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松开时间的绳索——喻言时
时间:2021-03-27 09:04:49

  很明显这是药,不是薄荷糖。
  姐姐用薄荷糖的盒子装药,就是故意让她以为她是在吃薄荷糖。
  事实上姐姐一直吃的都是药,而不是薄荷糖。
  梵音僵愣了数秒,骤然认识到这件事并不简单,背后必然另有隐情。
  她小心翼翼地将那些药片装回盒子,自己悄悄留了一颗,用透明的真空袋包好,揣进口袋。
  她有学药剂的同学,她一定要请人家帮忙验验这究竟是什么药。
 
 
第51章 第51根绳索   小修
  梵声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冗长恐怖的噩梦。梦里她被一根绳索死死绑住, 丝毫不得动弹。紧接着她便被人摁头丢进水里,她的身体一点一点往水底沉。周围全是清透碧水的湖水,她整个人被彻底淹没, 被包裹……
  她拼命挣扎, 双脚乱蹬,却始终无力摆脱身上的束缚。
  “予安, 救救我!”她一边蹬腿, 一边呼救,歇斯底里,不惜耗尽全身力气,可惜无果。
  “予安,救救我!”
  “救救我!”
  谢予安不知道梵声究竟在做什么梦, 想必也是噩梦。她深陷梦魇, 一双手紧紧拽住床单,额头渗满虚汗, 表情无比痛苦。
  她以前也经常做噩梦。一旦工作压力太大, 亦或是遇到什么不好的事情,她大概率会做噩梦。
  梦中不是喊爸妈,就是喊他的名字。
  她在梦中喊他的名字, 这本不稀奇。可奇怪就奇怪在眼下这个时间节点不对。
  分手是她提的, 她给出的理由是不爱了。既然不爱,又为何会在梦中喊他的名字?
  常言道日有所思, 夜有所梦。一个人睡梦中喊出的名字,不是至亲之人,就是平日里心心念念惦记之人,绝非是无缘无故的旁人,更不可能是一个早已不爱的人。
  很显然, 她还爱着他。这点他非常肯定。不然她今天也不可能吞下大把安眠药。
  既然还爱他,那又为何铆足劲儿跟他分手?
  谢予安始终想不明白。
  从稀里糊涂的被分手,到今天梵声吞安眠药轻生,这段时间他不止心痛如绞,更多的是疑惑不解。
  他所能想到的任何一个理由都说服不了他。
  男人轻叹一口气,一时间焦灼不已。
  谢予安找来毛巾给梵声擦掉额头上的虚汗。抓住她的手,迫使她松开床单。床单被她拽得太久,也太用力,入眼一团褶皱。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手给了她力量,她竟神奇地安静了下来。
  她不再挣扎,不再冒虚汗,也不再呓语,深深地陷入了梦乡。
  见她睡熟,谢予安缓缓地呼出一口浊气。
  ——
  再度醒来,梵声只看到天花板上的日光灯不断散发出刺眼的光芒。
  这是哪儿?
  怎么看上去如此陌生?
  她是死了吗?
  “我是死了吗?”她支棱起身子,伸手揉揉肿胀疼痛的太阳穴。
  耳旁传来一个熟悉却略带愠怒的男声,“阎王爷不收你,哪那么容易死!”
  梵声下意识扭头,当即对上男人那双漆黑漂亮的眸子,可惜此刻他眼神黯淡无光,全然不复往日来得明亮深邃。
  那张脸更显憔悴,苍白无力,双唇浅淡,血色尽失。
  她视线下移,立刻看到谢予安身上宽大规整的病号服,松松垮垮罩在身上,像是会漏风。
  病号服外套一件针织开衫,暗沉的藏青色,显得他脸色愈发难看,毫无气色可言。
  她这才恍然想起他还在住院,他也是一个病人。
  一看到他,不久前发生的一幕幕迅速爬上脑海,记忆立刻衔接上了。从谢家回去,她是动了轻生的念头的,并且果断地吞下了大把的安眠药。
  “你不打算跟我解释一下么?”男人就坐在床边,一动不动地望着梵声。眼神犀利又直白,像是要将她看透。
  如果眼神是箭,她早就被扎成筛子了。
  灯光明亮,满屋子的光线清浅又晕暖,竟也没能将他沉寂的表情融化掉半分。
  梵声不太敢直面他,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
  她张了张嘴,“解释什么?”
  “安眠药。”他目不转睛,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点细微的表情。
  “渴……我想喝水。”梦里那种窒息的感觉依然未消,梵声嘴唇干涩,嗓子眼发堵。
  胃里灼烧得厉害,火辣辣的疼。
  她一点都不想正面和他谈及这件事。她吞安眠药自杀是事实。她只是在那一刻对这个世界绝望了,对她自己绝望了,她的信念已然无法支撑她继续活下去了。
  倘若那边安眠药了解她,也就罢了。既然没死成,那便继续活着。
  这人冷冷清清地说:“医生说你二十四小时以后才能喝水。”
  梵声:“……”
  他拿来棉签,沾了点温水,小心地擦拭梵声干涩的嘴唇。
  这么做根本不起作用,梵声还是很渴。
  “我还是渴。”她的声音小小的,有些沙哑,听着特委屈。
  谢予安不为所动,冷冰冰道:“忍着。”
  梵声:“……”
  “几点了?”梵声转头看一眼窗外,满城绚烂的灯火。
  “八点了。”
  “音音呢?”
  “她和吴起都在外面。要叫她进来吗?”
  梵声摇摇头。
  这两人怎么看都是在尬聊。
  “梵声,你永远都是这样,只要碰到你不想正面应对的问题,你就顾左右而言他。”
  梵声没吱声。
  谢予安说得没错,她就是这样的人,跟个缩头乌龟一样,一碰到难题,她就缩回壳里。
  “人不能这么不负责任,稀里糊涂被分手我也认了,如今事关你的生命安全,你也打算这样敷衍了事,不给我个交代吗?”
  “不是说不爱我了么?既然不爱我,又吞什么安眠药?”
  “我也不知道我当时是怎么了,我就是突然对自己,对这个世界失去信心了,觉得活着是一种负担,我不想活了……”
  她抱住自己,身体微微颤抖,她说不下去了。
  谢予安从椅子上站起来,一把抱住梵声,眼睛猩红,“你必须活着,好好活着……”
  她瘦了许多,抱在怀里像是抱着一团稀薄的空气,风一吹就散。
  本来还有很多很多事情要亲口问她的,因为他一直百思不得其解。可现在见到她这样,他再也不忍心问了。
  很快,檐下传来淅沥沥的雨声,细雨飘摇,不断敲击着窗户。玻璃上水渍氤氲,缥缈又迷离。
  四月,本就是阳春好时节。春夜喜雨,空气被润湿,树木正卖力汲取水分,茁壮成长。
  “谢予安,下雨了……”梵声看着窗户上的水渍有些出神,呢喃低语。
  檐下长雨未歇,雨声潇潇,衬得病房里愈发静谧。
  两人相对无言。
  谢予安松开她,重新坐回到病床边。
  梵声感到有些尴尬,她不自在地:“那个……你先回去吧,你不还生着病么?”
  男人淡声回答:“我没事。”
  “烧退了吗?”
  “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梵声又有了困意,她闭上眼睛,倦怠道:“我困了,睡了。”
  谢予安坐在床边,目光灼灼,“梵声,这些话我只说一遍,我可以接受咱俩不在一起,也可以接受往后余生我们形同陌路。但前提是你一定要好好活着。命比感情重要。”
  真正爱一个人是会逼自己放手的。如果这辈子注定有缘无分,那便放手。即使你我从此形同陌路,即使我不再参与你的余生,可我依然希望你能好好活着,希望你幸福,尽管这一切都与我无关。
  ——
  谢予安推门出去,闻梵音和吴起就坐在走廊的长椅上,两人歪在一起说话。
  “姐夫!”见到他,梵音立马站得笔直,“我姐怎么样了?”
  谢予安扶住墙壁,神色疲惫,嗓音低迷异常,“刚睡下,你进去陪着她吧。”
  梵音见他这样,面露担忧,“姐夫你还好吧?”
  输完液他就一直在病房待到现在,好几个小时过去了,正常人都难熬,何况他还生着病。
  谢予安摆摆手,“我没事。”
  吴起把谢予安送回了病房。
  韩慧女士一见儿子,赶紧迎了上去,“你这孩子去哪了了你?打你电话也不接,你要急死妈妈呀!你还生着病,乱跑什么呀?”
  她不过回家煲个粥的功夫,这人就跑没影了,真是一点都不让人省心。
  谢予安往病床上躺下,虚弱地说:“梵声住院,我去看着她。”
  一听梵声住院,韩慧忙问:“她怎么了呀?上午不还好好的么?”
  “不小心吃多了安眠药。”
  韩女士“哎呀”一声,惊讶万分,“这孩子怎么这么糊涂啊!安眠药哪能随随便便吃呀!”
  谢公子随意敷衍一句:“说是失眠。”
  梵声轻生的事情总不好大肆张扬,长辈面前能不说就不说。
  怕母亲揪着东问西问,谢予安及时转移她的注意力,“妈,我饿了,我想喝粥。”
  一听儿子饿了,韩慧女士忙把保温饭盒拎上小桌板,温声细语,“这小米粥我慢火熬了一个多小时,你快趁热喝。”
  谢予安捏着白瓷勺小口小口喝粥。
  韩女士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安静地看着儿子喝粥,目光温柔。
  “予安,有件事我一直忘记告诉你了,梵声已经把欠咱们家的钱都给还清了。”
  谢予安握勺子的手明显一顿,微微抬头,迎上母亲的目光,“什么时候的事儿?”
  韩慧:“今年正月,刚过完元宵那天。”
  “这么大的事儿您怎么现在才告诉我?”
  “那会儿你俩闹成那样,都分手了,我和你爸怕你难受,就没告诉你。”
  梵声不止和予安分手,还把欠谢家的那笔钱给还清了,这是明摆着要跟他了断呀!
  当时两人正僵着,韩慧和谢东明哪里敢火上浇油,只能把这件事暂时先压着不说。
  “其实这么多年过去,当年借给她们姐俩那笔钱我和你爸都不当回事了,也没指望着她们还。我和你爸压根儿就没想到梵声会还这笔钱,还拿着当年那张欠条。她从没想过占我们谢家的便宜。说到底,当年借钱那事儿确实是我和你爸太势利了。”
  “我觉得你俩之间肯定还有误会没解释清楚。梵声分明还是爱你的,你生病拖着不肯去医院,我打电话让她来家里劝劝你,她二话不说立马就来了。要真不爱你了,铁了心跟你分手,你是死是活关她什么事,她完全可以不管你。”
  这也是谢予安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明明还爱他,可又非得铁了心跟他分手。稀里糊涂被分手,他除了心有不甘,更多的还是疑惑。
  事出反常必有妖。他的自觉告诉他一定还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是他所不知道的。
  梵声不愿说,谢予安只能自己去查。
  这姑娘要是知道点什么,都犯不着他开口问,立马就告诉他了。梵音那边应该是查不到什么了。
  只能问问白伊澜和姜意南等人。
  电话打到白伊澜那边,白小姐也是一问三不知,她知道的比他还少。
  白伊澜一年到头满世界跑,她和梵声一年都见不上几面,倘若梵声故意瞒着她,她能知道的消息自然非常有限。
  谢予安又联系姜意南。
  姜意南倒是提供了一些有用的信息。她在电话里告诉他:“梵声姐和华严的合同今年六月到期,祁总老早就催她续约了,可是她根本就没续约的打算。她亲口告诉我,等合同到期就会让公司安排别的经纪人带我,她说她累了,她想休息了。”
  一声不吭地将谢家的欠款给还清了,合同到期也不续,还说想休息了,这怎么看都不像是梵声的做事风格。
  姜意南是梵声一手带出来的人,带了整整五年,朝夕相伴,感情深厚。如今姜意南正当红,正是能挣钱的时候,但凡是个人都不可能放弃这棵摇钱树。就算梵声答应,祁俨这个老总也不可能答应。
  可现在梵声居然要把这棵摇钱树拱手让给其他人。这对于利益至上的人来说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既然所有人都解不了他的疑惑,那他便只能去找祁俨。祁俨能同意梵声不续约,那这其中必然有原因,而且还是能够说服祁俨的原因。
 
 
第52章 第52根绳索   首发
  谢予安和祁俨不算熟, 顶多算是点头之交,在一些必要的场合见过几面,私下几乎不存在什么联系。甚至因为不久前的银行卡事件, 他对祁俨还有些敌意。
  如果搁以前他绝对不会找上祁俨, 毕竟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让他从旁人口中去探听梵声的事, 这委实有些跌份儿, 他抹不开面子。
  不过眼下情况特殊,他也别无选择。梵声一定刻意隐瞒了他什么,他必须弄清楚前因后果。他可不想一直这么稀里糊涂下去,即使往后他和梵声注定陌路,他也要做个明白鬼。
  再者他不想看到轻生事件出现第二次, 没有什么能比梵声更重要了。
  谢予安还没出院, 见祁俨也是临时跟主治医生请了两个小时的假。等结束了他立马就得回医院。
  吴起载他去华严总部。
  四月间,满城绿色, 草木葱郁生机。路两侧的樱花开得尤其热闹, 满地白花。
  太阳明晃晃地映照大地,街上随处可见出行的游人。
  车窗半开,暖意浓浓的春风呼呼灌进车内, 伴着几片粉白色的花瓣, 带来丝丝春天的气息。
  谢予安被透过车窗的阳光照着,他感到身上暖洋洋的, 有一种久违的温暖。恍惚间他意识到自己好像好久好久没有晒过太阳了。他几乎都快忘记太阳的味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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