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贵妃这是替自个表侄女出气呢?
未免太不自量力了些!
若崔九凌果真一命呜呼,靖王太妃事后追究起来,能饶了她?任何一个痛失爱子的母亲的实力都不能低估,更何况还是靖王太妃这般地位尊崇又心机、智慧全都不缺的?
若崔九凌侥幸存活,她这番所作所为,崔九凌能饶了她?
傅谨语告状还不算完,又卖惨道:“为了赶着救王爷,臣女出言顶/撞了程贵妃,也不知她会不会小心眼的记仇,然后找人给臣女穿小鞋,臣女真的是好怕怕呀。”
崔九凌:“……”
他能说甚?
人家可是口口声声的说了,是因为自个才得罪程贵妃的。
他也只能替她撑腰:“不必在意她,很快她就没心思理会你了。”
傅谨语立时松了口气。
堂堂贵妃他都不放在眼里,甚至能动手脚叫她无暇分/身,果然他这条金大/腿是找对了。
不过这也是他该当的,要不是赶着救他,自个这样的小人物,一辈子都不可能跟程贵妃这样的高位妃嫔碰面,更谈不上得罪她了。
两人边不紧不慢的说着小话,边将一碗粥给解决了。
傅谨语从袖子里掏出干净的手帕,替他擦拭了下嘴唇,又斟茶给他漱了口。
然后往太师椅上一歪,懒洋洋道:“我在这里守着,您放心睡吧。”
崔九凌皱眉道:“他们没给你安排屋子?”
傅谨语笑道:“安排了,不过我怕您回头又烧起来,不在这里守着我不放心。”
她小时候一感冒就发烧,往往吃完退烧药很快就退烧,但过不了几个小时,又会烧起来。
也不知崔九凌会不会同样如此,她得观察几个小时看看情况再说。
她才十四岁,正年轻呢,偶尔熬个通宵也算不得什么,横竖白日可以补眠。
然而这些话在崔九凌听来,却又是另一种意味了。
他定定的看了她半晌,这才缓缓闭上眼睛。
嘴角再次杨了起来。
*
事实证明,傅谨语未雨绸缪的没错,寅时(3点)刚到,崔九凌果然又烧了起来。
又是一通人仰马翻。
傅谨语再次贡献出了一片布洛芬,这才将他的烧给再次压下去。
等他体温恢复正常时,外头已经传来了鸡叫声。
傅谨语才窝在太师椅上准备打个盹儿,就听外头丁大年的声音响起:“皇上驾到!”
她连忙站起身来,迎到门口。
景福帝见里头只有十七叔跟傅二姑娘两个,他先是眉头一皱,随即似乎明白了什么,松开了眉头。
然后和颜悦色的问傅谨语道:“靖王情况如何了?”
其实在来的路上,下头人已经将情况都一一禀明了,这会子他问起,不过例行走个过场。
傅谨语忙回道:“寅正时又烧起来了,臣女又给他喂了一丸退烧药,这会子烧暂时退下去了。”
顿了顿,她又忧虑道:“会不会再烧起来,暂时还不好说。”
希望别有甚炎症,她没抽到抗生素,有炎症的话她可无能为力,只能靠太医们开的汤药。
景福帝走至床/榻前,亲自抬手探了下崔九凌的额头。
然后对跟进来侍奉的几位太医道:“傅二姑娘的退烧药只能退烧,旁的病症还要靠你们来治,你们务必斟酌出个妥当的药方来。治不好靖王,朕唯你们是问!”
几位太医立时跪下,恭敬道:“臣等定会竭尽全力救治王爷。”
*
皇上才刚离开,靖王太妃就上山来了。
她眼圈通红,眼底发黑,显然一宿没睡好。
傅谨语立时上前将人搀扶住,安抚她道:“这会子王爷的烧已经退了,人虽还睡着,但暂时并无大碍,您别太忧心。”
靖王太妃紧紧握/住傅谨语的手,含泪感激道:“语儿,多亏有你,不然万一阿凌有事,本宫也活不成了。”
“瞧您说的,王爷命格极好,便是有些许凶险,也定能逢凶化吉,断然不会有事的。”傅谨语故作轻松的嗔了一句。
内心其实,还是有些愧疚的。
原著中因傅谨言这个女主并未像其他高官女眷一般有资格跟来围场看热闹,所以此次秋狩作者并未细写,只略提了一句男主崔瑛叫人送来他亲自猎到的一箱子上好毛皮。
由此可见,原著中并未有皇帝惊马、靖王高烧不退这一茬。
剧情之所以会出现变化,显然跟自个脱不开干系。
崔九凌并非每年都会来参加秋狩的,若非靖王太妃发话,让他替自个猎几块好皮子使,他多半不会来青云山围场。
他若不来,皇帝也不会突发兴致要跟他比谁先猎到雄鹿,自然也就不会闹出惊马失踪这样的乱子来。
这也是她为何不计成本的极力救治他的另一缘由。
陪着靖王太妃进/入内室时,崔九凌已经醒了过来,许青竹正喂他喝水呢。
听到动静,他抬眼看过来,然后弯唇笑道:“母妃。”
靖王太妃立时就泪盈于眶,她快步走过去,在他肩膀上轻拍了一巴掌,哭着骂道:“你这死孩子,吓死母妃了你知不知道?”
崔九凌立时认错,哄道:“是儿臣的错,叫母妃受惊了,以后儿臣定当更加爱惜自个身/子,再不叫母妃为儿臣担忧。”
靖王太妃边拿帕子拭泪,边哼了一声:“希望你说到做到,不然本宫就去太庙找你父皇告状去。”
并没有太不依不饶,毕竟儿子是为救皇帝的性命才淋雨发烧的,她若不依不饶,反倒显得他的性命比皇帝的性命更要紧似得。
虽然在她心里,自个儿子的命肯定比皇帝那糟老头子的命更要紧。
又伸手将傅谨语拉过来,替她邀功道:“此番若不是语儿,你还哪里有命在这与母妃说话?待你康复后,可得好好谢谢语儿。”
该怎么谢,她就不掺和了,叫他们自个商量去。
崔九凌斜了傅谨语一眼。
傅谨语假假的谦虚道:“谢就不必了,素日王爷对臣女照顾颇多,臣女既有能力救治王爷,自然责无旁贷。”
谢就不必了,只要以身相许就行?
崔九凌扯了扯嘴角,如何听不懂她的话?
若在往常,他立时就一口回绝掉了。
这会子,也不知怎地,他如何都说不出回绝的话来。
只好沉默着不吭声。
就在这个当口,外头突然传来太监尖锐的通报声:“贵妃娘娘驾到!”
第53章 53 我该怎么奖赏王爷呢?
程贵妃头戴七凤朝阳挂珠钗, 身穿桃红圆领长袍配墨绿织金马面裙,搭着李嬷嬷的手,昂首挺/胸的走进来。
走到屋子中央时, 这才松开李嬷嬷的手, 微微福了一福身,笑道:“臣妾见过太妃娘娘、王爷。”
不待靖王太妃跟崔九凌叫起, 她就自行站了起来,喜笑颜开道:“王爷能醒过来, 这可真是太好了!”
随即脸色一变, 拿帕子拭泪道:“先前听闻王爷出事, 臣妾急的跟什么似得, 要知道王爷可不仅是皇上的十七皇叔,还是我们大齐的栋梁, 若王爷有个好歹,不说皇上痛失至亲,我大齐也会一蹶不振。”
然后又替自个邀功道:“只可惜臣妾不像傅二姑娘这般有能耐, 手里有退烧的西洋药丸,也只好日夜在佛前诵经, 替王爷祈福。”
这般念唱作打, 不去登台唱戏真是可惜了。
可惜没换来靖王太妃的共情, 只得了一句不咸不淡的话:“贵妃有心了。”
若换作旁人, 只怕尴尬的待不下去了。
但程贵妃脸上笑意不变, 自说自话道:“太妃娘娘谬赞了, 臣妾也没做什么, 当不得您夸。”
傅谨语嘴角抽了抽,这脸皮真是绝了,快跟自个的一样厚了。
正吃瓜呢, 谁知下一瞬,她的手就一下被程贵妃给拉住了。
程贵妃歪头上下打量了一番,目光扫过她的鸡窝头跟泥点子图案的衣衫时,眉头几不可见的皱了一下。
然后又假装视而不见,一脸欣赏的说道:“早先听闻傅二姑娘用西洋药丸救了太妃娘娘性命的事迹,本宫就对你十分好奇,可惜本宫久居深宫,一直无缘得见。今儿一见,果真是闻名不如见面,这样机灵又可爱的小姑娘,难怪能讨太妃娘娘喜欢,就是本宫呀,看了也觉得欢喜的紧。”
这也忒假了吧?
先前见到自个的时候,她不知道多嫌弃呢,这会子又改口说欢喜,是拿自个当傻子糊弄么?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莫非是打自个手里的“西洋退烧药”的主意?
那程贵妃可就白费功夫了,方才给崔九凌服用第二片布洛芬的时候,傅谨语就当着众太医以及丁大年的面,宣布过这是她手里的最后一片,若还不能退烧,她也无能为力了。
当然,这是对外的说法。
崔九凌若果真再烧起来,她会避开众人偷偷让他再吞服一片。
心里是这么想的,面上她还是作羞涩状,谦虚道:“贵妃娘娘谬赞了,臣女蒲柳之姿,又蠢笨的很,向来不讨长辈们喜欢,也就太妃娘娘慈善,不嫌弃臣女,肯叫臣女在她跟前走动。”
话里话外,将程贵妃排斥在外。
程贵妃也不知听没听出她的话音,面上却笑的更加和蔼,拍着她的手背安慰她道:“不讨长辈们喜欢?那是她们没眼光,本宫就觉得你甚是讨喜。”
靖王太妃扫了眼程贵妃那只握在傅谨语手上的爪子,冷哼一声:“本宫难得有个看得顺眼的小姑娘,怎地,贵妃要跟本宫抢人不成?”
程贵妃笑道:“借臣妾十个胆子,臣妾也不敢跟太妃娘娘您抢人呀。”
顿了顿,她又话锋一转,嗔道:“只是您拿傅二姑娘当干女儿一样疼,臣妾却想替小六讨了她当侧妃。”
随即一脸笑意的看向靖王太妃,询问道:“太妃娘娘,您看这门亲事如何?”
“不如何。”靖王太妃想也不想就回绝,冷哼道:“本宫早就替语儿相看好了人家,她怕是没福当福王侧妃了。”
让她儿子福王纳傅谨语当侧妃,福王不但可以得到傅谨语外家裴家的财力支撑,冲着傅谨语救了自个跟阿凌的情分,靖王府也得照拂福王三分,真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程贵妃脸上笑意一顿,随即志得意满的说道:“太妃娘娘您不妨再思量思量?不是臣妾说大话,您看中的人,还能比小六人品跟才华更出众?”
崔九凌冷哼一声。
靖王太妃悄悄将手后移,掐了崔九凌的胳膊一把,示意他别吭声。
为了傅谨语的名声着想,在他俩掰扯明白之前,最好别露出端倪。
然后她哼笑道:“侧妃说的好听,不过是个妾,将来得在正妃跟前讨生活,若正妃是个不好相与的,语儿又这般天真烂漫,岂不被人吃的骨头渣子都不剩了?本宫替她瞧上的人家,可是要娶她当正妻的,光凭这一点,就强出不知多少去呢。”
身为皇妾的程贵妃,有被内涵到。
转念一想,靖王太妃也不过是个皇妾,只是她运气好,太宗皇帝纳她的时候,孝惠太后早就薨逝二十来年了,这才让她这猴子称霸王。
程贵妃心里一阵咬牙切齿,面上却是笑道:“有爵位的王爷的侧妃,是有正经赐封的,还上皇家玉牒,寻常人家的妾室如何能比?”
靖王太妃冷哼一声,淡淡道:“寻常人家?语儿是本宫跟阿凌的救命恩人,本宫会替相看个寻常人家的子弟?莫非贵妃觉得本宫是那般忘恩负义之人?”
程贵妃自然不敢认这个罪名,才要辩解:“太妃娘娘自然不……”
话刚开了个头,就被靖王太妃打断,她侧头吩咐梁嬷嬷道:“去将皇帝请来。”
程贵妃脸色顿时一变,忙不迭道:“皇上一大早就赶来看王爷,这会子正睡回笼觉呢,还是别惊动他了。”
靖王太妃不为所动,哼道:“阿凌这个当叔叔的病人被他的小妾吵的不得安眠,他这个身/子康健的侄儿,有甚理由高枕无忧?”
傅谨语险些笑出声来,靖王太妃威武,要不是怕招程贵妃的眼,她都想竖大拇指了。
*
才刚歇下没一会子的景福帝,被丁大年给叫了起来。
他还以为是崔九凌不好了,一骨碌爬起来,跳下床/榻,趿拉着鞋就要往外奔。
丁大年忙不迭道:“靖王殿下无事。”
景福帝止住脚步,然后脸色阴沉下来,起床气发作,杀/人似的瞪着丁大年:“你最好有个要紧的缘由,否则就等着吃窝心脚吧。”
丁大年带着哭腔道:“奴才也不想惊扰皇上的,可是太妃娘娘派人来请皇上,说贵妃娘娘在王爷屋子里大闹大吵,强行要将王爷的救命恩人傅二姑娘抢去给福王当侧妃,把喝完汤药好容易才睡着的王爷给吵醒了……”
“胡闹!”景福帝立时脸黑如锅底,也不叫丁大年服侍,随手抓起件外袍,边往身上披边大踏步走出寝宫。
赶到靖王歇息的偏殿时,偏殿内正热闹着。
靖王太妃冷脸坐着,程贵妃正跪在她跟前,边磕头边抹泪道:“臣妾也是好意,想着傅二姑娘出身低微,怕是嫁不到甚好人家,便想让小六纳了她当侧妃,给她个好的前程,也不枉她救了太妃娘娘跟王爷一场……”
靖王太妃不理会她,见皇帝进来,她站起身来,点了下头,然后又径直坐下来,冷哼一声:“程贵妃一大早就跑来阿凌屋子里唱戏,知道的说她一个妾室,没有皇后管束着,难免有失分寸;不知道的,还当皇上容不下阿凌这个叔叔,特意吩咐小妾来搅得他无法安心养病,好让他一命呜呼呢。”
这话说的就有些重了,景福帝忙不迭躬身道:“且不说素日朕与十七叔叔侄相得,并无任何嫌隙,这次十七叔是为救朕才病重至此的,朕感激他都来不及呢,怎可能会生出旁的心思来?”
然后一脚将程贵妃踹倒,怒道:“便是你替小六瞧上了傅二姑娘,往后多少工夫说不得,非得在十七叔病榻前说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