熄灭了对他的一切期盼。
她清楚的知道,萧聿不是要好好过日子,他是要她如从前那样,爱他念他,心里装着他。
可这得有多难?
萧聿的耐心总是不大好,脾气亦如是,见她没应,他揉了下眉骨,起了身,对她道:“水都凉了,回去吧。”
秦婈一怔,迅速披了件衣服。
他走在她前面,板着苦大仇深的一张脸,想了想,又回身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可他没想到的是,怀里细细白白的手臂,竟顺势环住了他的脖子。
秦婈靠在他肩膀上,轻声道:“怎么算,好好过?”
萧聿整个人都僵住了,他喉结一动,低头咬了她一口,“这就算。”他不贪心,这就算。
——
同样一个深夜,苏淮安在坐在榻上沉思。
脑海中不停回想着公主的那几句话。
——“整整四年了,吾乃天家公主,凭什么惦记一个通敌叛国的乱臣贼子四年。”
——“初见苏淮安,我不过十五,少不更事闹出的笑话,薛大人没必要死抓着不放吧。”
——“荀郎,我不是与你说了,不必站在这等我。”
——“荀郎,我要吃葡萄……”
小公主嗓音天生发甜,这荀郎荀郎,真当是能唤到人心里去。
天还未明,苏淮安便就出了屋。
转道去了昀里长街的宅务楼。
所谓宅务楼,其实就是京城租房子的地方。
京城的尺地寸土,与金同价,非世家大族,大多官员都是买不起房子的,比如现在的苏淮安。
入了仕,个人账务自然做不得假,他不想引起注意,又想更替房租,只能是租房。
宅务楼里热闹的很,掌柜手里的算盘噼啪作响,须臾过后,指了指头上的木板子,道:“公房,八千七百六十五套。”
苏淮安上前一步,掌柜抬眼,看了看他身上的官服,道:“呦,大人也是来租房的?”
苏淮安平淡道:“嗯。”
掌柜的随手扯过一张京城地图,语速飞快地介绍着东西南北的房屋,道:“大人想要哪条路上的?”
苏淮安道:“昀里长街,长公主府附近的,越近越好。”
一听这话,掌柜不由一惊,连忙咳嗽起来,“大人是……”
苏淮安道:“有吗?”
私事不问可以,生意必须要做,掌柜连忙点头,“有的有的!”
说罢,掌柜指着地图道:“这昀里长街紧挨着皇城,价格都高,官爷可方便?”方便与否,无异于是在问,你兜里的银钱足不足。
苏淮安道:“你说便是。”
掌柜指着一处房屋道:“这是个四合院,五间房,带面门,一分为二,但一个月,要一百八十两,一年以上为期。”
一年,那就是两千一百六十两。
堂堂镇国公府世子,头一次在京城体会到了何为囊中羞涩。
苏淮安面不改色道:“还有吗?”
掌柜笑了笑道:“大人,这儿附近都是这个价,小的手里也仅有两套公房,再往左,那就是薛家的宅子了。”
第75章 对门 好啊,反了他了。
宅务楼依旧热闹。
掌柜笑意盈盈地继续道:“大人,这昀里长街的地价虽高,但您瞧瞧,五军都督府,和六部都在这附近,在往前,那就是正阳门了,不论上朝上值,都是极方便的。”
“大人再看看这附近的店家,从这往南瞧,十里有庐,庐有饮食,二十里有楼,楼有美酒。”说到这,掌柜还笑了一下,“不禁有酒,还有佳人。”
京城最有名的秦楼楚馆,都在这了。
掌柜举起手,挡着嘴巴道:“小的跟大人投缘,不妨与大人说句明白话,就大人正看的这两套,旁人也盯着呢!再犹豫可就没了。”
虽说这番话有夸大之嫌,但苏淮安就是在这条街长大的,自然清楚这附近的房屋易主速度有多快。
思及此,苏淮安忍不住捏了捏鼻梁。
可他一年的俸禄,都不见得有两千两。
掌柜见惯了这种来自囊箧萧条的沉默,只好又拿出一张地契,道:“那大人看看这个,虽说不在昀里长街上,但院子可谓是极其讲究,筑基六尺不说,还有两间打通的书屋,主院前后的空地上修了花坛,待春季花出墙上,岁满千余朵,争奇斗艳,好不热闹,最重要的是,租金还不及那四合院的零头,一个月,不过四十两。”
苏淮安看着京中地图,用食指点了点长宁长公主府的对门,道:“这是薛家名下的宅邸?不租?”
掌柜小声道:“大人,那可是薛家,怎可能同小的打交道,薛家的府邸租售与否,小的也不敢问啊。”
苏淮安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道:“多谢。”
掌柜又道:“那大人……还租不租了?”
苏淮安拿出一张银票给掌柜,道:“这算订金,劳烦掌柜把那四合院再给我留一日。”万一住不进薛襄阳的府邸,那就只能去找淳南侯赊账了。
掌柜收下银票,道:“小的明白。”
——
苏淮安拖到辰时才上值,甫进刑部廨房,便朝薛襄阳拱手道:“大人,下官今日有事耽搁了,来迟了些。”
薛襄阳翻着手里的案卷,以为他去是去办案,便道:“何事?”
苏淮安道:“是下官的私事,下官今早去了宅务楼。”
薛襄阳蹙眉道:“怀大人去那儿作甚?”
苏淮安面容诚恳道:“下官住在宜北坊,鸡鸣而起才能赶上早朝,便想着重新租个屋子。”
薛襄阳抬眸看他。
怀荆并非京城人,眼下升官了,还成了准驸马,有迁居的打算也在常理之中。
薛襄阳“唔”了一声,起身将桌上厚厚的一摞案卷交给他,并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若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同我直说便是。”不愧是薛家长子,稀松平常的一句话,都能让他说出财大气粗的意味。
苏淮安道:“多谢大人。”
薛襄阳将手里的案卷扔给怀荆之后,刑部主事起身道:“大人,那明照坊的妓子实在可疑,她口口声声说伺候过苏淮安,但细细盘问却前言不搭后语,下官觉得,她根本是为了骗赏金而来,咱们要不要动刑。”
薛襄阳蹙了蹙眉,也不知是想到了甚,沉声道:“苏淮安跟他那叛国的爹不同,他从前就不去风月之地,不大可能一回京就同妓子扯上关系,先审,审不出实话再动刑。”
说罢,转身出了刑部。
刑部司务对刑部主事小声对道:“薛大人怎么突然这般好说话了?”谁不知道,刑部尚书薛襄阳办案,但凡能动刑,就绝不多说一个字。
刑部主事瞥了瞥嘴,道:“自打咱们大人亲自审了那位四姑娘,就成这样了。”
司务感叹道:“至今我都忘不了四姑娘那日在牢里是怎么跟大人求情的,那模样,可真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欸,欸,你这表情,难不成……薛大人同她有事?”
眸光一对,刑部主事笑道:“我是听说,薛大人想纳四姑娘为妾,还是正儿八经抬进府的姨娘。”
司务瞪眼睛道:“一个戏子能进薛府,可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可世上就有人不惜福啊,那四姑娘,说什么都不跟咱们大人。”
司务惊讶道:“我看过她的户籍,那等出身,如何配得上咱们大人?薛大人仪表堂堂,手握重权,又是薛家嫡长子,不嫌弃她,还肯走章程纳她,她拿哪门子乔?”
苏淮安提眉看了他们一眼。
四姑娘,那应该是阿菱口中的秋四月,可她不是跟庄生……?
苏淮安默不作声,坐下后,提起笔,对照案卷撰写呈文,落笔的速度令人乍舌,刑部主事眨了眨眼,道:“怀大人难不成把大周律法都背下来了?”
苏淮安慢慢道:“提前看过罢了。”
这话,谁都能听出是谦虚。
主事默默在心里道:怪不得薛大人会把这位从翰林院要过来。
傍晚,薛襄阳回到刑部廨房。
苏淮安将一摞案卷和呈文放到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