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室白莲手册——花落乌衣巷
时间:2021-03-24 09:44:49

  侍女微微惊讶,很快敛下眉眼:“是。”
  容嫱看着镜中她熟练麻利的盘发手法,显然是有过替人梳发的经验,莞尔一笑:“我记得王爷未曾成家,你这手法倒是精巧。”
  侍女压住发髻,将那支雪玉玲珑簪插入发间固定住,边回道:“如今没有,日后也定会有,奴婢提前练着这手艺,才不怕被新王妃嫌弃。”
  容嫱扶了扶发簪,满意点头:“你倒是未雨绸缪。”
  侍女面上难得多了一丝笑意,福福身出去备车。
  镜中女子未施粉黛,如出水芙蓉,清丽至极。
  容嫱静静等待。
  不多时,便听得两声短促稳重的敲门声。□□的,门并未关上,若是侍女回来,必然不会多此一举。
  容嫱走过去一瞧,面上显出惊讶之色:“……王爷?”
  秦宓不动声色上下扫了她一眼,许是见她穿戴整齐,才跨步进去。
  容嫱在他身后微微扬眉,扶住门框,想随手关上。
  手臂被轻轻挡了一下,男人嗓音冷淡:“开着。”
  心里说不恼是不可能的。
  容嫱望了眼外头明亮的大白天,虽说她原是打算做些什么。
  可如果他不愿,难不成她一个弱女子还能强迫不成?
  容嫱松开手,规矩地福福身:“王爷,可是还有什么吩咐?”
  手背擦过她搭在身前的一缕长发,竟还带着些许湿意。
  秦宓顿了顿:“头发没干。”
  容嫱一愣,顺手摸了摸发髻,笑道:“总不好披散着头发回去。”
  湿头发这样闷着,总归是不大好。
  但看她笑眼弯弯,浑不在意。秦宓一时也没说话,只是瞥了眼她头上的发髻。
  在她走近时,伸手将那玲珑簪拔了下来。
  没了发簪的固定,发髻顿时散开,鸦色长发及腰,还颇有些凌乱美。
  容嫱懵住,惊愕抬眼。
  “这样好些。”秦宓挪开眼,取了梳子递给她。
  桃木梳上刻着缠绕的百花纹路,精巧雅致。
  容嫱侧目看着镜中发丝散乱的自己,那样好看的发髻,一下子就没了,不由委委屈屈地控诉:“王爷,您将我的头发弄乱了。”
  秦宓动作一顿,淡淡道:“那你想如何?”
  容嫱看看梳子,又看看他,随即轻咬着唇不说话。
  但那双眼睛水雾朦胧,含羞带怯,又像是什么都说了。
  秦宓想起在聚安楼听见的毫无章法的表白,还有那张帕子上心意暗藏的字谜。
  当他沉默着抬手,梳了第一下头发,容嫱自己都怔住了。
  摄政王竟这样好说话?
  她悄悄去看这传闻中权势滔天的男人,深邃惑人的眉眼,此刻只为她一人而低垂收敛,恍惚中竟还露出一分深藏的温柔。
  …她真是疯了。
  容嫱挪开眼,控制住自己不再胡思乱想。
  侍女备好车走进来,看见自家王爷在替女子梳发,险些以为自己进错了屋子,面上表情龟裂了一瞬。
  “王……王爷?”
  秦宓放下梳子:“你先到门口等着。”
  侍女忙低头,心里几百个念头闪过,最后贴心地带上了门。
  屋内陷入诡异的沉默。
  容嫱后知后觉红了脸颊,羞涩地低下头,声音柔软:“多谢王爷。”
  秦宓只是拿出那条帕子:“下人捡到的,说是被野猫叼到了后厨那边。”
  “边角那里损坏了一些。”
  正巧在两行小字那里破了个小口,秦宓瞧见她眼底一闪而过的心疼。
  容嫱接过帕子,秀眉已经肉眼可见蹙了起来:“许是方才沐浴时,被猫儿叼走了。”
  “这是我最喜欢的帕子。”
  她的声音低落,好似被抢了鱼干的小猫。
  容嫱摸了摸破损的地方,那儿半个字已经看不清了。
  “春禾无日,宝心失玉。”
  秦宓忽然道。
  容嫱心里一跳。
  他果然是看到了的。
  眼底浮出些许慌乱,她叠了叠帕子,装进随身的荷包,故作镇定。
  秦宓将她的反应尽数纳入眼中,鬼使神差道:“这两句,是什么意思?”
  容嫱声音更低了些:“没……只是一句生僻的小诗罢了。”
  “可有出处?”
  “……自己编的。”
  刚说完,竟听他轻轻笑了一声,那一把嗓音低低沉沉,带着别样的磁性:“文采斐然。”
  容嫱便没听他笑过,这会儿子被没头没脑一夸,总觉得被嘲笑了。
  她编这两句一股脑为了藏那两个字,压根算不得诗句。
  她抬起头,恼道:“王爷怎的取笑我。”
  秦宓只是轻叹一声,语气里带着些浅浅的无奈:“你将本王名字,写错了。”
  容嫱睁大眼,娇憨反驳:“不可能,秦、宓,我怎会写错。”
  这话就好似她翻来覆去写这个名字,已到了烂熟于心的地步,完全不信自己会错。
  秦宓挑开她的荷包,取出帕子,垂眸扫了眼上面的小字:“所以这果然是字谜?”
  春禾无日,便是秦。
  宝心失玉,便是个错别字的宓。
  这字谜简单可爱,还颇有些欲盖弥彰的味道。
  容嫱似是纠结了半天,才睁着湿漉漉的眼睛,小心翼翼求证道:“真的写错了吗?”
  她比划了一下:“不是这样?”
  她写的是宝盖头加个“心”,宓则是宝盖头加个“必”。
  “嗯。”秦宓应了声,随即补充道,“这字平日里用得少。”
  言下之意,写错了只怪这字偏僻,不是她笨。
  容嫱弯着唇角笑,片刻,才反应过来自己暴露了什么,忙伸手去拿帕子:“王爷,我要回去了。”
  她捏着帕子,使了劲儿往外扯。
  却不料秦宓分明没有松手的意思,攥着帕子另一头不松手。
  手上一用力,容嫱便惊呼一声,踉踉跄跄扑了过去。
  肩膀随即被人扣住,停在半尺外。
  她离男人极近,仿佛整个身子被他笼在怀中,周身萦绕着一股陌生的男性气息。
  容嫱眼睫轻颤,抬了头,才看见他沉沉盯着自己,目光微深。
  “为何绣本王的名字?”
 
 
第十四章 推拒
  秦宓常居高位,身上的气势本就压人,这会儿子喜怒不明的一句,竟叫容嫱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我……”
  她仰头,离得近了,右眼底一颗黑色泪痣格外引人注意,好似一点墨卧在冰雪之中,楚楚动人。
  “若我说,仰慕王爷已久,王爷会信吗?”
  秦宓眼底掠过一抹异样,片刻才哑声开口:“为何?”
  睫羽轻颤,显露出主人内心的羞涩不安。容嫱红着脸,一字一句:“王爷英姿,世所罕见,实乃容嫱心之所向。”
  秦宓定定望着她,神情晦涩:“从前本王问你,你说的是心属赵顷。”
  “为何骗本王?”
  容嫱愣了。
  她何时同摄政王说过这些?
  她迟疑了一下:“似是两年前的事?”
  秦宓只冷淡地“嗯”一声。
  细细想来,确有此事。
  是老爷子带她来王府拜访,那时和赵顷定着亲,容妙儿又还未出现,一切正当好。
  恰巧被问了,她出门在外,自然只能表示对这门亲事的期盼。
  容嫱小心看了他一眼:“那时年幼,尚不懂事。”
  “就不许我有改过自新的机会吗?”
  秦宓松开扣住她肩膀的手,冷眼斜睨:“你要改几次?”
  “就这一次。”
  容嫱壮着胆子上前一步,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王爷这般丰神俊朗、玉树临风的人物,我能仰慕一辈子。”
  秦宓似乎有些头疼,揉了揉眉心:“胡言乱语,跟谁学的。”
  她捂了捂胸口:“由心而发。”
  “……”
  他这反应不大热烈,容嫱难得有些心里发虚。
  怎么,如今的男人都不喜被这样夸了吗?
  似是见他半天没有反应,小姑娘眼里的神采渐渐消失了,丧气地垂下眼眸。
  “我、我确是胡言乱语,王爷不要往心里去。”
  容嫱背过身去,飞快抹了抹并没有眼泪的眼角,语气落寞:“马车在等我,容嫱先退下了。”
  说罢胡乱行了个礼,低着头去开门。
  才拉开一半,手腕便被人捉住。
  “你想好了,跟着本王,并非什么有意思的事。”
  容嫱惊喜回身,眼睛还红通通的:“我……”
  “王爷——”
  门外云岑急匆匆跑过来,平日里他断不会这样,如此想必是有急事。
  容嫱的手还攥在秦宓手里,一句话硬生生被打断了。
  云岑震惊,忙后退几步:“卑职该死!卑职有罪!”
  突如其来的另一个人,却叫秦宓倏地清醒。
  他看向容嫱柔情似水的眸子,又不知想起什么,神情晦暗,随即不动声色放开女子的手,淡声问:“什么事?”
  云岑一时留也不是走也不是,只能站在门外,硬着头皮道:“今日在聚安楼,救下一被纨绔欺负的女子,特来问问王爷如何处置。”
  秦宓微微蹙眉:“小事,不必问我。”
  云岑看了眼一旁的容嫱,附到他耳边极小声说了句什么。
  容嫱看见他眼底流露出罕见的一丝惊讶,虽很快压下去,可确实是有了别的情绪。
  秦宓沉声道:“本王去看看。”
  说罢便往外走,衣裳被一股小力扯了一下。
  他回身,对上一道直勾勾的眼神。
  “……送小姐回府。”
  一旁等待已久的侍女走出来:“容小姐,这边请。”
  容嫱抿了抿唇,睁着雾气婆娑的眼睛倔强地盯着他看。
  秦宓消受不住,转过身去:“回去,听话。”
  小姑娘的脸皮到底是薄的,被这样推拒了两句,便再也承受不住,冷不丁滚落两颗泪珠儿。
  随手擦了擦,便一声不吭地跟着侍女转身就走。
  云岑挠了挠头,不明所以:“容小姐怎么哭了啊?”
  秦宓步子一顿,最终也没有回头:“人在哪?”
  “卑职这就叫人带过来。”
  容嫱循着游廊往外走,转过一角,迎面走过来几个人。
  侍卫押着个女子,那女子穿着料子上乘的八宝雪绣裙,身段曼妙,容貌美艳,实乃人间尤物。
  说是押,实则几个侍卫态度格外谨慎,只是围绕着女子,确保她不会跑了,多余的接触一点都不敢有。
  她扫了容嫱一眼,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扬了下眉。
  又是聚安楼,被纨绔欺负的女子。
  容嫱想到上辈子那场英雄救美,没想到躲也躲不过。
  坐上马车,容嫱才收起所有伪装,略有些疲惫地听着车轮轱辘滚动的声响。
  她有些想不通,瞧着摄政王那个模样,分明有些见色起意,怎的忽然就婉拒了?
  她按了按太阳穴,有些自嘲地想,莫不是自己太异想天开了。
  堂堂摄政王,又怎么会缺女人。
  容嫱想着近日种种,脑子里还剩最后一步棋,勾了勾唇。
  若那男人实在油盐不进,她也只好换根金大腿了。
 
 
第十五章 准备
  马车行至容侯府,容嫱重整仪容,朝那王府侍女微微点头。
  侍女叫住她,奉上一对红玉耳坠。
  材质手艺都同先前那对差不多,样式却不大一样。
  容嫱脚步微顿,接过耳坠道谢。
  侯府门口聚了几个下人正往这边向往,侍女瞥了他们一眼,扬声道:“王爷赠耳坠以示关怀,是希望容小姐在府中顺意平安。”
  “若有不长眼的东西冒犯,王爷势必不会放任不管。”
  “容小姐,奴婢这就告辞了。”
  侍女会说这样一番话,必定是得了主子的命令。
  方才在王府示好被拒,容嫱原以为自己这步棋走废了,却不想还是有些收获的。
  她不疾不徐走入侯府,那几个下人也不知是奉了谁的命过来蹲守。
  但这会儿显然都忌惮起来,面面相觑地迟疑半天,最终讪讪退开。
  容嫱看到里面有个面熟的,是容楮手底下的人。
  她先前虽将计就计,利用了容楮,但说到底,他图谋不轨的心是真的。
  一想到还要同这样阴损的人同处一个屋檐下,容嫱便恶心得想吐。
  她迟早要搬出容家。
  千醉望眼欲穿,这会儿子才松了口气,嘟囔道:“小姐,您买东西怎么买了这样久,下次还是奴婢去吧。”
  容嫱不置可否,将新得的红玉耳坠放好。
  千醉眼睛都亮了:“小姐!您从哪里找回来的!”
  她这个大嘴巴,不需叮嘱,一会儿就跟人吹嘘去了。
  半天的时间,容府上下就都知道了这个消息。
  再加之门口王府侍女那一番话,无疑起到了极好的警示作用。
  一连几日,竟都没人敢找容嫱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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