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参见公主殿下——尺璧三文钱
时间:2021-03-20 09:41:58

  裴郁卿勾唇,笑意薄凉,“好啊。”
  他温柔地看向叶华年,“你跟我来,兄长同你说两句话。”
  叶华年点头,大方地跟着去。
  他想兄长定是要嘱咐他好好对媳妇儿,不能再不务正业什么的。
  *
  秦书随温庭之进了府,在清净的庭院园子里,将自己的礼物送给他看。
  是一幅画,铺展开,是简庭院落,花之四君子各色为景。青衣宽袖的郎君立于簌簌花下,侧目回眸,眼尾薄笑,清秀眉目温润尔雅,一眼便令华景失色。
  左侧角落,是两行诗。
  闲袖青衣满庭风,揽得三千粉黛眉。
  世无君子折枝愧,长卿揽月不自怀。
  “庭之青衣,世无君子。温郎乃世间独绝,终生难遇。”
  秦书眸华流转看着他,殊不知她媚明笑意,才是世间独绝。
  “殿下,此乃庭之所收最好的礼物。”
  温庭之垂眸轻抚着手下的画,指腹所触仿若有温度,连至脉络,成了心口每一下的沉跳。
  他笑时,是落花漫漫,静岁安好,是和裴郁卿不同的。
  秦书见他喜欢,也很开心。
  “哇,画的真好。”
  静嘉每回出现似乎都一惊一乍的,她蹦跶着过来,看着温庭之手上的画,惊叹道,“阿姐,这不会是你画的吧?”
  “除了我,还有谁能将温大人的气质描绘地如此细致。”秦书毫不自谦,静嘉这回没有和她唱反调,因为画的确实很好。
  她看了看温庭之,又看看画,摇头感慨, “这简直是从画里走出来的温大人......不对,简直是温大人住进了画里......”
  “殿下什么时候也给臣画一幅。”
  裴郁卿不知何时到了这里,淡声淡气地幽幽望着她。
  她神神秘秘认认真真准备的礼物,如此用心。未曾给自家夫君画过,倒是为另一个男人费尽心思。
  秦书睇他一眼,“裴卿何时过生辰再来多话。”
  静嘉回头看向裴郁卿,惊呼一声,“哎呀!”
  她指了指他左边的衣领,隐现的是明显醒目的咬痕,“裴哥哥,你的脖子怎么了!”
  裴郁卿挑眉,不动声色地偏了偏脖子,使得完整的痕迹露出来。他自若地抬手碰了碰那一处,意味不明地看了眼秦书,“哦,无妨,被殿下咬一口而已。”
  温庭之:......
  所以他在显摆什么。
  静嘉目瞪口呆,阿姐和裴哥哥的感情还真是好的难以言喻呢......
  两个人在这件事情上都、都势均力敌......
  秦书:............
  她默默走到他身边,牵高他的衣领。
  目光及时扫到后头垂头丧气,双目无光,嘴角还带着淤青的叶华年。悄然挑眉,扬声转移话题, “叶少爷可还好?”
  叶华年仿佛失去了光芒,闷声中带着无比复杂的情绪,“嫂嫂恕罪。”
  秦书低头轻轻揉了揉鼻子,忍住笑意。
  “咳,赦免你。”
  静嘉没见过他,不认识这个鼻青脸肿的少年,听他的称呼倒是有些兴趣,“你是......世子妃的弟弟?”
  裴哥哥没有兄弟姐妹,听说世子妃倒是有个弟弟。世子妃喊裴哥哥兄长,他又喊阿姐嫂嫂。
  叶华年不认识静嘉,但瞧她装扮模样,不是高门千金就是公主没跑。
  他懒洋洋地看她一眼,“关你何事。”
  “你......”除了秦书,这世上竟还有人敢这样对她说话。静嘉臭脾气一下就上来了,“大胆!什么态度,敢对本公主这样说话!”
  叶华年挑着眉梢,“喔,原来是公主。”
  他环臂靠着廊道木柱,毫不收敛,“怪不得说话都让人讨厌。”
  这些公主和千金小姐什么的,大多都是有些让人娇气的。好不容易遇到个顺眼的,还他大爷的是自己嫂嫂。
  叶华年现在很不爽。
  顺带把气都呛在了静嘉身上。
  静嘉简直要气死了,她那样温柔的问了一句,他只要回答是不是就好了,干什么要说她讨厌。
  “你、你敢说本公主讨厌!你才讨厌,你全家都讨厌!”
  “是阿,我全家都讨厌。三世子是皇族,公主也是皇族,说来说去,还不是你最让人讨厌。”
  “你你......混蛋!本公主要摘了你的脑袋!”
  静嘉气极,叶华年朝她笑了笑,笑容无比欠揍,他漫不经心地叹了口气,“那草民可真是惶恐难安,太可怕了,吓得我魂都飞了。”
  静嘉在原地气的打转,她在角落捡了一块砖块大的石头,举着朝他冲过去。
  “我杀了你!”
  叶华年扫到她手上的石头蓦然睁大眼睛,脱口而出,“我去你大爷!”
  这死丫头是哪门子的公主!
  他转身就跑,静嘉举着石头穷追不舍。
  留下秦书三人,目光随着他们远去。
  “他俩这是头一回见面吧?”
  秦书琢磨不透地问了一句。
  裴郁卿嗯了一声,“以前从没见过。”
  温庭之默了片刻开口道,“他们可能,天生相克。”
  *
  秦书送给温庭之的那幅画,送之前从未没料到裴郁卿会死死揪住不放。
  她甚至几次被他烦的想要找温庭之要回来。
  她有一回真心实意夸他一句字写得好,就被他凉凉嘲了回来,他说:哪比得上温大人。
  还有那时在起云台说罚他抄一百遍《女戒》,不过随口一提,谁知道他还真抄了。
  秦书望着眼前整整齐齐的一摞手抄字本,沉吟许久。
  更令人惊叹的是除了《女戒》,还有一百五十张‘三从四德’四个大字。
  秦书忽然庆幸自己说的不是三从四德的内容,还好仅仅是这四个字而已。
  她捡起来翻了翻,痛心疾首地抬头看着他。
  “裴卿,你越来越不像话了。”
  裴郁卿是来等着挨夸的,谁知道被她好一通批评。
  “堂堂上卿大人,一腔过人的才华谋略,一双执笔绘天下的手。是用来抄这些东西的吗?这若是传出去,像什么样子,你教天下人如何看你。”
  秦书严厉地教训了他,裴郁卿目光弱怜,静静望着她。
  “是殿下让我抄,我才抄的。”
  “......什么话该听什么话不该听,你不知道吗。”
  “殿下的话都是该听的。”
  裴郁卿垂了垂眼睫,不愿意看她了。
  秦书捂了捂脸,忽然觉得她好像有些理亏。
  可是,她真没想让他抄这些东西。她说的也是真心实意的话,他如此大才,写这些算什么。她自己都对女戒和三从四德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不屑一顾,他写这些,就像上好的笔墨文房写出一手不堪卒读的文章,令人惋惜心疼。
  “我......我的意思是......”
  “微臣知错了,微臣告退。”
  他规矩行礼,退出房去。
  秦书望着他的背影,说不出话。
  她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纠结头疼。
  秦书手背垫着下巴趴在书桌前,对着满桌手抄字本静坐了一会儿,起身朝书房去。
  真女子敢作敢当,能屈能伸,既然她理亏在先,那就得和他道歉。
  他平日里公务就够繁重的了,真不知道他哪里挤出来的闲工夫抄这些东西。
  书房和卧房都在一个院子里,一庭相对之隔。
  秦书在门口踌躇徘徊了一会儿,挺直了身板敲门。
  没一会儿,裴郁卿就来开门了。
  他手撑在门上淡目看着她,没说话。
  秦书瞅了他一眼,清了清嗓子,细若蚊声地低头说了一句,“对不起......”
  “没听见。”头顶传来沉然的嗓音。
  “......”
  秦书吸了口气,说出口还是很小声,“对不起......”
  裴郁卿看了会儿她绒软头顶的发髻,伸手将人扯进房里,关上门。
  秦书莫名就紧张了一下,她后背紧紧抵着房门,眼眸清亮地望着他,“干、干什么。”
  诶,她怎么结巴了。
  “结巴什么。”裴郁卿一只手在她身侧,撑着房门,低头看着她的眼睛,“你刚才和我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
  秦书也不知道他的气场为什么总是时常能够变换自如,特别是晚上,好像特别强......
  咳,她指的是气场。
  她心怦怦跳,也不知道怦怦个什么劲儿。
  “我说,对、对不起......”
  “嗯,所以你知道我抄这些,是因为在乎你,是在意你说的每一句话,对不对。”
  裴郁卿这回终于听见了,开始和她讲道理一般。
  秦书抬眼瞅着他,好脾气地点头。
  “所以你知道错了是不是?”
  “错了错了,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秦书说着说着就偏了,无形中变得趾高气昂,“我就是错了怎么了。”
  裴郁卿安静地凝着她,秦书和他对视半晌,低头挠了挠眉心,诚恳致歉,“对不起......”
  “知错就改,殿下是好性情。但若道歉有用,还要锦衣卫做什么。”
  “......”秦书抬头皱眉,“那你还想怎样?”
  裴郁卿没说话,还是认真看着她。
  秦书自知态度又不端正了,默默低眉顺眼,换了个语气,“那你还想怎么样嗎......”
  “诚意。”裴郁卿似乎笑了笑,“殿下也该知道,微臣没那么好打发。”
  知道,当然知道了。
  他就是个睚眦必报狠绝毒辣的小人!
  秦书抬头望向他,“那你要什么诚意?”
  “吻。”
  他直截了当,半点不绕弯子。
  秦书呼吸微窒,推了他一把,愤愤然,“你做梦!”
  裴郁卿得理不饶人,他占上风,以她的良知为迫。只要他一静静看着她,秦书就会想起她理亏的事实。
  “可是我已经道歉了,而且我凶你也是为了你好。”
  她开始了狡辩。
  裴郁卿不吃这套,“我听公主殿下的话,何错之有?我一心一意,身心都想着殿下,殿下让我抄书,多少遍我都可以抄。纵然朝堂折子堆压,也并未耽误半分,我拿自己的真真的心意给殿下,换来的便是殿下凶巴巴的训斥。”
  “.........”秦书越听头越低,然后逐渐变得吊儿郎当,心不在焉。她低头看自己的指甲,“对不起还不成吗,我错了,错的离谱。”
  裴郁卿抬起她的脑袋,指腹压过她柔软娇润的唇瓣,沉声提醒道,“诚意。”
  秦书缩着脖子躲了躲,袖下的手紧紧握起来,她好像真的是十七岁,一点出息也没有。不就是亲一下吗,合法的,怕个屁!
  可是他们俩那半辈子好像也就亲了......三......四次?
  想起来还挺亏。
  “不敢?”
  裴郁卿低笑了一声,秦书当下就抬眸嗔他, “谁不敢!”
  他发现,她似乎最吃激将法。
  秦书被他一说直接就揪着他的衣襟转了身将他推在门上,踮脚凑上去狠狠咬了一口。
  一触而过,在他浅尝也未及时,就结束了。
  唇上只残留了她馥撩的香气。
  秦书亲完抹了下嘴巴,乜他一眼,“我道完歉了,劝你别得寸进尺不识抬举。”
  裴郁卿抬手碰了碰唇角,勾笑道,“好。”
  本来亲还没什么,偏偏他这个没什么含义的动作让人脸红心跳。
  秦书发觉耳朵和身子越来越烫,一把推开他就冲出了房门。
  她冲完就后悔了。
  太丢脸了。
  怎么能这样丢脸的离开,她应该昂首挺胸,抬着下巴扬裙离去。
  啧,草率了。
 
 
第28章 夜来枕星河 (一)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大郢西北姑藏之地, 地贫荒瘠,常有灾苦。
  朝廷不吝拨款赈灾一次又一次,其用却从未在百姓身上。
  温大人终将陆钦臣的奏书递至天听, 呈于陛下圣面。他调查此事,寻枝挖节, 触及不少人的底线。身在京城,都有人敢明目张胆对他下手。
  “上至户部, 下至巡按御史, 再到知府, 层层相护,剥削垄断。百姓不得救济,有动乱便以官兵镇压, 下手不论生死。两年前的一位巡按御史傅大人,手持万民书欲回京呈报,最后却因意外未能归京。”
  温庭之字句回禀,御桌震声而响,文帝挥开桌上其余的文碟, 嗓音隐忍着未发的怒意, “传太子。”
  温庭之微顿了顿,抬袖道, “陛下, 太子殿下尚在处理琉瀛之事, 恐难分神。”
  内侍闻言停在外间,等待陛下再下令。
  文帝抬目看了一眼温大人, 玉扳指盈着暗光,轻转了半圈。陛下迟思片刻,改口道, “传信亲王。”
  内侍得令快步离去。
  他望向温庭之,指节意味深长地敲了敲桌上述奏,“温卿手持此奏书,想来也不太平。没人想要杀你,嗯?”
  “想杀微臣的人越多,离真相就越近。”
  “看来你是碰了太多人的界线了。”文帝冷声笑道,“朕在这天子之位坐着,底下一个一个怀揣的心思,皆可观之一清二楚。可偏他们都认为朕闭目塞听,只因天子独一,臣子之心却是杀不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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