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病娇魔尊后——发条瓶子
时间:2021-03-23 09:48:19

  然后一眼看到白衣玉冠的剑修。
  陆星舟正闲闲地坐在屋檐,一条长腿伸直,另一条腿微微屈起,手搭在膝盖上,不知自己坐了多久。
  月亮就在他身边,令他本就偏白的面色更加凄寒,由此,他的眼睛便更是浓黑胜夜,天然带笑的薄唇也赤似染血。
  月色分明是这样明亮,但照进他眼里就成了烟纱,藏住他复杂的颜色,他只是伸出一只手,一如既往地温声道:“师妹,来。”
  见他古怪的神情,虞琅先顿了顿。
  不是吧不是吧不是吧?
  小师兄不会趁她胡吃海塞的时候偷偷黑化了吧?
  她仔细辨别着陆星舟的表情,反复确认了小师兄不过是在高深莫测,这才狐疑地轻巧地踏在瓦片。
  降魔塔是修真界的精神图腾之一,从来只可远观。
  然眼下,这对剑修就毫无负担地,施施然踩在了万古的功业之上。
  虞琅挑眉,伸手搭在陆星舟手上,却觉对方微微晃了晃手腕,她就莫名其妙地被拉到了他身边,不仅紧紧挨着他坐下,背后还垫上了他的手臂。
  就这样,陆星舟有了半个拥抱。
  两人靠得太近,少女要微微后仰,才不会蹭到他的脸颊。
  虞琅在向外挪前,忽得察觉到他浑身未散的剑气,眯眼,问:“小师兄,你不是说要入定吗?”
  陆星舟抿唇浅笑,从他的角度,正好能看到远处的星星似乎落在少女发髻间,仿佛星辰也要为她作陪。
  他忍不出抬指,拨弄着她鬓边星痕,却只是徒劳地拨乱了少女的碎发。
  他再耐心地帮她别好,才说:“去做了些别的。”
  少女又红了脸,澄澈的杏眼里有些潋滟慌乱的水痕,她左摇右晃要躲开他的手。
  陆星舟却没有退让,他动作更快一步,伸开手掌,迅速从她耳尖滑落,贴在她樱粉的脸颊。
  比他想象中更绵软更容易掌握,带着温热,如脆弱却生机勃勃的雏鸟,停留在他掌间。
  但随时都要飞走。
  所以,陆星舟看着少女陡然睁大的眼睛,悄悄地说:“师妹,我就是酆都魔族。我是唯一的幸存者。”
  少女的抗拒果然变为讶然和怜悯,她飞速地眨动眼睫,不再拒绝他的亲近,而在绞尽脑汁在想如何安慰他。
  短暂的小意氛围里,陆星舟小心地用拇指摩挲她的脸颊,力度轻到像是拂去水面上的一片花瓣。
  陆星舟凉凉地想,邱之纬说得对。
  他就是利用虞琅的善良和心软,只有这样才能令她心甘情愿地靠得近些。他本就是魔族,本来就应该不择手段。
  降魔塔对陆星舟而言就是全族的坟墓,虞琅很想说一些安慰的话,可他微凉的手掌却似烙铁,烧得她思绪一团乱。
  虞琅本应打掉他的手,却又意外地发现自己不抗拒这样的亲近。
  她觉得自己真奇怪。
  在她说出话、作出动作前,陆星舟却突然皱了眉。
  他放开她的脸颊,转而贴上她的额头,眸色一变,语气担忧道:“脸怎么这么烫?”
  虞琅刹那回神,自己也抬手摸了摸脸颊。
  真的很热,且这股热度甚至从脸颊烧到了识海里——
  不对,再是窘迫,识海也不该这么烫,简直像是全身血液都汇聚到了识海中。
  察觉有异,虞琅飞快定了心神,内视识海。
  识海之中,一股魔气自四面八方涌来,落入黑色灵根。
  突得,整个八卦图飞速旋转,带动丹田之中金丹金光大作!
  小小金丹不停震动,似要突破什么桎梏。
  凝婴就在这一线!
  登时,天边风起云涌,云层遮住了小半个月亮。
  陆星舟看出虞琅是要破境元婴。
  这次又在凡城,恐怕会有加倍雷劫,他即刻正色盘膝而坐,准备为她护法。
  虞琅冷静地吐纳,不断攫取天地间的稀薄的灵力与厚重的魔气。
  最后一线魔气吸入,识海五条灵根光芒大作,如巨斧开天辟地,将识海之中处处混沌破开。
  丹田以内,内丹化为金雾,流转、重塑。
  金丹突破,元婴已成!
  骤然间,虞琅听到虔诚而颤抖的声音——
  “您二位终于回来了,我们在酆都恭候许久。”
  凝婴的喜悦还未落到实处,她先被吓了一跳。
  虞琅猛地抬眼看向四周,除了陆星舟却无一人。
  她晃了晃头,迟疑地看向陆星舟,问道:“小师兄,你听到有人说话吗?”
  陆星舟才要恭喜她,生生被这莫名其妙的问题堵了回去。
  他面上惑意深重,才摇头,乍然袭来一阵地动山摇。
  降魔塔如被建在沙上的斜塔,忽然剧烈地左右晃动起来,塔上二人应对不及,似蝼蚁,不受控制地顺着塔顶滑坠。
  虞琅被陆星舟一下拉到怀里,顺势牢牢护住。
  两人对视一眼,同样意外和凝重,他们迅速召唤飞剑,欲止住下坠。
  而万千光明灯摇摆出白灼虚影,又纷纷坠落,砸碎一片楼阁,在一片惊呼和逃窜声中——
  “咔嚓!”
  坚不可摧的降魔塔如被敲了一锤的冰块,裂痕向塔身蔓延。
  蓦得,九层宝塔化为碎片,迅疾到一众修士根本来不及作出反应,在令人耳鸣的轰震声中,直直跌落比肩接踵的街道!
  而塔尖上,降魔塔上供奉的大能法器应激迸射出强悍灵压,将虞琅和陆星舟死死向废墟下扣去。
  虞琅被陆星舟牢牢抱在怀里,后脑被密密护住,诧异地想,就算自己破境元婴会引来异相,也不至于砸塌了降魔塔。
  背后定有蹊跷!
  而在失重中,虞琅面色一凛。
  因为她再次听到那虚无而激动的声音——
  “欢迎您,我们的神女,我们的祭祀。欢迎您,回到酆都。”
 
 
第41章 虞琅说:“满舟星河入君……
  虞琅很茫然。
  她扬声道:“小师兄?”
  没人回答。
  她警惕地打量四周。
  这是哪里?
  繁华的夜景不见, 热闹的酆都城像是梦幻泡影。
  抬头是浓稠如黑油的黑气,乌云遮蔽落日与初月,只看一眼便觉得呼吸困难。
  身边劲风如利刃呼啸不止, 非但没能拨散黑气, 反将越来越多的黑霾揉入此处,吹落焦黑荒山巅飞沙走石。
  纵然是这样, 她竟觉得周身气机比在伏星仙宗时,更加圆融。
  好似天地之间每一丝变化, 都牵动着她的识海, 她观识海, 便是观万物。
  环境已然足够古怪, 感觉也是离奇。
  更奇怪的是,同她一起跌落降魔塔的陆星舟竟然不知所踪。
  虞琅神经紧绷, 迅速镇定下来,下意识去握腰间翡景剑,另一只手去找讯珠, 却猛地抓空。
  她立刻看向空荡荡的腰间,又是一顿。
  入目处, 已不是伏星仙宗月白道袍, 反是一身精致衣袍, 袖如缥缈青云, 衣摆似风涌霓裳, 腰间琳琅玉环错落有致。
  她从来没有穿过这样华丽的道袍。
  什么情况?
  她被套娃, 在穿书中穿书了吗?
  虞琅狐疑地抬起手臂, 想要端详。
  她广袖轻扬。
  蓦得——
  自隅谷传来清风阵阵,随着腰间环佩鸣,浓云裂开一线缝隙, 汹涌黑气好似惧怕她的袖间清风,退卷两侧。
  天光甫现。
  虞琅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自己的手,哪里想过只是一抬手便有这样改换气象的威力。
  这会是她的力量?
  虞琅对此存疑,抬头四顾,见不远处一滩浑浊水流,三两步跑过去。
  她缓缓垂下头,在长着獠牙的灰鱼游弋间,望着水中女郎。
  的确还是她。
  虞琅蹙眉,努力思考眼下的情况——
  方才,缥缈近乎虚无的声音如海潮淡淡褪去,在古怪的失重中,术法全然无用,她和陆星舟只能用剑划上四周断壁,想要减缓下落。
  可忽然有一阵晕眩袭来,她再睁开眼,便是当下情况。
  这件事情实在太蹊跷。
  由灵宝镇守的降魔塔怎么会毫无征兆地倒塌?
  她破境元婴,会与此事有关吗?
  而且这里是哪里?是酆都秘境吗?
  那个声音又是什么?为什么要欢迎她“回到”酆都?
  小师兄又去了哪里?
  虞琅一肚子问题,想来想去,为今之计还是该先找到陆星舟。
  才打定主意,突得听到远远传来的颂吟声,侧眸瞥见影影绰绰的火光。
  或者说,并非听到、看到,而是神识感受到。
  虞琅挑眉。
  四下荒野,想要弄清状况,首选是找到有人烟的地方,当下也不犹豫,向光源走去。
  那是一处巨大的篝火,风卷呼啸,热浪滚滚,浓烟如龙卷风冲向同样黑浊的天顶。
  虞琅透过变形的火红色空气,依稀见几人赤足,头上插着艳丽羽毛,额配刻有青龙、白虎、朱雀和旋舞的玉佩,在火声中大开大合地舞蹈。
  古老玄妙的奏乐如礼祭之音,为此平添诡异的神圣感。
  在篝火之后,有一名佝偻的白须老人站在一群容色枯槁的人之前,似是很受敬重。
  老人树皮似的喉结处有魔纹蜿蜒,他抬起蓄着长指甲的手,将打磨光滑的龟甲投入紫荆木火堆。
  虞琅一滞。
  竟是魔族。
  魔族不该在五万大山吗?
  却不给她太多惊讶的时间,那老人率领赤足舞者拿起燃烧的紫荆木,向着七个栩栩如生的纸人丢去。
  “轰——”一声,沾了油的纸人瞬秒成为灰烬。
  在噼里啪啦的爆燃声里,老人颤颤巍巍的双手向天,对着明灭大火,对着黑气漫卷的苍穹虔诚道:“吾率酆都全族,除尸狗、伏矢、雀阴、吞贼、非毒、除秽、臭肺,断喜怒哀惧爱恶欲原罪。日月光辉将出,照耀神木扶桑。青云衣兮白霓裳,操天弓兮反沦降。*恳求神明降临神迹,庇佑我族!”
  背后的众人匍匐在地,迫切震声道:“恳请神明降临神迹,庇佑我族!”
  虞琅藏在火光之后,在听到“酆都一族”时,杏眼圆张,心头一震。
  鬼魅的猜测涌上心头。
  酆都魔族已死,只留下陆星舟一人,然而此处有酆都的全部魔族,只有一个可能——
  虽不知在降魔塔触动了什么机窍导致,这里是从前的酆都!
  虞琅神识微亮,暗道陆星舟会不会已经混入了这些人中?
  她略振奋,垫脚在密集的人影中寻找。
  重重火光染红了一片干瘦嶙峋的脊背,却有一瘦削少年,直直站着,似熔岩火海中的一柄剑,冷冷地看向对着篝火跪拜的同族。
  少年眉眼狭长,天生带笑的薄唇,此时满是讥嘲。
  虞琅差点惊呼出声。
  是少年陆星舟!
  但……总觉得神色不太像。
  比起惯常的温润深沉,不如说是桀骜不驯。
  在她迟疑时,为首的白须老人突然回头,看到倔强的少年立刻怒不可遏,令他干枯的面颊在火焰映照下近乎狰狞,老人随手拿起装满龟甲的麻布包,向着少年的脸狠狠砸去。
  “你、你、你、你怎敢对神明不敬!跪下!”
  少年嗤笑一声,从容侧身躲过布包。
  他抬头望天,可是不见蓝天,只见如巨石压来的黑气。
  少年又低头看向跪倒在地、瑟瑟发抖的族人,声线温润,语气却冷极了:“神明?若真有神明,为何造化不仁,要我族生来受苦受难?若真有神明,凶兽吃人、修真者屠杀时,神又在哪?”
  他冷冷地、一字一顿地说:“大道无仁义,根本就没有神。”
  “闭嘴!”、“住口!”、“别说了!”
  一叠叠颤抖怒吼从地上旋起,一双双发红的眼睛瞪着少年。
  不是因为少年说得不对,而是因为少年说得太对了。
  可酆都魔族不能没有希望,他们绝不能承认少年的话。
  也就是这瞬间,虞琅有了自己的设想。
  不考虑狗血剧情,这个少年要么是失忆的陆星舟,要么是历史中的陆星舟,或者,是陆星舟在演戏。
  她认识的陆星舟,温润但腹黑,成熟且强大,没有这样别扭不屑的神态。
  “吼——”
  一声兽鸣打断众人。
  从不远处的枯木中,有凶兽露出一对黄绿色的眼睛,褐黄的獠牙散发血腥味。
  凶兽一身泥泞长毛甚至还挂着几段白骨,像是人的手指,它背上贴着几截人皮,皮肤上还粘着孩童的小肚兜。
  小山似的凶兽,从林间一跃而出!
  “啊——!是天谴,天谴!神明生气了!”
  “快跑!”
  酆都魔族脸色大变,低阶魔族见到凶兽的第一反应是畏惧而非对抗,他们屁股尿流地互相搀扶而起,人人抢过篝火,向凶兽扔去,脚下四散奔逃。
  少年却看向了凶兽,手心凝出一片剑刃形状的黑气,眼睛盯住凶兽的喉咙上微不可查的脆弱伤口。
  他有八成把握击杀凶兽,可为了凶兽不再为祸族人,这八分必须变成十分!
  而凶兽竖瞳察觉到这个弱小魔族的敌意,打了个响鼻,向他扑去!
  少年眉眼凛冽。
  时机,只有一瞬!
  突然间,少年手被猛地拉扯,那佝偻老人去而复返,瘦小的胳膊用尽全力将少年推出去,自己钻到道凶兽巨口下,喊道:“打不过的!跑啊!你快跑!别回头!”
  少年陆星舟被打了叉,咬紧牙关,低骂道:“你老糊涂了!”
  语气不善,人却没有走,只将魔气凝聚更重,几乎透支丹田。
  少年凤眸毫无惧意,目光如剑,回头看向凶兽。
  可是战机稍纵即逝,在凶兽眼中,少年和老人都已是今夜的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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