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万情深——岁欲
时间:2021-03-26 10:15:54

  疼么。
  疼。
  但时盏没说,眼神注意到屋子里的另外三个人,他们早已经吓得魂不附体,苍白着脸干杵在原地不敢动弹言语。
  席月皎谩骂的话语还回荡在耳边,字字清晰。
  “仗着闻家那个疯子给你撑腰,你无法无天了。”
  “真以为那个花花肠子真的爱你阿......”
  “他喜欢你的时候为你发疯......”
  屋内安静,空气流动得异常缓慢。
  “他们说——”时盏抿抿唇,声音变得很轻很轻,却没有告状诉苦的成分在里面,“说我仗着有你这个疯子撑腰,无法无天。”
  刚听完,闻时礼就乐出了声。
  他转头看那三人一眼,又回头含笑看她。
  “他们说得对。”
  时盏眼神一怔。
  “有我撑腰,你就是能无法无天。”
  闻时礼眼神化作一汪怜惜的水,温柔得让人难忘,他轻轻摸摸她受伤的脸,又帮她理顺凌乱的长发后,说:“出去等我吧。”
  “你——”
  “听话。”他打断她。
  时盏明白,以他的性格,他会做些什么。
  “别闹出人命。”
  时盏只说这么一句后,到桌前拿起包往外去。
  在半路被人拉住一只手。
  时盏回头,发现时亨紧紧拉着自己,肥胖的身体不住地打着寒颤,五官因为恐惧挤作一团,他磕磕巴巴地说:“三妹......我、我、我刚刚帮你说话了,也、也没有、没有欺负你,我不想被那个人揍......”
  闻时礼这人的恐怖程度,完全取决于旁人对他的畏惧等级。
  时盏下意识地看向男人。
  闻时礼修长的手指在挽衣袖,露出紧实有力的手臂,他回看她一眼,说:“我随你,放不放过他取决于你。”
  时亨抓得更紧,随时都能哭出来似的:“求求你了......三妹......我好怕疼!”
  一百八十斤的男人。
  怕疼。
  时盏心里一阵恶寒,又想起时亨确实帮她说过话,也没有一起动手撕她衣服,于是说:“走吧,你跟我出去。”
  时亨如获大赦,立马跟上去,身后传来时通的谩骂:“你个怂逼!你个抛弃亲妈亲兄弟的小人!”
  时盏面无表情地往外,停在过道上。
  那扇生锈的铁门被缓缓带上,里面瞬间传出妇人的哀嚎恸哭。
  还有时通的。
  光是听那惨叫的声音,站在过道里的时亨就怕得直直哆嗦。老旧的筒子楼,过道里外面那一方是水泥铸起漆成绿色的半人高护墙,上方两行斑驳的铁栏杆。
  时亨紧紧抓着铁栏杆,哆嗦不停。
  哆嗦着,时亨就看见对面筒子楼上方的人影幢幢。相同五层楼的高度,时亨借着月色看得清清楚楚,好多人......
  那些人面前架着黑色的拍摄机器。
  机器正对着——
  是他家客厅小窗户的位置。
  时亨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三妹......”他转头,看着时盏红肿却矜冷的侧脸,“那些人是干嘛的?刚刚那些全部拍下来了?是你叫来的吗?你为什么要这样?”
  这么多问题。
  回答哪一个好呢。
  时盏红唇轻挽,眼底凌出寒芒,黑发被吹散在风里,笑得极为薄凉。
  时亨恍然大悟般捂了一下嘴,瞪着眼睛,又迅速放下手指着时盏:“你——!你你你——!”
  “我什么?”
  时盏转头看他,月色下的目光轻柔。
  时亨拔高音量:“那时候你爬起来去拉窗帘,是为了保护——”
  “是么。”
  时盏淡淡打断剩下没说完的话,不动声色地将话题转开,“这么多年了,我也该洗白一下了不是么。”
  “都是你设计好的!”时亨听着门内的声嘶惨叫,声音变得有些抖,“你故意激怒妈,让妈对你施暴,好让那些记者拍下来放在网上去!这样大家都会同情你!......你最近还在准备新电影,你都是为了热度!”
  时盏默默听着。
  隔了好一会儿,她才意味不明地笑一声。
  “我问你。”时盏的肘支在发锈的栏杆上,手掌托着腮看着胖胖的男人,“从小我们一起生活,我所遭受的那些,难道不该被同情么?”
  时亨一时哑口。
  她的确值得同情,换作任何一个外人来看的话。
  时亨:“那你不怕吗?”
  时盏:“怕什么?”
  时亨噎了下,缓缓说:“就不怕......妈妈真的扒光你,那对面的那些人也会拍到你一/丝不挂的模样,那所有人也会看见。”
  时盏笑一声,似没心没肺般的毫不在意。
  “那不挺好。”
  时盏手在虚空中自下而上地一划,那是个陡直向上的姿势,“直接热度爆炸阿。”
  不得不承认,那一刻,时亨被她眼底的决绝骇住。
  ——这女人把野心欲望,全部写在脸上。
  屋内嚎叫声不绝,一声惨过一声,活生生能撕碎面前一片幕空。
  时盏拿出手机,拨给对面其中一个记者。
  “就这样吧,你们可以离开了,今晚没什么可拍的了。”
 
 
第114章 九万113   杀人。诛心。
  Chapter113
  这个时代, 到底是个怎样的时代?
  资本为王,利益至上;
  空虚物质,没有浪漫。
  所有人生活在这样的时代, 在各自的小天地里平庸忙碌地生活着。老天高高在上, 俯瞰一切,时不时来一场大雨。
  雨瓢泼而至, 黑色幕空阴云堆叠缠积,将月亮完全遮挡住。
  最后一丝月色隐去。
  那扇生锈的红色铁门从里面打开。
  闻时礼走出来, 面色难虞。时亨哆嗦着退到一边, 紧紧贴在墙上, 恨不得融进墙里面, 避开这个恐怖的男人。
  时亨完全被忽视,闻时礼连眼风都懒得丢一个, 径直从人面前越过。
  停在时盏面前。
  他两边袖口挽在手臂上,衣领凌乱不齐地敞着,身前小腹位置的衣料濡湿一片。黑色布料辨不出颜色, 但很明显那是血,还余留着温度的血。
  时盏伸手, 指尖点在其中一处濡湿上。
  “你把人打死了?”
  闻时礼化去眉眼间的阴鸷, 握住她那只手, 温尔一笑, “没呢, 我怎么敢。”
  ——“我怎么敢。”
  就这么一句话。
  以至于后来的后来, 时盏撕心裂肺地揪着他的衣领, 一遍又一遍地追问,你怎么敢?你到底怎么敢的?!
  “下雨了......”
  他的目光融进她身后铺天盖地的雨幕里。
  时盏抽出被握着的手,指尖沾着猩红湿热的液体, 闻时礼似有些走神,落空的手停在原处,声音又低又小:
  “你说会不会打雷......”
  时盏没应,从包里取出一包纸,撕开包装。
  正揩着指尖鲜血时,闻时礼又说:“打雷怎么办?”
  时盏动作一停,她顺着他的目光,也看向黑压压的雨幕,声音浅淡且没有情绪,“这不是没有打雷么。”
  闻时礼立马跟一句。
  “陪我么。”
  纸巾被时盏揉作一团抟在掌心。她自雨幕里收回视线,扫一眼他带血的手。
  “陪你什么?”
  闻时礼牢牢地盯着雨幕。
  “会打雷的。”
  时盏:“不会。”
  闻时礼沉默。
  时盏将包垮得稍紧,垂下眼睫,“我先走了。”
  楼道里,一片黑暗。
  黑暗将身后跟上来的脚步声无限放大。
  时盏倏地停住脚步。她现在站在三层中间平台的位置,虽看不清,但她知道闻时礼就站在她后方半米上方的台阶上。
  时盏微微一声叹息,声音疲倦,说:“还有什么事。”
  “没事。”
  然后沉默下来。
  几秒后,后方脚步缓慢地下至靠近。
  黑暗里,他的一只手臂自后方伸过来,圈住她的肩膀,将她带进温热的怀里。他身上血的味道很重,时盏有些反感。
  时盏果断地扒下他的手,正准备说点什么时,就听见男人一声讥嘲的低笑,又凉又冷,没有任何温度。
  “笑什么。”
  “你是个骗子,小千岁。”
  他的声音开始变哑,有种无能为力的苍白感。
  时盏听了闻时礼的话,抿抿唇,小半晌后才开口:“我骗你什么了?”
  “没有么?”
  黑暗里,闻时礼的手无力地垂落在身侧,“你说过,要和闻家人保持距离。对于你而言,闻靳深他是不算闻家人,还是你单独只和我保持距离?”
  原来在说这个。
  那天在同一家酒店相遇的场景,现在想起,还是会觉得戏剧滑稽。
  和闻靳深再次纠缠在一起,并非她所愿。
  时盏没有解释,也没有问闻时礼,你为什么会和林初娆出现在酒店呢。你们睡了吗。你和她在一起了吗。你不是说最爱我吗。
  这些的这些,时盏都没有问,她分得清自己的立场,觉得自己并没有过问的资格,同理,也没有向闻时礼解释的义务。
  “他拿你生母威胁你么。”
  “你什么意思?”时盏转过身去,哪怕黑暗的楼道里什么也看不清,“你说他早就知道我在找生母?”
  下巴倏地一凉。
  闻时礼的手指勾上来,他的气息逼近,将她包围。
  “不是因为生母,那你为什么又和他在一起。”
  闻时礼的问题总是直中靶心。
  时盏右边脸颊丝丝一凉,有些痒,像是他的唇蓄意玩弄般刮擦而过。她偏了偏脸,说:“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笑声自耳边传来。
  他贴近她,徐徐说:“以答案换答案?”
  “对。”
  时盏很确定,“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我就告诉你为什么。”
  “我和他,都比你更早看见你手里的DNA报告。”闻时礼声音哑得厉害,“然后我们都开始找你的生母,很遗憾,他比我快。”
  “别骗我。”
  时盏在黑暗里仿佛被抽走力气,腿脚发软。
  闻时礼:“没有骗你。”
  他接着往下说:“按照我现在手里的信息,只知道你的生母之前在一家福利院工作,我的人找过去的时候,院长说她已经辞职了,应该是被闻靳深的人带——”
  “不可能。”
  时盏生生打断他的话。
  闻时礼动作温缓地虚拥住她,准确地说,是他的手撑在她身后的楼道栏杆上,那样看起来就像是个拥抱的姿势。
  “怎么不可能。”
  他笑了声,笑得几乎有点不近人情,“是你把他想得太善良了,他没你想的那么简单,我很了解他。”
  时盏深深呼吸一口气,消化自己所听到的。
  “他跟你不一样。”
  闻时礼的身体在黑暗里虚晃一下,要摔倒似的,最后还是没有摔下去,“跟我不一样么......”
  时盏神色不变,一把推开身前的闻时礼,迅速经过拐角下楼。
  蹬蹬蹬的高跟鞋声每一步都很清晰。
  然后在筒子楼一层通道里被追上,后方是无尽的黑暗,前方是无涯的雨幕,闻时礼扣住时盏的手腕。
  时盏想挣脱,却被握得更紧。
  “说说看,在你眼里我到底是坏得多么彻头彻尾?”闻时礼不解地看着她,“十恶不赦,罪该万死......对么,是不是就这么坏。”
  时盏有点无奈,“闻时礼。”
  “说阿!”
  闻时礼握她的手掌一分一分加重力道。
  “小千岁,真不是我说,你就挺像一个小白眼狼儿的。哪怕是我万般的心甘情愿,你也不至于这么说我吧?”
  时盏很平静,一根一根掰开他的手指。
  “我说你什么了?”
  也不知是不是下雨的原因,闻时礼似乎变得格外敏感。
  闻时礼深暗的目光里情绪复杂,有隐忍,也有怒意。
  “你问我?”
  时盏下颌绷紧,“我没说什么。”
  “你没说什么?”
  闻时礼气得直接笑了声,明明在笑,可笑音的末尾全是颤抖的痕迹。
  “小千岁,你懂不懂,杀人诛心......”
  “你简直在诛我的心......”
  落得个骨血冰凉的下场。
  沉默很久很久。
  久到万物都要化为死寂时,时盏开口:“闻时礼。”
  “你说。”
  他一瞬不顺地盯着她,等她开口,或者解释。
  时盏稍后退一步,拉开两人距离,又是一次深深的呼吸。
  “我没别的意思。”
  “没别的意思?”
  几秒后,时盏点点头,“嗯,没别的意思。”
  闻时礼胸口起伏得厉害。
  他像是没办法平复心情。
  “小千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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