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是,也没折腾出个所以然来,竟还让他们准备后事。
简直是岂有此理!
*
崔九凌服下退烧药后,剩下的就是等待了。
傅谨语见秋钰芩浑身湿/漉,生怕她着凉,好说歹说,把她劝去沐浴更衣了。
她自个却是懒得动弹,直接往床/榻旁的太师椅上一歪,闭目养神。
方才还不觉得,这会子安静下来,才发现自个腰酸背疼腿抽筋,疲惫的不得了。
她身/子原本就娇弱,在马车上颠簸三个时辰,又爬了半个时辰的山路,简直超出了她的极限。
若非方才记挂着如何都不能让“充电器”挂掉,她还真未必能坚持下来。
于是闭目眼神就变成了酣睡。
也不知睡了多久,她猛的一下惊醒过来。
侧头朝床榻上看去,立时就对上了一双神色复杂的狭长凤眼。
第52章 52 真忍心饿死本王?
傅谨语立时抿唇一笑:“欢迎王爷重回人间。”
想了想, 她又眉开眼笑,一脸得意的说道:“王爷果然舍不得臣女,不肯叫臣女孤零零的一个人留在这冰冷的世间。”
无论是语气还是语句, 都十分夸张, 意在试探他是否被烧成了傻子。
若没被烧傻的话,听闻这话, 他必定立时就会不屑的冷哼,然后出言反驳自个。
然而他只静静看着自个, 嘴巴连动都没动一下。
不会吧?果真烧傻了?
这, 这……
这真是太令人惊喜了!!!
一瞬间, 她乐的嘴巴都快要咧到腮帮子了。
*
高烧不退的事儿, 崔九凌自个是知道的。
狩猎之时,突然晴天打了个霹雳, 然后一道闪电劈在皇帝身畔的杨树上,杨树“咔嚓”一声断成两截。
皇帝身/下的马匹受惊发狂,驮着他冲破围场的栅栏, 奔进了围场外的密/林。
密/林里头野兽甚多,他得到消息后, 连忙领着禁卫军跟王府卫队一块儿进山搜索。
才搜索没多久, 天就下起雨来。
如此一来, 若不赶紧将皇帝找到, 他除了会面临野兽的威胁外, 还可能会淋雨着凉。
故而崔九凌只能带人冒雨搜山。
搜索了大半日, 总算在夜半时分, 将被熊瞎子逼的爬到树上躲藏着的皇帝给找到。
回到行宫后,皇帝活蹦乱跳,半点不适都没有, 他自个却头重脚轻,浑身害冷,继而额头发烫,出起虚汗来。
随行的太医诊出他风邪入体,替他开了方子。
然而汤药一日三回喝着,他不但没好转,反而烧的愈发厉害,人也昏沉起来。
之后的事儿,他就不知道了。
等再睁开眼时,就见头发乱的跟鸡窝似得,身上跟个泥猴一样的傅谨语歪在床/榻旁的太师椅上,睡得正香甜。
一时之间,他脑子有些懵。
他不是在青云山围场么?傅谨语怎地出现在这里?
是自个病的厉害,被皇帝派人送回了靖王府?
但看这屋子的摆设,分明是还在围场行宫。
莫非是自个命不久矣,皇帝派人去接家眷来见他最后一面?
那也该是接母妃过来,接傅谨语这个外人来是什么道理?
看她这一身风雨的模样,像是连夜赶路又顾不上梳洗似的,莫非是她听闻自个病重,不顾一切的跑到通州来了?
这会子见自个醒来,瞧她笑的那样,跟个傻子似得。
她,竟这般爱慕自个?
*
傅谨语正在畅想待自个嫁给傻子靖王后,靖王府产业到手,她该如何挥霍才能不显村气呢,突听一个沙哑的嗓音响起。
“水。”
傅谨语:“???”
卧槽,怎么回事儿?
他竟然没被烧傻?
傻子还能知道要水?
仿佛一道晴天霹雳劈在她的头顶,顿时觉得人生都灰暗了。
不甘心的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想,也许他只是被烧成半傻了呢?半傻知道要水喝并不算稀奇。
她弱弱道:“王爷您说什么,臣女方才没听清。”
崔九凌“咳”了一下,艰难道:“本、王、想、喝、水。”
傅谨语:“……”
对答如流。
她实在没法再欺骗自己。
最后一丝希望彻底破灭了。
她设想的美好前景啊,就这么长着翅膀飞走了。
简直是欲哭无泪,
偏还不能表现出来,不然让他瞧出端倪,之前的努力就白费了。
这一回她又是出退烧药,又是颠簸三个时辰,然后夜爬半个时辰,还拜见了大齐的九五之尊,以及顶/撞了程贵妃,算是出了血本了。
可不能一点好处都捞不到。
故而她连忙作恍然大悟状,快步奔到桌边,提起茶壶斟了杯水,端起茶盅来送到唇边尝了口,发现温热适中,然后这才来到床/榻边坐下,将茶盅凑到他的嘴边。
崔九凌斜了眼她的樱/唇,又扫了眼茶盅上淡粉色的口脂,垂下眼来。
片刻后,他张嘴抿住了茶盅。
一盅水饮尽,他干涩的喉咙略有些缓解,但犹觉不够,于是又使唤她:“再来一盅。”
傅谨语只好又给他斟了一盅。
就着她的手,再次将茶盅中的水饮尽。
然后他这才开口询问道:“你怎地在这里?”
这傅谨语可就有话说了。
她提起茶壶,给自个倒了盅水,仰头一饮而尽。
然后絮絮叨叨的说道:“别提了,臣女险些被您吓死。今儿午后臣女正陪太妃娘娘打麻将呢,方嬷嬷突然跑进来,哭嚎着说王爷高烧不退、昏迷不醒,皇上派人来接太妃娘娘去见您最后一面,太妃娘娘听闻噩耗,当即就昏了过去……”
崔九凌顿时惊慌起来,手往床/榻上一撑,便想坐起来。
然而双手面条一般,压根使不上劲。
傅谨语见状,忙道:“太妃娘娘无事。”
崔九凌松了口气。
平复心绪后,他抬眸瞪了她一眼,哼道:“废话甚多,说重点。”
傅谨语咬牙,她忍!
不行,忍不了!
她不怕死的白了他一眼,冷哼道:“重点就是臣女在马车里颠簸三个时辰赶来青云山围场,又在泥/泞湿/滑的山路上攀爬半个时辰,总算见到了烧得浑/身赤红,只剩下最后一口气的王爷,然后用西洋退烧药将您从鬼门关给拉了回来。”
不待他回应,又哼唧一声:“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这个道理王爷应该懂得吧?”
崔九凌垂眼,难怪自个突然醒了过来,身上也不烧了,原来是她用西洋退烧药救了自个一命。
不过这家伙也忒势利了些,哪有人前脚才救了病人性命,病人还瘫在床/榻上动弹不得呢,她就立时索要起报酬来?
他没好气道:“银钱,或是许你父兄官职,都可应你,但本王不行。”
傅谨语扯了扯嘴角,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答案。
她往太师椅里一瘫,兴趣缺缺的说道:“臣女母亲准备拿出一半财产给臣女当嫁妆,臣女素日生活简朴,花销不大,价值五十万两银子的嫁妆,足够臣女一辈子花用不尽了。至于说许臣女父兄官职,还是免了吧,他们有几斤几两,臣女心里还是有数的,一辈子庸碌,于他们来说反倒是好事儿。”
他给出的两个选择都被否定,她这是非要自个以身相许了?
崔九凌抬眼,定定的扫了她的鸡窝头跟乞丐服片刻,淡淡道:“本王饿了。”
傅谨语冷哼一声:“饿死活该!”
双手环抱,扭过头不理他。
崔九凌唇角扬了扬,略带笑意的哼道:“你好容易将本王救回来,若是让本王饿死,先前的努力岂不是白费了?”
傅谨语哼道:“我乐意。”
崔九凌“咳”了一声,温声道:“真忍心饿死本王?”
头一次听他这般温言软语,傅谨语脊背一阵发麻,耳根子也有些痒。
静默片刻后,她无奈道:“我叫许青竹去给您煮粥了。”
说这话的时候,她有些心虚。
给他喂完退烧药,她就吩咐许青竹去煮粥,预备给他退烧醒过来后吃的。
谁知她竟睡了过去。
这会子也不知什么时辰了,那粥现在也不知是甚情况了。
可巧这时许青竹走了进来。
瞧见崔九凌醒了过来,他立时扑到床/榻边跪下,抹着眼泪哭嚎道:“王爷,您醒了,太好了,真是太好了!您可真是吓死奴才了,奴才以为,以为您……”
他这一哭嚎,将外头都给惊动了。
很快崔沉就大踏步狂奔了进来。
紧随其后的是几个太医,接着是手拿拂尘的丁大年。
傅谨语忙退到一旁。
太医们上前替崔九凌把脉,纷纷惊呼“奇迹”。
丁大年满脸堆笑的对傅谨语道:“傅二姑娘的洋人药丸真乃神药,竟能让王爷起死回生。”
有这等退烧的神药,务必要跟她打好关系,如此回头自个高烧不退,兴许能求得她施药相救。
然后这才走到床/榻边,恭敬的对崔九凌道:“王爷您能醒过来,真是可喜可贺。皇上忧心您的身/子,几日未能安眠,直到方才您服下傅二姑娘给的退烧药,气息平稳后,他才合衣歇下。闭上眼后,还不忘吩咐老奴,若是王爷退烧醒来,无论多晚,务必让老奴唤他起身……”
崔九凌淡淡道:“叫皇帝忧心本王,是本王的不是。本王醒来之事,先不必告知他,让他好生歇着吧,天亮之后再说不迟。”
丁大年忙应道:“是,老奴谨遵王爷吩咐。”
又对几位太医道:“诸位大人,王爷的身/子可无碍了?该开什么方子,该吃什么药,你们斟酌着来,务必让王爷康复如初才成。”
太医院掌院邢院判说道:“烧已退,只是王爷身/子还有些虚,我等会斟酌着开个清热益气的方子。”
丁大年笑道:“那就全仰仗诸位大人了。”
众人不敢多打扰靖王的清静,很快便退到外间。
崔沉朝崔九凌点了下头,跟出去盯着他们开方子去了。
于是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三个。
傅谨语问许青竹道:“叫你熬的白粥可熬好了?”
许青竹擦了下眼泪,忙从地上爬起来,回道:“熬好了,奴才叫小乐子看着呢,王爷可是饿了?奴才这就去给您端来。”
迅速退了出去。
片刻后,端了个托盘进来,上头放着一碗白粥跟四样小菜。
他搬来个高几放至床/畔,将托盘放上去。
然后将盛白粥的青瓷小碗递到傅谨语手里,笑道:“有劳傅二姑娘了。”
说完,恭敬的一福身,然后迅速退了出去。
傅谨语:“……”
虽然知道你们整个靖王府从靖王太妃到下人都在当助攻,但伺候崔九凌这样挑剔又龟毛的病人,真不是甚好活计,就没必要塞给自个了吧?
但是粥碗已经在自个手里了,许青竹又跑没了踪影,她是不伺候也得伺候了。
她无奈的轻叹一口气,将粥碗放回托盘里。
崔九凌眉头一皱。
然后就见她从床/榻上捞过个靠枕,将手伸到自个脑后,托起自个的头,然后将靠垫塞到了他的颈肩处。
俯身时,她散乱的长发落下来,发尾扫过自个的脸庞,落进自个脖颈里。
如笼了一汪清泉的眸子、秀气的琼鼻以及水润的樱/唇在自个眼前放大,让他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先前跟她亲/嘴时的种种。
想的过于专注,以致于她将汤匙送到自个嘴边半晌了,他都未曾察觉。
傅谨语以为他嫌弃白粥难吃,哼道:“您三日滴水未进,用不得荤腥之物,只能吃白粥。”
想了想,又威胁道:“臣女耐心有限,您最好乖乖张嘴,否则臣女不介意用嘴巴喂您吃。”
崔九凌:“……”
这嘴,他是张好呢,还是不张好呢?
片刻后,他嘴唇轻启,含/住了汤匙。
傅谨语心里松了口气,面上却遗憾的叹了口气:“唉,您也真是的,该识时务的时候不识时务,不该识时务的时候偏又识时务,真是个磨人的小/妖/精!”
“咳……”崔九凌呛咳起来。
傅谨语连忙放下碗,替他拍背,又斟了一茶盅水喂给他喝。
崔九凌缓过来后,没好气道:“食不言。”
瞧她说的什么话,是想将他呛死不成?
傅谨语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在他用膳的时候作妖,乖乖的闭上了嘴巴。
然而安静无声的喂他吃了十几汤匙粥后,她就憋不住了,小声道:“程贵妃跟您有仇?”
崔九凌抬眼看她。
她立时替他解惑道:“先前求皇上恩准臣女用退烧药救王爷时,程贵妃有意阻拦,若非臣女是陪太妃娘娘一块儿来的围场,有太妃娘娘的示下,只怕此事还会有波折,得周旋好一阵子才成。”
顿了顿,她又唯恐天下不乱的哼道:“兴许周旋的这段时间里,王爷就一命呜呼了呢?”
崔九凌先是问了句:“母妃也来了围场?”
得到傅谨语的肯定答复后,他这才淡淡道:“程贵妃的舅家表兄乃兵部右侍郎冯穆德。”
舅家表兄乃兵部右侍郎冯穆德?
傅谨语皱眉思索了半晌,总算想起先前听过的一个传闻。
据说兵部右侍郎的女儿冯七姑娘曾拦住崔九凌表达爱意,谁知尚未开口,就被他一句“好狗不挡道”给骂的掩面泪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