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妄听完,缓缓抬起一只手,手臂外覆着的一层厚雪随即被震落,他安抚地摸了摸黑衣人的头:“归儿,无妨。吃一堑长一智。好了,先不说那些,既然今日你来了,为师便再与你交待些事吧。”
叶归一抬头:“是!师父,您说。”
莫妄:“上次为师忘了告诉你,楚王那猫儿很大可能并不是吉星,所以此时吉星应仍在楚王府内。”
“然而刚刚,为师跪在此处,随手卜了一卦,待看到卦象时才发现,明年那吉星身上恐怕要生出一场变数来,所以,在此变数出现之前,你一定要想办法将那吉星找出,并带回给为师。”
叶归点了点头,之后又疑惑地看向莫妄:“师父,却为何一定要在变数出现前就找出吉星?您是怕吉星会挺不过那变数?可它是吉星啊?”
莫妄闻言,神色顿了顿,之后他眉头微蹙,看向叶归的目光十分迷离,没有回答对方问题,却似陷入了自己的思绪。
他知道,吉星每逢变数都可能是它的一场劫数,而据自己早年曾违背自己师父潇邈道人师命,偷偷看过的一本禁经所述,每当吉星劫数出现之时,那便是修道之人获取位列仙班之捷径的一个机会。
所以,他不想浪费这次机会。
但这些话他却不想告诉叶归。
于是在垂了垂眼后,莫妄只对叶归说:“归儿,有些事,你以后自会明白。总之,你只要全按为师的话去做就对了。”
叶归:“是,师父!”
接着莫妄又道:“不过,为师如今并不知那吉星究竟化作了何物,所以此次,你恐怕要想办法混入楚王府去细查了。”
“另外,你记住,等找到吉星时,一定要将楚王所养的那只猫儿也一并带回。懂了吗?”
叶归其实不懂为什么还要带回那只猫,但师父说的话他都会听,就立即点了点头:“归儿明白!”
说完正事,叶归便将自己身后的包袱拿了过来,往莫妄身前一推:“师父,归儿给您准备了些水和吃食,还有一件狐皮大氅,有了这些,您这九日便会好过些了。”
莫妄没有接,他轻轻摇了摇头:“带回去吧。师父跪在这,乃是要真心向三清尊神谢罪的,又岂可自罚不诚?”
叶归神色有些急:“可是,师父……”
莫妄一抬手,阻了他要出口的话:“莫再说,去吧。”
说完这最后一句,莫妄就闭上了眼睛,跪在那一动不动,不再理叶归。
叶归无法,只好重新背上自己带来的包袱,跪下给莫妄磕了一个头,然后便准备顺原路爬下攀星阁。
这时,莫妄却又突然睁开了眼:“等等!”
叶归身形一顿,立即收回自己刚攀上栏杆的一条腿,回头看向莫妄:“师父,还有事要交待?”
莫妄点了点头:“归儿,为师又想了一下,你还是先莫要急着混入楚王府的好,等为师下了这攀星阁,待寻个调虎离山的法子支走楚王后,你再行事吧。”
“否则,有他在,你难免会被看出马脚,再误了大事。那人心思的缜密程度,恐要远胜于为师……”
第三十五章 冉冉也发现了
封屹带着冉冉, 骑马行至了京城南门外,当迎到太傅李进和他所带回的那支祭祀队伍后,便与他们一道进了京。
进京后, 封屹又与李进和国师大弟子戚风,三人一同进到皇宫内, 先去见了小皇帝。
这期间,冉冉几乎一直在睡觉, 只不过刚开始时, 她是睡在封屹衣领里的, 后来出京城南门前,她又被封屹拎出, 换到了他袖袋里睡。
等冉冉感觉自己又颠在了马上,渐渐被颠醒后, 她才意识到, 自己已随封屹出了宫,正在走往回楚王府的路上, 而听声音, 那个叽叽喳喳的李进, 好像也骑马跟在了他们身旁。
奇怪?这人出门那么久,好容易回了京,怎么不回自己的乐山侯府去呢,反倒要跟着封屹往楚王府来?
冉冉正奇怪着, 就听到了两人的对话。
封屹:“你不回侯府,跟着我干嘛?”
李进:“回侯府?别人不知道, 你还不知道,那侯府里有人盼着我回去吗?我又有多么厌恶那一大家子?离京这么久,你还别说, 这京中让我惦念的人,除了你,也就只剩宫里那个小皇帝了。我不管,反正今天我不回侯府,我赖定你了,晚上也要住你王府里,你还得给我设宴接风。”
冉冉趴在封屹袖中,听着两人对话,心道,这李太傅好像也是个有故事的人啊。
随后,她感觉封屹的身体好像颤了颤,似乎是在笑,等一阵笑声传进了她的一双小耳朵里时,她才确定,封屹就是在笑,还笑得很开心。
“哈哈哈……好!那今晚你就住王府,反正王府里也一直有你的房间,至于接风,待会儿本王便给你设宴,到时,咱们不醉不休。”
“好,不醉不休!就这么说定了。哈哈哈……”
李进的笑声也传进了冉冉耳朵。
冉冉被这两人笑意感染,竟也跟着傻笑了起来。
笑过一会儿,她觉得有点闷,可在封屹袖袋里她又没办法探出头,就用小爪子刨了刨封屹的手臂,示意他放自己出去。
反正这会儿周围又没有外人,也该让她出来透透风了。
封屹正在跟李进聊着对方一路上的见闻,突然感觉自己袖中的小家伙闹了起来,他估计是她憋得闷了,便探手进去将她给捞出来,然后抚了抚她头上的毛,又将她放进了自己领口内。
冉冉被从袖袋中换回衣领里后,就双爪扒着封屹领口,探出自己的小脑袋,左转右转地往外看了出来。
当看到一时被惊得瞪大了眼睛和张大了嘴巴的李进时,她还眯起眼朝对方笑了一下,然后又喵的一声跟对方打了个招呼。
她这么一打招呼,差点把李进给撅下马去。
“恒恒恒,恒远,你,你刚刚不会一直带着她呢吧?连在皇宫里也带着呢?”
封屹点了点头,没理李进诧异的目光,只垂眸,眼角含笑地看着冉冉,又抬起一只手,屈起食指,轻敲了敲冉冉额头,最后宠溺地斥了她一句:“调皮!你吓唬他干嘛?”
“喵嗷!”我没有!
冉冉凶巴巴地反驳了一声后,然后张大嘴巴,要去咬封屹敲在自己脑壳上的那根手指,却轻易就被对方躲过了。
封屹躲开后,那只手反过来又按了按冉冉的头:“别闹!马上就要到王府了。等进府后我便放你出来随便你跑着去玩,还不行?”
李进这时已被那一人一猫完全无视,便嘴里啧啧地嫌弃道:“要不要这么宠啊?恒远,你还真将她当女儿养了啊?”
说完这句,李进好似又突然想起了什么,探头仔细去看了看冉冉,然后疑惑地朝封屹问道:“你不是说她丢了吗?那最后是在哪儿找到的?又到底谁,敢那么大胆子偷你的猫?”
封屹看向李进:“说来话长,等进了王府我再与你细讲。”
一行人便这么说着闹着进了楚王府。
……
皇宫中,御书房。
刚刚,戚风在随楚王和李太傅进宫觐见完小皇帝后,便一起出了宫,等站到宫门外,目送着那两人离开后,他却又马上再次进了宫。
于是这会儿御书房里,戚风便又跪到了小皇帝的面前。
封翎:“让你替国师去垣襄县完全就是个错误!你一离开,国师身边发生的事,朕便完全无法掌握。你听着,接下来你在国师身边,主要要探听这两件事,一是那吉星到底有什么作用,二是,揽月观中那莫妄身边到底有没有楚王的人,听懂了吗?”
戚风赶紧揖首回道:“是!戚风明白!”
“去吧。”封翎一甩衣袖,就赶了人。
……
楚王府。
当晚,封屹在一间花厅里设了宴,来给李进接风,两人一边聊着这段时间京里京外发生的事,一边喝着酒,直喝到了夜深。
冉冉一进王府就自己跑着去玩了,根本没理这两个喝酒的人。
等过了平时就寝的时间,冉冉便叼着自己的灰布老鼠跳上了封屹的大床。
虽然冉冉自从穿成了一只猫后,身体里猫性十足,但是对于睡觉这件事,她倒一直跟人的作息差不多,并没有黑白颠倒。
但可能是因为今日下午,她在封屹的衣领中和袖袋里睡了好久,再加上此刻屋子里空荡荡的,不像往日封屹在时,空气中总淡淡地飘散着他身上那股好闻的乌沉香,令猫感觉十分安心,所以这会儿她就有些睡不着了。
睡不着也要硬睡!
冉冉侧卧在大床上,四爪像树熊一样抱着她的灰布老鼠,嘴里还叼着人家的一只耳朵,然后用力闭上自己眼睛,心中开始数起了羊。
可是数着数着,她非但没有产生任何困意还越数越清醒,就在她都快数到了一万只时,突然听见卧房的门开了。
冉冉扑棱一下在啵啵床上打个滚就站了起来,之后叼着她的灰布老鼠就跳下大床,跑向了门边。
封屹今日喝了不少酒,却还远没到喝醉的地步,不过也多少有些兴奋,此刻见小家伙欢快地朝自己奔了来,就一弯身将其捞了起。
之后,他一手托着她,一手去点她鼻尖:“这么晚了还不睡?嗯?怎么这么不乖?”
冉冉一张嘴,她的灰布老鼠就掉了下去,封屹刚刚点她鼻尖的那只手往下一探,就接住了那只布偶,然后他就笑她:“呵呵,怕我收拾你,连自己最喜欢的小老鼠都不要了?”
冉冉白了封屹一眼,她才不跟醉鬼计较呢,又嫌弃地用小爪子在自己鼻子前使劲挥了挥,这人口中的酒气也太浓了,他和李进到底喝了多少酒?
好吧,其实她也想喝酒,可惜他不让。
封屹见冉冉嫌弃,还使坏地将嘴凑到冉冉鼻子旁使劲呵了呵,熏得冉冉差点翻个跟头,连眼泪都被熏了出来。
她立即不满地朝封屹喵喵叫了几声。
封屹见自己好像有些闹过了,耸耸眉就将冉冉放到了地上,又将她的小老鼠还给了她,然后弯腰揉了揉她的小脑袋瓜:“好了,我先去沐浴,等酒气散些再过来陪你睡觉,行吗?”
冉冉这才气鼓鼓地点了点头。
封屹去到一旁浴房里沐浴,可他才刚进浴桶,就听见门外闹闹哄哄的起了好大声响,好像是李进在耍酒疯,对方跑到了他卧房门外,非要进来再与他喝上几杯。
而王府里的小厮们正好说歹说地在往回劝人呢。
封屹一听见门外状况,怕李进那个醉鬼真闯进自己卧房,再吓着霜儿,就匆匆从浴桶中站起了身。
他随手拿过一旁一块布巾,胡乱擦了擦身子,又拽过衣架上搭着的一件长袍,只简单往身上一裹,就匆忙步出了浴房,内里连中衣中裤都没穿。
封屹走出浴房后,先看了眼此时正要往门边凑的冉冉,唬着脸对她说:“回床上去!别过来凑热闹。”
冉冉无所谓地喵了一声,然后就乖乖蹦回了大床上,本来她也不想管李进,只是那人太吵了,她才想出去看看的。
封屹见冉冉听话的回了床上,他这才开门走了出去。
出去后,也不知这人与李进都说了些什么,很快门外就没了动静,跟着又听呼呼啦啦走了一堆人。
冉冉搂着自己的灰布老鼠,一边向门边张望,一边心里吐槽道:那李进的酒品可真差!比她还差。
这边冉冉刚吐槽完,那边就见封屹推门走了进来。
封屹知道,李进酒品一向还可以,但今天闹成这样,大概是因为其母亲的忌日快到了吧。
唉,他太熟悉那种滋味了……
一时间,封屹的心情突然变差了许多,所以当他回到卧房时,就没注意自己身上都穿了些什么,而是直接走去床边,翻身上了床。
躺下后,他长臂一扫,就扫到了冉冉,之后又长臂一收,就将她抱到了自己身上。
盯着小家伙水汪汪亮晶晶的湛蓝色眼睛眸,封屹刚刚变差的心情,莫名又突然被治愈了。
他笑了一下,然后挠着她下巴问道:“被李进那家伙吓到了?”
冉冉摇了摇头,乖乖卧在封屹胸口,还用小脑袋蹭了蹭他的手。
“喵……”我能被他吓到?才不会!
封屹见状大笑起来:“哈哈哈……”
他一笑,胸腔一颤一颤,冉冉就被颠得一起一伏,她怕自己被颠得滑下他胸口,就蹬着自己的小短腿,开始往封屹的衣领里边爬。
这一爬可坏了。
冉冉哪儿知道封屹的长袍里居然是中空的,否则就算借她一百个胆,她也不敢钻。
别看她现在的身体是只猫,却再怎样也不敢跟一个大男人毫无阻隔的肌肤相亲啊,谁让她内里的灵魂,还是一个很保守的女孩子呢。
冉冉穿过来前,虽说都已经大二了,也总有不少男孩子在追她,但大概因为她心里年龄成熟过晚,又因为爷爷一直对她的教育都很传统,所以,别看她长得十分漂亮,竟从未交往过男朋友,甚至,连特别亲密的男性友人都没有过。
因此,当冉冉拱进封屹长袍里,发现自己触及到的不是他中衣,而是他暖暖的肌肤时,立刻就傻掉了。
另一边,封屹也一下子愣住了。
当冉冉身上那层软软的白毛扫过自己胸口时,他才意识到,刚刚自己竟忘了穿中衣,长袍内此刻乃是中空的。
糟糕!白玉符!
就在冉冉和封屹同时愣神之际,冉冉眉心里突然闪出一道像是透过白雾射出来的朦胧红光。
紧接着,不出封屹意料,冉冉果然又化出了人形。
封屹这身长袍,他穿的时候就因为着急而穿得松松垮垮,腰带也仅是在腰间随意打了个结,又因为冉冉身形纤瘦,所以此刻冉冉在他长袍内变成人,竟没挣开这件长袍,而是趴到他身上跟他一起裹在了长袍里,只不过腰带被挣松了些。
虽说以前在屿湖边,冉冉也曾在封屹外袍里变过人,但那时他们之间还隔着一层中衣,而此次,就真的是赤诚相见了。
随着两人怔愣在那,都没回过神,他们便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好半晌谁都一动没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