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姐为妻——百酒狂宴
时间:2021-03-25 09:50:54

  接着听得上首的陛下冷笑一声。
  “这些人的手倒是伸得长,自己该管的没管好,倒管到朕皇姐身上来了。”
  这声音冷冷沉沉,不带任何情绪,听得身后候着的陆斌眉心一跳。
  果然,下一刻陛下便唤了他一声。
  “这折子哪来的送哪去,再告诉门下省一句,日后这种折子再送至朕跟前,审批的人自己去刑部领罚。”
  祯明帝说着,指尖扣在御案上的盖碗上,发出刺耳的响声。
  “长公主的婚事,用不着他们操心!”
 
 
第十三章 他的双目忽地浓墨凝聚,凌冽……
  陆斌将那道折子叫人拿下去后,便轻着步子又回到了陛下身后。
  看着原本氛围还算缓和的殿内时间变得凝滞起来,他不由地在心中叹了一句。
  前朝的那些大人们,单想着长公主同陛下亲厚,便自作聪明地上了折子。
  不仅提及长公主已过婚龄,行文之间还特意提起先帝尚在时替长公主赐婚的未婚夫婿。
  旁人或许不知晓,可陆斌跟在陛下身边多年,有些事他心里明镜似的,只是他从未多言,心知不该问的事绝不要多言,因而这么些年来也只当不知道。
  陛下未必不清楚他的心思,不过是见他口风紧,从不向外透露一丁点事,因而方重用他。
  而这琼英长公主,便是陛下最不喜旁人提及的。
  莫说长公主曾经的未婚夫婿,便是她的婚事,陛下听见了面色都要沉上半日。
  因而陆斌一概不许御前伺候的人提起半句同这事相关的。
  若有人问起,他只说是陛下同长公主姐弟情深,不舍殿下草草嫁人,定要自己千挑万选个合适的驸马,才不算委屈了长公主。
  这缘由他对着任何人都是这样说,可各种真相,唯有自己知晓。
  原本一切都相安无事,先帝当初的赐婚不了了之,今上登基后也没有半分再提起此事的迹象,旁人也只当不知道。
  谁料到今日竟会碰上这样的事。
  方才将折子拿出去时,陆斌不当心瞥见一眼,只见那折子前第一句便是“臣祠部郎中稽首言”。
  陆斌记得,祠部郎中嫡长女周锦薇恰好在此次殿选名册内。
  他闲来无事时,曾听尚仪局去彩丝院教导家人子规矩的典仪提过,这周锦薇在家人子中算是拔尖的,容貌才情都甚为出挑,只是性子稍稍急了些,同人有了争端时总是不让人。
  听得说,是自幼体弱,祠部郎中不知从何得知习武能前身健体,便特意替自己这嫡长女请了女师傅略微教导些教授武艺,日子长了,这周锦薇便也养成了一身爽快的性子,和比之寻常女子多一些的气力。
  虽则父亲不过是五品郎中,可好歹是京官。这回大选的家人子又多数是京外的贵女,她自然瞧着不是很自在。
  同旁的贵女相处时总有些磕绊,不过倒也没闹出什么问题。
  只是自打李太妃的内侄女李静涵回了彩丝院后,这两人便十分不对付。
  周锦薇性子急且口无遮拦,总是有什么说什么,恨不得将心中不快一概宣之于口,每每见了李静涵便要言语嘲讽几句。
  而李静涵又是惯于隐忍的性子,因而碰上对方时,十回有九回是不开口的,这样情况下两人矛盾自然越积越深。
  这事陛下也是知晓的。
  只是并未在意。
  甚至下了道谕,叫尚仪局的典仪莫要过于约束周锦薇,由得她去便是。
  陆斌冷眼瞧着,觉着陛下心中应是有打算的,只是不知是何打算。
  不过这事之后,照着陛下的脾性,只怕这周锦薇还未来得及殿选,便失了资格了。
  果然,在御座后坐了片刻的陛下,忽地开口。
  “陆斌,朕记得,祠部郎中的嫡长女是这回殿选名册内的人?”
  陆斌忙应了声诺。
  “回陛下,正是,那位家人子名唤周锦薇。”
  周锦薇……
  祯明帝指尖在桌面上轻敲,脑中又闪过方才那道折子中的内容,最终冷笑一声。
  “殿选之前将她的名字从名册中划去,朕不想再见着她。”
  他虽未见过这人,可对这名字却略有些印象。
  原本留着她是有用,可如今瞧着,也没这个必要。
  若是真见了人,只怕他还会想到那折子,心中便更是不悦。
  陆斌其实已猜到了几分陛下的意思,而听了这话后便恭敬应了句。
  祯明帝原本暗沉的面色方稍稍散去了些。
  “长公主呢?”他微微抬头,看向殿门处。
  原来他早早便叫了人去寻穆染,想着等对方来了一同用午膳,可眼下过去了大半个时辰,也未听得殿外有动静,原本就心情不豫的他,不由地愈发郁燥。
  “回陛下。”陆斌眼瞧着对方的神色,忙上前一步道,“臣早先便派了人去了,只怕长公主先前正午睡,需要些时辰才能来。”
  巧的是,陆斌这边话音刚落,殿门处便传来匆匆脚步声,接着那先前被他派去明安殿的内侍忙着进来。
  那人先是跪下见礼,得了圣上叫他起身的话后方恭敬开口道:“回陛下,长公主殿下如今正在太液池中小坐……”
  “太液池?”那人话未说完,便听得上首的陛下沉着声道,“天这样冷,她去哪里做什么?”
  原本正要往下说的那人顿时一噎,不知该如何答话。
  还是陆斌反应快,忙开口呵斥:“陛下叫你去请长公主来,你独自回来便罢了,怎的明知殿下在太液池中也不劝劝,若是殿下受了凉,你该当如何?况陛下口谕请殿下来,你难道就未曾告诉殿下?!”
  那人才忙着道:“陛下恕罪,小的并非渎职,只是那太液池亭中并非只有殿下一人,还有那百纳国的小翁主。小的从明安殿赶去时,恰好瞧见殿下同那翁主二人并坐着,相谈甚欢,小的不敢上前打扰,便悄悄同殿下身边跟着的千月姑娘说了声。那千月姑娘便替小的去传话,可……”他说着顿了顿,显然有些犹疑,半刻后方接上,“可长公主殿下听后,只是略点了点头,说了句‘知道了’,并无任何起身来紫宸殿的意思,小的想再说便没机会了。”
  那人说话时,整个人都高度紧绷着。
  盖因他心知自己说的这些话都是大不敬之言,就算那些事那些话都是殿下所说所做,可最终确实是他没能将长公主请来,若正要追究他失职,也不是无凭无据。
  况,圣上口谕,形同敕旨,长公主在听得是陛下宣她后不仅未想着赶紧来,反而只是冷淡地说了句知道,之后便继续同那百纳国小翁主继续交谈,分明是藐视圣上,即便知晓圣上对自己这个皇姐情谊深厚,可谁也不知道,陛下这份情谊会持续多久,若是哪日变了,那长公主曾经做的一切都将成为她的催命符。
  那人此刻也不知自己在想些什么,脑子里一片乱哄哄,身体更是紧紧绷着,
  他说完后还以为时间过去了许久,可几乎是他话音刚落下,上首的陛下便语气森然地开口:“百纳国的翁主同长公主见面?!”
  这话说完,下面那内侍还未品出味来,一旁的陆斌却心中暗叫不好。
  这百纳国的小翁主才来不过几日,为防着对方同长公主撞上,陛下还特意叫六尚局挑了个离明安殿远的殿宇给对方住,原本是想着等事了了再同殿下说,谁知这回竟这么不巧,两人不仅见了面,还交谈起来了。
  陆斌想着,不由地看向坐在御座上的陛下,却见对方忽地起身。
  “去太液池。”
  最后这几个字声音沉沉,冷然之意几乎沁出,陆斌心中“唉哟”一声,猛地拍了下自己大腿,接着匆忙举步赶上去。
  倒是那原本在下首站着的内侍见状不由地奇怪,可他还未来得及问,陆斌已经越过他,快步追着已经出殿的陛下去了。
  .
  太液池亭中。
  穆染同先前一样,坐在石凳上,她身边是小翁主褚师黛。
  褚师黛这名字是对方告诉她的。
  经过同对方方才的交谈后,她发现这个小翁主年纪不大,性子自然也活泼些。
  她记得以前曾听说过,百纳国王极为疼爱自己这个女儿,自幼便是千娇万宠地长大,这回若非为表同大魏关系亲厚,也不会将自己这么个宝贝疙瘩送来联姻。
  因着这样,褚师黛便养成了骄纵的性子,做什么事都时常要人顺着她,稍有不顺便会闹得天翻地覆。
  先前穆染听得对方唤自己时,她还以为这是要刁难她,谁知在见了她后,这小翁主竟丝毫没表现出骄纵的模样,除了过于没规矩外,旁的时候瞧上去同个十五六岁的姑娘竟没什么分别。
  丝毫不似传说中的模样。
  “我从百纳离开那日,母亲拉着我的手,哭得跟个泪人似的。”小翁主坐在穆染身边,语气轻快地道,“那时还有大魏的人在,父王觉得丢人,一直叫她别哭了,可母亲就是憋不住,后来……”
  “后来怎么了?”穆染看着对方缓缓问道。
  “后来啊,我就跟她说……”褚师黛忽地抓住穆染的指尖,然后语气变得认真,“母妃,我去大魏是享福去的,又不是受罪,你别哭了,等我去了没多久就可以回来看您了!”
  穆染先是被对方的举动弄得一怔,很快回神后便道:“然后呢?”
  “然后……她哭得更厉害了。”
  “噗!”
  穆染实在没忍住,下意识笑了一声。
  她面色如雪,莹白透明,因着常年面上都是淡漠的神情,故而瞧上去便如同远山寒雪,遥不可触,可眼下她忽地低低一笑,便似春水化冰,冬今春来万物复苏一般充满着盎然生机。
  一时间竟让那小翁主看呆了。
  她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手还握着穆染纤细的指尖。
  “我的乖乖。”褚师黛不由地呢喃出声,“这也太美了。”
  穆宴赶来时恰好撞见这一幕。
  那在池中央凉亭中并排坐着的两人,那指尖交握的画面,还有穆染唇边的一丝浅笑。
  这一切,落入穆宴眼中,他的双目忽地浓墨凝聚,凌冽结冰。
 
 
第十四章 “还是长公主最好看,性子我……
  亭中的人谁也未料到,原本应当在紫宸殿理政的陛下会忽然出现。
  尤其是对方来得悄无声息。
  一没叫人提前通禀,二没听见内侍的唱和声,再加上那原本在凉亭四周站着的人都被叫了回来,因而直到陛下临近跟前,这边的人方反应过来。
  忙着见礼的同时,心中都悬着。
  谁知陛下竟全然不在意他们的散慢,越过跪了一地的众人后,便径直往亭内走去。
  亭子中间正好是原本并坐着的穆染同那小翁主。
  在听见动静后,褚师黛还未回神,穆染便轻轻抽回自己被对方握着的指尖,唇角边的弧度淡下去,直至完全消失。
  “陛下来了。”她轻轻说了句,声音不大,却足够好让小翁主听见。
  接着小翁主就见她径直起来,屈膝福身。
  褚师黛这才明白过来,对方这是在提醒她,因而也忙跟着对方一样,起身后见礼。
  两人动作一前一后,显出说不出的默契,尤其是褚师黛在见礼时,还总是悄悄抬头,偷看在自己跟前的穆染。
  无论她心中想的什么,单单她落在穆染身上的视线就足以让祯明帝愈发不喜。
  “天这样冷,皇姐出来也不穿得暖和些。”祯明帝并未开口叫任何人起身,只是在穆染跟前停住,说话间伸手将对方扶起。
  他能感受到,当自己的指尖触碰到对方的身体时,对方下意识地全身紧绷。
  她不喜欢的他触碰,从来如此。
  可这回她却没有避开。
  想来是因为有旁的人在。
  将对方扶起后,祯明帝手随意往后一抬,便有一路跟着的内侍上前,将手中一直捧着的手炉呈上。
  这是他从紫宸殿出来后不久又折返吩咐的。
  无论如何,他心中一直记着如今天凉,而照着穆染的性子,出门定然不会带手炉。
  到了这儿一瞧果然如此。
  那个名叫千月的大宫女手中虽然捧着,可手炉毕竟不在穆染手中。
  他甚至不用多想,便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的皇姐觉得自己身边的人全都得了他的旨意,因而千月说什么她都不会听。
  “如今刚过立春,寒气尚在,皇姐身子不好,还是尽量少出来走动,便是出来,也要多注意防寒才是。”
  将手炉轻轻放入穆染手中,祯明帝道。
  “早先朕便交代了,叫皇姐身边伺候的人多上心,未料到这起子懒怠的,将朕说的全当做耳旁风。”
  他的声音轻缓,便是说着这样的话也未显露出怒意,可越是如此,叫还跪在地上的千月听得心中越是紧张。
  陛下这样爱重长公主,若今日殿下真个冻出问题来,只怕整个明安殿上下都难辞其咎。
  可她又不能出言替自己辩解。
  陛下跟前,不得贸然开口,否则便是大不敬之罪。
  因而此刻她只能越发低头。
  而穆染手中拿着那个祯明帝硬塞进来的手炉,微微敛眉。
  她没想过替千月开口。
  因为她知道,说不说都没分别。
  穆宴未必就不知道千月根本做不得主,若是她不愿,千月又能说什么?
  当着她的面说自己的宫女,不过是说给她听的罢了。
  什么身子不好?
  她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
  自幼过得是怎样的日子,又是如何熬过来的?
  若是真的身子不好,又怎么能独自一人在这深宫中活了六年。
  穆宴这样说,不过是借题发挥罢了。
  适才那御前的内侍来传话时,她直接将人挡了回去,也没有要去紫宸殿的意思。
  依着穆宴的性子,如何受得了有人忤逆?
  眼下说她身子不好,不便出来走动,只是在变相提醒她,自己的拒绝让他不高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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