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手握住她双臂,掌心是温热的。
闻靳深半垂眼,看着怀里动情的她,声音喑下三分,却维持着足够的冷静理智:“你是喜欢我,还是只是想得到我。”
“有区别吗?”她声音哑了。
“有的。”他的手往上,捏着她小巧的下巴轻轻揉弄,“等你能分清楚这个的时候,我们再谈这个问题,你觉得呢?”
闻靳深在表述以后再谈这个想法的时候,画蛇添足地在后面加一句“你觉得呢”,左不过是为应景而已,但实质上她的意见并不重要。
时盏从他手里挣脱,讥笑连连:“我真是犯贱,还蠢得低级。”她心里已经有答案了,自己脱光站在他面前他都不要,还挣扎什么呢——“算了,我放弃你。”
闻靳深没说话,甚至没有表情起伏。
时盏厌极他这种冷淡的沉默,伸手夺过他手里的裙,退到一边胡乱恣意地往身上套。
哪有那么多非得到不可的东西?
以前总觉得想要就必须得到,但现在看来,有些人有些事注定无能为力,这一点必须得认下。
闻靳深看着她重新穿好睡裙,面无表情地站着不远处,两人距离一米左右,他的舌尖抵了下后槽牙,说:“也用不着生气吧。”
时盏摇着头说自己没生气。
然后,很平静地告诉闻靳深:“放弃你和生气压根就是两回事,闻院长,我会给你想要的结果。”
闻靳深的目光一直在她脸上,听到这句后,饶有兴致地问:“我想要什么结果?”
时盏沉默。
他又问:“你说说看?”
她真搞不懂,明明她一直才是被动的那一个,他到底要她说什么呢?是说她这一段经历的难堪,还是说他有多么瞧不上她。
可她还是回答了这个问题,
在他沉沉的目色里,时盏说:“追你真的太累,我不想追了,也不想和你试一试了,更不想和你再有什么瓜葛。......所以,我结束单方面对你的纠缠,这结果,难道不是如你所愿?”
闻靳深听后,只问了三个字。
“你确定?”
她反问:“我哪里像开玩笑。”
他不知想到什么,耷垂眼皮,低低笑了一下,却是什么也不说。
她有些恼了。什么这么好笑?
真的很想问一句。闻院长,好笑吗?
但她没有。
已经是深夜两点半的时间。
时盏常年失眠,但此时眼里也有着难挡的浓倦,又恼又疲惫,于是对他说:“你走吧,闻院长,我累了。”
我累了。
不管哪方面,身体还是灵魂,都累了。
“我累了。”
她又说。
第31章 九万30 所有人都是他的陪衬
Chapter30
时盏把闻靳深的微信和手机号, 全部拉黑。
这也只是一人的戏。
她很清楚,他并不会联系她。
那晚过后,时盏再也没有见过闻靳深。值得一说的是, 以前两人频繁碰见多是人为, 是她制造的存心偶遇。现在她没有这份心思后,哪怕就和他住同一层, 两个月时间来,也没再见过。
再次见到闻靳深那天。
纯粹是个偶然。
接到江鹤钦的来电时, 时盏正以龟速敲着稿子, 安静的卧室里, 零星一点儿键盘音多少显得冷清。她想着新文该到哪个平台发布, 又一时没拿定主意,白日工作室的解约合同迟迟不来, 没解约就到其他平台发布的话,算严重违约。
手机一响,思绪都断了。
也不知江鹤钦从哪搞来她的手机号, 语调里全是江大公子的个人风格,“盏妹妹, 帮我个忙, 我把地址发给你。”
江鹤钦说自己前两天睡了个姑娘, 是个雏儿, 所以难缠得很, 现在追到他们那圈人打牌的私人别墅里不肯走, 他哄了一会儿, 也没了耐心,索性给她打电话请援。
时盏静静听后,笑了:“还有江公子搞不定的女人?”
于是江鹤钦开始滔滔不绝起来。
“盏妹妹, 快来救命了——”他故作浮夸,“也这么久没见,看你那样也没什么朋友,正好出来解解闷儿。”
“等我。”她笑道。
时节欲秋分,细雨濛濛。
时盏没开自己的车,去的话免不了要和江鹤钦喝上几杯,醉后用模糊的目光看手机叫代驾就是件麻烦事儿。
这个点儿不赶巧。
四路拥堵,车水马龙,时盏很不幸地被卷进浩荡的晚高峰时期。
的士司机开着车载电台。临近九点的电台大多以各类特色栏目为主,有情感类的,惊悚类的,还有实时新闻的播报。又是一段冗长的保险广告后,女主持的声音传来。
“今日本市天气多云有雨,最高气温16度,最低气温9度,感冒较易发,紫外线中等,近日年轻女性被蒙面男子诱/奸事件持续发酵,警方已成立专案组进行调查,多方社会媒体密切关注。”
司机透过后视镜看她。
“姑娘,出行注意安全,最近真不太平阿。”
时盏表情淡淡地嗯一声,目光转向窗外,道路上的法国梧桐枝繁叶茂,点缀着两排门面,服装店,饰品店等等,门口还有年轻女店员拿着小喇叭喊着全场七折。夏天时,阳光会在下午三点移照到门前,那些店员就会三三两两地到树下乘荫,顺带揽客。
地点在港城主城区的有名高档别墅区:桃花源。在看见江鹤钦发来的地点名称时,时盏不禁想起初二学过的一篇古文《桃花源记》,书中写着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
顾名思义,这里的别墅区是用金钱在喧杂市区辟出一方净土。
安保严谨,的士开不进去,时盏下车步行。
雨已经停了。
走在月色下,空气里满是深浓的秋意,料峭冷风席面卷来。饶是天气转凉,也没能让她换下旗袍,今夜是件长袖丝绒黑色旗袍,花纹为刺绣白茉莉,某小众品牌的高定款。
江鹤钦怕她找不到,出来接她。
一见面,他脱下身上那件蜂蜜色的Burberry风衣往她肩上搭,“盏妹妹,你咋穿这么点儿就出门儿阿?感冒了又没人心疼你。”
不得不说,浪子自有其迷人处,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女人明知山有恶虎,还偏向虎山行,总觉得自己会是那个让浪子回头的人。
世上最不缺的就是事与愿违,谈何容易浪子回头,又谈何容易两情相悦。
江鹤钦领着她进别墅那路上,滔滔不绝地说着那女孩儿有多么缠人,就像是植进皮下的追踪器,走哪跟哪儿,甩都甩不掉。
“很烦吧?”
她口头上这么问着,却没多少关心的成分在里面,只为虚应一句景儿。
江鹤钦点头,没忍住爆着粗口:“要是知道她是个雏儿老子就不睡了。那天晚上说真的我也没爽到,都还没进去就开始哭着喊痛,我真他妈服了。”
时盏捡着重点说:“可你还是把人家睡了。”
江鹤钦脸上经年都带着不化的浮浪,他笑得吊儿郎当的:“没有女人能从我的床上全身而退,没有意外,也没有例外。”
时盏评价:“......过于渣了。”
江鹤钦没恼,反而流兮兮地哈腰笑道:“谢盏妹妹夸奖。”
时盏:“......”
其实想想,渣男有什么不好,钱多事儿少长得好。不动真情的话,只图一晌贪欢,那江鹤钦这种铁定是首位,连闻靳深也只能靠边站。
他太过正经,正经到有些刻板的地步,有时候还老气横秋的,比如有一次看见他保温杯里泡的不是茶,而是枸杞。
所在别墅拉着窗帘,看不清里面景象,只能凭着那点透在黑夜的光晕判断里面客厅开着灯的。而具体人数,不知。
一路往里,她听见机麻运作的声响,还有男女的笑声。
就那么披着江鹤钦的外套进门,才发现在座那些人里,坐着闻靳深。——两月不见,他的面目寡冷依旧,却能看出他明显兴致济济,身子慵懒地靠在椅圈里,微微侧头看牌面,手里把玩着一支蓝雾火机,嗒地弹开,又啪地合上。
有人来了,他也不关心,头也没抬一下。
纷纷的人言笑语,全部化作他的陪衬。
清黑眉目落进她眼里,汇成一条暗河。
几分钟前从江鹤钦嘴里出来的那一句话怎么说来者。
没有意外,也没有列外。
第32章 九万31 小姑娘爱我的心,也不过如此……
Chapter31
壁灯四面, 是那种美风铁艺花草壁灯,藤蔓舒展,左右盛开两盏亮亮的暖黄光朵。在场十一二人, 在牌桌上, 或在赌桌上,筹码推倒, 麻将磕出......几人在抽烟,烟雾浮沉间, 好似碎金细粒。
视线粘滞在他身上。
时盏没办法不多看他两眼, 人这种生物, 但凡没得到过的东西总会心有不甘。
这种放在小说里面的话, 得叫意难平。
再难平也得平。
光顾着打量闻靳深,没有分出额外注意力环顾四周, 时盏没看见坐在角落里哭得双眼通红的姑娘,那姑娘却先行一步冲上来。
没人分心来看热闹,江鹤钦浪名在外, 圈内对此早已见怪不怪。
时盏后退半步,看向姑娘的目光里没有温度, 且锐利, 似风雨天。
江鹤钦笑着对那姑娘说:“周粥, 你看, 我说我有正牌女友的, 你非不信要让我叫来, 结果难堪的不还是你么?”
叫周粥的女孩儿整张脸已经哭到浮肿, 不难分辨面目依旧漂亮的,清水芙蓉那一卦的。周粥眼里有同性间的恶意,以及浓浓不甘心:“你就是江鹤钦女朋友!”
时盏露出几分薄笑, 说了个是。
牌桌上的闻靳深应声抬头,视线清越难挡,直直看向时盏。两月未见,她美丽依旧,风情万种依旧,连眼角眉梢里那点儿傲慢慵懒,仍是依旧。
她出现在这里,以江鹤钦正牌女友的身份。
“靳深?”
“嗯?”
“到你了。”
“好。”
闻靳深手指落在牌面首尾,推时动作慵懒恣意,他谁也没看,说:“胡了。”然后起身朝赌桌那圈人招招手,“谁过来玩,我去洗手间。”
“我来我来。”沉杨最近有麻将瘾,立马下了赌桌过来。
洗手间在时盏的左手方。
他势必经过。
周粥强势地想要争夺主权,对她放话:“你把江鹤钦让给我,你跟他分手,我是真的喜欢他,反正你长得这么好看,不会缺男人。”
“怎么不缺?”时盏笑眯眯地,“再说,我凭什么让给你?”
周粥很坚持:“我不会放弃,那我们就公平竞争,以后他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江鹤钦在此时递给她个眼神,满是求助也是无奈,仿佛在说,你看你看,就是他妈的这么难缠。
闻靳深由远及近,他目光寡冷地看着前方,余光里的时盏笑得放肆,话也说得难听:“你越这样,男人越看不起你,死缠懒打的模样更是掉价。”
不由想起两月前的那晚,她声声咄问他,闻靳深,我到底做了什么,让你这么看不起我?
周粥红眼哽咽:“我不信......”
时盏莫名觉得好笑:“有什么信不信的阿,事实如此阿,他不要你,你脱光衣服站在他面前,他都不会要你。”
他的身形消失在通往洗手间的转角里。
后面的话,再没听见。
等闻靳深重新回到客厅里时,江鹤钦已经带着时盏在桌边坐下,还叫人替她倒上一杯鲜榨橙汁。至于周粥,已经不见踪影,结果很明显,周粥不是时盏的对手。
有人一边摞着面前的筹码,一边打趣:“可以阿,真追到拉?”
江鹤钦只是笑笑,然后俯身单手撑在桌沿上,偏着头对时盏说话:“盏妹妹,你敞开了玩儿,赢了算你的,输了算我的。”
又有人立马起哄,哎唷两声:“江公子对女人好坏程度,完全看颜值来得嘛。”
对面坐着顾御,上次一起打过高尔夫,他知道江鹤钦是帮着时盏追过闻靳深,只是未果。故没有跟着一同起哄,只招呼从洗手间回来的闻靳深,叫他过来玩两把。
时盏脸上笑僵了僵,很快又恢复如常。
本以为闻靳深会挥手拒绝,却没想到他饶有兴致地笑了声,然后顾御主动往旁边一挪,给他让出中间位置。
闻靳深懒懒坐下,又摸出那个蓝雾色的火机把玩。
“玩儿会。”
他说。
良夜漫长,亟待消遣。
还没开始,就有人让闻靳深少赢他们点,不难看出,就算闻靳深不在乎输赢,但基本都是他赢。荷官是位高挑美人,笑盈盈地对闻靳深说:“那开始咯!”
那次也是时盏第一次上赌桌,对手是她当时没得到的男人。那天桌上在座的,仿佛只有她一人,是那个真正的赌徒,旁人只是观众,见证着一场刻意又随性的娱乐局。
半小时后,逢赌必赢的闻公子输空面前所有筹码。
荷官一边替他叠上新的筹码,又意味深长地看一眼时盏面前高耸如小山的筹码,“闻先生今日是没状态么,怎么输这么厉害呀?”
闻靳深低低一笑,手指捻起一片圆圆的红筹码往火机上磕,有一下地没一下地,实在是漫不经心至极。
赌局还在继续。
他一直在输,她一直在赢。
时间转到凌晨三点,其余人脸上倦色深浓,纷纷呵欠连连,但闻靳深没有下桌,也都硬撑眼皮奉陪。
江鹤钦揉着酸僵的脖子,戴着机械表的那只手从时盏面前的筹码上方扫过,“盏妹妹可以阿,没人能赢靳深这么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