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声音不再是哑,而是直观地变抖,还抖得厉害。
“你不能这样。”
“到底怎么了?”
时盏不太明白自己做了什么,她只不过说了句他和你不一样而已。
不止是声音,闻时礼全身都开始发抖,包括嘴唇,上下唇好几次磕碰在一起,又抖开来。
“到底怎么了?”他失控般地一拳砸在旁边墙壁上,哪怕时盏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墙上现出四点血印。
“你哪来的脸问我到底怎么了啊?我问你,你倒是说说看!”
雨势淋漓,噼里啪啦的声音打在耳朵里。
时盏平静地看着男人。
对视良久。
然后,闻时礼抬起一只手,指着她,手指几乎快要戳到她的眉心,“你给老子听好,给老子听清楚了!”
时盏依旧面无表情。
她的冷漠像是压垮他的最后那根稻草,只静静听着。
闻时礼用手重重地指着她,一下狠过一下戳在透明空气里,发疯似的朝她嘶吼:“所有人都能说我是个恶人——!但是你——!你时盏没有这个资格懂吗?!你他妈的没资格!”
时盏的记忆中。
闻时礼从没这么凶地对过她,也从没用这么大的声音对她说过话。
她喉咙发紧,“闻时礼,你冷静点。”
“我没办法冷静!”
闻时礼在嘶吼中早已红了眼,他的眼泪流出来那一瞬,时盏还是被吓到了,她从没想过他这样的男人居然会失控到哭。
此时,闻时礼背后的住户打开门,不满地抱怨:“这么晚谁在发疯——”
嘭——!
话都没说话,就被闻时礼一脚踹上门,“滚你妈的。”
一声巨大的响。
时盏呼吸都停了一下。
“我只是说......”她斟酌着用词,并不想过度激怒他,“你和闻靳深不是同一种人,并没有说你坏的意思。”
哪怕他是真的坏,但她也清楚,如他说的,她没有资格说他坏。
现在这些话并不能安慰到闻时礼。
“我问你.....”
“你问。”
“那时候,你为什么要拉上窗帘?”
“......”
倘若你真是一点都不在乎我,又何必顾及我?
还未来得及听到答案,一辆浅灰迈巴赫刹停在筒子楼外的道上,车大灯撕开雨幕,闻靳深撑着一把黑伞下车,修身玉立,在阵阵雨汽里走来的模样英俊得不似凡人。
闻时礼转头看一眼后,把视线转回到时盏脸上,似笑而非地说:
“你的善良先生来了。”
第115章 九万114 我们结婚吧。
Chapter114
场面一度陷进僵持。
这场难收的大雨, 得不到答案的问话,和一个男人无疾而终的感情。
“......回答我。”
闻时礼攥紧时盏的手腕,非要问个答案。
几米开外, 雨中的男人不疾不徐地步步靠近, 一手撑伞,一手插包, 眉眼掩在黑色的伞檐下,脚下每一步温柔得溅不起水花。
时盏的腕上传来濡湿感。她神情一怔, 低头去看, 借着外边迈巴赫远灯的亮, 看见闻时礼手臂上鲜血蜿蜒, 从挽着的袖口处流出,顺着分明的血管青筋, 一路流到两人肌肤相接的地方。
腕上一圈湿热的血。
时盏呼吸微微一屏,问道:“你哪里受伤了。”
“你会在意?”闻时礼穿着纯黑的衬衫,在此刻看上去毫无破绽, “我只想知道,那个时候为什么要拉上窗帘。”
话音落下, 一只手落在闻时礼的手臂上。
“小叔。”
闻靳深嗓音凉凉的, 带着点疏离地扣紧五指, “请您自重。”
三人的戏。
注定有一个人不能拥有姓名。
闻时礼的指一根一根从时盏的腕上撤离, 他眼神紧紧盯着时盏, 等她的回答, 可她就像是一个哑巴, 不肯说一个字。
与此同时。
闻靳深也松手,往侧边一站收了伞。
沉默无限蔓延。
闻时礼像条将死的鱼,声音喑哑颤抖地垂死一问:“那时候你拉上窗帘......是想保护我, 还是怕招惹多余的麻烦?”
时盏沉默。
闻时礼失笑一声点点头。
又静了很久。
他又笑了声。
最后。
闻时礼像是认命般,再次点点头。
而后再没犹豫地踏进大雨里。
顺着他踩过的每一步,时盏目光落上去,看见深红的血液一路追随,雨滴落下时圈圈圆圆,血意很快被稀释冲淡。
天空一道闪电拉过。
白光在眼前消逝,时盏脚下一动,朝雨幕里迈去。
“去哪?”
距离雨幕仅有一线之隔时,后方传来闻靳深阴冷的质问,简单二字,却令人无由地寒从脚下起。
时盏站住脚。
前方,闻时礼的身影与这铺天盖地的大雨融为一体,他的每一步都行得踉跄,好几次都差点摔倒似的。
时盏的目光缓缓上移,看着远处天空滚滚翻动的乌云,以及夹杂在乌云间急促而短暂的白光闪电,声音很轻很轻:
“要打雷了。”
那是个不怕痛,但怕打雷的男人。
她却骗他说今晚不会打雷。
时盏试探性地迈出一步想要踏进雨里,声音有些脱力:“......要不追上去送他去医院吧,这样的天气,他——”
“你别管太宽。”
今晚的闻靳深,像是格外的冷漠。
他摘掉她肩上的西装外套,随意丢在地上,换上自己的外套替时盏披上后,从后面紧紧拥住她,温柔地亲了亲她的左边耳垂,说:
“我们结婚吧,盏盏。”
尾音落下时,闻时礼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
时盏表情凝住。
“我记得我已经拒绝过你一次了。”
“我知道。”闻靳深抱她更紧,吻她耳垂时声线变得缱绻起来,“但是——这一次,你没有拒绝的权利。”
轰隆——!
惊雷在高空炸开,分外震耳。
没有拒绝的权利。
不过几秒,时盏就明白他的话中深意,兀自低脸笑了笑,越笑越大声,笑到最后冒出眼泪来,笑得浑身都颤抖不已。
时盏哽咽着,却固执地笑着说:“原来闻时礼说的是真的。”
真的是他。
他比她还要先知道席月皎不是她亲生母亲的消息,并且先一步找到她的生母,以此来作为逼她就范的筹码。
“哈哈哈哈哈——”
时盏用手指抹掉眼角泪珠,她猛地挣开他环住自己的手,转过身去,一个响亮的耳光甩在闻靳深的脸上。
闻靳深没躲,定定地站在原处任她打,眼都不曾眨一下。
“你凭什么!”时盏指着他,声音颤抖,“凭什么以为我会这样被你威胁,一个抛弃我的女人有什么了不起。”
“是没什么了不起的。”
闻靳深懒懒地笑了笑,“以你反社会人格这一点,压根就不会在乎。”说着,又道,“但是你会发疯地好奇,她为什么会抛弃你。”
一语中的。
时盏没有说话,闻靳深接着说:“我现在已经将她安顿下来。”他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脸,动作慢吞吞地,有刻意温存的嫌疑。
“所以你最好考虑清楚,是嫁给我,还是永远都没办法知道真相。”
时盏目光与他对上。
他的眼里,全是势在必得。
时盏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好陌生。什么时候起,他变得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变得这么肆无忌惮的卑鄙?
静静看了会,时盏木讷着脸转身,一脚踏进大雨里。
周身瞬间冰冷。
过大的雨势,顷刻间就将人淋个透湿。
闻靳深自然会追上来。
他也没有撑伞,追上来后利落地将她一把打横抱起,走向停在一旁的迈巴赫。
“放开我!!”
时盏情绪很激动,她竭尽全力地挣扎着,胡乱挥打的手击中不知是他脸还是脖颈。
闻靳深冷着脸,强势地将她一把塞进副驾里反锁上车门,自己则绕过车头上了车。
等他一上车,时盏两巴掌用力拍打在车窗上,脸色十分难看。
“放我下车。”
倏地,闻靳深倾身过去将她压住,一把钳住她下颌,低声警告:“盏盏,这一次,你没有拒绝和反抗的权利。我说得很清楚,我们结婚,明不明白?”
下颌紧绷感很重。
时盏近距离地瞪着他,话从齿缝蹦出,“结婚?然后呢——你觉得我们会幸福吗?”
我们要怎么幸福。
闻靳深笑了,他笑得无比放松,也无比笃定,“幸福暂且不谈,只要能娶你,我的目的就达成了。”
“你——”
时盏气得讲不出话来。
闻靳深微微偏脸,深沉眼神就像在看一只落网的猎物。他作为一个优秀的猎者,自然期待享受最终获胜时的快感。
于是,他开始向时盏施压:“你不对生母好奇也没关系,想要你妥协,我有一万种方法,如果你不介意一一尝试的话。”
时盏气极反笑,反问:“比如说?“
“比如说的话......”
闻靳深将她抵得更紧,“比如以后你的新电影始终无法过审,你却始终不清楚问什么;即便最后过审,也会在各渠道被限流,所有平台都拒绝宣传,你还是不知道为什么;或者说你所有畅销书在市面、网络上全部下架,到最后,无论作家圈还是导演圈你都混不进去。”
鸡皮疙瘩爬起来。
说不清因为恐惧还是他的陌生,时盏感觉到沉重的压迫感,她却始终不肯服软,“你要是能做到,你就做。”
“好。”
他唇角浅浅冲她微笑,温柔得很,压根看不出威胁人的痕迹。
然后,闻靳深开始吻她。
时盏没想过反抗,她知道,这个时候的反抗无疑是以卵击石。以至于他的欲望来临,要在封闭的车厢里与她缠绵时,她也只能顺从。
闻靳深就在车里要了她两次。
事后,他慢条斯理地系上皮带,凑过去亲了她的脸颊,眯眸浅笑道,“今天送你回去后,我不会再找你,你想清楚,再来找我。”
时盏裹紧身上的西装外套,低着脸没说话,神色暗淡。
一个小时候后。
车停在她影视城所住的酒店停车场里。
下车前,时盏手落在车门上,没急着开门,也没看闻靳深,声音冷静地问了句:“今天这一切,也是你计划中的一环么。”
“什么?”
“我去找席月皎这事。”时盏补充。
闻靳深一手横搭在方向盘上,转过脸看着时盏的侧脸,有点好笑地说:“我再会算,也不至于算到这点,鬼知道你会拿自己去博利益。所以,你为什么那样做?”
静了会,时盏说:“《工联和罢工》一书里说过:“一旦有适当的利润,资本就胆大起来。为了100%的利润,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有300%的利润,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绞首的危险。”所以我以身冒险,只是我没料到这一切都在你的算计中。”①
闻靳深失声笑了下,满足过后的他总是格外温和,耐心仿佛也用不完。他伸手,拨了拨时盏耳边的发,解释道:“盏盏,我真的没有算到这一点,不然会阻止你的,我怎么舍得看你受委屈。”
你怎么舍不得呢?
这最大的委屈不是你给的么。
时盏打开车门,下车前转头看了他一眼。
忽然很想问他一句。
你到底是因为爱我所以要娶我,还是因为偏执的占有欲所以才要娶我。
这一晚。
寒天雨夜,电闪雷鸣。
“我们结婚吧,盏盏。”
第116章 九万115 什么时候和我领证。
Chapter115
时盏进到酒店房间, 关上门后静静站好一会儿,似乎被什么未知力量封印住,让她难以动弹。
没有开灯。
半夜两点多的雨夜, 外面电闪雷鸣, 屋里一片死寂。
突然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也不知站多久,时盏摸了摸麻木的脸, 手指沾满湿洼洼的痕迹。竟在什么时候哭的,都没察觉到。
时盏打开灯, 走到桌边从抽纸盒里取出两张纸, 面无表情地擦掉眼泪。
进到浴室里, 开始泡澡。
时盏躺在浴缸里, 看着角落里那件男人的西装外套,时有时无的水滴声也在此时变得格外恼人刺耳。
站在洗浴台前吹头发。
镜中的自己, 脖子,胸前,小腹, 蔓延到大腿等全身部分,布满暧昧的红痕。
哐当——!
吹风机将镜子砸得粉碎。
留下一地狼藉, 时盏躺到床上, 她睡不着, 但是她想躺着。
躺很久也没有睡意。
半夜四点时十分, 敲门声响起。
并没有睡着的时盏缓慢睁眼。
时盏下床, 趿上拖鞋去开门。
门外站着柳家墨, 他没有穿正装, 一身深灰薄棉的休闲服,白色运动鞋,他手里蓝色的折叠伞还在滴答滴答地往下滴着水, 另一只手里领着个药房专用的塑料袋,里面装着些瓶瓶罐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